白衣少年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你可有推荐信?”
“没有。”潇雪又摇了摇头,压根对这些没概念。
白衣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没关系,我听说在举试中落榜的学生,只需通过学院夫子们的三关考核,也可破格入取。也许……也许,你可以试试。”他心里根本没底,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通过考核,不过内心里还是希望他能留下来。
“啊?还要考试啊?这么麻烦。”潇雪心想师父也真是的,叫她来找师娘还这么麻烦。白衣少年则误以为她是怕通不过考核才苦恼,连忙安慰道:“不要紧,我们家跟山长有些交情,只要我跟他说一声,让你留下来,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潇雪却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望着天空长叹道:“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师娘完成任务啊?”
潇雪和那白衣少年结伴而行,且说且笑地往山上走去。大号的斗笠被她背在身后,犹如一只龟壳,又像背了一口锅。潇寒也有样学样,将斗笠背在身后,胸前仍抱着那只插了两把伞的花瓶。姐弟俩奇异的装扮,引来不少人的侧目,相互交头接耳。
玄月飞雪 第十一章 白马书院
胖老者顿时满面红光,右手托了托下巴处的肥肉,颔首笑道:“小娃子,眼力不错。”又转眼看向她身旁的白衣少年,眼中的笑意更深。白衣少年眼睛一亮,正要作揖行礼,却被老者以眼色阻止。
“胖爷爷,这是你写的字?”
胖老者呵呵笑道:“正是。”
潇雪回头看了看字,又看了看他,眼中露出惋惜之色,叹息道:“字虽好,可惜……”
“可惜什么?”
潇雪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说道:“可惜你的字再怎么练,都不可能超过我了。”
旁边几名学子闻言,大吃一惊,想不到他的口气如此狂傲。白衣少年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角,暗示她不要乱说话,怕她口无遮拦得罪对方。
胖老者倒不生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问道:“小娃子为何如此自信?”
“我虽不敢说我目前的书法胜过你,但是我还年轻,来日方长,可是老爷爷你已年迈古稀,执笔的右手又曾经受伤延误了医治,因而握笔之时难免有心无力。能写出如此水准的四个字已经是难能可贵,足见往日功夫之深。试问初升的朝阳和已暮的黄昏,哪个更绚烂夺目?”潇雪调皮地眨眨眼,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胖老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托了托下巴,笑道:“恕老夫眼拙,倒没瞧出小娃子还精通医术。”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潇雪唇角一勾,双手抱胸,晃着腿,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胖老者配合地虚心下问道:“哦?还没请教……”
潇雪大大咧咧地拍拍胸膛,神气十足地说道:“好说了,我就是医术天下第三、毒术天下第二、美貌天下第一的风度翩翩美少年——潇雪是也。”
“潇雪?哈哈哈,有意思。”胖老者笑呵呵地转身离去。
潇雪见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忍不住嘀咕:“怪老头!”
“小弟弟,你可闯祸了,他乃是白马书院的山长、前朝太子太傅——胡仲隐。”白衣少年无奈地摇摇头,忍不住提醒道。
潇雪心里一惊,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恢复方才的神气,说道:“那又怎么了?如果他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根本就没有资格当山长,我也不屑入这样的书院。”
“说得有理。”白衣少年赞赏地拍拍她的肩,莞尔一笑。潇雪愣了一下,感觉有阵清风拂面而过,无比地舒畅,嘴角微扬,也回了他一个烂漫的微笑。
江寒眸中一寒,心里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大步向前,从两人之间穿过,硬生生地打断两人的对望。经过潇雪身边时,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口无遮拦,小心将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潇雪恨恨地瞪向他,咬了咬牙,挑眉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是被你气死的,就是被你冻死的。”说着双手环胸,故作哆嗦状。见他脸色愈加阴沉,紧握着拳头欲将发作,潇雪吐了吐舌头,赶紧拉着潇寒三步并作两步往山上逃去,躲他远远的。
白衣少年打趣地来回看看两人,迈步追着潇雪而去,留下黎千旭不怕死地趴在江寒肩头狂笑,被江寒冷冷地甩开后,仍止不住地大笑。他还从没见有人能将他这位好朋友气成这副模样,不禁拍案叫绝。
入了山门后,又爬了一段长长的山路,才终于见到一座古色古香的书院。书院白墙青瓦,清雅朴素,大门上四个朱漆大字“白马书院”,笔法刚劲、气势磅礴,让人肃然起敬。
院门之内传来阵阵喧闹之声,眺眼望去,里面人山人海,具是前来求学的学子。人流由中央的主席台向左右分开,左边稍微安静些的人群,各人手中皆捧有一本红底烫金的小册子,或是书信,多数人带着得意之色看着右侧依次排队接受考核的学子,少数的人一脸平静,对周边的时漠不关心,目光直视前方。右边的学子们表情则要丰富得多,有紧张出汗的,有兴奋激动的,有失落懊恼的,一个个怀揣着复杂的情绪等待命运的主宰。
“哇,好大的书院!”
潇雪刚走到书院大门口,就兴奋地哇哇大叫,撒欢地往里跑,稚嫩清脆的童声直冲云霄。
“哇,好一棵千年古槐!”
栽于书院正门左侧的一棵千年古槐,首先吸引了她的注意。槐树身上全身是宝,很多都可入药,更何况是千年古槐。她的双眼迸射出异样的光芒,仿佛看到一颗颗珍贵的药丸在向她招手,张开双臂,热情地与古槐作了个亲密的拥抱,仿佛眼前的古槐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哇,好多人!”
当她撇头望向院中的广场,看到人山人海的场面,又是一声激动的惊叫。却不知在她发出第二声尖叫时,广场内已顿时悄无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这个背着大斗笠、抱着古槐傻笑的白衣少年。
当她欢快地奔向人群,春风拂面,白衣飘扬,纯真无邪的脸上已笑开了花,众人仿佛看到一个花中仙子踏风而来,顿时间天地失色,万物黯然。
“大家请让一让!”众人还没从刚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潇雪已冲入人群中四下穿梭,三两下就挤到了前台。
“哥哥,等等我!”潇寒死抱着花瓶,紧跟在她身后。
“真丢人!”江寒抚了抚额头,一脸黑线,瞪着小小的身影直翻白眼,可是脚下还是紧跟了上去。黎千旭大笑着迈步追赶他们,心情十分愉悦。随后而来的白衣少年笑意盈盈地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满眼尽是柔和之色,似乎越来越期待之后的书院生涯。
“胖爷爷!”潇雪眼尖地在主席台旁瞄见了方才在山门前见到的那位老者,热情地朝他挥挥手,脚下已迈步朝他跑去。
胡仲隐此时正与一名二十三、四岁上下的年轻公子并肩而立,她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她,听到她亲切的喊声,托托下巴,笑眯了眼。潇雪蹦蹦跳跳地三两下就跑到他跟前,脸上挂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望向他。方才在山门时得罪了他,现在怎么的也得给他留个好印象。
“小娃子,你看起来很喜欢书院。”
潇雪捣蒜似地点头,眼中泛着眩目的光彩,说道:“我从来没和这么多人一起呆过,这里一定很好玩。”
胡仲隐笑着摇摇头,心想毕竟是个孩子,脱不了爱玩的本性,说道:“书院是学子求学之所,可不是玩乐之地。”
“哎呀,只有书呆子才整日捧着书念。按我说,书院不仅是求学之所,更是培养一个人情操、品德之所。若从书院出来的学生满腹经纶,却做那乱臣贼子、祸乱天下之事,又岂是天下第一书院的育人宗旨?而一个人的情操、品德修养是不断地通过与人相处中养成。虽说是玩乐,但在玩乐中却能磨练一个人的性情。”她转动着眼珠子,瞟了一眼走近她的江寒,一抹狡黠划过眼中,说道:“就好比这个大冰块……”
她话一出口,立刻有一道冷冽的目光射向她,她脚下下意识地往胡仲隐身边挪了挪,嘴里继续说道:“一看他那张冻死人的臭脸,就知道他肯定从来没跟人一起玩过。试问像他这样的性情,别人一见到他就避之不及,谁还肯愿意跟他交朋友?”感觉盯在她脸上的那道目光更加寒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不敢抬头瞧他,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他此时的脸色。
胡仲隐有趣地打量着这一对冤家,呵呵笑道:“你说的倒也是个理儿。”
“那是当然,我说的怎么可能有错?”潇雪高昂着脖子,一脸自信,不容置喙。突然眼珠子转了一圈,挽起胡仲隐的胳膊,讨好地说道:“呃……胖爷爷,我好喜欢那棵树,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众人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傻了眼,这是什么爱好?这可是人家书院的千年古树,怎么可能轻易送人?就算人家真那么大方,愿意送,你又怎么把它扛回家去?
“你要那古树做什么?”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年轻公子突然开口说话。潇雪抬头望向他,方才只顾着跟胡仲隐说话,倒也没留意。这时才看清他的容貌,俊美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双眸若星,剑眉入鬓,伟岸的身躯藏在一袭藏青色的锦缎长袍里,挺显着他的高贵和优雅,浑身上下散发着王者之气,此时的他嘴角微抿,正挂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望着她。
潇雪愣了一下,这样的笑容好熟悉,好窝心。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嘴角处,来回摩挲,低低地说道:“你笑起来好像我哥哥。”
那锦袍公子也明显地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奇怪的举动,随即笑了笑,也没挡开她的手,说道:“我跟你哥哥长得很像吗?”
潇雪摇摇头,那根不规矩的手指仍在对方的嘴角流连,认真地说道:“不像,只是你们笑起来都好温暖,哥哥每次都是对我这么笑的。”想起已经有五年未见哥哥,眼神变得有些黯然,目光中隐隐蓄起些许泪光。
“怎么了?想你哥哥了?”
潇雪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眼泪。锦袍公子心疼地握住她停在他嘴角的手,柔声说道:“那我以后都对你这么笑。”潇雪讶异地深深望了他一眼,嘴角慢慢扯开,开心地笑了。
锦袍公子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眼前的少年如雨后初出的竹笋,朝气蓬勃,连带着周围的人和物都充满了色彩,他低头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想要那棵古树?又不能吃,又不能穿,你拿它有何用?”
潇雪很快从方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仰起下巴,拽拽地说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们。要是让你们知道了,都跟我抢,那我岂不亏死?”
“谁像你傻乎乎的,连棵树也要?莫名其妙。”江寒不高不低、带着不屑的声音,又在一边响起。
潇雪彻底发怒了,转身叉腰瞪向他,骂道:“你是不是非要跟我过不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跟屁虫似的死缠着不放,你到底什么意思?”
“少自作多情,谁跟着你了?”江寒冷冷地回了句,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竖到她跟前晃了晃,说道,“这是我的入学推荐信,我是来书院念书的,你有吗?”随即,转了个方向,将书信恭敬地呈到胡仲隐跟前。
胡仲隐打开看了一眼,习惯性地托托下巴,用赞许的目光打量了江寒一番,说道:“原来是江州剑阁的少主,果然是一表人才。”
潇雪见他掏出书信,脸上立马浮起尴尬的红晕,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气嘟嘟地小声嘀咕道:“什么一表人才?我看,是人模狗样,缺心少肺。”
一旁的黎千旭和白衣少年也相继递上了书信,胡仲隐一一看完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江州马帮少帮主和天下第一庄万花山庄的柳少庄主也来了,很好、很好。”
白衣少年恭敬地鞠了一礼,说道:“晚辈柳圣原,曾与山长有过一面之缘,对山长的才德品行十分钦佩,请山长直呼晚辈的名字即可。”
“好,好一个谦谦君子。”胡仲隐对他的印象非常不错,连旁边的锦袍公子也赞赏地点点头。
那边厢,潇雪和江寒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地上下对视着,隐约听到白衣少年的名字,却没反应过来人家的性别问题。若不是她现在分心与江寒斗气,漏听了这一段,之后也不会闹出大笑话来。
“哥哥,你不是还要去报名吗?再不去,都不知要排队等到什么时候了。”潇寒看了看右边长龙似的队伍,扯了扯潇雪的衣角提醒她。
潇雪重重地朝江寒哼了一声,扭头看向长龙似的队伍,精巧的鼻子皱了皱,低声抱怨道:“搞什么?还要排队?”
“你这么小年纪,也要入书院念书吗?”锦袍公子注意到她的神情,好奇地问道。白马书院向来是全国少年才俊的集中之地,每年朝廷科举的文武状元基本上都是从这里培养出来的,所以白马书院的入学要求十分严格,至今为止还没收过年纪如此小的学生。
潇雪拽拽地扬了扬小巧的下巴,背负双手,悠哉游哉地念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年龄不在高低有才便行。”她一副老神在在的得意样,逗得众人哄然大笑。
潇雪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摇着胡仲隐的手,诉说道:“胖爷爷,你看我千里迢迢从江宁慕名而来,路上都不知跑死了几匹马、几头驴子。方才为了爬山上来,腿脚都酸得不行,如果再排上半天的队,还没等到考核,我就直接晕死过去了。像我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你们书院若失之交臂,那将是百年、千年,甚至是万年的遗憾,你真的忍心吗?”
江寒挑了挑眉,她的底细他最清楚不过了,明明是个女孩子偏生跑到男子书院来参和,冷不防地嗤笑道:“少吹了,你就骑了一头破驴子,哪来的马?还慕名而来?恐怕上山前都不知道这书院叫什么名字。天才?你的确是天才,上山前把银两花得一个子不剩,看你待会儿被赶下山时,会不会在路边冻死饿死。”
“你、你……我跟你没完!”潇雪被他气得张牙舞爪地就往他身上扑,潇寒忙放下手中的花瓶,死死拽住她,劝道:“哥哥,别冲动!他有武功的,好汉不吃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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