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许多,直到中午方才到了周口镇。周口镇是方圆百里唯一的镇子。镇子虽不算大,但茶肆酒铺,各色小摊倒也勉强算齐全。赶集的人们来往不息,讨价还价之声不迭于耳。白丁甚少到镇上来,见到热闹,双目游转,入眼之中样样皆新奇。他看到一个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忙道:“姐姐那有卖纸笔的,我们去买。”
离忧一把拽回他,眉头一挑,道:“现在买你有钱么?”
白丁小手摊开,露出几个碎银子道:“临出门,奶奶给了银子,够买。”当初离忧给他们祖孙二人的二个元宝早已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两碎银子。白奶奶想帮离忧达成心愿,这才把收藏多时的银子偷偷让白丁带来。
离忧却不急着买东西,反把白丁拉到个酒楼里,白丁急道:“姐姐这里的东西贵,银子得省着点花。”
离忧不理会他,一口气点了一堆的菜,而后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记住,别乱跑,回头走丢了我可不管你。”说罢丢下白丁扭头而去。白丁自然不知她做什么,只能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地坐在酒楼里候着。不多时,店里的伙计已将一堆的吃食端了上来:五香牛肉、酒糟凤爪、青椒溜肥肠、爆炒鸡块,还有一大碗牛骨汤。香气诱人,惹得白丁口水直冒。他从小到大,哪怕是梦里也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食物。但是眼下面对这一桌子的好东西,他却只是盯着看,丝毫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店小二瞧着奇怪,上前问道:“小哥,怎么不吃,是不是我们家做的不合口味?想吃什么?要不再点两个菜?”
白丁嘿嘿地干笑了两声,道:“我想等我姐姐来了一块儿吃。”话是这般说,但他心里却另有打算。这一桌席,肯定不便宜。他不吃,待儿也不用付钱了。奶奶给的银子是用来办正事的,怎么能花在吃吃喝喝上头?
第三卷风云变 风云变 第六十四章 骤然生变(一)
风云变 第六十四章 骤然生变(一)
稍倾,离忧笑眯眯地回来,看到一桌的菜肴却一动未动,怪道:“怎么不吃?你不饿么?一会儿我吃完了你可别叫。”说着顺手就捞起两片牛肉塞到嘴里。白丁急嚷道:“姐姐吃了要付钱的,奶奶的银子不能乱花呀。”
“我说你怎么不吃呢?原来是担心这个。瞧,这是什么?”说着已从怀中掏出两个银锭子搁在桌上。
白丁眼睛瞪得直直的,摸了摸那银子,沉沉的,一个就足有十两之多,“姐姐你打哪弄来的?”
“我刚好有个朋友在镇子上住,以前我有点私钱存在他那里,现在需要用了就找他取回。”那银子分明是她故态复萌,从镇上一个大户人家家里偷得的。这话自然不能对白丁说,这才随口扯了个胡话,只是她说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让人不疑有他。
“再不知我可就真吃完了。”
“我吃,我吃!”白丁欢喜不已,再也没有什么顾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这二人买了一堆。的笔墨纸研,又在镇上一家木匠铺里订了十张桌凳。临走还采买了几包熟食,想着带给白奶奶吃。返家之时,二人嘻嘻笑笑好不开心。离忧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做私塾先生,给孩子们授课,心中就是说不出的高兴。她甚至还想着,要准备个竹条什么的,那帮孩子们若是敢淘气,就狠狠地抽他们的手心。等到以后她的学识不够用了,就去聘请个正规的先生回来。说不定几年之后,他的学堂里还能蹦出个状元来呢。不光是文,还能教他们习武。到时,不光是文状元,武状元也能出。
等到周家村地界时已是夜暮笼。下,一轮圆月高高地悬于空中。远处有浓烟升起,仔细看去似乎还有火光隐现。
“姐姐你看,好像是谁家着火了。”
离忧定睛一瞧,火光越来越大,。直映得天边暗红一片。“不对,一家起火,怎么会有如此大的火势?莫非?”离忧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蓦地一惊,“我们快走!”说罢抱起白丁,足一地跺,运用轻功,似飞燕掠空而起。
越走近,火势越大,冲开的火光从村头一直蔓延到。村尾。火光在黑夜中肆意地吞噬着一切,周围被映得如同白昼。而火光下,一伙甲胄凌散的士兵背着鸡鸭,赶着牛羊,嘻笑着走在村道上。
“还是做土匪好呀,奸yin掳掠真他娘的痛快。老子好。久都没那么痛快了!哈哈哈!”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肆意地畅笑着,脸上的疤随着他的笑一颤一颤的,越发可怖。嫌道上横躺着的尸体挡住了去路,他飞起一脚踢过一边去。那是个五六岁孩童幼小的尸体,被他一踢就飞出去两丈多远。
旁边一个黑脸男人,俯和着道:“就是就是,咱们本。就是土匪,自在日子过得多舒服。刘老大非要领着咱们却投靠大韶,复什么国。现在披了这身衣裳,这规矩那规矩的,还叫不叫人活了?”
“怎么不活?咱们。明里是兵,性起了就出来当回土匪。干完了事,一把火烧了,谁也不敢赖到咱们头上。”
紧接着又是放肆的大笑,狞笑着的脸映在火光下,如同地狱的魔鬼一般。却在此时,忽见一个兵“咦”了一声,指着前头道:“好像还有两个活人?”凝目看去,但见前头一个燃烧着的村舍前立着一个清丽的身影,怀中的孩子却在极力地挣扎,号啕的哭声在火海前震响:“奶奶,你让我去找奶奶,她肯定在屋里!”
离忧咬着唇,一语不发,双手死死地按着白丁。当他们回来时,整个村子再也看不到一个活着的村民,只有漫天的火光,以及一些倒在村道上已经死绝了的村民。当中一个浑身被砍了十几刀的孩子的尸体赫然正是二狗子,那个离忧亲手替他接过骨的二狗子,浑身是血,惨不忍睹!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离忧一侧头便看到那群衣甲不整的兵丁,约有四五十人,色眯眯的眼睛都在离忧的身上打转。
离忧冷冷地道:“杀人放火的就是你们么?”
“是我们。不过小姑娘你别怕,我们哥几个会对你很温柔的,嘿嘿嘿……”那些兵丁们丝豪未注意到离忧眼中的肃杀之气。反是嘻皮笑脸的迎上前,依然说着yin亵的话:“远看漂亮,近看更是漂亮,比哥哥我刚才玩过的那个小娘们水灵一百倍。”
“混蛋我要杀了你们!”白丁的眼中被火光映得通红,哑着嗓子咆哮着,他拼命地扭动着身子却依然无法从离忧的钳制中挣脱开来。“姐姐你放开我呀,放开我,我们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们该死,但不该由你来杀!”离忧的语气平淡无波,但内心中却是早已掀起一片惊涛巨*。刚刚才找到的平静生活就这么化为一片火海;那些孩子们,本来想好好教导的,却都惨遭杀害;白奶奶那么善良的老人,却落得死无全尸。好人好报?这就所谓的好人好报么?
离忧双指一并,在白丁背上的穴道上一点,白丁浑身一酸,继而就再也动不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手法,只是怒睁着眼睛大嚷:“姐姐你放了我,你放了我!我死也要他们偿命!”
“睁开眼睛看好,血债必要用血来偿还!”离忧一字一顿地道,放下了白丁,一步一步地迎上前,愤恨的眼眸冷冷地扫过那些兵丁。
那些兵丁却浑不知怕,在他们眼中那不过只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或许下一刻就成了他们身下的玩物,又何惧之有?那个脸上带疤的兵许是当中的首领,看到离忧不怕他们,只觉这个姑娘够味,伸手就要抓离忧。然而他的手还来不及触到离忧,忽觉喉间一紧。离忧的身形明明未动,手却不知在何时已扣在他的喉头上:“杀人偿命,就从你开始。”随着话音一落,手上同时用劲,只听“喀嚓”一声极轻的脆响后那兵丁的喉管已被捏碎。他还来不及哼一声,头一歪,已然是死绝,只是那双空洞而狰狞的大眼依然睁着,满是不可思议之色。离忧随手一甩,兵丁魁梧的身形只如一只死鸟一般轻飘飘地落向那片火海中。
一切只在一瞬间,待其他人反映过来,那个刀疤人已被火海吞没。白丁原本还在哭嚷着,看到这一幕登时也惊了,这是离忧从未在他面前显现过的另一面。
其他的兵丁反映过来,怒瞪着眼睛,举刀冲来,仿佛是潮水一般,围在离忧身旁,似乎下一刻便会将离忧瘦弱的身子给淹没了。
第三卷风云变 风云变 第六十五章 骤然生变(二)'
风云变 第六十五章 骤然生变(二)'
“姐姐小心!”白丁大急,只可恨自己却动不了,不能冲上去帮忙。可是他的声音才落,惊奇的一幕再度发生。离忧双掌翻出,看似只是随手一拂,但掌中却喷出一道泠凛的霜气。两个兵丁躲闪不及,只觉那寒气逼人,紧接着浑身便满是白霜,被冻成了冰人,依然保持着举刀的姿势,却是再也动弹不得。这正是寒玉功的绝技之一,乃以至寒至阴的内力将人体催化成冰,只是这一招太过狠毒,若不是离忧此时怒气大织也不会轻易使出。
只是转瞬间,十几个兵丁在寒玉功下化作了冰人,其余的人这才知道怕。再也顾不得别的,转身向村口的方向奔去。然而他们还未走几步,忽觉得一道疾风划过,下一瞬,那个清丽的身影已轻飘飘地从半空落下,挡住他们的去路。那双幽冷的眸子,斜瞟着他们,淡淡的语气中却满是杀气:“杀人偿命,谁也别想跑。”
那些兵丁们此时只如落在猫儿口中的老鼠一般,惶恐不已。早知会遇到这样的女魔头,说什么也不敢来这里做恶了。打不过,只能求饶。兵器一丢,扑通地跪了一地。磕头告奶奶,哭喊个不停。
离忧冷眸一扫,毫不动容:“现在知道怕了?求饶就有用么?那些无辜的村民一定也求过饶,你们可曾放过他们?”说罢正要动手,当中一个兵丁,见求饶无用,只能大着胆子嚷道:“你不能杀我们,我们是官兵,大韶的官军,大队人马都在百里外驻扎,杀了我们你会有麻烦的!”
“大韶的官军?”离忧闻言行动一滞,眉头微拧,忽地却又抬手。方才那喊话的兵,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扑面而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飞去,竟被离忧凌空抓起,“即是官军为何烧杀抢掠?从实说来,若有半句不实,叫你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那兵又惊又慌,冷汗直流,颤颤巍巍地道:“小的不敢欺瞒女侠。我们原是虎头山上的土匪,只因三个月前,皇帝在蜀中征兵讨伐天篁。我们寨主就带着兄弟们投了蜀军。眼下大军已攻破谭州。我们几个受不了军中的清苦这才偷跑出来抢劫。女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既然做了,就得承担后果。”离忧说罢,手劲一使,那个兵丁惨嚎着被抛到半空,而后又落到燃烧着的房舍中,被熊熊的火光吞没。其他的人眼见离忧不肯罢手,怎甘心束手就死?又重新操起兵器,大喊着冲上来。离忧手落之下,又是一个个的冰人凝起。她招招狠毒,毫不留情。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那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已相继损落。
离忧重新回到白丁身旁,他的牙紧紧地咬着唇,渗出点点的血迹。一双通红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那些兵丁的尸首。一切对他而言都来得太过突然,以他的年纪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奶奶、村民尽死,家园被毁,那些恶人们一个个的在离忧的手下丧命。所见到处是血腥,到处都是火光。
离忧解开了白丁的穴道,白丁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
离忧搂他入怀,轻软地抚着他的背低低地劝慰:“小丁,没事了,坏人都死了,奶奶的仇也报了。不要怕,不要怕。”离忧的声音如同最温软的春风一点点地吹开白丁慌乱的心,他忽地号啕痛哭了起来,厮哑的嗓音将心中的悲愤尽皆宣泄出来,“奶奶死了,村子毁了,我没有亲人,没有亲人了……”
“你还有姐姐,以后也还会有家。都过去了,过去了……”离忧的心中充满了悔恨。好好的办什么学堂,若不想出那个鬼主意,也不会跑到镇上去。若是当时她在村子里,哪怕再有百八十个兵,也在她手下讨不到便宜。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纵然他都杀尽那些恶兵又能如何?不过只是泄了一时之愤。村民们再也活不过来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不要再想……”离忧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宽尉白丁的同时更是在宽慰自己。
熊熊的火光在夜幕下摇曳着腰肢,舞姿凄艳。火光下,是一大一小两个人相拥无语。那场火一直烧到第二日的下午方才慢慢熄灭。
篁顺二年,萧夜复称帝,重建大韶。史称南韶。同年,韶起兵二十万自蜀而出,一月之内连克黔、辰、朗、谭、岳五州。气势如虹。有传闻曰:篁太祖暴虐过甚,天下草莽之士愤而归韶,乃使其兵力大增。篁太祖大怒,斩五州守将。发大军三十万,集于荆州渡口。
——《南北通史》
荆州渡口乃是长江沿岸最大的渡口,平日里舟车云集,商客不绝。连带着周围的茶水铺子、杂货小店、客栈酒肆都生意兴隆,好不红火。但如今,却是一派萧条景象。一场大战即将来临,精明的商贾早已嗅到硝烟味,早早地转道避开。沿江的各类铺子、村舍皆被官家征用,成为军统之所。一顶顶军帐,在长江两岸犹如花朵般绽放。一艘艘的大军靠于岸边严阵以待。
正在此时,雷鸣般的战鼓声冲天响起,甲胄鲜明的士兵列队登船。滚滚的长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长江两岸,无数战船似发怒的水兽向着江心开去。还未及交汇,震天的炮声交错而来,巨大的水花轰然而起。被打中的战船,船体巨颤,浓烟滚滚而起、火光冲天。
士兵的惨嚎声,在战鼓的渲染下格外的悲壮。
远攻之后便是近战,两船交接,天篁和大韶的士兵相互撕杀。一个个死了的、未死的、将死的人或尸跌入涛涛江水之中,剧烈的挣扎或是静静的瞟浮,却总逃不过一样的命运。殷红的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