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逐鹿候的女儿,不过是想拉拢她的父亲。而她却天真的以为那个男子是她的良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一股讽刺的感觉由心而起,她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在寂静的夜色中,笑声显得那样的凄凉。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在街巷里跑了多远,她似乎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夜风呼呼地吹着,穿透她薄薄的衣衫身心都倍觉寒冷。黑暗中,她缩着身子,抱膝而坐,只觉这世上的人除了黑婆婆外再也没有可信任的。“婆婆,你现在在哪里?”离忧呢喃地自语,眼中一酸,强忍着的泪终还是滚落出来。正暗自神伤间,忽地感觉到周围似有什么动静。抬头一看,但见一幢挨一幢的民房上屋顶,两个黑色身影,乍起乍落,相互追逐,倏忽间已掠过几个房子。奔在前头的一个人影速度如飞,但他的速度却明显不如身后人,眼见就要被追上,那人止步回身掷过一个暗器,令身后人的顿了顿,飞身闪开,但很快身子一旋重新回来。
离忧料想又是什么人结了仇怨,她心情烦闷正欲走开,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老东西,你非得与我过不去么?”
离忧心头一紧,那声音正是黑婆婆,只是语气微微带喘似乎受了内伤。又听一个苍老的男声道:“方如珠当日你杀我独子之时,便该料到会有今日!哼,我寻你十年,今日总算可以为昊儿报仇!”
“林昊负我在先,我杀了他何错之有!”
“哼,死不悔改,到地下去与我儿陪葬!”说罢运用双掌,飞身扑来。黑婆婆躲不开只得接掌斗开。
离忧想起黑婆婆曾经说过的事,不觉打了个哆嗦,心道:是了,婆婆当日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杀了她的爱人,被那人的爹追杀,所以才躲到候府。这回出门,又是遇上了那死对头,所以才被追杀。离忧悄悄地摸上前,扒在墙壁上,仰头看去。
借着月亮,但见屋顶之人体形修长,一头银白长发披在肩下,离近一看更觉他的身法快得惊人,不何时已略到黑婆婆身后,劈出三掌,掌风四溢,连躲在旁边偷看的离忧都觉面上被一层热浪扫过。
黑婆婆反映也不慢,急速回身,接了三掌。第三掌打过,黑婆婆震退几步,脚尖过处,屋上之瓦尽碎。她的双手背在身后,已是剧颤不止。黑婆婆容色不改,不卑不亢地赞道:“不愧是烈阳神掌,好功夫。”
那银发人不屑地道:“你乃是一介女子,我不想辱你,你自禁吧。”
离忧心头在骇然,原以为婆婆的功夫已是登风造极,未料气势竟全被那人所压制,此时又想逼黑婆婆自禁。她双目急扫,看清了周围的地形后,悄悄地踅到那银发人的后头,足尖一点,跳上屋顶。掏出两枚银针,正想偷袭,却听一声摄心震耳的声音喝道:“何方鼠辈也敢偷袭击!”那银发人头也不回,只是抬袖一翻,离忧只觉似被一阵巨浪打过,“啊!”的一声惨呼,身子已跌落在地。
那人回首,眉头一皱:“怎么?是个女娃?哼,老夫劝你莫管闲事,快快走开!”
黑婆婆听离忧的声音,心头蓦地一紧,忖道:我与这老东西仇怨太深,若被他知道离忧是我徒儿必要伤她性命。想到此,她高声骂道:“哪里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快快滚开,不然待我抽出身来捉你回去试药!”
那银发老头闻言哈哈地笑道:“方如珠,死到临头还想着使毒?”
“呸!”黑婆婆啐了一口,骂道:“老不死的,哪来那么多费话,有本事就来!”她脚下一跺,纵在半空,转瞬间已成倒立之势,掌作八变,向银发老头罩下。她虽是女子,但丝毫不比男子势弱,一股白粉在她从他的又掌中排出,夜空中顿时弥漫在一片白雾中。掌风所过似风卷白云,铺天盖地而来。那白雾其实是黑婆婆放出的毒,以掌中内力驱出毒气,令人无处可躲。但此一招须得以深厚内力作辅催动,离忧目前就无法作到。
那银发老头见大片毒雾袭来,他丝毫未露出慌张之色。但见他长袖一挥,卷起一阵急风,扑天盖地的毒雾顷刻间便已偏向一旁。他乘势跃起,凝尽全力,喝一声“烈阳焚身!”内力所凝,掌上镀上了一层红光,闪闪发亮光,黑婆婆心道不好,但无奈无收掌不及,只得硬接。“砰!”一声巨响,黑婆婆身体被那浑厚的内力一震倒飞出数丈。
离忧方才被银发老头的袖风扫得晕晕呼呼刚回过神来便瞧见黑婆婆倒跌出来,她顾不得细想,飘身而起,双手托出,但黑婆婆一入怀,排山倒海的力道急涌而来,脚尖好不容易触地,却是一个踉跄,仰面跌倒。她也顾不得疼痛,急忙抱起黑婆婆问道:“婆婆你怎么样?”。方才察觉,此时便觉黑婆婆浑身似一团火炭,炙热无比。
“方如珠,当日你用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发’令我儿痛苦而死。今日我便以‘烈阳梵身’让你也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他眼中的厉色一收,仰望着夜空幽幽地长叹一声:“十年了,昊儿,爹爹终于为你报仇了。”言罢身子一纵,顷刻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死老头,打伤人就想跑?你给我回来!”离忧正欲追去,却被黑婆婆死死地拉住:“别去送死!”一口浓血喷出,黑婆婆浑身滚烫,喘息不止,颤拌着手摸出把匕首,扔给离忧道:“离忧,快,快杀了婆婆!”
离忧神情一愣,“婆婆你说什么?”
黑婆婆惨呼一声,在地上翻滚着,神情大为痛苦,只觉身上似有团火炎从内脏开始燃烧。
离忧赶上前,刚伸出手想按住她,但手一触到黑婆婆的身上,便像触到火上,惊呼一声急缩回手时,手上却已被烫出个小泡。黑婆婆一边地上翻滚一边凄惨地嚎道:“那老头用烈阳梵身伤我,是要我受尽掌毒梵身而死!我已活不成杀……杀了我不要让……让我再痛苦……快……”
“不!婆婆,我怎么能杀你!”离忧悲泪长流,看到婆婆痛苦的神情真恨不得能代她受苦。
“你不动……动手我……我也活不过三天!动手!快动手!”黑婆婆撕心裂肺地嚷道,在黑夜中更显得难听。
离忧的心似是刀割一般,犹豫再三终还是捡起那把匕首,手巨颤无比。“婆婆,离忧送你上路!”牙一咬,刀刃已刺入黑婆婆的心脏。黑婆婆终于停止了翻滚,瞪开大眼,只觉身体上的剧痛热力尽皆躯散。
“婆婆……”离忧的眼泪滴落在匕首上,顺着刀滚下,与黑婆婆的血溶在一起。一只大手颤抖着抬起,抚去她脸上的泪。此时黑婆婆眼中的神色尽是一片安祥:“好孩子不哭……婆婆不在……记得……记得练功。不要……不要让人欺……欺负。”
“婆婆那老头是谁?离忧给你报仇!”离忧握着黑婆婆的手,只觉那双枯燥的大手上的热度渐渐地开始褪去。
黑婆婆艰难地摇头:“不要报仇……你打……打不过他。况且我杀他儿子他……他找我报仇也……也应该。十年恩……恩怨终是了了,我……我也该去找……找那个负……负心人了……”最后轻叹一气,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夜风扑面,满天星斗也随之黯淡了一下,离忧只觉浑身都浸在寒风中透骨般冰凉。她没有哭,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滚落,将眼前的一切都迷住了。
繁星隐没,晨光初透。一个早起的人打开了门,伸了伸懒腰,抬目一看,却见一个少女跪在的街道中央,神思恍顿。而在她身旁,躺着个黑衣黑裙黑纱蒙面的怪人。那人心生疑惑,走上前道:“小姑娘大清早的你在这儿做什么?这个是你什么人,是不是病了?”伸手一摸,却摸到冰凉的冷尸,再一看却见地上流着一大滩的血迹都已发黑。“死人了死人了!”那人唬了一跳,一声惊叫后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离忧从惊叫声中回过神来,抹了抹早已冰凉的泪,然后沉默地背起黑婆婆的尸体,慢慢走了。不知走了多久,但听一阵马车的声音传入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大户人家的府前车马盈门。府门上高悬着一个金漆匾额,上头书道:逐鹿候府,四个大字。而那些车马中的人正是赶着大早前来投贴,等着拜见逐鹿候的官员。只是门前那番热闹的景象看在离忧眼中却倍觉凄冷,婆婆死了,从此后还有谁会真心待她好?她扶了扶背上的冷尸,朝着候府的方向迈开了脚步。府门前正在接待拜访者的管家看见离忧,讶然道:“小郡主你这是从哪回来?”让离忧却不理他,径直从逐鹿候大门前走过,头也不回地绝然离去。
“小郡主你上哪去?”那管家瞧见不对路,急忙追去。离忧却越走越快,忽地身姿一纵已消失不见。管家揉了揉眼睛,“那是郡主么?怎么不理我,还跑得恁地快?”
第二卷江湖行 第一章 初涉江湖(一)
正值晌午,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江风吹过,带起层层热浪,倍觉烦闷。渡头边的小酒馆内人声顶沸,因是此处唯一的酒馆,一到饭点,江中打渔的渔夫,撑船渡人的船夫皆在此处用聚集。吃罢了饭,闲来无事,也都不急着走,三三两两聚作一旁扯些闲话。店中央的一个桌前围着四五个粗衣汉子,当中一个满脸落腮须,小眼阔嘴的中年汉子,一脚踏在地上,一脚踩在板凳上口沫横飞:“……要说当今武林,大小门派数不胜数,各派之间争斗不断,两年前,夕照山庄庄主殷飞殷大侠集合天下英雄,举办武林盛会。选举一德才兼备之人为武林领袖,以平息各派间的争端……”
他还未说完,另一张桌前一个瘦高的青年人便嚷道:“最后不就是殷大侠当选盟主了麻。我说李老三,你这段故事都讲了百八十遍了,你说着不腻大伙听着可都能背了。”
众人听罢也是阵阵哄笑,齐齐嚷道:“换一个换一个!”
那李老三眼眸一闪,道:“我这儿倒有一个新鲜故事,保证你们没听过。”
那瘦高的青年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李老三袖子撸了撸,道:“今个上午我在江上撑船,来了一老一少两个戴着斗笠的人要来过江,搭上我的船。我在外仓称撑,听那两人在船仓里交谈,起先只以为他们说些闲话。可是听到后来才知道他们在谈一个天大的密事。”
“什么密事?”众人胃口顿时被吊起,连店内的小二皆屏气凝神静待下文。
那李老三此时却不急了,端起茶碗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直到旁人催促他才道:“原来那两人却是两个乔装的和尚,从灵云寺来。武林中人皆知,这灵云寺有一镇寺之宝,名曰:墨血舍利,乃百年前无相高僧圆寂之时遗留之物,传言得此宝者可称霸天下。但百年以来一直被灵云寺人密藏,外人难窥其真容。但是不知为何,宝物忽然遗失。那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就是为寻宝物而来。”说到此那李老三不禁大摇其头,叹道:“这天下之大,何处能寻?我若是那盗宝之人得了宝贝还不躲得远远的?”
当中一个花须的老渔夫道:“此事一出,江湖之上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哎对了,那武林盟主怎么不管这事?”
李老三道:“嗨!那群和尚不开口,谁知道他家丢了东西?要不是那两个和尚不知我当初为省钱,船仓的木料用得最差最薄,隔不了音,我也听不到这等事。”
“哎呀,老三,今个可是你自个承认船破了!平常有人说你船不好,你还不乐意!”
正说着忽见一个官差打扮的人匆匆走进店来,高声嚷道:“小二快给老子上碗凉茶!这鬼天气,当真是要热死人!”
官家之人店小二自不敢怠慢,忙拎来了一大壶凉茶,又端了两碟吃食,打着笑脸道:“要大热天的还要跑公差,官爷真是辛苦。”
那官差灌了一大口凉茶,抹了抹嘴巴,道:“先皇驾崩,新皇登位,可把咱底下的人给忙坏了!”
“什么,皇帝驾崩了?”店小二吃惊不小。店中众客也是大为震惊。
那官差道:“先皇在七日前就是已驾崩,你们都窝在这小地方,朝廷上的事自然不知。”
李老三端了壶酒递到官差桌上,哈着腰笑道:“官爷,不知如今是哪位皇子坐上龙位?”
那官差揭开酒盖喝了一口,心头一畅也就打开了话头:“如今的新皇乃是皇九子萧夜。”
李老三微微吃惊,“小人听说三皇子萧清乃是皇后娘娘嫡出之子,按理应该由他继位才是。怎么会是九皇子?”
官差冷哼一声道:“你懂个屁!皇后娘娘又如何?还能比得过逐鹿候在朝中的影响力?九皇子得逐鹿候鼎立支持,已顺利的登基为新皇。陛下升朝,办的第一次件就是将三皇子发配西北。紧接着又将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幽禁。”
李老三闻言倒吸一口气:“新皇也太狠了,怎么说都是自家兄弟嘛。谁不知道发配到西北那种苦地方,熬不了半年人就得断气。”
官差抿了口酒道:“狠是狠点。但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手段不狠?这天家的事,你们这升斗小民如何能懂?”
一旁的白须老渔夫摇头笑道:“这有何难懂的?从前没登位前,斗得是你死我活,一但当上了九五之尊,从前的对头自然就别想好过。一来算泄私愤,二来嘛也是为将来绝了后患。”
那瘦高的青年道:“我倒是听闻那九皇子颇有贤名,如今他做了皇帝,或许咱们百姓有福也未为可知。”
“哼!乱嚼舌头,也不怕闪了舌头!”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从角落里传来。店内的众人皆转目朝那声音的来源望去,但见一个体形苗条的少女背向众人而坐。似乎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她,那少女蓦然回身,冷目狠瞪一眼,厉声便骂:“看什么看!回家看你娘去!”虽是满面怒容,但难掩倾国之姿。店内众人一时间竟都痴了,连挨了骂都浑不自觉。那少女手中筷子一扔,拍了拍手大步离去。眼看快要走出店门,店小二忙挡在她身前道:“这位小姐,您还没付帐呢。”
那少女美目一瞪:“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