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的直觉再次被印证为属实。
“王爷此次来信,除了将两个丫头的婚事定下外,也告诉我那边老二老三的亲事也都定下了,都是他相看好的人家,而且因为潇儿的缘故,老二现在也快二十的人了,所以便将婚期定在了来年二月十六。距离现在也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咱们这边王府总得出几个人过去才是,毕竟都是一家人。”
听得平王妃慢条斯理的说话,秦明兰的小心肝又是一阵猛跳,觉得她这一袭听起来轻柔入耳的话语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掌,正慢慢将她推向某个未知的战场。
而她,也不得不上。
看看李潇然那边,夫妻二人交换一个眼神,李潇然便道:“母妃你去吗?”
平王妃笑着摇头。“咱们王府里本就人少,主子也就三个,要是都去了,这里岂不翻了天了?你们俩去就够了,长兄如父长嫂入目,有你们在,我放心。”
放心个屁啊!只怕婆婆大人是根本就不屑于去哪个地方面对那一大窝子的姨娘庶子庶女吧!
李侧妃出生的还好说,好歹见过一面。但其他的什么侧妃庶妃侍妾还有她们的子女,大家几乎都没有打过照面,她去了干什么?自找不痛快吗?而且也就是过去暂留几天罢了,回头还是要回京来了。千里迢迢跑去给自己找膈应,那才真是犯贱中的犯贱!
所以,平王妃的选择秦明兰深表理解。
可是……那也不是把他们夫妻俩推出去挡枪的理由吧?天知道她是真不会和那些内宅里的人打交道啊,李潇然又是个病娇,还时不时的遭人偷袭一下。
只是,听了平王妃的话,李潇然却是半点想要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当即笑眯眯的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京城才是真正的平王府,这里自然是要有母妃你亲自坐镇的。至于南边那个……就让儿子过去走一趟就够了,那里还不够格让您屈尊一趟。”
平王妃顿时笑得仿佛一朵春日里和暖的阳光家徐徐绽放的桃花,柔嫩的花瓣伴着浅浅的幽香,几乎迷醉了秦明兰的眼。
“还是我的潇儿最懂娘的心。”摸摸儿子的头,她柔柔的道。
李潇然不忿的撅起嘴。“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不要再乱摸我的头!”
“是是是,是娘错了,娘以后一定注意,啊?”平王妃笑眯眯的道。
李潇然冷哼一声,脸色稍稍好看一点。
事情很快定下,至于去南边的路线以及沿途打点情况还有箱笼包裹收拾等繁杂事宜这些都是要慢慢来的,所以暂时不提。平王妃又留下他们说了几句话,一起用了晚膳,便放他们夫妻俩回去了。
秦明兰的心情很是抑郁。
看看李潇然却仿佛马上就要出笼的猴子一般欢喜的模样,她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了。
“你上次说我们很快就要过去了,就是指的这个?”
李潇然乐滋滋的点头。“正是!”
“你早知道他们会将婚期定在那个时候?”
李潇然抬头看她:“你觉得南边会没有我们的人吗?”
秦明兰哑然。
李潇然又翘起唇角,微微一笑:“而且,那个李侧妃也是个妙人。她出身并不比我母妃差,却因为晚跟了父王,如今低了母妃一级,就连自己所出的子女也不得不认别的女人为母,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痛。当初为了给女儿找个好婆家将她们送到京城来,任凭母妃揉搓,她指不定心里还怎么记恨着呢!所以,迅速给自己的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媳妇,再顺便将安庶妃儿子的事也给定了,这是在向我母妃示威呢!等到李默然成婚的时候,南边的排场一定不会小,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热闹可看,咱们怎么能不去?”
“安庶妃是谁?”秦明兰隐约记得这个称呼有点熟悉。但是可怜平王爷南边的后院里女人那么多,光儿女的名字她都没认全,就更别说那些五花八门的女人了。
“就是当初我母妃的贴身侍婢啊,后来被母妃送去南边照顾父王的。”李潇然道。
哦,是那一位,三公子的亲娘。秦明兰想起来了。
刚才平王妃是说了,三公子的亲事也已经定下来了,是平王爷手下一名属官的女儿,说是性子温柔和顺,知书达理,和清秀腼腆的三公子十分登对。
不过……等等!
“不是说着两门亲事都是平王爷定下的吗,怎么又说是李侧妃?”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你觉得父王他会关心吗?”李潇然冷哼,“连我的亲事他都不怎么上心的,更何况是一个侧妃一个庶妃之子?说是他定下的,还不就跟母妃上报的一样,女人看好了,向他禀报一下,他听听觉得没问题,那就定下了呗!说出去,都是这个当爹的拍得板,又好听又稳妥,谁敢有异议?”
也就是说,李侧妃也沿用了平王妃的这一招反过来来对付平王妃。
你不是敢大胆拿捏我女儿的婚事吗?那下头几个儿子你就等着我来管吧!看看咱们到底谁更厉害!
这位李侧妃果真是个妙人。秦明兰突然很不想和她打交道。
平王妃这么厉害的人,那是看在自己是她儿媳妇的人上并不和自己多计较。不然,要是她想拿捏自己的话,自己分分钟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份。这位李侧妃的手段俨然和她不相上下,而自己身为她情敌的儿媳妇,她能给自己多少好脸色看?
秦明兰对未来的日子很不看好。
可李潇然还在没心没肺的乐呵呵。
忍不住拍他一巴掌。“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李侧妃欺负咱们?”李潇然不屑冷笑,“那是个聪明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心里清楚得很。而且咱们这次过去是为她儿子成亲添彩的,她傻了才会毁掉自己儿子的亲事!而且——”
又是一笑。“担心明年的事情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点,眼下还有不少好戏等着咱们看呢!等将咱们家里的事情都解决好了,你再去想那么长远的事情不迟。”
“你是说……”秦明兰心领神会。
此时此刻,李嫣然李夷然姐妹俩同住的院子里。
不同于李嫣然那边喜气盈盈的氛围,李夷然这里外头的丫头虽然各个眉开眼笑,但等掀了帘子进到内室,便能察觉到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不同于在平王妃跟前的假笑。现在的李夷然早卸下了笑脸,小脸阴沉沉的,正靠在软榻上闷闷的生着气。青葱小手中捏着一张信纸,也不知道捏了多久了,纸张都已经皱皱巴巴的,快要看不清上头的字迹了。
奶娘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的焦急:“小姐,要不你去找王妃说说吧!黄家虽然清贵,但到底根基浅了些,在朝中又无多少势力,那小孙子又不是嫡长子,以后继承的家产也不厚。小姐你嫁了过去,不是要受婆婆嫂嫂几重气吗?以后分家另过日子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王妃在你们就这么狠的心,愣是将你推进这个火坑里去了呢?”
“还有侧妃和王爷也是一门心思的管着大小姐得了一门好亲,便不管小姐你了,随随便便的便将你给推了出去,也不管你以后的日子会如何难过。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就大小姐那脾气,她当得了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吗?”说着说着便是悲从中来,忍不住拿起帕子擦起眼角。
“王妃说了,她会将她的毕生所学传授给大姐,保证大姐在婆家过得舒舒服服的!”李夷然低声道。
奶娘闻言发出一声冷笑。“她自己都没能留住王爷的心,这个京城里的王府也管得乱七八糟的,还好意思去教大小姐?她不教还好,只怕越教才会越坏吧!”
其实,李嫣然这段日子被平王妃教得还真是挺不错的。身上那一股大家闺秀文静沉稳的范儿十足,走出去了,别人看在眼里都将她当做教养良好的大家小姐。这一点她不能否认。
想到这里,李夷然的眸色就更加阴沉了。
奶娘也是越想越急,都快跟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小姐,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啊!黄家不是个好去处,要是真让王妃把你给顶给他们家了,那你以后怎么办啊!”
“那你叫我如何?自己过去求她改主意?这事是父皇拍板定下的,我一个姑娘家,自己巴巴的跑去求他们,我还要脸不要脸了?”
“那可怎么办?”奶娘着急得直跺脚。
李夷然抿抿唇,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
这些天,秦明兰又没有回虎威营去。
因为平王妃一句话——妹妹们定亲,你当嫂嫂的如何能不留下主持大局?于是,她一封奏折送到皇帝案前,皇帝大笔一挥——准奏!
然后,秦明兰便有幸目睹了这么精彩的一幕。
距离平王爷来信后不到三天,卢家黄家便已经知道了消息。但本着由大到小的原则,先是卢家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平王妃的反应当然是笑眯眯的应了,紧接着卢家便请了李嫣然的八字,和卢家嫡长子的拿去庙里找高僧合了,得出天生一对富贵无双的批语后,这下聘的事情就风风火火的办了起来。
秦明兰也再次见识到了有钱人家里头的铺张浪费奢靡无度。
跟着平王妃前前后后忙了小半个月,总算是将李嫣然的亲事定下了。至于后面的纳吉请期之类的事情慢慢来不着急。
再然后,便轮到了李夷然。
黄家人照例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但没想到,前脚黄家的媒人才坐下,后脚便又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人便上门来了。
“小妇人是为郑贵妃娘家大公子过来求亲的,求取王府上三小姐。郑大公子和三小姐天生一对,还请王妃您成全。”
当这些话传进后院,好容易才忙完了李嫣然的事情的秦明兰被震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郑家还真敢叫人上门来提亲?”
“能和平王爷拉上关系,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李潇然冷声道,“更何况,李侧妃和母妃不睦,李夷然也不受我娘喜欢,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郑家人恨死我们俩了,能拉拢父王的枕边人和他们并肩作战,这无疑是打击我们最好的办法了。”
话虽如此。“但那也得母妃能答应啊!”
上次平王妃的意思就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郑家虽然跟着郑贵妃是不错,可是现在明显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更何况只要有点脑子的想到李潇然和九皇子之间的龌蹉,也都会赶紧和姓郑的拉开距离吧?也就有李夷然那个惯爱剑走偏锋的丫头,这个时候和郑家来往密切,甚至还在平王爷来信之后就偷偷给郑家递信过去。不然,郑家人也不会来得这么及时。
“要是他们自己愿意,母妃就算不答应又能如何?更何况……”李潇然嘴角轻扯,“那些人都是最爱使些阴邪招数的,像咱们这样光明正大之人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名不副实了,秦明兰都想吐给他看!
不过,还没等她吐出来,平王妃那边就来了人。是王妃的左右手王嬷嬷,只是现在她的脸色不大好看。
“世子,世子妃,王妃有事请你们过去一趟。”
肯定是因为李夷然的事情。夫妻二人交换一个眼神,赶紧收拾一下便跟了过去。
当两人赶到之时,正巧遇到李嫣然从内往外走。小丫头这些天订了亲,小脸蛋一直红扑扑的,嘴角也高高弯起就连睡觉都放不下来,只是现在,那可怜的双颊上却透出几许不正常的惨白,小嘴儿也抿得死紧。双眼死死盯着地面,脚下不停的朝外冲,差点就撞到了娇弱的李潇然。
两方人马擦肩而过——是真的擦到肩膀了。李嫣然才停下来,柔弱的屈了屈身:“大哥大嫂,我走了。”便急赶急的离开了。
自从跟了平王妃后,这丫头就知礼多了,每次在他们跟前礼数都不曾少过。这些天更是笑意盎然,对谁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哪里像现在这般仿佛失了魂魄似的模样?
由此可以断定:平王妃这里必定是出大事了!
连忙凝神屏息,走进门内,便见到李夷然正跪在平王妃脚边,肩膀一抽一抽的正哭得伤心。
平王妃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手里攥着一方绣着红梅的帕子,她的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双眼死死盯着李夷然:“此事你果真不知情?”
“女儿……”李夷然说出两个字,便伏在地上痛哭起来,直接泣不成声。
这样的情况,可以明确表示这姑娘绝对就是有口难言。也就是说,她不知情才怪!
秦明兰用自己审讯敌人以及震慑手下人的丰富经验来判断。虽然她并不知道李夷然现在所说的事情是什么。
夫妻俩朝平王妃行礼后,便在一旁落座了。
平王妃喝口茶喘喘气,才又沉声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老实回答我,这块帕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上次郑家人在别苑救你的时候你不小心落下的,还是你给郑大公子传递书信的时候当做定情信物递过去的?”
“是上次女儿不小心落下的!”李夷然连忙大声道,“当时回去之后女儿惊慌之下也不曾发现少了什么。第二天又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往回赶,也没来得及注意到一方帕子。直到回到王府收拾箱笼的时候才发现帕子不见了一方。女儿叫人将院子各处都翻遍了,实在是没找到,又久久没有听说过何处又反倒一方帕子的传言,便以为是落在别苑,或许被野兽给叼走了,也就没有说。”
“果真如此?”平王妃沉声问。
李夷然连连点头。“的确如此,请母妃明鉴!”
“可是,为什么郑家的媒人却说这是你和郑大公子书信往来之时夹在信里给他作为定情信物的?”
“女儿冤枉啊!”李夷然扯着嗓子便叫,眼泪给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的往下落,“女儿从小虽然没有在母妃膝下长大,但也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女儿身为平王府上的小姐,又哪里会做出与人私相授受的事情来?您这样说,简直是要了女儿的命啊!女儿真是……真是没脸出去见人了!”
只是平王妃分毫不为她的眼泪所动,只是冷声喝道:“这种话你对我哭有用吗?现在郑家的媒人拿着帕子便是来这样和我说的,这帕子也是实打实的落在郑家人手里了。如果他们有心出去宣扬的话,你就是哭干了眼泪又能如何?”
李夷然肩膀猛地一抖,终于哭不出来了。
“求,女儿求母妃为女儿做主!”
都已经这样了,还让人如何为她做主?秦明兰暗道,看看平王妃,她也阴沉着脸看着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如今只有两条路可选。郑家人既然拿出这方帕子来,也说了这话,那对你是志在必得了。黄家的那门亲事就不用再想了。你只想想,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