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远吓得面无血色,心里大叫一声娘,马上又见到一个身影从上头飘然而降,稳稳落地。
“世子妃!”见到熟人,杨光远的一颗小心肝立马落到了实处,胆子也大了不少。
“这人是绑架世子的主谋之一。把人给带回王府,看好了,千万不能让他跑了或是死了!”秦明兰冷声吩咐。
杨光远连连点头,赶紧对两个人使个眼色:“赶人把人带回去!好好看着,一旦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两名小厮赶紧将黑衣人抬起来就走。
秦明兰目光冰冷:“他们可靠吗?”
杨光远连连点头:“世子妃放心吧,小的现在呆在身边的人都是顶顶可靠的。”说着,又压低了嗓音道,“都是王妃布置在这里的人,绝对忠心。”
秦明兰这才颔首,面上神色稍稍放松。
杨光远往四周围瞧了半天,也没发现李潇然的身影,心境难免又有些惴惴难安:“世子妃,世子呢?”
“还没找到。”秦明兰道。
杨光远一滞。“这可怎么办?这都多久了,要是再找不到,人只怕就要被运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不会傻傻任由别人摆布的。”秦明兰突然开口。
杨光远一滞,却见她已经劈手夺过他手上的灯笼,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杨光远虽然不大明白,但也赶紧又拿了盏灯笼在手,小心给她照亮。
秦明兰寻觅一会,果然有了发现——
“这个!”
一只绣着四爪巨蟒的鞋子。鞋面是用上好的锦缎做的,上头的绣花更是精致繁复,巨蟒身上的鳞片是用金丝掺了丝线绣制而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半分做不得假。
在南京城这个地方,有资格穿这种鞋的人,除了平王爷便只有一个人了。
杨光远恍然大悟:“世子爷果然经过过这里!”便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赶紧沿着这条巷子好好看看,一旦有任何世子爷留下的痕迹,速速来报!”
不出秦明兰所料,李潇然果然一直没有停止过折腾。
早在被人群卷进去,和秦明兰越隔越远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自己是被人给挟持了。
而后,身边的人由嬉闹的小孩变成了两名五大三粗的壮汉,这两名壮汉不由分说左右抓书他的胳膊将他给提到一边,和汹涌人人群隔离开来,便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其实这个时候他和秦明兰并未分隔多远。只是因为大街上人太多,两名壮汉又刻意将他的身形挡住,导致秦明兰根本未曾发现他不过是被卷入人潮之中马上又被带了出来。
眼看着那个女人闯入人群中,疯了一般的四处寻找自己,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他多想高声回应一声,但一名壮汉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世子殿下,您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们可不敢保证会怜香惜玉。”
李潇然惊恐的瞪大眼,连忙用力点头,真的不敢说话了。
壮汉见状却是一笑:“上头说得果然没错。世子殿下您是个入乡随俗的好手,便是到了现在这般境地还不忘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只可惜,现在既然抓住了您,我们是不敢冒半点风险。所以……得罪了!”
立马手起刀落,在他脖子上用力劈了一掌。
李潇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闷的惊叫,便眼皮一沉,倒在了壮汉怀里。
壮汉连忙拿出早准备好的大氅将他包裹起来,做出搀扶酒鬼的模样将他带往后头不远处的马车。
但谁知道,他们已经这么谨小慎微了,却还是被秦明兰发现了踪迹。
心中大叫不好,赶紧把李潇然给扔上马车,他们也跳了上去,便吩咐车夫赶紧开车,并吹了口哨唤来暗哨。
可谁知道,秦明兰这人追踪术一流,愣是在暗哨赶来之前数次差点将他们追上。他们不得已左弯右拐,好容易才将人给甩脱。
只是马车在狭窄的巷子里行走,速度又快,难免磕磕碰碰。李潇然身子柔弱,这般左晃一下,右撞一下,不一会便悠悠转醒。
眨眨眼,发现马车内的状况,他第一反应就是双手抱头,将身体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圈,以防再度和车壁发生剧烈碰撞。
一名壮汉驾车,另一人坐在车内看着他。在他醒来之际,对方第一时间发现了,当即便要扬起手再度将他劈晕。
说时迟,那时快,李潇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并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要劈晕我可以,但咱们能不能先打个商量,一会我晕了你把我抱在怀里?这马车质量太差了,路上又颠簸得厉害,我头上都撞出来好几个包了!再说了,便是又劈晕了我,就这么装来装去的,一会我还得醒!”
这是个男人吗?又弱又软,跟个娘们没两样!
壮汉目露嫌弃,李潇然赶紧又道:“不过你要是不劈晕我的话,我其实也是可以自己坐着的。”说着又举起手,“你放心!我不会有任何小动作。”一面谄媚的冲对方傻笑,“其实就冲着你在身边,我也做不了任何小动作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壮汉的脸色果然好看多了。
“算你识相。既然不想再被撞得满头包,你就给我老实点呆着!”
“是是是!”李潇然连连点头,笑得别提多甜了。
但等笑过了,低下头,他立马笑意一收,唇角轻扯,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不做小动作?可能吗?他才不会坐以待毙!
☆、016 周家小姐
或许是知道黑衣人将秦明兰给拖住了的关系,赶车的壮汉渐渐放慢了速度,车子渐渐趋于平稳,李潇然也能勉强抓住车壁坐起来。
车子又往前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拐了好几个弯后,终于从窄小的巷子里走了出来,再度驶入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街上人多车多,他们的马车汇入其中,便成了千百辆车马中的一员,根本一点都不显眼。
眼见如此,李潇然眼中不免浮上一抹焦急,手脚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一旁的壮汉正眼珠都不错一下的盯着他看。见他如此,心里得意不已:“你难道还以为你的女人,秦将军能赶来救你?她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什么高高在上的世子爷,遇到事情不一样慌乱成得不行?也不过是托生的好罢了!
“你什么意思?”李潇然心猛地一沉。
壮汉只冷笑不语。
李潇然咬咬牙,立马又高抬起下巴:“我知道你是故意说这种话骗我的。她那么厉害,边关的战火都没有将她如何,你们这些阿猫阿狗怎么可能斗得过她?你们想让我崩溃,心慌失意任你们摆布,我才不上你们的当!”
壮汉闻言心里一急,不禁脱口道:“谁骗你了?主子早料到她会追上来,所以安排了四名死士在路上堵着她。她区区一人迎战四名死士,便是不死也得废了!”
“阿大,不许乱说!忘了主子的交代吗?”外头赶车的人忽的一声高喝,壮汉立马闭嘴,面上闪过一丝懊恼。
李潇然听在耳中,心里更加着急起来。只是,他表面上依然镇定自若,继续娇蛮的道:“你们俩是早套好招了吧?一唱一和,故意骗我上当。演的倒是挺真的,可我不信!这南京城是我父王的地盘,你们谁敢在我父王眼皮子底下动手,那根本就是在打我父王的脸,我父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然而这席话换来的却是一片静谧。
赶车的人一下一下甩着鞭子,催动马车徐徐前进。盯着他的壮汉也将嘴抿得跟蚌壳似的,只一双眼继续死死盯着他,脸上的得意不屑却更加明显。就仿佛是在嘲笑他头脑太过简单一般。
李潇然暗暗握紧拳头,忽然又觉马车猛地一个颠簸,竟是拐了个大弯,又从大街上驶离,开上了一条人烟并不稠密的小道。
李潇然忍不住转头去看,却听壮汉一声冷喝:“不许乱动!”
李潇然立马一个哆嗦,乖乖转回头,又缩成一团蜷在马车一角,低垂下脑袋一声不吭。
壮汉见状,嘴角又扯开一丝冷笑。
他却不知,李潇然将头埋在臂弯里,双眼紧闭,一双耳朵却高高竖起,小心捕捉着外头的声音——
有流水声,还有男男女女的呢喃低语,远处还能听到咿咿呀呀的吟唱之声,就连空气里都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脂粉味道。
这里应该就是秦淮河畔了吧?
他记得,秦淮河畔不仅是秦楼楚馆所在之地,每逢佳节,这里更是南京城里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贫民百姓皆爱游玩赏灯之处。更有少男少女相约而来,两情相悦之人更是会趁此良机互诉衷情,就此定情也不一定。
原本他还打算带着秦明兰一道过来看看的,可没想到现在却稀里糊涂被人给带到了这个地方。
不过……
河,人!
有这两个要素在!
心儿猛地一跳,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在封闭的马车内闪闪发亮,分外震慑人心。
壮汉不妨和他四目相对,心中也不禁一震:“你想干什么?老实点给我待——”
后面的话他还来不及出口,便察觉到脖子上一凉,一根尖锐的铁棍钻进他的喉管,他双眼圆睁,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咽了气。
李潇然胸脯剧烈起伏几下,连忙将壮汉推到一边,慢慢朝前头蹭过去。
赶车的汉子一直也未曾错过车内的动静。耳听里头的声音突然断了,他忍不住问道:“阿大,怎么了?”
没有回音。
他心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刚想要回头掀开帘子看看,谁知帘子已经先一步被人从里头掀开,随即只听嗖嗖两声,两根又细又短的小箭从马车内射出,一根正中他的脖子,另一根射中他的眉心。
转瞬间,这个人便也没了呼吸,睁大眼不可置信的仰倒下去,咕噜一声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李潇然终于才算长出口气,后背靠在马车上粗粗的喘了几口气,小心拉下袖子将胳膊遮掩好。当摸到手腕上那只小巧袖箭时,他心里一暖,嘴角微微一勾。
亏得出门之时准备了这个东西,不然自己这条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
不过,即便如此,现在的自己也不过只是暂时安全罢了。这些人既然胆大包天到能在南京城对他们下手,谁知道他们在附近有没有布置人手?这两个光明正大绑架他的人被解决了,他们必定很快就会发觉。他一定要在下一拨人赶到之前离开这辆马车!
心中主意既定,他立马深吸口气,又悄悄往前挪一挪。
虽然赶车的人不在了,但马儿却依然在朝前走着,嗑嗒嗑嗒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一声一声都像踏在他的心坎上。
李潇然不敢将马儿停下。为今之计,他只有就这么跳!
要是秦明兰在就好了。他突然想着,有她在的话,她先跳,然后自己再跳,她就可以在下头接着自己了。不过,要是她真在的话,自己置于处置两个绑匪还得算尽天时地利吗?
心里一阵苦笑,但也不敢多加耽搁。瞅准前方一处还算宽敞地方,他心里默数几声,等到差不多了,立马双腿用力一蹬,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当从车上滚下,沿着河堤往下滚了好几圈后,李潇然噙着眼泪痛苦的想。
秦明兰那女人不是说只要抱住脑袋蜷成一团,就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吗?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这么疼,身上的骨头都快撞断了似的?
还有这河堤上需要有这么多石头吗?他觉得他的衣服都快被划烂了,他柔嫩的肌肤都快被划破了!
呜呜呜,好疼好疼好疼……
早知道逞英雄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他一开始就不会从车上跳下来!反正那些人抓了他一路也没将他如何,可见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嘛!
但是现在想这些也已经晚了。
对他来说仿佛过了足足半辈子的时间,他才终于从翻滚中停了下来。
李潇然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终于缓过气慢慢爬起来。
睁眼往上看去,才发现他往下滚了有约莫两三丈的距离。距离他前方不远处就是秦淮河,要是他再多滚上两圈,人现在肯定已经在秦淮河里沉浮了。
秦淮河畔一向是大鸳鸯小鸳鸯野鸳鸯们偷摸见面互诉衷肠的好地方。这里地势低,距离路边有点距离,足以给人陌生的刺激感。
因此,当李潇然从上头滚下来的时候,不知不觉便惊动了好几对鸳鸯。
在四周围一双双或惊恐或愤怒或羞涩的目光中,李潇然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勉强扯出一抹笑冲这些陌生的人们摆摆手:“我只是路过,没什么别的意图,你们继续,继续。”便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去。
一边走着,他已经听到上头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喧哗声。随即便看到几个身形和方才绑架他的壮汉别无二致的身影出现在那边大路上,隐约还能发现他们正在朝下头探头张望。
李潇然连忙低下头,尽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快步朝前方人多的地方走去。
十五元宵节,秦淮河边还有一项传统,便是少女们放花灯。还无心上人的少女祈求老天爷赐给她一个才貌双全温柔体贴的好郎君,早心有所属的姑娘祈求有情人终成眷属,已经定亲的自然就是期盼着婚期早早到来,婚后夫唱妇随,日子幸福美满。
就在李潇然现在直奔过去的地方,一群娇美的少女将一名少女团团围住,说笑不止。
“可真是要恭喜大姐姐呢,再过两个月就能嫁入平王府了。虽然只是一名庶子,但好歹也是平王爷的儿子,听说那位三公子的庶母妃还曾是平王妃的贴身侍婢?如此一来,平王妃一定会对你多多看重,以后大姐姐你可有好日子过了!等日后你跟着姐夫封爵,凤冠霞帔回家的时候,可别忘了提携妹妹我呀!”
一个手挽桃红色披帛的少女笑嘻嘻的开口,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反满布着冰霜,双目死死盯着中间的少女,忌恨得仿佛现场就想将她活活掐死。
中间的少女身着一袭湖绿色长裙,小脸上满是惊恐:“妹妹你说什么呢?这门婚事是爹爹定的,我……我不知道的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姐姐你一开始肯定不知道,但是现在都已经知道这么久了,婚期也定了,你一定私底下偷笑了多少回了吧?”粉衣少女冷哼问道。
湖绿少女着急的连连摆手:“我没有!我连三公子的人都没见过,怎知他是好是坏?我又何从偷笑起?”
“大姐姐你可是马上就要嫁进平王府了呢!这真是所有人做梦都想的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了,你不笑谁笑?怕是就连你底下的亲娘也脸上都笑开花了吧?”粉衣少女不阴不阳的道,语气更加尖刻难听。
湖绿少女忽的脸色一变:“你说我就够了,何必牵扯上我娘?他都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你们就不能放过她吗?”
粉衣少女一愣,马上冷笑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