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吗?
他们上门来就被扔在前头傻等了半天。主动寻摸过来吧,也被晾在院子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方才才得到允进来坐坐。而且,就她现在这个态度,还真说不上热情周到。
罗刹国众人纷纷腹诽。
不过有新国王带头,大家也不多说,赶紧各自归位又坐下了。秦明兰也指指下头的位置对田青道:“你坐吧!今日罗刹国的国王陛下来了,世子重伤未愈不能待客,就只好麻烦麻烦你了。”
她的态度是越来越生疏了。
田青心里发苦,方才被她强势保护的暖意早被这生疏的话语被冲淡了。含笑点头:“谨遵将军之命!”便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新国王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将一杯茶给喝了个底朝天。李潇然也抓紧这个机会将红彤彤的小爪子伸到秦明兰跟前:“阿兰你看,我手上了!好疼好疼!”
秦明兰扶额:“不就红了点吗?忍忍,一会就没事了。”
“可是疼啊!”李潇然可怜巴巴的道,泪珠继续在眼眶里打转。
秦明兰都不敢去看那边罗刹国众人的眼神。被李潇然纠缠得不行,她只得道:“真没什么大事,叫人拿点冰块给你敷敷就好了。”
青葱连忙叫小丫头去冰库弄了一小块冰来,用帕子包好了就要给他敷,但李潇然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一个不慎,他的矫情病就又发作了,死活拉着秦明兰撒娇道:“你给我敷!”
如果不是有客人在,秦明兰早已经把他连人带冰块给掀出去了!但是现在,有客人在,她只能咬咬牙——忍了!
接过冰块,给他放到掌心上,李潇然少不得又埋怨几声太凉了。
罗刹国的人,除了新国王外,全都再次看得目瞪口呆。
新国王自然也多往这对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都异常出名的夫妻身上看了好几眼,才放下空空如也的杯子笑道:“一直听说平王世子貌美柔顺,本王还不相信,现在亲眼所见,终于信了。世上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让秦大将军你的一腔铁血之情化为绕指柔了。”
不愧是安和公主之子,虽然融入了外族血统,但这一口天凤王朝的话却是说得极为流利,咬字也格外清楚,甚至还能说出‘化为绕指柔’这样的词汇来,可见其文字造诣之深。
秦明兰脸皮忍不住抽了抽,但看看身旁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红红的手掌的李潇然,她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只不咸不淡的回应了句:“姻缘天定。上天注定我要嫁给他,我便嫁了。”
新国王又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潇然看了看,忽的长叹口气。
秦明兰和李潇然不约而同的抬头看过去。新国王耸肩:“原本本王是对秦大将军你的丈夫十分好奇,想借助接下来的时日和他好生相处相处,也便增进一点了解的。不过现在看到他这么柔弱的模样,本王想还是算了,要是他在本王身边出个好歹,本王可赔不起!不然这样好了,你们就换个人陪本王吧!”
说着目光一转,又锁定了田青。“就换田军师好了!”
“好啊!”
“不行!”
“不行!”
三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分别来自李潇然,秦明兰,还有田青。
没想到自己媳妇居然和自己不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李潇然又气呼呼的鼓起脸颊。“秦明兰,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拼着牺牲我也要保全你的好兄弟吗?都已经这么久了,你连我儿子都有了,你居然还将你的兄弟看得比我还要重要?你是不是非得把我逼死了你才肯放心?我就知道,你心里没我,你心里没我!我要告诉奶奶去,我不要你了!”说着便跳起来招呼人准备马车进宫诉苦。
秦明兰连忙把人给抓回来。
李潇然自然又是一通大吵大闹。
秦明兰虽然武力值不低,但是在口头上一向是出于弱势。现在把李潇然给按住叫他不能动弹,李潇然便干脆扯开了嗓子开始嚎。声音之大之响亮,大有要将屋顶都给掀翻的架势。
一屋子的人耳朵都快被喊聋了!
不曾想他居然还有这等本事,新国王一行人的面皮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终黑青交杂,双唇发紫,身体也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倒下了。
新国王当机立断,忙不迭站起身:“看来今天秦大将军你们府上还有事要忙,本王也不过是先国府来探望病中的世子一番。如今既然见到了,那本王先告辞了,你们先处理好府上的事情要紧。”
秦明兰巴不得他们赶紧走,便毫不犹豫的点头,留客之类的客套话全都给省了。
新国王立马带着人逃也似的跑了。
过了一会,杨光远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世子,人已经走了!”
李潇然的戛然而止,一把便夺过秦明兰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渴死我了!”
秦明兰无语看着他。“用这种手段赶走客人,你不觉得太下作了点吗?”
“这些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不用点非常办法根本就不可能管用!”李潇然毫不客气的摆手。
田青对此深表同感。“我觉得世子说得对。”
秦明兰淡淡瞥他一眼,田青连忙冲她讨好一笑,秦明兰心中一拧,冷冷别开头。田青的笑意便又变得苦涩起来。
李潇然见状,人又开始不爽了:“你们在我跟前眉来眼去的什么意思?当我瞎子吗?”
田青连忙起身。“既然客人已经走了,那属下也不多呆了。王府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属下处理呢,属下就先回去了。”
“慢着!你急什么呀,人家罗刹国的过往亲子点名叫你陪同,你还没答应呢!”李潇然凉凉道。
田青面色一整,定定摇头。“我不答应。”
“那你的意思是打算叫小爷我拖着病体被那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蹂躏?”
田青淡笑。“世子您这么聪明的人,如果不想去的话谁能奈何得了?再说了,如果真去了,到底是谁蹂躏谁那还不好说。”
李潇然轻哼。“反正你就是居心不良!而且视他国使者为无物,你当心提名回去在皇帝叔叔跟前告上一状,那你可就惨了!”
田青依然浅浅笑着。“将军会保护我的。”
“你少提她!”李潇然的肚子一下又被挑上来了,就跟只护着自家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拦在秦明兰跟前,“你没看到她现在都已经五个多月的肚子了吗?她自己都忙不过来呢,哪还有精力来管你的事?别人点名了你那就是你的事,你自己解决就好,别指望再借助平王府的势力!”
“既如此,那好吧!”田青也不反驳,乖巧的应了,“属下退下了。”便转身走了。
秦明兰坐在原地,抿唇不语。
估摸着人走远了,李潇然轻出口气,也回过身来。“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问他什么?”秦明兰笑,却笑得格外凄凉。
“当然是问他和罗刹国的新国王到底有过什么过节啊!刚才他们的反应你难道还没看到吗,他们今天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这两个人之间若说不认识,我把头拧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好端端的,说这种话干什么?”秦明兰摇摇头。
看着她一脸的怅然,李潇然轻出口气,突然一把按住了她的肩。“真的有这么难以启齿吗?虽然我是很看不惯他这德行,但我从他刚才的反应里也看出来了,这人对你的心思还是很真诚的。”
再真诚,也已经掺上了别的东西。秦明兰摇头。“如果可以说的话,不用我问他就会自己交代了。现在既然他不说,那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会说的。”
“你倒是对他了解的够深!”李潇然不满哼哼。
秦明兰扶着椅子站起来。“罢了,既然他不说,我也懒得问了。他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吧,如果最终躲不过,他肯定还是会来找我的。”
也就是说,如果那家伙最终还是选择坦白从宽了,那么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他,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
李潇然眼睫微垂,突然转身就跑。
“你去哪?”秦明兰连忙追了几步,但终究因为肚子里小家伙又开始闹腾而作罢。
李潇然头也不回。“找姓田的,揍他一顿去!”
“喂!”秦明兰跺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春花秋月跟在后头,秋月的脸上不禁爬上一抹焦急。“将军,世子就这么去找军师,没事吗?”
“放心吧,他们俩都是聪明人,打不起来的。”秦明兰长叹口气,转身慢悠悠的回到房里休息。
她料想得没错,李潇然和田青的确是打不起来,他们自有正经事要干。
田青快步回到院子里,径自推门进入房中,便见到他才认回来半年的表妹正坐在那里,殷勤的给他收拾床铺。田青脸一沉:“出去。”
表妹连忙回头。“怎么了?”
“我叫你出去,你没听到吗?”比脸色更加阴沉的是音调。表妹听得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是。”便低头退下。
待到了门口,田青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关上门,任何人找我都不见,就说我在忙。”
“是。”表妹忙应道,果真给他将门给关严了。
但再严的门也抵挡不了有心人的狠狠一踹。
哐!
一声巨响过后,可怜的门板便被卸掉了一扇,孤零零的在半空划出一个不太漂亮的弧线后哗啦啦倒地。
田青转回头,脸上没有半分惊异,只是异常平静的往那边看了眼:“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李潇然点点头,大气的一挥手,“人都出去,小爷要和他好好交流交流。”
杨光远等人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哈腰的走了。
李潇然也不管那扇可怜的门板,踮着脚尖找到平顺的地方跨入房中,大大方方的在田青对面坐了,立马嘴角一勾,脸上跃上一抹冷笑:“不错啊你!人在家中坐,都能招来那么重量级的人物,你说小爷是该夸你还是骂你才好呢?”
“是夸是骂,世子您心中不是早有主意了么?”田青淡笑,眼神却一直放在窗外那只立在树枝上吱吱喳喳的唱着歌的小鸟身上。
这话分明是在指责他已经骂上了!
李潇然撇撇嘴。“小爷就是骂你了,怎么样吧?你这人,我一开始就说你虚伪得紧,他们都不信。现在好了,终于被事实证明了吧!我看到头来你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世子您在说什么呀!我真的听不懂啊!”田青眨眨眼,表情简直比他还要无辜。
亏得他没生一张他这般的娃娃脸,不然自己真有可能被他给误导了。李潇然摸摸自己细嫩的脸颊,满意的点点头:“人都已经找上门了,你觉得你还说这种话有用吗?你信不信,那些人绝对没有多少耐心,你要是再这么矫情下去,他们必定会采取非常手段!”
矫情的人说别人矫情,这感觉……
田青终于忍不住笑了。“世子殿下,你是在威胁在下吗?可是在下真的不认识他们,也从未和他们有过任何来往。不信的话,你大可以问问将军,还有秦家人。自从九岁以后,我就一直在秦家长大,身边从没有离开过秦家人。”
“那九岁以前呢?”
一声清淡的问话,就好似一记轻锤,咚的一下,将他平静的表面给锤裂了。
田青垂下眼帘,双手缩在宽袍大袖中。“九岁以前,我不也早说过了吗?幼时家境一般,却是父慈母柔,一家人其乐融融。但是天灾人祸跟前,一切都是枉然。没了父母的庇护,我一路乞讨,稀里糊涂来到京城,被将军捡回家去。如果不是将军,我可能早就已经饿死在路边上了。”
说着幽幽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那段乞讨的日子太过刻骨铭心,后来的日子又过分舒心,九岁之前的日子是什么样,我都已经记不清了,心里只隐约有一个轮廓。”
“是记不清,还是不想再记起来?”李潇然又问。
田青动也不动。“世子过来,是来为将军打抱不平的吗?”
“不是。”李潇然摇头。
“哦?”田青忽的抬起头,“那是为何?”他以为,他是的。
“其实我过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李潇然道,冲他招招手。
田青犹豫一下,还是将脸凑了过去。
李潇然也身体前倾,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近距离看着他漂亮的小脸蛋上那故作出来的一本正经,田青很有些忍俊不禁,但是他咬牙忍住了。
但下一秒,他忍不住了,也不用忍了。因为,他听到一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蓝柔,这个名字你可曾听说过?”
哐!
又一声巨响,田青猛地站起身,连身后的椅子被带倒了都顾不上。
脸上的从容镇定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的震惊。但很快,震惊淡去,取而代之的又是一抹无奈浅笑。“你知道了。”
他方才惊慌失措的一幕取悦了他。李潇然得意的翘起二郎腿:“我早说过的,她信任你,可我不信。早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这故事还很有些曲折离奇。”
曲折离奇么?也不算吧!田青低笑。
父母双亡,亲族不能依附,他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陌生的地界。小小的不满十岁的孩子,却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一路蹒跚,几乎走遍了天凤王朝的大半国土。中途他被同样乞讨的孩子欺负过,被富贵人家的家丁用棍棒打得半死过。为了生存,他甚至曾和野狗夜猫争抢食物。如果不是最终遇到了她,他这条命早就完了。
而也是在遇到了她后,他才最终安定了下来。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如此了,跟着她,吃喝玩乐。她开心了他就开心,她遇到事了他就帮忙出谋划策,一辈子和她在一起。不求共死,但求同生。甚至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都把自己关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可是那些人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呢?
他所求的难道还不够少吗?
可为什么还会这样,为什么他们还要寻来?他分明都已经把自己的后路断绝了的啊!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能从田青二字推导到那个名字上,世子殿下果然聪慧非凡,在下佩服。”拱拱手,这话他说得有点咬牙的味道。
李潇然撇唇轻笑。“小爷我聪慧那是必然的,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小爷我动用我的聪明才智。”
田青眼神一暗。“为了她?”
“不然呢?”李潇然冷冷看过去,“这些年来,你们同生共死,感情不一般,她对你全心信任我可以理解。即便到了现在,你还在利用她的信任,叫她察觉到了不对却依然打算装聋作哑,这的确是你的本事。田青,小爷不得不说一句,你也够聪慧的!”
“世子过奖了。”田青再度拱手,知道他还有后话。
果然。李潇然立马便道:“但是,她不追究,我却不会就这么放过你!她是我的女人,我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