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当时奶奶还在,看到他的模样就落泪了。可是不管如何给他擦洗上药,他竟是半声疼都没有叫,顶多只是皱了皱眉头罢了。
但后来,不管大家怎么问他,他对于以前的事情只字不提。被问得多了,只说一句父母双亡,自己独身一人逃亡至此,再也没有亲戚了,就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当时家里便有人猜测,他的身份或许不一般。秦明兰也曾做过如此猜想,甚至拿出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让他老实交代,结果也没有套出半点有用的消息来。
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田青渐渐融入了他们的家,和他们一道吃,一道玩耍,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他越走越近,稀里糊涂的就成了莫逆之交,去边关的时候她也将他带上了。再然后,就是她接下帅印,他主动请缨做了军师,二人合作无间,一时传为佳话。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突然出现的这些事,她都快要忘了当初的种种了。
秦明兰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猛地睁开:“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我猜到了些。”李潇然道,双目直视她的双眼,“你想知道吗?要是想,我这就告诉你!”
“我……算了吧!”想一想,秦明兰还是摇头了。
原来,自己也有害怕的时候吗?她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原本以为经历过了那么多的生死,自己已经将一切都看淡了呢,却没想到,她终究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终究还是做不到将一切都置之度外啊!
见状,李潇然眼神一暗,悄悄握紧拳头,脸上却是笑靥如花:“既然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说了!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早猜到了不是吗?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
是啊,她不想承认。她甚至都不想去面对!
秦明兰长出口气。避过这件事不谈,她顿觉心上缚着的石头轰隆隆滚落了下去,一下轻快了不少,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庆幸之感。
不过李潇然的不悦她也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有几分歉疚。
自己和田青的关系,肯定又让他不高兴了吧?但是他这个自小孤身一人长大,又身处勾心斗角之中的人,她怎么才能让他理解这种互相信赖、甚至能以性命相托的深情厚谊呢?此事无关男女,仅仅是情意够深厚罢了。
小心的看着那张微微板起的小脸蛋,她讨好似的小声问:“生气了?”
“没有。”李潇然小嘴儿一撇,说得言不由衷。
秦明兰无奈。“这件事我真不知从何解释起,但你只要明白一件事:我和田青只是兄弟,除此以外别无其他。这就够了。”
李潇然鼻子里轻哼,一双手却恨不能掰开这个女人的脑袋看看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田青对她的情意,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她怎么就跟个瞎子似的,居然还振振有词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不可否认,这女人这么说也是真心实意的,因为——她根本就没分辨出来啊!他应该庆幸她就是这么的迟钝吗?不然他也不可能有机会钻了这个空子。
但有时候对着这张木然得叫人无力的面孔,他也郁闷的想要发狂啊!
就像现在,李潇然就觉得他已经快要爆炸了!
可是,就算他碎成一百瓣,这女人会知道他是为什么碎的吗?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这样一想,他又郁卒了。
“我真没生气。”郁闷了半天,回过头来自己还要安慰她。
偏偏秦明兰还摆出一副不肯相信的面孔!
李潇然欲哭无泪。“与其在这里和我争这些有的没的,你还不如想想,外头闹事的罗刹人是不是老国王的部下,刻意过来捣乱的?”
秦明兰果真头脑简单,现在怀孕了大脑就更不堪负荷了。听到李潇然的话,她的思绪就立马转移到了这件事情上,立时眉头紧皱。“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怎么怪了?”
“如果真是老国王的部下的话,他们现在要做的肯定是杀了新国王,覆灭他的王朝,再扶持自己的主子上位才对吧?可是现在那些人却是在到处搞破坏,伤及的都是我天凤王朝的子民。这说明……”
“说明,他们只是想破坏双方何谈罢了。”李潇然接话,眸中也掠上了一抹深思,“他们做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想引起我天凤王朝百姓的民愤,进而挑起双方的不睦。”
“没错!”秦明兰颔首,“这种事情,以前我们在边关经常遇到。一不小心,两国的将士就会干上一架。”
“也就是说,若不是我们及时发现并阻止了,两国的和谈可能告吹不说,甚至还能再度引发兵戎相见?”李潇然多聪明的人,立马就想到了,“如果说这是老国王的阴谋诡计的话,那似乎也能说得通。”
“不,罗刹人没那么聪明,他们的老国王身边更没有这样的谋士,不然他们最终也就不会败得那么惨了。”秦明兰定定摇头,“而且罗刹人一向崇尚依靠武力解决问题,凡事只要能用拳头解决的他们就绝对不会用脑子。像这么高级的挑拨离间的法子他们不会用,更何况还要悄悄的将那么多人运进京城,再叫他们出来到处惹是生非。如果换做你,你会将自己好容易保存下来的部下一下暴露出来这么多吗?”
“当然不会!”李潇然立马摇头。旋即,他就明白了。
老国王一行人被秦明兰围追堵截,人手已经损耗得差不多了。现在手头能用的必定没有多少。可是现在,单是这几天在京城里出来闹事的就有上百。这些都是拿出来摆在人前,也就是随时准备牺牲的。老国王的人会舍得?这不科学!
所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老国王的人!”
夫妻俩异口同声道。
而后二人目光相对,静静对视半晌。
“那你猜到那些人是从哪来的了吗?”李潇然问。
秦明兰摇头。“我没那么聪明。你呢?”
“我也没聪明到见微知著啊!”李潇然叹口气,“现在我所能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人不过是某人放出来的烟幕弹罢了。若是他们能将事情闹大便好,若是闹不大,后头肯定还有更厉害的招数在等着咱们,你觉得呢?”
秦明兰颔首,眸中也多了几份深思。“能私底下蓄养这么多罗刹人的,必定身份不凡。”
“那是必然的。”李潇然赞同点头,“这些人肯定不是一批次买进的,而是分期分批慢慢积攒起来,还要教化,让他们为那人所用……天!”他猛地瞪圆了眼,“这岂不是说,他们早就已经谋划很久了?”
秦明兰一听,脸色也瞬时阴沉下来:此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这面对的对象也并非罗刹国的新国王一行人,而是他们!天凤王朝!
而且如果太没用料错的话,那些人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了,至少是在他们在前线酣战时,就已经有人趁此机会蓄养罗刹国的奴隶了!
他们在前头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同时却有人在背后暗地里为了自己的私利筹谋,意图不轨……这个认知让她心凉不已。
“你猜,这事到底是谁干出来的?”秦明兰冷声问。
李潇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这个咱们先不用着急,自然有人会帮咱们找到答案。”
“新国王吗?”秦明兰笑问。
她说对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罗刹国的新国王就在为了这件事来回奔走。
有人蓄意破坏两国和谈,而且摆在明面上的人就是他们罗刹国的子民。身为国王,即便早察觉事情有异,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将事情追查下去。
但他也不是笨人。早在李潇然命人将人扭送到驿馆之际就已经发现不对,一番审问过后,第二天一早就进了皇宫和皇帝一番密谈,而后才休整一番上了平王府。
第三天,皇帝就派出了御林军,协助罗刹国使团四处抓捕闹事的罗刹国人,并将他们都交给了新国王。
最终,闹事的罗刹国人都消失了,事情却并无半点进展。那些被抓住的罗刹人宁死不屈,不管如何严刑拷打,坚持一口咬定他们就是为了给老国王报仇,背后没有人在!
与此同时,平王府里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三小姐李夷然在出外上香的途中不慎跌下马车,将小腿摔断了,接下来至少一百天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秦明兰人都差点傻了。
好好的姑娘家,居然硬生生被折断了一条腿,平王爷这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点!
而且,他也着实厉害。被平王妃委婉的点播几句之后,居然也没有选择自己动手,而是又将这个重任交付给了李嫣然!
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将妹妹的腿给弄断了,世上还有比这更虐心的事吗?
当站在李夷然房外时,秦明兰清楚的听到李夷然伤心的抽噎声以及一叠声的控诉:“现在你满意了吧?我的腿断了,我跑不动了,再也没有人和你抢风头了!你可以尽情的去父王跟前邀宠了,你可以放心的去那个女人面前献媚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和你争抢了,你是长女,平王府的长女,以后要嫁进高门大户做主母,我这个瘸妹妹也要仰你的鼻息!”
“你说够了没有?”静静听她说了半天,李嫣然终于忍无可忍低喝一声。
李夷然被吼得一怔,立马眼泪又滴滴答答的滚落下来。“你弄断了我的腿,居然还吼我?我要告诉父王!”
“你以为我断了你腿父王却并未追究,仅仅就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出嫁了的缘故吗?”李嫣然轻笑。
李夷然呆呆看着她。
李嫣然冷冷回视。“不用怀疑了,事实就是如此。若没有父王的准许,我能对你动手?没有母妃和侧母妃的默认,我敢对我一母同胞的妹妹下这样的狠手?你以为我愿意的么?还不是因为你近日实在是太魔怔了!”
“我怎么魔怔了?我什么都没做!”
“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姓郑的到什么时候?”李嫣然大吼,“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成日里和郑家那些人厮混在一起做什么?等你嫁过去了,难道还少了时间和他们来往吗?”
李夷然被吼得心中惴惴的。也不知怎么回事,自打来到京城后,她就觉得自己这个大姐渐渐像变了个人,越发的独立能干有主见,越看越和王妃像了。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正在以自己所能看到的速度越拉越大,这让她如何能不着急?她也只被逼无奈才会不得已而为之啊!
“我和他们来往又怎么了?你非要端着架子,和婆家人保持距离,难道我也要和你一样吗?我没有王妃的支持,以后到了婆家一切都要靠我自己,现在自命清高对我没有好处!”
“自命清高?你说我是自命清高?”李嫣然不可置信,简直想笑又想哭,“堂堂王府小姐,你在谁跟前不能端着?你在谁跟前不需要端着?咱们的身份注定了咱们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可是你看看你!上赶着的和姓郑的纠缠在一起做什么?你又被他们蛊惑着做了些什么!便是现在,也是他们怂恿你和我闹的吧?”
“你……你怎么知……没有的事!”李夷然被问得张口结舌,话出口了才想到要反驳。
李嫣然冷笑不止。“你不用反驳,事实如何我心里一清二楚!”说着又不由长叹口气,“夷然,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郑家人根本就是在利用你啊!你现在尚未嫁过去就为了他们当牛做马,做得好了,也不过得他们几句甜言蜜语,那有什么用?一旦出了事,他们自然会将这人推到你头上,那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一切还得靠咱们王府顶着!”
柔和的语调终于叫李夷然听进去了些。但一听到这些话,李夷然的脸色又不由变了变。“不会的!你胡说!我不过是帮他们传了几句话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父王乃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就算出了什么事那又如何?皇上如何舍得怪罪自己的亲兄长?”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的为了未来婆家算计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李嫣然的声音突然冷飕飕的。
李夷然不由一个激灵,马上眼泪又落了下来。“大姐,你故意的!你套我的话!你居然这么欺负我!”
“我欺负你?你知不知道你快要将咱们王府都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了!”李嫣然俏脸冰冷。
但看着妹妹一脸愤然却无半点悔恨的面孔,心下一阵绝望。“罢了,该说我都已经说了,爱听不爱听都是你自己的事。但是这几个月,直到你出嫁前,你都好生在屋子里养伤吧,你也趁机将自己的嫁衣绣一绣,别再和外头那些乌七八糟的人来往了!”
“大姐,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你若真觉得我是欺负你,那我就是欺负你好了。”
“呜……我要告诉娘,我要告诉父王!”
“我们回去吧!”听到里头传来的动静,李潇然轻轻拉了把秦明兰。
秦明兰点点头。“好。”
☆、011 查探线索
平王府内暗流涌动,整个京城也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乌云笼罩。饶是艳阳高照,也总让人觉得几分压抑。
这一日,许久不见的太子突然又驾临平王府。
“孤今日上门,主要便是来探望伯父的病情。”一袭月白绣金龙的锦袍,衬着太子微微含笑的俊颜,端得是高贵异常。轻柔的谈吐更是集贵气与谦逊于一体,饶是再自傲的人在他跟前也忍不住想要底下头来。
平王爷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行礼:“太子殿下真是折煞微臣了!微臣不过受了点皮肉伤,更何况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伤势早痊愈了,不劳殿下多惦记。”
“孤如何能不惦记?伯父您可是为了孤才受的伤。若不是为了保护孤免于伤害,你也不至于被疼痛折磨这许久。”太子温润的脸上满是歉疚,如玉的双手紧握住平王爷的手,感激之情表达得恰到好处。
平王爷更是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能为太子殿下效劳乃微臣的福分。只要太子您无恙,便是要了微臣的性命又何妨?”
呕!
这一个个的,都是演技派啊!如果不是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秦明兰都要以为他们是真心实意了。
李潇然也是一脸被恶心坏了的表情。就这样看着那两个人一个感激,一个推辞,来来往往各自不重样的来往了十多个回合,他终于扛不住了,小声咕哝道:“要是真心感激,那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呀!光嘴上说有什么用?你别忘了我父王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还是你害得呢!再加上为你挡刀,他已经被你害了两次了!”
说是小声,也不过音量比往常稍稍低了一点罢了。厅中人又少,他的话自然而然的被人给听了个十成十。
太子脸上笑意微凝,平王爷当即沉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