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我心虚地低着头,片刻的波澜,却又不得不轻婉而又认真道,“太子,你见过皇上的香妃娘娘吗?”
“没有。”他声音带着干窒的沙哑,不似以前的温润,我一惊,抬起头,却又见他仿若无事般挑动着火苗子。
“她是我的妹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我故意顿住,看他的表情,他慢慢抬起头,展眼轻柔地望着我,“那又怎样?”
“若是以后你发现,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会不会感到很失望?”我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不想放过他任何的情绪。
“不会,”他也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眼中的温润透着坚决,“不会,因为,此时的你,正是我想要的……”
我浅笑一声,低下了头,脸上一苦,“可是,若是将来我伤害了你,你会不会恨我?”这一次,我没敢抬头看他。
“不会,”他又一声认真却更坚定。
“为什么?”我倏地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他浅柔一笑,温婉的眼眸透着点点的宠溺,“因为你很善良,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我……”
“可是,万一……万一迫不得已伤害了呢?”这次我仿若要急了,他就不能别那么笃定……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低婉地说着,潋滟的眼眸与我轻柔地对视着,“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温柔地把你刻进心里,想着你的好,慢慢地抚平那片伤口……”
再坐不住,眼中浸着一丝的晶莹,我专注地望了他一眼,站起身,酸涩的跑开了,“连晋,对不起,终有一天,我真的会狠狠地伤害到你……”
第三十七章 出逃
跑,拼命的跑,燃尽体内最后一丝气力也要拼命地跑……
逃,歇尽所能地逃,不管不顾拼命地逃,仿若身后蛇蝎满地,虎狼成群……
月黑风高夜,我象一只在夜间舞动的残蝶,凭着夜的一望无际,使出浑身解数妖娆而又顽强地狂奔……
凭着记忆,我绝裂地只奔向一个方向。今天早晨经过的地方,远离村落有一片狭长山涧,山很高,陡峭狰狞;路很险,高壑险阻。古木葱茏,且常有狼和狗熊出没……但是相比一路平坦无痕的乡村农院来讲,那里才是我最好的藏身之地……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深知这个道理。
我早已没得选择,本以为离开大队人马我会更容易逃,但是我错了,连晋精选的那二十个侍卫,个个身怀绝技,深藏不露,不管是行走还是夜宿,他们都会非常准确巧妙地利用周围的地形环境,以一种非常奇特的阵式把我和连晋严密地守护在中心。那一双双警惕下镇定又自若的眸子偶尔的精光乍泄,莫测高深,唯连晋惟命是从的忠贞,对我不冷不热表面恭敬实则威胁加防范的意味,都在一点点击碎我几欲逃跑的信心。我没有任何的机会,尽管只有区区的二十人……
那一片山涧,上山砍柴的农夫早已警告过我们,山上隐有野熊出没,凶残狠厉,伤人无数,千万在此不可久留……连晋真诚谢过农夫,并不在意,依然选择了在山涧的溪水旁稍作歇息。
那一头大野熊,浑身黑毛,皮糙肉厚,猝不及防,跃出蒿草,一下子让我惊呆了。似乎早饿得心慌体乏,看到我们,两眼早已冒光,长长的流涎馋相毕露,高大威猛的身子足有一人多高。可谁能想到,突袭之间,不过喘息,只奔出三个人,兴许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竟把那头活生生凶残暴虐最后落荒而逃的野‘熊给堵杀了……鲜红的血似浓烈的红绸浸染了半个山坡,那嗷嗷的惨叫声,那狰狞恐怖的画面,腥臭飘满了整个山涧……我心惊肉跳,吐得一塌糊涂,许久连口水都喝不进去,连晋好笑地拍着我的后背,轻松的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望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众人,我心寒绝望到了极点……
百密一疏,终有一漏。今天下午,连晋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望着他紧张若有所思的容颜,偷偷若有若无审视我的目光,我敢肯定,那封书信上写的内容肯定与我有关……
晚上早早地停宿,我一直装着毫不知情,不以为意。但众人明显的更加小心警惕却没能瞒过我的眼睛。晚上睡觉前,连晋破天荒地没来我的帐篷,我故意早早地歇下,他们只当我早晨受了惊吓刺激,一天都没怎么吃进东西,所以晚上没了精力早早地睡了。其间,连晋进来过一次,见我熟睡,默默温柔地为我盖上有些滑落的被子,久久地驻足在我榻前,无声似有声,身上少有的凝重,还是让我禁不住内心翻涌忐忑。看连晋如此的小心谨慎,莫不是皇上已揭穿了姐姐……还是云烁早已发现了我的偷梁换柱……若是后者,我该感到庆幸,尽管他会气愤会暴怒,甚至会狠狠地教训我一顿,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我……若是前者,不可想象,我一旦再落入皇上的魔掌,那后果……就不仅仅是愤怒的事了……
所以我一刻也不能再等,半夜,侍卫们都聚在连晋的帐篷里不知在商议着什么,我悄悄地起身,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利索衣衫,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连晋的帐蓬……
“我们已不能再按照原先的计划行走,母后已经在前方的阳平城布防了接应我们的人,我们只要平安到达那里即可……此后会在边城丰裕城与大队人马会合,单独出来这三天,出云的官员已不止一次地要求拜见郡主,都被胡大人挡了回去,若再推脱下去,恐怕就要露馅引起怀疑了……”
“太子,你太在乎纵容太子妃了。我们不是在歧国,危险随时会有,当初就不该答应太子妃的这个无理要求……”一个翁里翁气显然年青气盛的声音在帐中响声。
“连岂,不准胡说。太子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要守护好太子就行了,其他的休要多言。”显然是一个稳重而又谨慎的人在训斥连岂。
“连岂说的也不无道理,是我考虑不周,当初她提出单独行走时,我想都没想便同意了……我并不是担心我的安全,而是这三天来行程艰巨,让她也受了不少的惊吓。此次独自出来,我只是想告诉她,不管是在出云还是在歧国,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好好地保护她……这一生,若说还有什么比我生命更重要的牵挂,那便是她了……”太子言毕,帐蓬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倒抽气声,“太子请放心,我等誓死也要保护好太子和太子妃……”
“从此处若直接往北走,路无阻挡,两天便可到阳平城。到时,不管是皇上还是湛王爷,都不能再奈我何!郡主嫁于太子,天下皆知,云曜此时想反悔也是不可能的。相信,皇后在阳平城早已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真是不明白?云曜竟为了一个女子,把两国多年的盟约和利益都抛在了脑后,早知如此,又何必与我歧国结亲?竟然出尔反尔……虽说此次太子妃提起单独行走有些任性冒险,但毕竟也让我们躲过了许多的刺探惊险……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出云已经在怀疑,不停地在找理由试探,恐怕还是顾虑着郡主的安全,若出云一旦发现了郡主不在大队人马中,恐怕就会肆无忌惮……”
“而且,湛王爷似乎比皇上更难对付,听说,太子的寝帐已几次被窥探侵袭……”
“如果我们不能按计划与大队汇合,恐怕会有麻烦……云曜止不定做出怎样的事情,太子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不能冒险,一刻也不能再耽搁,明日抛却繁重车辘,简装轻骑,尽快赶到平阳……”
听到这里,早已明白,片刻的喘息,后背竟惊起了一身的冷汗。看来姐姐终没能撑过多久,皇上还是识破了我的偷梁换柱……云烁此时肯定也在满世界地找我……再不能停留,再不敢耽搁,不管是皇上,还是与连晋一起到阳平,都不是我想要的。他是绝不会让连晋顺利地回到歧国的,这一怒,止不定要怎样的疯狂……这是他的天下,不管连晋怎样的布防严密,这里毕竟不是歧国,他若破釜沉舟,执拗到底,出云和歧国必反目成仇……我是绝不能落于他之手的,真心被生生戏弄抹杀,他不吃了我便是便宜了我……至于,云烁,我相信,即使天涯海角,他也定能找到我……
再不迟疑,我猫下腰,警惕地环顾四周,还好,大部分的侍卫都在帐蓬内,四周仅布了几个暗哨,这几天,我也朦胧地摸清了连晋的布防,此时,夜,黑比泼墨,此时不逃,待到何时?
……
夜早已无风自动,急疾的狂风刮过耳廓子刀割一般的疼,头脑早已昏沉,干裂的嗓子被风撕裂焦灼得似干涸的河道,胸腔隐隐尖锐的疼,一丝气喘,似高山缺氧,又似溺水的人再抓不住那一线生的希望,淡淡的窒息,血一般的腥甜涌上来,我不得不硬生生吞咽下去。天旋地转中,只觉得混身的血液都在倒涌,手脚麻木,我只是本能地提着一口气在奔跑……
夜黑得再望不到一点的光明,满天的星子仿若也隐匿而去,浓稠的夜似高山绝壁一般地压迫下来。灵魂深处那一抹倔强顽强让我似破损地风筝般明知前路迷茫却依然挣脱掉那一丝牵绊,执著无悔地逃……
仿佛永远也跑不到尽头,黑夜似乎延长了那一个目标,直待我跑得心脏肺都似要呛出来一般,跑得四肢麻木再感受不到夜的黑……双膝一软,我终于倒下了,胸腔一热,一股鲜腥冲上来,我再忍不住的一口喷出……潮湿浸着露水的泥土惺忪坚硬,让我慢慢体会到此时的软弱无力……奔腾的血液骤然停歇,仅存的体力竟似一下子被吞噬掉了,疲倦袭来,我甚至连动一下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无法知晓究竟跑了多久,更无法探察如今已跑到了哪里?意识渐渐模糊,仿若身体的一切都已不再受我控制……我不能睡,更不能倒下,我必须前行,一缕执念,体内无数个声音仿佛都在拼命叫嚣,我强悍的灵魂终慢慢撑起疲累的身子爬了起来,早分不清东西南北,我踉跄地前行,只觉得此时天地再大竟无我容身之地……
唯一让我心慰的是,刚才我贴在地上,并没有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看来连晋即使发现我逃了,如此漆黑浓稠的夜,他也是无法辨别,无从追赶吧……这样最好,连晋,我本不是你想要的那个,趁此机会,了却这段痴念吧……
脚下的路不知何时早变得崎岖不平,近处一片幽静,也未有鸡鸣狗叫的喧闹声,看来,我已离来时经过的村落很远了,辨不清方向的迷茫,只能机械地往前走去……
也不知最终走了多久,渐渐的鸟鸣声啾啁婉转传来,竟让我心一丝雀跃,仿若行走死亡之谷的人,终发现了一丝鲜活的生命气息。我心一动,抬首望去,远方,黎明的光辉竟已慢慢酝酿起一片风起云涌,借着那丝微明,我瞧了瞧四周,没想到竟已到了那片山涧附近……隐隐的山歌拌着清风徐来,我竟激动得哭了……一夜的狂奔,天总不负我……
旭日东升,给了我许多的力量,我准备顺着山涧农夫砍柴下山的路走进深山里……我不知我能不能活命,但我至少要给自己一次机会,除了这片山涧,四周一片平原村落,已再无藏身之地……连晋绝对耗不起时间,而皇上,我相信云烁绝对会在他之前找到我……心之笃定,让我不再迟疑,一路蹒跚来到山涧,昨日野熊被杀死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残骸,浓稠的血早已干涸成深红色,似一块伤疤,烙在了山坡上。我无暇再看,轻轻掬了一捧山涧水,甘裂的水顿让我精神一振,经过一夜的狂奔,我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但我不能停留,这片山涧太宽阔,毫无隐身之处,危险随时会来。于是,我强提一口气,不得不又抬起沉重的脚步沿着山涧向上游走去……
早已饥饿疲惫交加,摘了几个野果,竟然感到越吃越饿,望着清冽的山涧中自由自在游动的鱼,我竟然馋得百挠抓心。抬头望见太阳已然正中,走了许久,山涧逐渐狭小,四周山石林立,密林蓊郁,杂草繁花一片锦盛,这个地方,若不是有狼和野熊出没,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稍一踯躅,竟再提不起一丝的气劲,望见前方一块大石,我贪恋地走过去,一下子倚着大石瘫坐在地,清新的空气,芳香浓郁,暖暖的大石靠在身后,舒帖得我几近要睡过去,转头望着那欢快无忧无虑的鱼,腹中竟饿得一阵急叫,再无奈,浑身无力,倦怠袭来,头一歪,便朦胧地睡去。
头枕青山脚踏水,地为床,云为被,从未睡得如此甘畅香甜。不过,刚才明明还芳香四溢,为何此时竟有一股浓郁的烤鱼香飘了过来,萦绕在梦中,竟让我馋得直流口水,再不贪恋那丝温婉,即使美梦再诱人,我依然倔强地睁开了眼睛。
果然,朦胧的眸子里顿时望见的了一个叉在枝丫上的烤鱼,烤得金黄鲜美的外皮,肥嫩无比,阵阵幽香直往心里钻,竟然真的不是梦……美味在前,我并没有急欲夺过来,而是不由自主先吞咽了一口口水,愣怔的大眼,只是死死地盯着,眼馋欲滴,再来不及环顾四周。
“还不拿着?整整跑了一夜,都饿成这样了,还在犹豫什么?”一声温婉夹杂着心疼,带着滋性柔和的好听的男声冲进耳朵,仿佛一下子真正地把我从梦中拉回了现实。我急切地伸出手一下子夺过了那鱼,张口就急不可耐地咬了上去,“慢点,鱼身上还有刺……”哪还顾得那么多,我狼吞虎咽专注地啃着那条鱼,根本无暇顾及眼前的究竟是何须人?只是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啊,”我一声大叫,脑中顿时清明,一丝尴尬,果然,他正蹲在我面前,笑颜如花,望着我的落拓狼狈,仿若看到了世上最令他开心的事……一脸温润的浅笑,那耀眼的眸子竟没有丝毫的责怪和愤怒,淡淡的促狭,仅有的便是那通透温柔心疼怜惜。
“连晋……”许久,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了一声,空灵飘缈得仿若不再是我的声音。我瞪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似乎惊讶之外,还有无限的气急败坏,他竟然真的找来了,那我这一夜岂不是……越过他的肩,我看到四个强悍的侍卫,一个在给马喂草梳理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