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再叨扰采薇姑娘了,后会有期。”
如画看着淇澜的背影,悲伤的泪水蜿蜒而下。她有哪里好?秦王你为什么眼中半点都容不下如画,却让天下笑尽的只宠她一个?如画不服,怎样都不服!
略显尴尬的出了红鸾楼,淇澜自觉很糗。很难得的被拆穿了把戏,一点都不好玩:“锦儿,你说如画怎么就猜出我的身份呢?”
锦儿吭哧吭哧的:“锦儿觉得,是因为王妃长的太好看了。”
纵使郁闷百结,闻言淇澜还是噗嗤一声失笑,白了一眼锦儿:“你这是什么破理由~”
锦儿辩解:“就是的嘛,王妃哪里像是男子,您的容颜和皮肤,比那个如画还要胜出十分。”说到这儿又觉失言,讷讷的道歉:“对不起,王妃,锦儿不该拿您跟她作比较。”
淇澜一怔,旋即明白锦儿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正色的决定纠正她的是非观:“锦儿你不要瞧不起如画她们,有些人也是迫不得已才寄身青楼,由不得自己选择。她们跟我们一样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都是这社会上平等的一份子。”
锦儿很苦恼的抓抓头发,不懂啊~
“可是,什么是平等?什么是社会?她们是大家都瞧不起的那种嘛,不知廉耻……”
淇澜叹口气,人人平等在这里想要解释明白确实很难:“就是说,我拿锦儿福儿你们当姐妹,从来不认为你们是低人一等的下人。同理,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呃,像如画这样的身份,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平等。”
锦儿虽然不懂却也不傻,闻言低了语气:“那是主子们待奴才们好。锦儿碰到王爷王妃是咱们的福气,若是伺候旁的王孙贵戚,哪里来的平等?”
淇澜恍然,想说什么却只是张张嘴哑了声音。
是啊,她这样一本正经的谈平等。那是因为她现在的位置,由上而下提倡平等,作为奴才只有接受并感激涕零的份儿,若是换个身份,她来投生个丫鬟,去跟自家主子谈平等,谈尊重,是不是太可笑了?
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了悲哀。怎么看,都是上层社会施舍般的感觉。
“王妃?”锦儿怯怯的,不安的绞着衣角:“锦儿不会说话,您别生气。”
“我没生气,”淇澜已经没了刚刚那种正气凛然:“不早了,咱们先去前面的杏花楼吃点东西再回去。对了,难得出来一趟,锦儿要不要买点胭脂水粉什么的?记得福儿那丫头好像喜欢桂花香胭脂?”
锦儿眼睛一亮,伸手抓住淇澜的袖子:“伽南香。王妃我知道如画怎么猜到您的身份了!”王妃身上跟王爷一模一样的伽南香,错不了!
“锦儿你真聪明。”淇澜喃喃的苦笑,百密一疏,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儿~
作者有话要说:
☆、荒唐指婚
“出去逛逛?”骏白皱着眉,鼻端若有若无的一股陌生脂粉香气,令人无端猜疑。
“当然,要不你以为?”淇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前浮现如画那张美貌的娇颜。被别的女人觊觎自己的男人,这种感觉还真不爽。
“没什么,”骏白若无其事的表示自己没多想:“担心娘子而已。”
“油嘴滑舌。”淇澜嗔怒,心里却是甜蜜蜜的。
骏白一本正经的稍稍挨近身子:“娘子怎么知道为夫油嘴滑舌?要不要检查一下?”
“秦骏白你……”淇澜吃不消的红了耳朵,粉粉嫩嫩的,说不出的动人。这厮现在真让人招架不住,嘴巴也变坏了。
看着她的娇羞,骏白心神一荡,直觉的就是小腹抽紧。
不行,这样下去,他已经快变成耽于床榻之事的淫…乱之人了。
“难得今天下午没事,要不我们出去街上随便走走?”
淇澜刚要点头称好,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尖细嗓子:“圣旨到~~~”
两人疑惑的对视一眼,双双起身迎了出去。
来人是个有些眼熟的公公,原来淇澜在后宫的时候见过,还是比较客气的一个。
“秦王爷秦王妃接旨。今有朝中副都统领兵郑家旗舍中幼妹郑紫乔,年方十六待字闺中,聪慧伶俐,大方得体。秦王骏白征战四野劳苦功高,为国为民屡屡耽误自身子嗣大事。念在府中仅有王妃一人未免孤寂,顾特赐婚七日后嫁入秦王府,以侧王妃之位侍奉王爷王妃,钦此。”一团和气的公公笑着合上明黄的圣旨:“恭喜秦王,还请接旨吧。”
淇澜错愕的浑身都僵硬了,昏昏沉沉间大脑短路到无法思考。赐婚?给秦骏白?
心里一下子好疼,疼的无法呼吸。跪在身侧亲密无间的夫君骏白仿佛顷刻间遥不可及,眼睁睁的万般伸手却够不到~
“这道圣旨恕臣不能接。”漫长的一个世纪之后,眼不能见耳不能听的淇澜突然被这道沉稳坚定的声音惊醒。
面团样的公公惊讶万状:“秦王您想清楚了?这是……抗旨不接?”浑身激灵灵的打个哆嗦。老天!纵使是劳苦功高的秦王,拒不接旨该是多大的罪名啊,不忍的好心提醒:“王爷,您还是先接下来再做打算吧,要知道拒旨可是杀头的大罪。”
“对不起……”秦骏白无比的坚持,清冷从容:“无论如何这道圣旨微臣都不能……”
“我们接。”淇澜插话进来,看都不看骏白的方向,起身上前,从一脸赞赏之色的公公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圣旨:“有劳公公了。”
“淇澜!”秦骏白难得的怒容,站起来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这道圣旨不能接。”
“公公说得对,”淇澜努力压下心里的失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先接下来再作打算才是道理。”
“你到底明不明白接下来的后果是什么?”骏白一手握住圣旨的另一端,不容辩驳的表情:“不能接。”死都不能接。
“骏白。”淇澜放软了声音:“我们一会儿再做商议可好?”转身面对来传达的公公浅浅一笑,虽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公公见笑了,锦儿,为公公包些车马费。”
秦王府书房,沉闷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兜头盖脸的压将下来,令人呼吸艰难。
书桌上,摆着那卷明灿灿刺眼的圣旨。
淇澜不去看骏白,眼眶热热的,怕是一开口就会难堪的颤了音调。她不是怨怪于他,只是这件事发生的突兀,眼下她确实不知如何是好,该怎么面对,尤其还是自己做主接下了圣旨。
骏白叹口气,刚刚接旨时候的怒气重新压了回去:“我马上入宫面见皇上,请求收回圣旨。淇澜你不用担心。”
“皇上的金口一开,是那么容易收回成命的么?”淇澜低了头,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地面,濡湿成了小小的一团。令狐谦能下旨,怕是早已算计出了万全之策,怎么会乖乖的等着骏白去请求废旨?若是应了,皇帝的威严何在?此等赐婚岂不是成了儿戏?
“不怕。”骏白站起,走过来轻轻抱了下淇澜冰冷的身子:“别胡思乱想,嗯?你应知我心意。”
泪水没出息的渐有决堤之势,淇澜狼狈的别过脸:“对不起,我不是……”该死的我只是一下子软弱到无法自持。
“我明白。”骏白抬起她细巧的下巴,目光坚定的望进她的眸子,不给她躲避:“等我回来。”
皇宫,偌大的议政殿空荡荡的,连一贯的檀香气息都微弱到不可闻的浅淡。
骏白站在正中,手中紧握着那道刺眼的金黄圣旨,心中冰凉一片。
身后的大太监朱令宇小心翼翼的:“秦王,您也瞧见了,咱们可没说半句谎话。皇上他真的出宫巡查了,估摸着怎么也得月余,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微服出巡?
骏白心中冷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单单是为了避开自己和这道荒谬该死的圣旨?为了让自己屈从还是真的到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
“秦王?”
收拾起心情,骏白表情淡然的转身:“劳烦公公了,不知可否代本王通禀一声,求见皇后娘娘?”
“这……”朱令宇犹疑不绝。皇帝出宫,那是临行前主子特意着自己候在这里告诉秦王的,至于皇后前几日回了疏月省亲,到底能不能说呢?
“不方便就罢了。”骏白好风度的微微颔首:“如此本王就告辞了。”
朱令宇更深的弯了腰,不发一言的聆听着那脚步渐行渐远终至无声。轻轻的叹口气,大太监摇摇头退出了议政殿并仔细的关上了大门。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擦了黑。入了冬日头落的早,比起夏日,金乌西坠要提前了一个时辰,雾霭霭的,灰蒙一片。
才刚踏进大门,管家王伯就快步走了过来:“王爷,郑将军在正厅等您,来了有一会儿了。”
骏白没做声,脚下稍稍快了些许:“王妃用过晚膳了么?”
王伯摇摇头:“王妃回去歇着了,说是没胃口。福儿丫头拿了些点心进去,半点都没动。”
无声息的叹口气,平息自己心中的愤懑。光线明亮的前厅里,坐姿笔挺的男子,可不正是多年并肩关系深厚的郑家旗?
作者有话要说:
☆、微服出巡
气氛有点怪异。
一直以来融洽万分的两人,此刻横亘其中那么明显的裂痕。皇帝不过一个貌似随意的指婚,轻而易举的添了隔阂。
权谋之术,向来都是皇帝研习的重中之重。
“秦王,”郑家旗轻咳了一声,黝黑瘦削的面孔满是不自在的神色:“皇上赐婚,将舍妹许配给您,按说下官自是喜不自胜。只是……”
“家旗,”骏白接过话,明亮坦荡的目光毫无退缩的迎上去:“你随我战场并肩多年,有什么话需要这样客套着兜圈子么?慢说皇上这赐婚不是本王要求的,即使退一万步讲,本王有了那等心思,岂会不知会你而徒增嫌隙?”
郑家旗惭愧的低下头,懊恼不已:“唉……下官也是不胜其烦。秦王您不知道,下官府邸这会儿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片刻不得安生。这也是没了法子,才凭着借口逃到秦王府偷生半刻喘口气。”妹妹不肯嫁,寻死觅活的要悬梁;母亲急的昏过去好几次,郎中走马灯的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父亲皱着眉一句话都不说,偶尔望过来的目光却让他无地自容如坐针毡;还有他那不省心的婆娘,唯恐天下不乱的火上浇油,说什么秦王位高权重,小妹这嫁过去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骏白无奈的笑,他又何尝不是如此?皇帝倒是一走了之,扔给他一堆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淇澜忍气吞声接了圣旨,他纵使心疼却明了她是为了自己,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猜忌。可是这其中的如鲠在喉他又怎会不是感同身受?
七日后,要么乖乖迎亲,要么大逆不道的抗旨。
原本,他一直磊落无谓的顺其自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会觉得对不起秦檬,好在有袁枚疼惜妹妹,也算了却心事一桩。
眼下却全然不同了,他有淇澜,万般不舍想要护之周全的人儿。
不争,不代表不能争。真要迫到那一步,万事也是不由人。
“家旗,”微微摇曳的烛火在男子清癯的颜上投诸一抹昏黄,油画般的暖心动人:“你我相交多年,当知秦某为人。这桩赐婚,本王定然不会应允。”
“可是,”郑家旗长叹一声:“圣命难为,下官与秦王的想法哪有什么重要。”
“所有责任,本王一力承担。”骏白微笑着,耀眼芳华。
郑家旗差点跳起来,此时此刻心里摇摆不定的天平顷刻间斜向肝胆相照的秦骏白:“秦王你知不知道抗旨不尊的结果是什么?!”
“我还没那么愚蠢,”骏白淡淡的,看着橘黄的烛心一时出神,半晌才转过头:“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明知不可为而屈从为之,是为懦弱庸常,秦某一生,唯有这个底线寸步不让。”
厅外的暗影里,原本忧心事情进展而来前厅探询的淇澜听到这些话,捂着嘴巴蹲了下去,剔透的泪珠断了线一般噼扑落下,沾湿了唇瓣,涩涩的咸意。
说实话眼下这个时节实在不是个出巡的好时候,距离天寒地冻没多远,百物萧瑟凋零,放眼望去枯黄一片。
想到京都中定是一筹莫展的秦骏白,令狐谦扬起薄唇,露出舒心解气的笑容。
“主子,再过半日这条运河就到了灵和县,要取道去泰周,就得弃舟上岸了。”连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令狐谦身后,沉声提醒。
令狐谦收回目光:“连珏到灵和县了?”
连玉点点头,想到皇上看不见连忙出声:“是,已经打点好一切,到时候备了马车在码头候着主子。”
“连凯那边有动静吗?”令狐谦略一沉吟,不管疏月那边进展如何,他都是要先去泰周看过形式再做定夺。
“回主子,暂时没有新的消息。”连玉恭敬的答复。
“知道了。”令狐谦挥挥手,示意连玉可以去船尾找老艄公聊天去了。
这一段运河较为宽阔,加上前段时间绵绵秋雨下了好几日,河水看得见的明显上涨,转弯的地方略有湍急,灰白色的河水深不见底,据说水下暗流漩涡不少,不是经验丰富的老艄公,一般的年轻后生没人敢摇船过这里,尤其是靠近灵和县这截水路。不过也有民间传言,说是下面有长角的龙形大鱼,身长丈余,偶有人宣称看过,说的活灵活现不一而足。
令狐谦看着前面转弯处高高凸起的峭壁,上面土黄的岩石伸出来,鹰嘴样的挡在上空。
上次出宫,还是秦王攻打宁月的时候……
竟是为了一个女子,他和秦王亲如手足的情分就此生疏~
令狐谦叹口气,眼中一时的伤感转瞬被冷酷无情所替代。
为我所用者任之唯贤虚席以待,不能为我所用者……
“公子,前面就到鹰嘴岩了,船头浪大,还是进去舱内休息一会儿吧。”老艄公洪亮的嗓子穿透轰轰的水声,好意的提醒着那个穿着单薄,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贵气公子。
令狐谦抿了唇,无可无不可的转身进了船舱,简陋的矮桌上,有一壶半温的金黄茶汤。
亓王那些妃子的兄弟,该说是愚不可及还是头脑简单?居然妄想勾结作乱的小股游牧民族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