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谦抿了唇,无可无不可的转身进了船舱,简陋的矮桌上,有一壶半温的金黄茶汤。
亓王那些妃子的兄弟,该说是愚不可及还是头脑简单?居然妄想勾结作乱的小股游牧民族翻身,重新自立为王?那一大家子有一个算一个,除了亓芷榕尚算清醒明白,其余的全是满脑袋糨糊的废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至于那个耳根子软又没什么远见的亓王更是没用,枉生了一个七窍玲珑的女儿却要拖之下水,不知道十几日后到了疏月,亓芷榕看到自己时的表情将要精彩成什么样子……
想到那个女人咬牙切齿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丰富表情,令狐谦心情舒展开来。
亓芷榕这步棋眼下看来,无比的合适并准确,她的作用将会不可估量。南楚一统天下,除了政策新规任人唯贤,不可或缺的一条就是手握重大的经济命脉。
从某方面来讲,他该感谢亓王的懦弱,将亓芷榕这样堪称奇才的女子连着身后庞大的身家一起送入宫,使得他现如今如虎添翼,大幅的缩短了天下一统的时间。
唯一始料未及并偏离正轨的,是自己对亓芷榕身体异乎寻常的渴望。那一次强行的鱼…水…之…欢,情绪上及行为上的失控至今想来依旧心有余悸。以至于后来他在心里迫使自己不去靠近亓芷榕,渐渐淡化那种令人畏惧的吸引力。
对于一个处处需要制衡冷静敏锐的帝王而言,没有什么比失控更可怕了。
无论是自身对情爱…欲…望这些方面的寡淡诉求,还是勿需手段就能揽入怀中的各色女子,无一不让他意兴阑珊,提不起半点的兴趣。以至于他一见朱令宇托着的绿头牌就条件反射的头疼。
后宫那些女子,无论是临幸的还是宠爱的,都带着明显的政治目的及自己想要的结果。无论是当初对沭碧菡身子毫不怜惜的掠夺,还是对无双贵妃的宠幸,他都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即使在身体攀升至无比兴奋的高峰那一刻,思维也能正常的运转并做出合适的言谈举止。
亓芷榕不一样,她的身子对自己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于他,是明知不妥却又忍不住的如鸩毒药。这样不好。不过好在他对亓芷榕没动心思。
称帝三年多,感情上唯一的例外,就是沭淇澜。
他渴望得到她却又狠不下心不顾她的意愿而强行占…有那具身子,即使不言爱,这辈子于他而言称得上喜欢的,也就沭淇澜一个。可是越在乎,越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自己亲手将她送出宫,嫁与秦骏白~~~
船身微微颠簸了几下,船尾的老艄公喊着响亮的号子给自己鼓劲,略显苍凉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鹰嘴岩,是敬畏大自然却也奋起相抗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有我
事过三日,淇澜一扫前日的郁结,话语间也不再劝说骏白去接纳。与其口不对心,不如放手一搏!是生是死大不了一命相随,还能有什么大不了!
真的想开了,眼下相聚的时间顿时变得金贵无比,每一天每一秒都在跟时间赛跑般的珍惜万分,恨不能黏在一起的永不分开。
郑家旗又来了两次,甚至在府上力排众议,做通了大部分人的工作,打算将妹子嫁过来,以免秦王违逆圣上而导致的无妄之灾。
骏白谢了他的好意,却也坚决的拒绝了。无论后果糟糕至什么样,他都做了心理准备去承担。
第四日的时候,府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让淇澜平静下来的心思再起波澜。
是南陵王令狐翼。
这种敏感的时刻,朝廷上下众位官员都虎视眈眈的盯着秦王府,南陵王的造访,表面上是亲近安慰之意,潜伏内里的,却是令人不敢深思的某些阴谋。
淇澜在明月苑坐立不安,几次想要出去前厅又转身回来。这次不比郑家旗来,谈论的话题必是敏感至极,姑且不论她一介女流之辈不宜此时抛头露面,另一方面,她也该在内心里坚信骏白的为人和处理方法。
度日如年的翘首以盼,接近晚膳时分,足足两个时辰后,秦骏白终于送客出门了。
远远的,淇澜听不到声音,可是骏白客客气气的笑容及南陵王春风得意的表情,落在眼里都让人止不住胡思乱想。
令狐翼提了什么要求?骏白不至于发了糊涂答应了吧?
紧接着就是晚膳时间,碍于府中伺候的奴仆丫头,淇澜也只是闷头吃饭,任由那些疑问闷在肚子里发酵胀大。
直至回了明月苑只剩下两个人,骏白不急不慢的帮她拆开发髻,一下下梳着黑亮的长发,淇澜终于还是问出口了:“南陵王来做什么?”
骏白留恋的以指做梳,光滑清爽的发丝穿过指间,一直熨烫到心底:“没什么,劝我别做傻事,老话重提。”
淇澜不出声。只是三妻四妾论,需要两个时辰的游说?
心里一丝矛盾,追问又显得不信任,不问这心里又放不下~
“娘子在担心什么?”头发梳好,骏白将双手轻轻放在她双肩,凝目前面的铜镜,映出一双璧人琴瑟和鸣,赏心悦目。
淇澜抬臂,握住他温润的手:“南陵王不怀好意。”她并没用疑问句,这是百分百的肯定式。
骏白轻笑:“落井下石的事人人都会做,不去理会就好了。”
“对不起。”淇澜倏然转身,伸手抱住他的腰,将俏脸埋在熟悉的味道中眼眶发热。
这是她欠了秦骏白的。或许是自己太过多虑,只是无法不去想,如若不是因为自己,秦骏白不会受到诸多的百般刁难,他的地位原本牢固到不可撼动~
“傻瓜。”骏白失笑,伸手揽住她:“还说自己没胡思乱想,你用得着跟我说对不起吗?”
淇澜蹭了蹭,将那丝泪意咽了回去,瓮声瓮气:“以后不会再说了。”
“记得你说过,你们那个时代结婚的夫妻要去度蜜月?”突然转到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淇澜愕然抬头,表示很是接受无能。骏白手指划上她光润的脸颊微微的笑:“虽然我不是很懂,可是借这个机会,我们倒是可以出去走走。只有我们两个,以一个月的时间,不用赶时间的游山玩水,看大海也好,登山也罢,或者寻个小溪钓鱼……”
淇澜怦然,不去想这后面的隐意,立刻的点头应允:“好,明天就出发!”
“这么心急,”骏白宠溺的揉揉她的发丝,眷恋的舍不得放手:“怎么也要准备一下,后天出发可好?”
淇澜点点头:“都听你的。”
“听我的就别想东想西的,要信任为夫。”骏白弯腰抵上她的额头,四目相对深情不渝:“记得一切有我,嗯?”
次日一整天,秦骏白难得的忙的不见人影。
不过想到即将出行月余,怎样他都要安排一下,毕竟问罪之前还是名正言顺的秦王,南楚一品大将。想了想淇澜也就释然了,自己在房间琢磨着现在天气冷了,出门要带的东西可不少。即使去敬目海边气候温暖一些,也要多带些厚衣裳,不比夏日。
快到晌午的时候,府上通报有人求见。
来通禀的王伯满脸通红目光闪烁,竟似惭愧羞愤不敢直视的样子。
看来是熟人……
果然是熟人。
淇澜惊讶的看着跪在前厅一身粗布衣衫依旧难掩风华的娇俏少女,想都不想的答案脱口而出:“如书?”
满是泪痕的小脸抬起,可不正是与如画一般模样,神色却截然不同的美貌佳人?
“王妃。”如书哽咽着,膝行爬过来抱住淇澜的双腿:“求求您救救姐姐,求求您,如书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心中喟叹不已。怎么都是这样老套无创意的词汇——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心里胡思乱想,手上却一刻不停的弯腰去搀起女孩:“你先起来,如书,有话坐下来谈。如画怎么了?”
慌乱的擦掉脸上的泪痕,更多的泪珠却止不住的再度涌出,如书那张雨打初荷般的娇俏容颜令人视之我见犹怜:“如画昨晚受了委屈,一时想不开……悬梁了……”
淇澜吓一跳:“人呢?救回来了?”心思很复杂,百味杂陈难以言说。这算怎么回事,敢情她现在有了圣母的纯洁光环?是什么力量让娇弱的如书来求助素未谋面的自己?
如书垂泪两行,无声的点点头:“幸好如书发现的早……只是,只是这次如画得罪的人大有来头,钱嬷嬷得罪不起,迁怒姐姐,我们两人都被赶了出来……”
淇澜耐着性子:“那现在如画哪儿去了?”
如书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被那个人的家丁拖走了,如书追赶不上……”其实她根本就不敢追,因为那些目光邪恶的男人看着跟姐姐一模一样的自己,不怀好意的互相对视,打算将自己也带回府,亏得自己机灵跑得快~
淇澜硬起心肠:“对不起,如书,我实在无能为力……”
如书瘫坐在地上,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恸哭不止,娇弱的身子颤颤的发抖,所有的尊严和希翼烟消云散。在这个权势代表一切的社会,她们这些女子不过命如草芥……
不是你该多管的闲事,沭淇澜也好,小七也罢。那个如画是死是活,完全与你无关,你想做圣母,这世上有那么多不平事,又能一一管过来么?何况现在的状况,自顾不暇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出手相救
淇澜却是想不到自己的不忍却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掳走如画的背后指使人竟是南陵王令狐翼。
这其中未免太过巧合~
让人安顿好如书之后,无可避免的想到,怕是跟骏白的出行计划暂时搁浅了。
所以晚上骏白回来的时候,淇澜很是惭愧的主动交代了关于自己多管闲事的问题。
骏白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这件事他来处理,淇澜千万不要一时意气用事跑去和南陵王要人。
淇澜苦笑,自己在骏白心中,就是这么冲动之人么?看来自己无形中又给骏白揽上身一件大麻烦,在南陵王刚刚来访过这么敏感的时刻,骏白若再回访南陵王府,某些不好的谣言岂不是要坐实了?
看着淇澜一脸愧疚,骏白反过来安慰她,如画的事情本就是他一时气极处理欠妥,如今适时出手搭救一把,再将两人送回伦虞,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秦王府的大门被敲得震天响,那急促的节奏听的人心惊肉跳。
虽然明月苑离得远,可是骏白是练武之人,听力本就比一般人好很多。被敲门声惊醒后,坐起身披了外衣就下了地。
淇澜睡的也不沉,即使骏白再怎么小心翼翼,身边一空的同时也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的呢喃:“怎么了?”
“可能军中有事。”骏白伸手代她掖掖被角:“再睡一会儿吧,时候还早。”
明月苑门外传来惊慌失措的大嗓门,并不是府中的奴仆:“将军不好了,火铳炮试点火的时候炮膛爆炸了,郑副将重伤!”
淇澜骨碌一下子坐起身,那点薄薄的睡意瞬间不翼而飞。火铳营出事了。
反观秦骏白却很冷静的一一穿戴好,推开门还不忘回头叮嘱淇澜:“待在府中等我回来。”
淇澜点点头:“外面冷,多穿件棉袍。注意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到底要发生些什么?为什么都凑到了一起?
再也睡不着,看着窗外灰白的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云层很厚,太阳始终隐藏在雾霾里面,是个清冷的阴天。
这样的天气,看了更是让人心生烦闷。
被福儿伺候着洗漱后,草草用了一点早膳,也是食不知味。
不知道火铳营那边情况严重到什么程度?那个郑副将,就是骏白提过那个比武招亲的兵士,也是火铳营的负责人,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会不会……
眼前不期然的浮现出万民那空荡荡的袖管。
淇澜打了个寒颤,逼着自己不去多想。毕竟那是朝中之事,是秦骏白身为将军理应负责的政务,自己跟着瞎操心实在没什么必要。
话是这么说,可是事关自己身边亲密的人,再洒脱之人也不能免俗,人之常情~
“王妃,如书姑娘来了。”福儿发现了站在院门外畏畏缩缩的身影,不知道是因为畏寒还是心惧紧张,单薄的身子一直在微微的发抖。
“叫她先上来吧,外面冷。”淇澜无奈的被拉回现实。是啊,她怎么忘记了,还有如画的事情亟待解决,多在南陵王府邸拖上一日,未知的危险就更加三分。
看来今日是别指望骏白能抽出身来处理这件事了。虽然如书的心焦能够理解。
如书跟在福儿后面迟疑着踏进明月苑二楼寝室外间的小厅,心思复杂万分。说她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毕竟当初,她和如画曾在这里,一步的距离就是秦王的恩宠。
如画向来比自己勇敢,敢爱敢恨,动了心就去争取。不像自己,即使心仪秦王,也只敢懦弱的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仰望……
那个神袛般存在的男子,真的不是自己能够觊觎的啊~
“如书,先坐下吃点东西吧。”淇澜开门见山:“王爷有事出去了,怕是今日没法造访南陵王府。”
“我听到了,”如书嚅嚅的,低着头不敢坐:“谢谢王妃,如书不饿……”稍微清醒过来,她明白自己这是强求。无论是秦王还是眼前的秦王妃,都没有必要的理由去搭救如画。只是她有这个福气,王妃是心软之人,即使不那么情愿却也答应了下来。
淇澜叹口气,左思右想觉得这样在府中傻坐着等消息,自己一定会疯的。不如去趟南陵王府。一是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二来,她也该为骏白适当分忧。毕竟自从两情缱绻之后,不知不觉她对骏白的依赖性大到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地步。
哪里还有半点身在皇宫时候冷静果断凡事自理的影子?
从头细细理了一遍自己的思路,确定没什么纰漏的地方,淇澜才起身开了口:“如画的事情,我来处理。福儿你去让王伯安排马车,给我派两个家丁随行,你和红喜跟着我一起去。”
如书眼睛一亮,听完后又焦急的追问:“那如书呢?”
“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