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在我面前放大，帐内的香气逐渐散去，而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难道我今天真的要死在他的手里？
“你在做什么？”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是完颜洪泰。
与此同时，季杏林在我颈间的手，也松了下来。
我立刻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完颜洪泰，看着床上的师娘，又看看我，最后斩钉截铁的对季杏林说：“你暂时不能伤她。”
季杏林眸光一暗，面露不悦之色：“为何不能？她如今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留着她只能徒增麻烦，稍不慎，便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暂时不能伤她。”完颜洪泰的脸上的刀疤，因为他此刻绝狠的表情，越发显得狰狞。
“单于，你不伤她，无非是不想和大陵为敌，事到如今，难道单于以为，放她回去后，匈奴与大陵还能和平相处？到那时，我们先机尽失，恐怕要功败垂成呀。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在偌大的帐篷内无形的蔓延。
季杏林步步进逼，一逼打破沙锅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样子：“单于要放弃草原几代王者的夙愿，今天总应该给一个交代。”
几代匈奴王的夙愿？
这一瞬间，我的心被强烈的震撼住了。不禁有些怀疑起父皇一直信守的治国之道。
几十年来，匈奴等周边之国，年年称臣，岁岁进贡。原来他们几代匈奴王之前早就有入侵中原的野心，只是在等待机会。
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一统天下。
炭盆内涌动着忽明忽暗的红光，帐内，再次陷入一阵静谧。
完颜洪泰看着床上的女子，狰狞的脸上一丝柔情闪过，然后又看看我。他将师娘露在外面的手，轻轻放入被中。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似曾熟悉，我不禁愕然，并终于看清楚这个一直被我视为恶魔的完颜洪泰，他是爱着师娘的。
原来师娘临终之际，在身边给她关爱的居然是他。
终于，完颜洪泰用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只有烈一个儿子，我不希望他此生，活得和我一样。我希望他能幸福。”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糊涂了。
季杏林一步跨上前来，声音有些激动：“就因为他是你唯一的儿子，所以你才应该让他拥有天下，难道你真的想让他入赘中原？”
完颜洪泰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来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直到你把她送回来，我才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也许，当初，我们都错了。”此刻完颜洪泰眼底分明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忧伤。
我看着床上的师娘，心中苦笑，若是她真的能听见我们的话，此刻心中必定也是震撼的。
师傅、季杏林、完颜洪泰，她在一个个男人手中渡来渡去，没想到，到头来，最爱她的那个人，居然是差点将她折磨致死的这个匈奴单于。
原来爱，竟然也可以这样。
“我不能让草原几代霸主的梦想落空，可我更不愿见到烈儿今生痛苦不堪，他是真的喜（。。…提供下载）欢这个女子，这几日，居然用性命要挟我。我已经答应了他。”
完颜洪泰的话让季杏林烦躁不安，他看着床上的师娘，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像是不敢面对什么，想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单于，要的不就是让她能留在一下子身边吗？”
“……”
“我有一个办法”季杏林说话的同时，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瓶子。
“这是什么？”
“年青人的感情未必像单于想的那样，王子还年青，迟早有一天，他会明白，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若单于不信，可以用这个试试。”
我和完颜洪泰同时看向他手中其中的一个绿色的小玉瓶。季杏林看着我的脸笑道：“公主的容貌，果然是倾国倾城，比起初见时，越发妩媚动人了。我却不知，若是给公主另外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那些痴心于公主的男子，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不可否认，我很在乎自己的容貌，即便是女扮男装的那些岁月里，我也是极爱美的，偶尔被师娘他们夸奖几句，都能让我高兴好一阵子。
他居然这么狠毒。我不要。
“你这个混蛋，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你居然也想得出来？”
季杏林见我用手捂着脸，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公主殿下拍了？有道是，女为悦已者容，殿下担心自己的这张脸，却是为谁呢？”
我为谁？
记得我曾问过一个男子：“何子衿，你。。你。。有没有发。发。。现。其实我。我。。很漂亮的，我的爹爹和家人都。都。。说我漂亮，只是你。你。。从来没看到过。你真没神气！”
“何子衿，我只是不明白，你见到我的每一次，我都那么丑，你怎么会喜（。。…提供下载）欢我呢？”
他笑着说：“怎么说自己丑呢？豆儿在我心中不是一般的女子。”
“那是什么？”
“是别人婚礼上，用小手指着负心郎，坚定、决绝的假小子。是宴会上语惊四座的奇女子；是受了伤害，也不去报复的小天使；……”
子衿，子衿，子衿……我在心中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
用手使劲地捂住自己的脸，我好怕，我不要啊。
季杏林的笑容越发张狂，我的心越来越冷。
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突然之间，我想起那日，自己发下的誓言：“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齐豆今日指天为誓，我愿倾我所有，我的生命、我的容貌，我所有的一切，尽管拿去，只求能让他平安归来。”
难道说，我的誓言应验了？
季杏林又指着另外一个红色的小玉瓶说：“再服下这个，公主殿下以前的事情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也就不会泄露今天的秘密了。”
说着，便向我伸过手来。
不可以，我死都不要，我的容貌你拿去好，我不要失去记忆，我不要。
他说，今晚来接我，这些我怎么可以忘记？
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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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单于，完颜烈若是知道你这样对我，他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完颜洪泰似乎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转身走出了大帐。
他要的不过是我不离开他的儿子，如果这点能够做到，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侵入中原。若是他的儿子能忘记我，他更是求之不得。
他不仅是完颜烈的父亲，更是这草原之上的霸主。
此时，帐内只剩下我与季杏林两个人。
我怒睁双目，恨不得将眼前的季杏林凌迟活剐。
“季杏林，你这个混蛋，师娘那么爱你，你却一次一次的利用她，最后，你居然还要亲手杀死她，你究竟是不是人？你那所谓的责任，就是让你变得没有人性，肆意残杀真心爱你的人吗？你真的觉得你所做的一切，会让你的儿子快乐？”
“冠霖，有一天他终会理解，我为他所做的一切。”他的声音很坚决，像是在捍卫自己多年以来，不容置疑的信仰。
“我看你帮助完颜洪泰侵占我大陵江山是假，而你想要你季家坐拥天下，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那又怎样？”季杏林不屑的对我微微一笑：“那个宝座，这天下间没有哪能个男子会不去向往。公主殿下说得对，我季家辛苦数十年，挨到今日，我为的，就是能亲手将我的儿子扶上那个万人向往的宝座。”
话说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无论如何，他今日势必不会再放过我。
所以，我迎着他的目光，用极具嘲讽的表情看着他，然后用比他更轻蔑的口气说：“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顺利进行着？”
“是的，只要完颜洪泰与丽国同时攻打中原，成功就离我不远了。”
我的内心无比震惊，原来他居然和丽国也有联系。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只觉得自己的贝齿此刻咯咯作响。
“在背后指使项择恩的人是不是你？是你和慕容轩联合起来要将何子衿置于死地的对不对？”
季杏林摇摇头，不胜惋惜的说：“若是我的话，定不会让公主殿下活着回来。只是可惜那云南王，少年英雄，为了公主，至今生死未卜，饶是令人惋惜。可见象公主这样的红颜祸水，还是应该尽早除去，免得祸害这天下诸多好男儿。”
原来幕后之人竟然不是他。
“这么说来，你现在应该很幸福了？”
季杏林的脸上抽搐了一下，然后久久的看着床上的师娘。面上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感情？
他片刻失神后，再次走近了我。我本能的后退，可是哪里还能动得了。只能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我虽然不懂匈奴的语言，他们口中反复说的几个字，我听得懂，他们说的是王子。
是完颜烈在外面？
我张口要喊，谁知季杏林的动作更快，手指点了我身上的几处穴道，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我塞回床底。
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我想说话，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全身更是一动也动不了。季杏林果然想得周全，老谋深算。
而我只能，眼睁睁地听着他们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
完颜烈不要走！
我知道，季杏林之所以把我藏起来，是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来对付我，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
我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子衿…子衿…你在哪里？
默念着这个名字，就好像绝望的同时，抓住仅存的一点希望。
也许有一天，我真的忘记了自己，可是还依然记得你。
想到这些，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有人轻轻唤我。我以为是我的幻觉，可是同时有一双手，将我从床下扶了出来。
我抬头看去，这个人一身匈奴武士的打扮，可是容貌却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冲他眨眨眼，他便会意了。伸手解开了我身上的几处穴道。又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给我。我含在口中，没过多久，身上就渐渐有力气。
“公主受惊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人皮面具放在我的面前。
“请公主易了容貌，随在下离开这。”
“你是？”我确定我见过他。
他恭敬的回答道：“在下韩瑞辕，王爷吩咐我等暗自保护公主，另外还有五个人在前方不远处随时候命。”
“何子衿现在在哪？”
“事出突然，王爷此时，不在此处，还请公主快些易容，此地不可久留。”
“你说，外面还有五个，你们是绝命七燕？”
韩瑞辕点头道：“是。”
原来一直不离他左右的绝命七燕，他只留下了一人，其余六个都派了来保护我。
顿时，刚才的绝望与无助，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刻，心中一片温暖。
子衿，我齐豆，何德……何能……
承蒙你如此厚爱。
你，如此待我。
我，今生，定不负你。
我看着床上仍在昏迷的师娘，一咬牙，随着韩瑞辕，从窗子翻到外面，幸好没有人发现。
离开了完颜洪泰的大帐，他带着我向东面的僻静之外走去。
渐渐远离了匈奴王的大帐后，迎面，便看见完颜列领着一众匈奴士兵，正疾步向我这里走来。
他走的很急；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四处张望。在如此寒冷的冬季，他居然不停地用手拭去脸上的汗水。
他突然在我的跟前，停下了脚步。我低下头，欠身与他行礼。我能感觉到，此刻，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头顶。
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没有认出易容后的我。大步向前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他刚才焦急的神情，我的心中隐隐作痛。
这个男子深爱着我，可是我终究辜负了他。
记得他曾对我说：
“豆儿，原来你刚发现我好看？”
“你是不是从来不曾想过，我不知道你是生是死，又见不到你的心情？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
“到时，我要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完颜烈的妻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日从相府回宫，见你听这戏文听的入迷，想必是喜（。。…提供下载）欢的狠。于是连日请师傅学了。单等今日唱给你听。”
“我说过，我要让你的生活里，只有欢笑没有悲伤。只要是你喜（。。…提供下载）欢的，我都会去做。”
“我只要，你不离开我。”
……
他的话我竟然也这样清楚得记着，难道我从来没有被感动过吗？
那个背影，领着众人一个一个帐篷的寻找。终究离我越来越远。
完颜烈，你是在找我吗？
就算你找到我，又能怎样呢？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父汗让我随你来匈奴，其实是欲将我扣为人质。本意是欲侵占我大陵江山。
刚才在你父汗的大帐中，他欲毁我容貌，夺我记忆。
难道这样，你也还要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吗？
完颜烈，也许我们真的没有缘分，你忘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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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失神的时候，韩瑞辕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公主殿下，随我来。”
我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很久，最后来至一处更僻静的地方。
早有四个人等在那里。天下闻名的绝命七燕，其中四个齐聚于此。此刻，他们每个人都是普通牧民的打扮。
见我来了，纷纷与我行礼。
“有劳各位了。”
韩瑞辕走上前，抱拳道：“我等奉王爷之命保护公主，就算拼上性命，也定要将公主安全带出此地。”
“还差两个人？”
“他们一个人保护王爷，另外一个已经去向王爷报信了。”
我由衷地称赞道：“云南王有你们几个属下，真是好福气。”
“公主过奖了，有道是，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