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喊杀声。
我与何子衿目光相视,同时向牢门外看去。
从外面又杀来一批人马,与这里的守卫战在一处。
就在我与何子衿疑惑之际,有一黑衣蒙面之人,飞至我二人身旁,抓起我二人各一只手臂,腾空而起,和牢外飞去。
再回身看去,牢内烟雾弥漫,火光冲天。
何子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去寻那人,可是四下找遍,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身影。
何子衿拉着我翻过高墙,我来时的马车还立于墙边。
只是,驾车之人,早已没有了踪迹。
“快上车,先离开这再说。”何子衿一边催促,一边坐于马后,亲自驾车。
“我们去哪里?”
“出城!”
出城?我以为他会选择先与我隐藏起来,然后再伺机出城,毕竟这里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比如,穆霜馨无论怎样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不会舍她不顾的。
于是忍不住问道:“玲珑还有穆姑娘她们怎么办?”
而何子衿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并不回答。
想不到,何子衿驾车的技术如此好。看着他沉静的俊彦,即使在这样逃亡的路上,我依旧感觉到无比的踏实。
似乎有他在身边,所有的苦,也都能变成甜蜜。
他侧过头,看着我发呆的样子,也忍不住轻轻一笑。可是这个笑容还没有完全浮上嘴角,便又僵在了那里。
而马车也同时停了下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此刻我们已经到了城门之前。
此时,城门紧闭,门前没有半个行人。而城头之上,明黄色的龙旗飞舞,一瞬之间,无数的金甲军从天而降,将我们团团围住。
空气刹那间凝固了。城墙之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豆儿,你太任性了!”是父皇的声音。
原来父皇早就已经在这里等我们多时了。
是呀,你父皇如此精明的一代对君,怎会轻易的让我们挑走?
父皇一声令下:“将公主拿下,何子衿就地正法。”
“是!”众将得令,成千上万的利剑同时挥向何子衿。
我知道,如此情形,何子衿断无生路。
我突然大喊一声:“住手!”
一边用手中的长剑抵向自己的脖颈。
我要赌一次,用十五年的亲情赌何子衿一命。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哀求道:“父皇,孩儿不孝,今日父皇若是真要取他性命,那父皇就连豆儿的尸骨与他一同合葬。”
“你这个不孝子!”
父皇目眦欲裂,大吼道:“你若再任性,我就将他立刻碎尸万段。”
“豆儿,不要做傻事!”何子衿的口气接近疯狂。
我手中一用力,利剑割破肌肤,鲜红的血渍顺着剑光格外耀眼。
所有的人一动也不敢动,怔怔的看着血渍一滴一滴的流淌在地。
“豆儿!”一声呼唤,来自父皇与何子衿两个不同的声音。
父皇的神情无比痛楚,几乎在城头之上站立不稳,几欲跌倒。
父皇于我终究狠不下心来。
方才刚刚停下的雨,此时又下了起来。大雨中父皇年迈的身影,看得令人辛酸。
雨水很快将我身上的衣衫淋透,而父皇也将头顶的伞儿打落。
任雨水淋遍全身。
“让他们走!”
君无戏言,父皇一声令下,城门在雨中吱呀打开。声音格外刺耳。
我扔掉手中的长剑,将头重重的扣在地上,哭道:“谢父皇成全!”
风雨中,再次传来父皇苍老低沉的声音:“从今以后,你我父女,恩断义绝。陵国再无公主,而你也不再姓齐。”
我的头还扣于地上,只觉得嗓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父皇,不要豆儿了?父皇我是你的女儿呀,你不要我了吗?”
父皇仰天长叹,然后俯身对我说:“既然不再是齐氏的女儿,今日之后,也不必再为仇恨所累。你们走吧。”
风雨交加的秋日里,我于城门前长跪不起,可是再抬眼,城楼之上再也看不到父皇的身影。
可不知为何,在此后很长的日子里,我都会做相同的一个梦,梦见风雨的城头之上,年迈的父皇久久地凝视着我与何子衿离去的身影。任雨水淋透,仍在偷偷的目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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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顾不得伤口的疼痛,蜷缩在何子衿的怀中哭泣。可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定睛一看,居然是绝命七燕。
顿时恍然大悟。
送别
雨越下越大,整个天阴沉得如黑夜一般,马蹄带起泥浆一路飞奔至我们的近前。
绝命七燕翻身下马,齐齐跪倒,口尊:“王爷”
“嗯”何子衿淡淡的答应一声。
“穆姑娘已经被送往丽国了,其他人也于前几日秘密离开了别苑。这几日,我等一直秘密匿藏于王爷左右,但未见王爷召唤,所以迟迟未敢露面。”
“其余的人呢?”
“周围还有三千余人,随时候命。”
听到这里,我本来死死抓抱住何子衿的手,一下子松开。
口中的腥甜还留在唇齿之间。脖颈上的伤,并未觉出半分疼痛。可我亦能感觉出自己的异样。
在我齐豆十五年,不算漫长的人生中,从未感觉过自己的一颗心像此刻这般,跳动的如此剧烈。仿佛就要冲破胸膛,呼之欲出。
记得来京城之前他笑着对我说:“豆儿,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的在一起。”
这句话曾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此刻,我所有的疑惑瞬间清晰。
他,原来早就预料到今日的结果。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在他和亲人之间做出选择。
他,早就看透了我的灵魂。洞穿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个男人待我,情深意重。
可是他又待我,如此残忍。
我的心,像被人生生地用刀子从上面挖掉了一部分。此刻连呼吸都是痛的。
抬起头,早已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在这个男人面前从来都是乖顺的,可是此刻我好难受,情绪中有太多的东西想要发泄出来。
我顾不得还跪在地上的众人,挥拳向何子衿打去。
“何子衿,何子衿,何子衿……”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不停的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用拳捶打他。
我爱他,我也恨他。
我坚信自己的选择,也同样恨我自己。
而他始终面无表情,将刚刚挣脱出他怀抱的我,再次抱住。双臂越收越紧。
任我如何挣扎,他依旧纹丝不动。没有一句安慰,甚至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任我在挣扎中疲惫下来。最后趴在他的肩头大声地哭泣。
我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因为我根本就舍不得伤他分毫。更因为如果一切能够从头再来,我依然会如此选择。
这一点,似乎这个男人比我自己看得更加清晰。
雷电交加。
何子衿英俊的面庞在雨水中显得更加精致,他终于深深的看了一眼逐渐平静下来的我,然后转头对着跪于地上的几个人问到:“我要你们查的事情可有进展?”
众人一直不敢抬头。
此时听到何子衿的声音,忙答到:“回王爷,已经查到了。”
“哦?怎样?”何子衿的口气,一下子急切起来。
回话的韩瑞轩,抬起头目光在我的脸上一滞,面露难色,复又低下头道:“公主身上的毒,确实不是穆姑娘所为。在下查到,这种毒药名为‘无盐’中毒数月之后方才会使人的容貌发生改变,而穆姑娘一直呆在京城的别苑之中,所以从时间上推断,下毒之人必定不会是穆姑娘。”
原来是为了我的脸。
原来下毒的却是另有其人,数月之前,难道是我在丽国皇宫的那段时间?
我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有些辛酸。
在我遇到他时,他还没有看到我全部的美丽,可是他却爱上了我。
在凤凰台上,我为他一人,展示自己最美的容颜,可他却拒绝了我。
而今天,我们终于走到一起了,可我不仅没有了高贵的身份。甚至连容貌也变得如此的平凡。
可他,却不惜一切手段,只为能让我永远的留在他的身旁。
没有哪一个女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没有哪一个女子会在自己的爱人面前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我虽然还在抽泣,可是已经慢慢的转过头,目光看向地上回话的人。
韩瑞辕继续说道:“无盐,并非剧毒却极为罕见,对身体无害。
属下查到,此毒至今在世上并未有过太多的记载。所以根本未曾有解药。只是有一种传言。
前朝亡国前,皇室的一名妃子为了掩护小公主逃生,服用此毒,让本来的花容月貌,变得平凡无奇。
除她之外,世上再无人用过此毒。
所以‘无盐’之毒缘自前朝,而解毒之方已被前朝的亡国之君,一并藏匿于早先留有的宝藏之中。”
说到这里,韩瑞辕再次抬起头,瞧了瞧何子衿此刻的脸色,然后迅速低下头补充道:“当然,这些只是谣传而已。”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何子衿开口。这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耳边雨水‘哗哗’的声音。
每个人的衣服都已经全部被淋透。气氛有些凝重。
可就在这时,我们身后又再次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而这一次,何子衿的手,明显的摸上了自己腰间的长剑。地上的七个人也再次翻身上马。
我也随着他们的反应,紧张起来。
来的不是何子衿的人?那会是谁?
用耳力细听,这些人一定是冒雨追赶我们而来。
电闪雷鸣,一匹白马冲在最前面。冲着我们大喊道:“豆儿!”
声音无比的熟悉。
是太子哥哥?
何子衿似乎也没有想到,面上怔了一下。
他拉着我的手跳下马车。
与此同时,太子哥哥也翻身下马,朝着我们走来。
太子哥哥一挥手,随之而来的人都退到我们数丈之外待命。
太子哥哥的脸上没有了昔日温暖的笑容。神色哀伤而痛惜:“豆儿,方才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放心,父皇不过是一时气恼,哥哥一定会想尽办法,让父皇收回成命。”
原来,哥哥对父皇决心除掉何子衿的原因,依旧毫不知情。
我心中一酸;忍不住问道:“哥哥,若是有一天,豆儿做了令哥哥失望的事情,哥哥可会怪我?”
太子哥哥,盯着我的双眼,目光中皆是信任与宠溺的神色。他微微一笑,对我说:“豆儿永远是我最珍爱的小妹妹,我和子衿永远都会保护你的。”
不用看,也知道我此刻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去。
“子衿!”
我身旁的何子衿,拱手道:“太子殿下。”
哥哥上前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肩膀:“子衿,今日,我就将豆儿托付与你,你一定好好照顾她。”
何子衿迎上太子哥哥的目光,口气无比郑重:“太子放心,我珍惜豆儿,远远超过自己的性命。”
太子哥哥将手从何子衿的肩上移开,然后又递到何子衿的近前:“子衿,你追随我多年,我二人虽非手足,但在我的心目中,永远视你为兄弟。”
我知道何子衿的自制力一向很好,可是此刻,即便在如此大的暴雨之中,我亦能看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慢慢的伸出手,在空中滑落半个弧度,最后与太子哥哥的手掌,重叠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望着这天下间最最出色的两个男子,雨帘之下,宛若双生。
“子衿,丽君的毒,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你二人只管放心离去。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带豆儿可是要回云南?”
何子衿并不回避,点头道:“正是。”
云南,那是何氏一族的根基所在。到了那里,就算是父皇也将是鞭长莫及。
太子哥哥一声叹息道:“我派人在天牢周围伺机保护你们,可是却不曾想,父皇今日动用了如此多的兵力,还好我听说,当时有一蒙面之人,暗中助你们一臂之力。”
我沉默不语,心中猜测,那蒙面之人,应该是师傅。师傅与父皇相交多年,若想帮我,只能是如此行事了。
何子衿冲着太子哥哥深深一躬,“原来是太子派人于天牢之前相助,子衿感激不尽。”
我却不免担心起来:“哥哥,父皇已经对你心存芥蒂,今日之后,恐怕父皇……”
“豆儿,相信哥哥!!”
说完,太子哥哥翻身上马,于马上居高临下大声对我说:“豆儿,哥哥今日承诺你,他日一定迎你回宫,为你补办一场令世人羡慕的婚礼。”
哥哥!
说完之后,他扬鞭而去,清隽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风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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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哥哥走后,我们一路急奔,虽看不清天色。但心中算来,此刻天色必定已经不早了。
我们的衣衫早已湿透,我更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何子衿此刻已经不必亲自驾车,我二人坐于马车之内,我始终不曾开口。而他,却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仿佛一不注意,仿佛生怕我会再出什么意外,离开他。
一直到马车停下来,他才拉着我的手,向外望去。
原来,前面的山坡之上,有一座废弃的小屋。
“王爷,今夜暂且在此处避雨吧。”
“嗯!”
走进屋内,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看来此处早已荒废多年。
庆幸的是,地上还有一些木柴。
韩瑞辕等人,取出火石,为我们拢了堆火,便转身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我与何子衿二人。
火光跳动,忽明忽暗。
沉默了一会,他轻唤我,“豆儿。”
“嗯”我低下头,习惯性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柔声道:“把衣服烘干吧,否则又要生病了。”
“嗯!”
可是等了半天,他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此刻的衣衫全部紧贴在身上,这样被他看着,脸上立刻滚烫起来。
他慢慢的走近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