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若无其事的关上车门,连看都没看雪娅一眼。
“你和她说了什么?”我心下顿感不妙,很可能自己又被算计了。
老妖阖着眼,靠着车板嗓音慵懒,“你和易凌风是‘旧相识’?”
老妖答非所问,我白了他一眼。
雪娅喜(。。…提供下载)欢老妖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雪娅哭着跑了,老妖那一眼……我恍然大悟。
我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不是对他说你……和我……”
老妖笑而不答,我长叹一口气,阿弥个陀佛的,又一个“断袖”的!要断你们自己断成不成?
“你们……”老妖白皙的手指敲着马车,微微一顿,嘴角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在奉德认识的,你去锦绣楼时在巷子里见的人,就是易凌风?”
我瞥了瞥嘴,淡淡的说:“要是巷口匆匆一面都能算旧相识,那我和街东容四少家那条叫‘将军’也称得上旧相识了。”
老妖板着脸,却不可抑制的漾着得意的笑,嘴角一扬一缩微微抖动,就像面部抽搐一样。
许久之后老妖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秦川……”
我随手捞起一本史志》翻看起来,不再理老妖。
我一到侯府门口跳下马车,连声喊累,匆匆回府,连头都没回一下,脚底像踩上了风火轮一样。所幸的是老妖既没说话也没阻止,扬扬手让车夫驾车回了他的王府。
我轻舒了一口气,踱步回房。
我那名不见经传原本没有匾额小院,赫然写着“卿园”。龙飞凤舞,恢弘大气,不是老妖的字还能是谁的?
“王成,王成,王成……”
王成一路小跑,“侯……侯爷,您找小人?”
我似笑非笑看着王成,“王总管,府上没钱请护院么?”
“不是有英爷和封爷么?”
我扯出一个难看之极的笑,“人呢?本侯一个也没见到。”
王成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的说:“他……他们是侯爷您的贴身护卫,小的,小的不好越权。”
我侧目瞥着王成,您的意思就是说自己的人自己没看好,大晚上的在这里发什么疯是吧?
我指了指背后的匾额,“那这个,总是王总管的职权范围吧?它是自己飞上去的不成?”
王成抬头一看也傻了眼,半晌说不出话来,不用说,这位比我知道的还晚呢!
我看着他的样子更加气愤,清音侯府虽不是什么机密要地,但也不是客栈茶楼不是?
人来客往就暂且算了,这么大块匾额竟然没人看见?老妖您是要开“卿园”连锁店还是吃饱撑的?老妖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推开院门,一挥手, “拆下来烧了。”
王成面露难色,“这……这是殿下的字,侯爷……这……不妥吧?”
我长舒一口气,对王成挥了挥手。
要是真烧了老妖“送”的匾额,我还真不敢肯定他明天会不会把另一块挂到我的床头上去。
老妖自从“十年一觉”解了以后,人就变的不可理喻。
我恨恨的说:“英爷和封爷要是回来了,不准他们支府里的银子。”
王成满口应承,脚底抹油,生怕我再改变主意让他把老妖“送”的匾额劈了当烧火棍。
我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英爷和封言自从老妖解除蛊毒之后怎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光知道在我府上支银子,用人的时候就连个鬼影子都找不到?莫非要等我被人戳成马蜂窝再出来?
现在洛阳是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时期,人员复杂,局势纷乱,连巡城的禁卫军都增加了一倍,更不用说国邸被围的如何水泄不通了。
每个达官贵人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看的我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当然,事有两面,他们都不在,也方便我行动。
翌日,又是宫宴。
各国使臣皇亲贵族,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我单刀赴会竟油然而生一种鸿门宴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就像剥了皮的软柿子,看起来分外的好“捏”,那种怏怏不安又来了。
几经观察打探我才得知今日的宫宴主题是四国政治联姻,那我来作甚?
凌疯子怡然自得的看着场上的歌舞表演,丝毫不理会我的尴尬。
宣城和观月盛装打扮,眼神空荡荡的,像待价而沽的人偶。因为坐的近,我清楚的看到宣城紧张的双拳紧握,观月一双玉手,冰蓝色的指甲,不安的绞着手帕。
我意兴阑珊的轻啜了一口酒,当真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决定一个女子的一生,她们本人却没有发言权?
凌疯子抖了抖衣摆,缓缓起身颔首施礼娓娓道来:“本太子奉皇命出使贵国,蒙昭皇盛情款待。齐昭两国本为邻里,昭皇与我父皇又为故交,大齐欲与昭国结为姻亲,边邻永好。”
凌疯子话音刚落,北国,月息国也纷纷出列欲结姻亲。
皇上蓦然牵起皇后的手,“众使此言正和朕意,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优雅得宜的一笑,“臣妾无异议,自然是凭皇上做主。”
雍容大度,一派母仪天下的风范,面泛微红又如青葱少女一般,莫非她刚刚那一瞬的惊讶是我被灯火晃花了眼?
皇上拉过皇后的手轻拍,一本正经的说:“皇后怎能如此说,你可是朕的皇儿们的母后,若是在寻常人家你便是他们的母亲,婚姻大事怎能不听取你的意思呢?旁人还以为朕在家是独断专行呢!”
皇上的戏语仿佛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在逗小妻子,引来了席间一阵哄笑。
若不是知晓这帝后之间的那些纠葛,我也定会以为这是一对恩爱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的夫妻。
我拿起酒杯默默的抿了一口酒,帝王家!
皇上刚刚的话分明是想让人误以为自己想纳妃子,只是想试探皇后。可怜的观月吓的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却被宣城生生的拉住。
听到联姻的对象是皇子时我发现宣城微微的舒了口气,宣城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入宫为妃对她和观月确实是件可悲的事。
在昭国,儇后和慕容氏动一动,山河都为之颤三颤。大齐?恐怕鞭长莫及了。
皇后脸色微变,转而低首轻声说,“臣妾无状了。”
我轻揉了揉额头,没完没了的奉承寒暄,别装的好像是现在才在琢磨这件事一样成么?
老早前,皇上就频繁召集皇室宗亲,想必就是在商议这件事。时间也不早了,把方案拿出来吧!
我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不经意的看见南宫予澜正好望着我,她面颊微红,眼神迷离,清浅一笑,隔着席向我举杯。
我敛下眼避开她的目光,至真至纯,上善若水,若是她没安排那场狠辣的追杀。
此刻的忆轩让我再提不起秦川时那份呵护之心,尤其是在日前盛传奉德锦绣楼被人一夜灭门,付之一炬。
皇上金口一言,“封齐观月公主为六皇子宇文景央正妃。”
我的手徒然一抖,满杯美酒尽撒在桌上。微微浅叹一声,观月?如此蛮横任性,宇文景央,合适么?
我向宇文景央望去,却发现老妖正在捏着酒杯,了然的笑看着我,微微点头,沉如深潭的眼眸中透着洞悉世事的薄凉之意,我的胸口没来由的又抽疼了一下。
我自嘲一笑,又洒了一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修~~~~
☆、西瓜和爱情的辩证关系
宇文景央霍然起身,清俊的脸庞上凝着薄薄的怒意,撩起衣摆,咚的一声跪在雪地之上,“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阴沉的看着宇文景央,极力维持着笑脸,“景央!”
宴会上顿时寂静无声,刚刚费心渲染刻意维系的喜庆气氛荡然无存。
本来么,千里迢迢而来,嫁娶之人由不得自己半点意愿,谁能发自真心的高兴起来?
更何况你喜(。。…提供下载)欢桃子,别人非要塞给你西瓜,还要跟你说,要识大体,我们是有纪律的,统筹规划的,桃子我们已经有安排了,甭惦记了,还有西瓜总得有个去处,要不凑合凑合吃吧。
实在吃不惯就把它拿回家供起来,再去买个十个八个桃子就是了,西瓜烂不烂的和你就没什么关系了。
皇上微眯着眼睛,透出威严的精光,“景央,你醉了。”
“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宇文景央缓缓的伏□子直到面贴白雪,异常恭敬,却由始至终都板着一张清寒孤傲的脸,和皇上顽抗到底。
皇上冷哼一声,对内侍官挥了挥手,“内侍官……”
几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领命去“搀扶”宇文景央。
宇文景央平缓的说: “儿臣恳请父皇,母后。”
我却看见他伏在白雪上的手,指关节弓起,指尖嵌入雪地之中。
皇后闻言,身体一僵,头上的凤凰步摇轻微晃动,朱唇微启柔声训诫:“皇儿,不可任性胡闹。”
皇后霍然起身,盈盈拜下, “臣妾管教无方,请皇上责罚。”
皇上阴晴不定,迟疑了片刻方才挤出一丝笑容,“还不快扶六皇子下去?如此醉态岂不让各使臣笑话。”
宇文景央扬起头,“请父皇成全。”
皇上面色铁青,勃然大怒,面子再也挂不住,把白玉酒杯重重的搁在桌上:“你这个……”
话刚起头就梗在喉咙里,皇上脸色难看,喘息了几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皇后连忙起身换,内侍官七手八脚的把皇上抬上龙撵。临行前皇后对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会意的点了下头,皇后一行人护送着皇上回了寝宫。
一场政治联姻的盛宴竟然以皇上昏死收场?宇文景央,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皇上这晕装的倒是恰到好处,软趴趴的倒在靠垫上,要是再在夸张点别人信不信暂且不说,光是直挺挺砸在龙椅上也够他养个一年半载的,弄的不好就直接入住尚北皇陵了。
皇上也是实在被逼无奈,下不了台了。
宇文景央和他死磕到底,他也不能因为赐婚未遂把自己的亲儿子拉出去砍了吧?那可是亲儿子,何况这么干颜面何存?
我猜他这是缓兵之计,等打发了使臣再单独料理宇文景央,今日之事么……推说酒醉就什么都糊弄过去了。
宇文景央激烈抗婚让大齐使团颜面扫地,凌疯子一直板着一张脸,我连忙起身辞行,免得他把气撒在我身上。
可奇的是另一个当事人观月公主,依她高傲的性子,被当众拒婚,还不没完没了?此刻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我看她倒是有点喜出望外。
其实皇上实在没有必要气的两眼一翻,除了宇文景央和观月这一对,别人不是都接受了您的赐婚么?虽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但总算明白了西瓜和桃子的辩证关系,只有接受了西瓜,才有自主选桃子的机会。
比如我们性格偏执的太子和宣城公主,比如北国的太子查尔胜和昭国的荣庆公主,再比如月息国那位由始至终都带着面具,由始至终都没开过口的国主和昭国的华晨公主,再比如……雪娅公主和五皇子宇文景元。
二皇子宇文景颜是已然纳了正妃,老妖则是拿守孝当挡箭牌。
顺便说一句,荣庆和华晨都是宗室女,皇上无公主,这等远嫁和亲背井离乡的倒霉任务自然落到她们头上了,弄得不好两国哪日一翻脸她们就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品。
就在这御花园,几日前折梅盛宴的旖旎春情余温尚在时,今日的政治联姻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冻结冰封了那妖艳芬芳。
原来,如诗如画的折梅盛宴是用来破灭最后的镜花水月的。
我回望一眼红墙碧瓦的宫殿,转身上了马车。苏熙,抱歉,这个我没办法帮你,也不会帮你。
我欠你的是三条命,只此而已,其他的……我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我不会轻易拿起一样东西,若是拿起了也不会轻易放下,一旦放下了,便再也不会拿起。
我脚步一僵,赫然看见老妖已经端坐在我的马车之上了,靠着车板闭目养神,浑身都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冷意。
老妖面色沉静,“上来。”
不知怎么,我看着老妖觉得心底发慌,这场景不是太熟悉了么?
上次出逃被老妖抓回洛阳的时候他不就是这个样子?携雷霆万钧之势,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已然缩回去的脚迟疑了一下还是上了马车,这个问题很显然,就是所谓的,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么?跑的了庙,以后就不信佛祖了么?
老妖沉着脸不说话,我撩开车帘张望,琢磨着马儿你能不能跑快点?
万一等会他突然又决定不和我冷战了,那我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洛洛……”老妖嘶哑低沉的轻唤了我一声,仿佛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和一名女子有了肌肤之亲,亲了她,还撕了她的衣服,但我……是情势所迫……”老妖埋首在他的大裘里,修长的指节抚着额头微露倦意,半阖着眼,睫毛耷拉着,意兴阑珊。
我一听顿时一股邪火蹿到了头顶,这就是几日前对我信誓旦旦的说“此生娶妻,非你不可。”的人?
非我不可?那你还和别人有肌肤之亲?还撕了人家的衣服?我真想一脚把他踹下马车去。
我没好气的冷声说道:“情势所迫?有人拿菜刀架在你脖子上?既然都有了肌肤之亲就索性娶进门算了。咬了一口的西瓜,吐出来都变成一滩水了,难道还能再退银子?”
老妖隐隐懊丧,追悔莫及的脸我就火冒三丈,愤然拍了两下车门,气呼呼的吼道:“停车,本侯要下车。”
车夫听我口气不善,立马停下了马车,老妖却一扬手,“继续走。”
车夫扬起马鞭卖力的抽了马儿一鞭,咯哒咯哒咯哒,马车又一次飞奔起来。
我“哐啷”一声推开车门,“本侯要下车,你没听见?”
我一向和颜悦色,无可无不可,得过且过,车夫一脸为难马鞭在手里耷拉,瞄着我和老妖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的说:“可……可……”
老妖一把把我拉回车厢里,“没事,赶车。”
我冷冷的瞥着老妖,“怎么?少渊还要管到我府上来?”
老妖咧着嘴用宽大的袖子在我面前扇啊扇,“洛洛,消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