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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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湘月-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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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往这儿一想就不怕了。”

  谭意哥道:“玉朗,别再磨蹭了,你快快走吧,要是有人来了,瞧见你这包总不太好吧!”

  “有人要来?有谁要来?”

  “有好几起人呢,他们一连叫了我几天的局,娘都以告病推过去了,粮漕上的李大人今天生日,不便铺张,就在我这儿设一席,请几个同僚小贺一下。”

  “他们知道你生病,就不该来吵闹呀。”

  谭意哥笑道:“他们原来要摆在隔院袁兴儿的楼上的,就是因为听说我病了,才改到这儿,说是为我冲冲喜,人家的好意,我怎么好拒绝呢?”

  张玉朗道:“什么好意,明知你有病,就更应该让你静养,不来吵闹才是。”

  谭意哥轻叹了一声才道:“玉朗,你是怎么了,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可是你也要讲个道理,在我未曾脱离乐籍前,我是不能拒绝的。再说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冲着娘的面子,因为他们都是娘的老朋友,娘脱了籍,只有借我的名义,所以才有冲喜的说法。你在别家可曾听说过,席开在楼下厅里,也是娘在招呼,我高兴可以去应酬一下,不高兴也可以不理的,在这种条件下,我能说叫人家别来?”

  张玉朗骤然发觉自己失态,倒不由得红了脸,讪然道:“我……我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那些人未免太不讲情理而已,连生了病的人都不放过,但你那么一解释,自然是另作别论了。”

  谭意哥道:“我的解释其实也错了,第一、我根本没生病,称病已是不对,第二,我身在乐户之籍,款客就是我的责任,我已经放弃了我的责任便更不该。”

  张玉朗一怔道:“你要去席上应酬?”

  谭意哥点头道:“是的,这是我该做的。”

  张玉朗道:“你何必呢,既有理由休息,你大可不去管他们。”

  谭意哥苦笑一声遣:“那是别人对我的体谅,我却不该放弃我的职守。”

  “这算是什么职守?”

  谭意哥脸色一沉道:“玉朗,我的职业也许不算高尚,但是我以歌舞娱人,以诗词言笑娱宾,我并不觉得自己卑贱,我付出了自己的劳力,取回代价,也没有什么不对,你看不起欢场女子,是因为有的人为了钱,可以卖得更多,只不过我并没有那样做,我问心无愧,你若是以为有钱可以在这儿买到一切,你就大错特错了。”

  张玉朗一听语风不对,连忙道:“意娘,你误会了,我怎么会那样想呢?”

  谭意哥冷笑道:“你心中确实是那样想的,所以才不高兴别人来。”

  张玉朗道:“我……是不高兴别人来,因为我不愿意别人占去了你的时间。”

  谭意哥道:“你自己呢,是否又把你的时间都给了我呢?你要我杜门谢客,就只是为了等着你一个人?”

  张玉朗怔住了,半晌才道:“意娘,我……”

  他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谭意哥冷冷地道,“你如果要去办事情,可以去了,若是回来得早,席还没散,你自己到客房休息。”

  张玉朗道:“意娘,我可以不出去。”

  谭意哥哦了一声道:“那你就得打点一下动身上京了,你原是准备好今天上路的。”

  “我不去了,那儿都不去。”

  谭意哥道:“那你就在客房里歇着,我可要去梳妆一下,准备款待宾客。”

  张玉朗道:“意娘,我放下一切不出门来陪着你,你总不能叫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谭意哥道:“对不起,少爷,我没有那么好的命,也没有那么闲,有些事是我必须去做的。”

  张玉朗道:“意娘,你怎么了?”

  谭意哥神色冷峻地道:“没有什么,我发觉你在心里头根本就看不起我这么个人,你卑视我的行业………”

  张玉朗道:“意娘,天地良心,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正因为我太看重你了,才不希望你再过这种生活。”

  谭意哥道:“这种生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只要我自己行得清白,谁又敢欺负我?”

  张玉朗刚要说话,谭意哥冷冷地道:“别说了,人之相知,贵在知心,我相信你的人格,不在乎你沦为盗贼,但你却信不过我身在倡家的清白。”

  “意娘,你知道我们的处境不同。”

  “有什么不同?只要你失手被擒了,难道会因为你是张玉朗而不算你犯法?”

  张玉朗语为之塞。半晌才道:“意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要你杜门谢客,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愿意你再去应酬别的男人,这总不会有错吧?”

  谭意哥道:“没有错,只不过你忘了一件事,你自己付出了多少,才能要求多少。”

  张玉朗不禁一怔,谭意哥道:“每个人多有自己的本份,假如我今天被你迎娶了回去,你要求我怎么样,我都不能违抗你,女以夫为天,天命不可违,这点本份我一定能守住的。”

  张玉朗的嘴张开却没有说出话来。谭意哥又道:“假如你营金屋把我藏了起来,也可以一说,因为我是你买下来的。”

  张玉朗已经想冲口而出,说我就把你买下来好了,但话到口边,他忽然止住,想到这句话绝不能说,因此只有苦笑一声道:“我倒很想把你买下来,只可惜你不是出个价钱能买得到的。”

  谭意哥望了他一眼道:“那还算你明白,我若是有意待价而沽,早就轮不到你,比你有钱的人多得很。”

  张玉朗叹了口气道:“意娘,我又没怎么样,你却排渲了我一大顿。”

  谭意哥道:“我只是提醒你,你不能对我怎么样,男女相悦是两厢情愿,但也要相互尊重,相互体谅,没有谁应该高高在上,至少,现在你还不是高高在上。”

  张玉朗道:“我并没有呀!”

  谭意哥道:“那就像个大男人一样,懂点事,别在这儿发你的大爷脾气,做你应该做的事去。”

  说完,她迳自离去,没有再理张玉朗,而张玉朗却想了半天,才算明白她一半的话。

  丁婉卿在楼下接住了谭意哥道:“丫头,我听见你跟玉朗在拌嘴,所以我没上去,这不好……”

  谭意哥道:“娘,怎么不好了呢?”

  丁婉卿道:“他要你不事酬酢,杜门谢客,是关心你的,嫉妒你跟别人在一起,因为他爱你,才会嫉妒,你实在不该对他那样子的。”

  谭意哥却凝重地道:“娘,我不是对他怎么样,而是在振拔他。”

  “振拔他,他不是很好吗?年轻,多情多义,才华又高,风趣英俊,更难得为人正直,有一身好武艺,家中还有田产生计,这样的一个男人,几乎是十全十美了,你对他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谭意哥苦笑道:“我对他倒没什么,他对自己可太满意了,正因为太自满,所以他才处处刚愎自用,独断独行,这样子下去,已经很危险了,若是我再对他假以辞色,使他沉缅在温柔乡里,那他就更完了,说不定这一辈子,也就此消沉掉了。”

  丁婉卿道:“你还要他怎么样?”

  谭意哥道:“不怎么样,我要他堂堂正正地做人,规规矩矩地谋个出身。”

  “你还是要他去做官?”

  “做不做官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做事,可不是做那些好行小勇,只见小义的事。”

  丁婉卿道:“他也没有闲着呀,他家中的茶庄,不是一直都在照管着的吗?”

  谭意哥笑道:“那种事是祖上所遗的旧业,虽不可废,但也不是非他不可,只要有个妥当的人,一样可以管得很好,而他的才华、能力,都可以做更好、更重要的事,而且他也应该自创一番事业,才不虚此生,不辜负上天生就他这一个人。”

  才说到这里,旁边闪出个人来,兜头一揖道:“意娘,多谢你这番金玉良言,算是把我惊醒了,如非你这一席话,我一直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迷迷糊糊的过日子呢。”

  原来是张玉朗去而复返,倒把谭意哥吓了一大跳道:“你怎么回来了?”

  张玉朗道:“我忘了带钱,我要去找的这几个朋友,都是苦哈哈,很可能要我请他们吃顿酒的,他们身上经常连一钱银子都挖不出来,但是他们一过手,却是几千两银子。”

  谭意哥道:“这是些什么怪人呢?”

  张玉朗道:“是跟我师兄一样的游侠,身怀绝技,却隐身市井,暗行侠义!”

  谭意哥道:“身浴盗泉而点滴不饮,这倒是很值得尊敬的人,那天让我也认识一下。”

  张玉朗道:“好的,但是要等我先去跟他们说了,他们的脾气很古怪,我准备找到他们,把妙贞观的事交给他们代办,自己上京去了。”

  谭意哥道:“你是否因为听了我的话而不高兴?”

  张玉朗道:“那怎么会呢?我感激都来不及,只遗憾你不早点跟我说,而且你应该当面跟我说的。”

  谭意哥道:“我怕太伤你的尊严,准备再观察你两天,如果你仍然沉迷不悟,我是准备给你一番针砭!”

  张玉朗肃容道:“谢谢你!意娘,这次我上京去,虽然如你所说的,只是继承祖业,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但是我会把店中的两个老夥计带去,让他们熟习一下门路,以后好接替我,我自己则空出时间来,做我自己的事了。”

  谭意哥道:“你打算做什么呢?”

  张玉朗想了一下道:“现在我还不能决定,但一定是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事。”

  谭意哥拿了几块碎银子给了他,道:“好!我希望你能在行前就想好了,告诉我一声,让我也准备着。”

  “你也要准备?”

  “是的,我总得配你呀,如果你要打鱼,我就得学补网捞鱼,你要种田,我就学播种犁土。”

  张玉朗笑道:“难道我除了打鱼种田之外,就没有别的可干了?”

  “自然有,那就是好好读书,巴上一榜功名,不过你受不了拘束,不会去干的。”

  张玉朗笑道:“那可不一定,文官我不屑为,一枪一刀,在沙场博取宝名的武官,我还是能干的。”

  “你行吗?我听说长枪大刀的弓马武艺,跟你学的那些刀剑小巧功夫是两回子事儿。”

  张玉朗道:“怎么会呢,武功就是武功,只不过刀剑乃是一人之勇,而兵法韬略为万人敌而已,我到京师去,先探采门路,然后再作决定。”

  谭意哥倒是很喜欢的把他送出门去了。

  这一天,可人小内虽有酒宴,却并不热闹,因为谭意哥是抱病来侍宴的,尽避她强打起精神来应酬,到底没多大兴致,所以散得很早。

  谭意哥其实没病,称病只是丁婉卿为她却酬的藉口,但是李大人一片好心,坚持要设宴在她们院中,而且说是为谭意哥冲喜,使她们不便拒绝。

  既然说有病,总得装成个样子,只要坐在一边,少说话就行了。平常每逢有应酬,谭意哥总是最热闹的一个,意气飞扬,妙语如珠,因为她口才好,腹中才华也广,任何话题都难不倒她,都能搭上腔。

  认识了张玉朗之后,她就有点懒得应酬了,所以不说话倒也正中下怀,偶而再皱两下眉头,就显得病态恹恹,这付神情别有一付柔媚之态,娇弱得教人心痛。

  因此与席的人很早都散了。

  谭意哥回到了楼上,卸去了,手托着腮,正在默默地想着心事,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掩住了她的眼睛,谭意哥连头都没回就道:“玉朗,你这是什么毛病,专门喜欢在背后偷偷地吓人!”

  丙然是张玉朗来了,他放开了手笑道:“奇怪了!我没开口,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谭意哥道:“因为没有第二个人会做这种事,两个小丫头不敢,娘不会,数来数去只有你。”

  张玉朗道:“那两个小丫头挺活泼淘气的,怎么被你管得如此拘束?”

  谭意哥一笑道:“玉朗,我问过她们将来的意愿,如果她们愿意在曲苦中讨日子过,我就找人教她们吹弹吟唱,教她们佻仅一点,如果她们愿意规规矩矩地择人而事,就应该学得庄重本份。”

  张玉朗笑道:“她们一定是选后者了。”

  谭意哥叹了口气:“不!她们的父母寄望甚殷,把她们视为摇钱树,就是希望她们将来能好好地赚一笔的。”

  张玉朗愤然道:“那有这种父母的?”

  “这还不单是父母的问题,这两个小表自己也愿意,她们自小在乡下,看见那些小康之家的媳妇,天未明即起,担水煮炊,忙完了一家人的早饭,就要下田工作,忙了一天回到家里,汉子歇了,她还要弄晚饭,洗衣服,整天累得像头牛,未到三十岁,已是满脸皱纹,终身劳苦,买不起一钱金饰,再看看曲巷中这些人的生活,劳逸之别,实在太大了。”

  “这些蠢东西,她们不想想这两种生活的意义,前者才是女子的本份。”

  谭意哥叹了一声道:“贫家女儿,最怕的就是这个穷字,而且世风日奢,势利之风,已经养成,这也难怪的,像他们那种人家贫苦终生,也落不到一句清高,他们自然耐不下去。”

  张玉朗叹了口气,谭意哥说的这些问题,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但不能说没道理。

  有许多贫家女儿,从小到老,几乎没有享过一天的福,过一天好日子。像牛马一样的操作,年成好一点,不过才混得二餐无缺,年成一歉收,餐珠饮玉,佩金戴银的,怎不动心呢?

  所谓笑贫不笑娼之说,就是因此而起的。

  张玉朗不仅深深地感慨了,他虽有济世之心,这个问题却是他解决不了的。因此只有改变话题,道:“那两个小表就应该学得乖巧一点呀,怎么在你面前,还是那么呆板木讷的。”

  谭意哥道:“娘跟我找人来教她们歌舞乐器,但是对她们的行止,我是自己督促,规求很严,我觉得在曲巷中求生虽非本份,但并不可耻,可耻在人不知自尊,曲巷中女子一样也可以端庄的。”

  张玉朗道:“意娘,我不是跟你抬,更不是轻视你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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