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御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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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御风记-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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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面被一根红绳紧紧绑住,悬在杆顶两侧。

“就是这儿了。”唐斗缓步来到这桌酒宴面前,语调沉重地说。

风洛阳抬手摘下青锋剑,连鞘握在手中,当作一根烧火棍,小心翼翼地在黄木桌子的上下左右敲敲打打,试图发现桌中隐藏的机关。

唐斗看到他去检查桌子,也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在桌畔石凳上仔细地划了划,对着阳光观察了一下银针的颜色,接着伸手探到石凳下方,查找机关消息。

“桌子没问题!”“凳子没问题!”风唐二人同时抬起身,互望了一眼。

“那就坐下吧。问题肯定在酒菜之中。”唐斗肯定地说。

“嗯。”风洛阳点头同意。二人身躯僵硬地缓缓坐到那条诡异的长板凳上,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仍然香气四溢的酒菜。

“有……绿豆糕啊。”唐斗默然看了桌面很久,终于没话找话地说道。

“嗯。”风洛阳拿起桌上准备好的象牙筷,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几道菜肴上方转了一圈,又无奈地收回了筷子,用筷尖轻点着盘子,沉吟不语。

“上次她请你吃的绿豆糕,其实是巴豆做的,那三天你几乎住在茅厕里。”唐斗低声道。

“放心,这个不是巴豆做的,颜色不一样。”风洛阳闷声道。

“谨慎为上。”唐斗从怀里再次拿出了银针,在桌上的每道菜肴里探了一圈,每探一次,就对着阳光检查银针的色泽。一盏茶之后,他如释重负地看了风洛阳一眼:“没毒。”

“可以吃了。”风洛阳无所谓地举起牙筷,就准备完成鱼韶的指令,吃光眼前的酒菜。

“且慢。银针只能试毒,但是蒙汗药、迷春药,分量轻微的泻药它根本试不出来。最近鬼楼新出的几种毒药,因为药性奇特,我的银针也试不出来。鬼楼天阁的镇阁三宝更是无臭无色,银针无治,传闻那些东西根本是肉眼看不见的活物。若是鱼韶在酒菜里放下这些东西,嘿嘿。”唐斗说到这里,脸上的肌肉已经有些微微的痉挛。

“鱼韶这一次说明了是小惩大戒,不用动这么大阵仗吧?”风洛阳半信半疑地问道。

“还是小心点儿好。”唐斗将左手平放到桌上,右手在肩头上一弹。随着一声轻响,从他的左手袖筒里突然钻出了一只脑满肠肥的花斑鼠。他用右手拿起筷子,在每个盘中夹了一点菜肴,堆在花斑鼠的面前,笑嘻嘻地说:“五花,吃给我看。”

只见这只花斑鼠朝着唐斗亲热地吱吱叫了两声,捧起面前堆成小山的菜肴,津津有味地大吃起来。

风洛阳看得目瞪口呆:“你收藏了一只老鼠为你试毒?”

唐斗得意地一笑:“嘿嘿,这就是唐门大少的排场,我的五花可是千金不换。”

风洛阳无奈地耸耸肩膀,学着唐斗的样子,直挺挺坐在长板凳上,双眼呆滞地注视着狼吞虎咽的花斑鼠,默默等待着五花验毒的结果。

清晨的曙光渐渐照亮了润州布满铅云的天空,唐斗和风洛阳的身形在晨光照耀下,缓缓从辰时的昏暗中脱颖而出。空空荡荡的润州街道上,两个衣装各异的江湖客木呆呆坐在一张长石凳上,痴痴望着黄木桌上一只花斑鼠啃噬着本应由他们享用的酒菜。这一幅诡异窘迫的图画若是有人看见,必会感到风唐二人已经失心疯了。

“有脚步声!”正在观看五花试毒的风洛阳突然说道。

“人不少,颇有好手,朝我们这边来了。”唐斗低声道。

“桥东的酒楼上有高手,杀气很重。”风洛阳转过头,想要朝东边的酒楼望去,却被唐斗一把抓住。

“别看。桥东酒楼都是年帮开的,似乎是年帮春坛精锐集会。不是找我们的。”唐斗低声道。

风洛阳嗯了一声,又朝绿水桥下瞥了一眼。只见桥下忽然有数十条轻盈的小舟乍然出现,宛如数十条青色的隐龙,随着高涨的河水探出狰狞的头颅。小舟上站满了凶神恶煞的锦衣壮汉,人人太阳穴鼓囊囊地发胀,双目炯炯有神。

“桥下有人,连撑舟的都是高手。”风洛阳低声对唐斗道。

“撑舟的。那定是龙门的人。”唐斗连忙伸出一只手,往风洛阳的后脑一按,低声道,“低头,别让他们认出我们。”

“龙门和年帮同时出现,有什么大事发生吗?”风洛阳不解地问道。

“龙门和年帮终于杠上了,嘿嘿,我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唐斗幸灾乐祸地说。

“我不知道等着看好戏是什么意思,年帮的人似乎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风洛阳阴沉着脸低声道。

“嗯?”唐斗抬眼偷看,却发现龙门的高手依次从轻舟上跃下,鱼贯朝着绿水桥西走来,“怎么回事?龙门的人朝我这边走过来了。”

一时之间,绿水桥两岸密密麻麻站满了上千名龙门和年帮的帮众。龙门帮众一身锦衣,头戴锦帽,十数名大小头目身披皮甲,腰缠锦带,威风凛凛。年帮帮众人人一身青衣,打的是春坛的旗号,十数名堂主舵主身着青白色劲装,劲装上绘有春夏秋冬的风景图案,乃是世代相传的春夏秋冬服。两帮人马刀枪蔽日,剑戟如林,旗幡飞扬,人头涌动,成百上千双眼睛气势汹汹地望着唐斗、风洛阳,还有为他们试毒的花斑鼠五花,愈发显出二人的处境窘迫异常。

风洛阳和唐斗互望了一眼,两个人脑子一片空白,恨不得立刻在桥上挖一个洞钻进去,谁也不知道该对眼前的形势作何应变。

“大少,在下龙门司库海天翁,今日率领龙门兄弟与年帮会猎绿水桥,请大少让路。”就在这时,唐斗面前的龙门锦衣帮众纷纷让开道路,一位蓝衣秀士打扮的高挑男子分开众人,来到桥头,朗声道。

“海天翁,蛛师海天翁。”唐斗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微微一颤。这位海天翁昔年是一个杀业极重的黑道豪客,精擅蛛丝绵劲,好在十丈之外断人生死,不但内力高深,丝法凶悍,而且轻功高绝,来无影去无踪。离台曾经数度出重金邀他入盟,年帮和唐门也花费了无数心力希望能够收纳他作为帮中主力,但是此人中年之后痛改前非,收敛杀气,退隐江湖,无人知其去向。想不到他竟然不声不响入了龙门,并掌了司库大权,实在出人意料。

就在唐斗陷入沉思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在风洛阳所在的方向响起:“风公子,宋无痕这里有礼了,今日年帮和龙门决战绿水桥,请公子移驾。”

“原来如此,问题不在酒宴上。”听到宋无痕和海天翁的话,脑子里一团混沌的风洛阳和唐斗终于明白了鱼韶的安排,同时望了对方一眼,使了一个相同的眼神。就在二人刚刚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一阵噼里啪啦的踩水声突然传入所有人的耳际。

声音是从风唐二人的身后传来的。当声音刚响起的时候,二人已经忍不住回过头望去。但是入眼的只有一条风驰电掣从河面之上踏波而来的白衣身影。当他们齐刷刷眨了眨眼睛想要将这条身影看清楚的时候,白衣人已经犹如一只振翅九天的白鹤,几个优雅的盘旋,身子高高跃起,一个漂亮的空心跟头,在二人身后的旗杆顶端飞掠而过。隐隐约约只看到剑光一闪,旗杆顶端系的红绳从中断裂,本来高高绑起的两面大旗宛如两道瀑布,浪卷而下,迎风展开。而那个白衣人在旗幡落下的瞬间,几个起落越过绿水桥,重新落入风唐二人面前的长河之上,脚踏碧波,掀起一路通往远方的雪白水线,扬长而去。

“菁儿?”“小祖?”风洛阳和唐斗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优雅迷人的白影倏然而逝,只留下风中隐隐约约的嘻笑声。

“那是踏浪而来的轻功吗?”唐斗震惊地转头问风洛阳,“不愧是领悟了青霄的人,身法可俊得很啊!”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风洛阳拼命地仰起头,朝着头顶上的旗帜望去,希望看看旗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因为自己是在旗子的正下方,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真见鬼,鱼韶设的好局,连小祖都参与进来了。这个眼前亏吃不起,我们走。”唐斗看了看周围的形势,却发现无论是年帮的人,还是龙门的人在看过头顶上的旗帜之后,眼睛都变得血红血红的,仿佛想要将自己生吞活剥,连忙用传音入密对风洛阳道。

就在他刚要耸身而起的时候,却被风洛阳狠狠一把拉住。

“且住!”风洛阳睁大了眼睛,狠狠瞪了他一下,也用传音入密道,“你不想在整个江湖丢人现眼,就老实坐着别动。”

“出了什么事?”唐斗急忙问道。

※※※

风洛阳一把抓起自己的衣带,递给唐斗,低声道:“自己看!”唐斗抓过衣带,却发现风洛阳这条衣带不知什么时候和自己衣带粘在了一起,无论怎么分也分不开。他恍然大悟,抬手朝着自己的臀部摸去,果然发现臀部的衣服已经和长石凳紧紧粘在一起。他连忙再摸了摸自己的背后,触手所及处都是黏稠的黄鱼胶。他再一回想今日出门之时祖菁对他亲昵的动作,顿时把一切都想了个清楚明白:“小祖在出门之前,故意拍了我和老风后背和臀部一下,将黄鱼胶粘在我们衣裤之上。我们在长凳上坐实之后,衣裤上的黄鱼胶黏着在凳上,待我们发力站起,嘿嘿……幸好我和老风的衣带被风吹起,无意中粘在了一处,又被老风及时发现,否则……我唐门大少的名头……”

“呼,幸好你及时发现,否则我们不被天下人笑死才怪。”唐斗冷汗直流,后怕地说。

“死也不能站起来。”风洛阳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无奈地沉声道。

“那是当然!”唐斗忍不住学着风洛阳的样子,仰起头朝头顶高飞的旗帜看了一眼,却也看不清旗子上面写了些什么。

“大少、风公子,这么看来你们是不准备让开了?”龙门司库蛛师海天翁缓缓收回望向旗幡的目光,目光炯炯地望向唐斗。

与此同时,宋无痕的声音也轰然响起:“风公子、大少,你们真要趟这池浑水?”

唐斗和风洛阳郁闷地互望了一眼,一起硬起头皮,齐声道:“不错!”

绿水桥东西两侧宋海两位帮派主事同时沉默了下来。风洛阳和唐斗顿时感到两岸上千双眼睛都在望向二人的头顶,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斟酌着旗上所写的字。

宋无痕高高立在桥东酒楼上的身影忽然消失了踪迹,似乎从楼上正往下走去。在桥西的龙门司库海天翁冷笑了一声,道:“大少,你到底意欲何为?”

唐斗绷着脸,勉强挤出一丝冷笑,双手大拇指一指自己的头顶,故作深沉地说:“海司库,你看我头顶旗幡之上所书何字?”

海天翁哼了一声:“以和为贵!”

“哦——”唐斗一头雾水此刻才终于澄清,恍然大悟地朝风洛阳望了一眼。风洛阳垂下头,用右手狠狠拂了一下面颊,左手从右手肘下穿出,在右臂遮蔽之下,悄悄向唐斗伸出大拇指,以示夸奖。

“嗯……”唐斗的脑子此刻仿佛闪电一般飞速运转,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错,今天我唐斗甘冒奇险,携我结义兄弟风洛阳来到润州绿水桥,就是为了阻止龙门和年帮的兄弟血溅桥头。”

“凭你区区西南一隅的唐门门主,居然敢管我龙门的闲事,莫不是自以为可以做武林盟主了吧?”这个时候,海天翁身后隐忍良久的龙门京杭分舵舵主云金帆终于耐不住性子,戟指喝道。

在云金帆发话的时候,年帮春坛帮众之中也传出来一个苍老而满是嘲讽的声音:“大少果然野心勃勃,竟然胸藏问鼎中原武林之志,想要做和事佬,就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唐斗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被春坛精锐紧紧拥住的春坛坛主铁掌蛇心龙三爷。他狠狠看了龙三爷一眼,嗤了一声,昂首一抬双臂,朗声道:“龙门和年帮的兄弟,听我唐斗一言。想我唐斗十数年前初入江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只有一壶好酒,一个兄弟。”说到这里,他用力一拍风洛阳的肩膀,以示众人,好兄弟就是眼前这位。

“当时我想的是什么,帮派争雄?独霸江湖?问鼎武林?”唐斗哈哈一笑,用力啐了一声,“都是他奶奶的放屁。当时我想的,和所有刚入江湖的朋友一样——醉舞无敌剑,怒斩恶人头。我想的是,千辛万苦终于成了江湖人,做人做事一定要不负此生。”

说到这里,唐斗似乎被自己的话激起了心头热血,兴奋得双腿一跺地,就想耸身站起,却被风洛阳一把按住肩头强行将他摁回座位。

“好险!”唐斗转过头去,感激地看了风洛阳一眼,却只得到一个不屑一顾的白眼。唐斗嘿嘿一笑,接着昂然道:“龙门和年帮的兄弟,你们今日血溅绿水桥头,他日墓志铭上该如何书写?你是为何而死?杀死你的是何人?你可曾登上过天下第一录?可曾有江湖行歌赞扬过你的事迹?你便是江南镇恶堂的悬红阁都没有上过,无缘流芳百世,也别想遗臭万年。生是孤魂,死是野鬼,爹也不亲,娘也不爱,浑浑噩噩,了此残生,何其不幸,何其无辜。几年之后,江湖之上连你姓甚名谁都无人知晓。只为了宣殿章和甘泼胆,值得吗?”

“好胆!甘门主的名头是你叫的吗?”

“好胆!年帮主的名号岂容你乱叫?”

年帮和龙门十数个大小头目、舵主香主齐声喝道。

但是唐斗之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绿水桥两畔龙门和年帮白布包头,准备血腥厮杀的普通帮众们都忍不住眼巴巴地看着唐斗,似乎他的话引起了他们内心强烈的共鸣。

“各位,我唐门锐意北进,杀入中原,就是为了招揽那些血仍未冷的江湖好汉,共谋大事。一入我唐门,再不必去担心那些鸡虫争鸣般的帮派争斗,兄弟齐心,争锋江湖,共襄盛举,做风头最健的江湖豪杰,行最令人注目的武林大事,生有侠名,死有传说,一圆江湖之梦,不负此生所学,岂不比在凄风苦雨中斗生斗死强过百倍。”唐斗说到这里,双手一展,作出一副开怀之状,热切地说道,“兄弟们,来我唐门吧!”

“我就知道……”一旁的风洛阳听到这里,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舒缓了一下自己的头痛,“绕来绕去还是不忘为唐门招新。”

绿水桥上一片寂静,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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