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璃央的思绪,“我要回家。”
璃央答非所问的回答让白冉的眸色一深,眼前的人儿别扭地偏着头,甚至不肯正眼看他。知道她在介意些什么,白冉只是开口问道:“伤好了?”
“好了。”璃央低着头,生硬地回答。
“既然好了,明日你就回去吧。”白冉微微挑眉,他知道那日的事已经让她心生芥蒂,如今再强行留着也只会让她更为排斥。倒不如先放她回去,她总会回来的。
白冉如此轻易地答应让璃央有些诧异,却还是闷声应道:“嗯。”
“漱玉和阏君这些天也该回来了,你回去也正好。”白冉似乎看透了璃央在想什么,给她解惑后又不放心地叮嘱,“早些休息,你的伤才刚好。”
“嗯。”父母要回来的消息让璃央双眼一亮,语气也不由轻快了些。
似乎没有什么话题可以继续,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
注视着依旧低头的璃央,白冉习惯性地抬手,想要轻揉她的发顶,却被她退后一步避开。已然抬起的手尴尬地僵在空中,白冉缓缓地收回手,轻轻说了句:“睡吧,我先回去了。”
等到白冉离开,璃央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白冉,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到如今竟然一点也不剩。那样骤然又莫名其妙的推离,那么恰巧地从火麒麟口中救下她,又突然送了她湮妃的佩剑,还有那个纠缠着不肯放的吻……
那么多的巧合让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可是她没有勇气去知道背后的真相。璃央低头抱住自己,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如同她此刻的心。她什么,都不要了。过去、真相、期待,都不要了。她只想回家,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而不是再做谁的棋子。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璃央动身回了元华山。
元华山还是那座元华山,没有任何的改变。璃央站在槐金树下,指尖轻划过粗糙的树皮,心中只余下一句话:物是人非事事休。
残阳似血,暮色渐浓。左手支着下巴,璃央侧躺在躺椅之上,面前是一张楠木小茶几,上面密密麻麻放着十多壶酒。更夸张的是茶几之下,躺椅四周,更是围满了数不尽的酒坛。这样惊人的数量,大概整个酒窖里的酒都被璃央给搬了出来。
右手轻轻摇晃着翠嫩欲滴的翡翠玲珑杯,璃央闭着双眼,抿了一小口。千日醉的醇香在她口中逐渐弥散开来,可是为什么她还没醉呢?明明是仙界最为醉人的酒之一,她都喝了两大坛了,却一点醉意都没有。她的酒量何时变得这么好了?还是现在的她太清醒了?
继续从茶几上随便挑了一壶酒给自己满上,璃央拿着酒杯凑近自己的鼻子。那是她熟稔到了骨子里的酒香,云踪酿。也是,凤兮最喜爱的酒。往事以无法拒绝的姿态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璃央怔怔地僵在原地,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
清脆的玉碎声一下拉回了璃央飘远的思绪。眨眼看着地上破碎的酒杯,璃央叹了口气,手一晃,一只淡蓝色的暖玉酒杯又出现在了她手中。伸手把那壶云踪酿甩到远处,璃央又挑了一壶酒把手中的暖玉酒杯倒满。璃央挑眉,这次是她最中意的酒之一,无香。
无香,顾名思义,毫无酒香。然而入口的甘冽柔嫩以及绝佳无穷的回味却是其它佳酿无法比拟的,这是种只要喝上一次,就永生难忘的酒。
不知不觉,璃央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她只是一杯接着一杯,没有任何停顿地喝着。直到,一双手止住了她倒酒的动作。
“项城?”看清楚来人,璃央有些诧异。他怎么会在这儿?
看着满地的空酒壶,项城眸色一沉,神色微变。前几日他还看见她随着凤兮一起参加琼林宴,巧笑嫣然。可是如今,她却在这里独自一人喝闷酒。
“既然来了,一起喝一杯?”璃央眨着眼睛,笑问道。
项城本想阻止璃央继续喝下去,然而对上那双满是悲伤的乌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璃央见他不说话,干脆又掏出了个酒杯,倒满了酒递给他。
“陪我喝吧。”她如是说着,唇角微笑,举杯等待。
那样寂寥忧郁的神情,与她平日里大相径庭。这样的她,他又如何拒绝。接过酒杯,项城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说道:“好,我陪你。”
话音刚落,项城就看到璃央笑了。和方才那特意扯出来的僵硬微笑不同,是鲜活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的眼睛,这样告诉他的。项城知道,他做对了。
从之前的一人喝闷酒,到如今与项城一同对月畅饮,璃央发觉杯中酒的滋味似乎也变得更加诱人了。有人陪的感觉,真好。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一直绷紧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一直等待醉意的璃央也终于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她甚至看到了好几个项城。她看到他嘴巴不停动着,应该是在说话,可是她听不到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看着倒在他怀中不断哭泣的璃央,项城的心也随着那不停溢出的泪水而疼了起来。璃央嘴里一直在不停念叨着,听不分明,只能分辨出零星的词语。出现次数最多的是“凤兮”,再然后就是“白冉”。这两个人,伤了她。项城冰蓝的眸色变得更深,一股寒意从中闪现。
项城站起身,打算将璃央抱到房中。抬头却发现离自己几步之遥外,正站着一个人。白衣如雪,墨发飘散,那样的丰姿,除了青丘狐帝白冉,还会有谁?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来了有段时间了,可是他一点都没有发觉。这样的事实,让项城心中一沉。
白冉走到项城面前,看了眼他怀中的璃央,开口道:“有劳了。”说罢,白冉伸手想要接过项城怀中的人儿,可是对方却没有任何放手的意思。白冉扬了扬眉,身形一动,转眼璃央已经到了他的怀中了。等到项城惊觉,白冉已经抱着璃央进屋,刹那间门已重新关上。
“夜已深,你也该回去了。”
白冉最后的话语飘荡在空中,项城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大门。半晌,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笔记本换个屏幕花了600块大洋,我现在是一穷二白了…,…
我的胃今天晚上一直在不停折腾我,嘤嘤嘤嘤嘤嘤,苦逼死了!
还是那句老话,霸王是不可取的!
26
26、第二六章 魂归 。。。
“不要走……”
才刚把璃央放到床上,白冉的手就被她死死拽住不放。见璃央紧抱着自己的手臂不停呜咽着,白冉唇角一弯,伸手拍着她温声应道:“好,我不走,不走。”
可惜他的柔声劝慰没有璃央安静下来,她仍旧皱眉不停哽咽着:“呜,凤兮,不要走。”
待到听清楚璃央口中呼喊的名字,白冉原本柔和的神色一沉,轻拍璃央的动作也霎时停了下来。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的璃央哽咽得更加厉害,泪水从眼角一颗接着一颗不断溢出,逐渐汇聚成涓涓细流,抓着白冉的手也更为用力。
白冉站在床边,任凭璃央抓着自己的手,哭着喊着,就是不再给予任何回应。听着璃央嘴里一遍又一遍喊着凤兮的名字,白冉眉宇之间的褶皱逐渐拢起,深邃黑亮的眼底也慢慢汇集起晦暗难辨的情绪,就连被璃央牢牢拽住的那只手也变得越来越僵硬。
他,真的很想封住这张小嘴,让那个名字彻底消失。他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任何与凤兮有关的只言片语。然后,他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白冉俯□,伸手抓住璃央的下巴,狠狠吻上那张不停叫着别人名字的小嘴。
一时间,万籁俱静,唇齿间俱是浓郁的酒香。
“唔……”意识不清的璃央只觉得呼吸困难,像是有什么铺天盖地而来,笼罩了她整个世界。这样的认识让她下意识摇晃着手臂想要挣扎,却被人伸手按住,再难撼动半分。
等到感觉惩罚够了,白冉才放开璃央。看着只顾大口大口吸气的璃央,白冉的唇边才再次沾染上了几分笑意。这次就罢了,他会让她今后只喊他一个人的名字。
指尖抵住璃央的眉心,神力随着白冉的意念温和地浸入璃央体内。温润的神力缓缓蔓延全身,最后全部汇集到心脏和神魂两处。这种极度舒服安心的感觉让方才还焦躁不安的璃央安然进入了睡眠,白冉的神色却是渐渐沉了下来,眼中满是凝重。这些日子除了药物之外,他也每日给璃央注入神力调养,可是……重创的心脉在神力的不断滋养下逐渐恢复,璃央的神魂却依旧时而稳固时而波动,没有半分好转的倾向。
过了许久,白冉收回手,心中的不安更甚。望着沉沉睡去的璃央,白冉微微一叹,如果再不好转的话,他就只能带她去一趟天山了。白冉正这么想着,屋外传来一丝冰冷至极的气息。转瞬间,门已被开启又轻轻阖上,那人已进了屋内。
来人白眉银发,浅谈的瞳孔几近透明,棱角分明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隐约透露着几分疏离。淡漠至极的气质一如天山之巅的寒气,让人不敢随意靠近,却又剔透干净,丝毫未沾染世间的任何浊气。这样独一无二的气质,天地间唯此一人,天山山神重夙。
重夙的到来明显让白冉松了口气,方才的凝重神色也陡然一松,“神君。”
重夙朝着白冉轻轻颔首,走到璃央身边,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果然,与他料想的一模一样。璃央此刻的情况若非每日耗费大量神力是不可能稳住的。想到这里,重夙的冰山脸出现了一丝动容,他侧身对白冉说道:“这些日子,有劳帝君了。”
白冉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只是摇头问道:“神君可知为何会这样?”
“湮儿的神魂虽然在天山之心温养了四千多年也只是恢复了其中的大半,其余部分的破碎程度根本无法再恢复。所以转世之时我才不得不对她下了禁制,不到她神魂完全稳固不得化身。谁知一遇上凤兮,她竟是破了禁制提前化身。”重夙苦笑了一下,望着躺在床上的璃央继续说道,“湮儿的神魂本就未完全稳固,前段时间遇到火麒麟时候受的重伤再加上这些日子的心神俱损,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神君可有办法?”重夙的话让白冉心中一沉,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上许多。
“还得有劳帝君为我俩护法。”重夙点了点头,对白冉说道。
听了这话,白冉放下心来,退后两步站到桌边说道:“神君请放心。”
重夙伸手封住了璃央的神识,让她平躺在床上,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瓶,瓶内闪烁着淡淡的幽光。这是湮妃仅剩的神魂碎片。掀开水晶瓶盖,重夙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神力都集中在右手的两指尖,原本透明的瞳孔也呈现出极浅的水蓝色。晶莹的神魂碎片在重夙神力的牵引下缓缓从水晶瓶中抽离出来,变成一股透明的丝线连结到璃央的眉心,一丝一丝以极度缓慢的速度浸透进去。
没过多久,巨大的神力消耗让重夙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也冒出了细小的汗水,可是那些神魂却只进入了三分之一。即便如此,重夙也不敢有半刻的停顿。因为只要一被打断,那些仅剩的神魂碎片就会立刻消散,而且璃央体内的神魂也会受到重创,甚至会有碎裂的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外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被初升的太阳所照耀。重夙却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将瓶底最后一丝神魂缓慢融入璃央体内。直至第二天正午时分,水晶瓶内所有的神魂碎片才彻底融入了璃央体内。
重夙一松手,就差点瘫倒在地,幸而白冉提早一步扶住了他。
“神魂的融合可能需要数日,等到神魂完全融合,湮儿便会醒来。”调息了片刻,重夙就开口道,“这段期间,任何打扰都有可能会对湮儿的神魂造成重创。”
“神君放心,这些日子我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帝君,可是决定了?”重夙抬起头,直直望进白冉眼里。
“是。”指尖轻轻撩开璃央额角的碎发,白冉轻笑,“神君可要阻止?”
如若此时,将事实告诉凤兮的话,仙界便能躲过一次大劫也说不定。白冉回望着重夙几近无色的双眸,唇角微翘,等待着他的回答。
重夙轻轻摇头,看了眼昏睡的璃央,对着白冉郑重说道:“今后舍妹就有劳帝君了。”
“定不负神君所托。”白冉心下诧异,却还是笑着回道。
最后看了眼璃央,重夙起身告辞,“那么我便告辞了。”
***
离了元华山,重夙望了眼凤岐山的方向,心下微叹。终究,一切还是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了。他算得到所有,却也改变不了分毫。
犹记得那年天山之巅,湮妃问他为何要阻止她下山。他说:“你若下山,便会遭遇此生大劫。只有留在山上,才有可能避过这一劫。”
那时湮妃怎么回答来着,她笑着说:“既然是我的劫难,我又怎可能避过?况且,就算避过这劫,没准会引来更大的劫难也说不准。”
他终是没有阻止她下山。所以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在凤梧山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凤兮,还有几近绝望的湮妃。她说:“哥,我要救他。”那么坚定决绝,毫无动摇之意。
他劝她:“来世相逢,他未必能认得出你。”
她却无所谓,“无妨,只要他好就够了。”
她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他终究还是随了她。弥留之际,她抓着他的衣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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