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中间的顾忠伯豪爽笑道:“什么酒量不行!江湖好汉有哪个不会喝酒的!灵儿你别多事,香儿以前从不喝酒,打今儿起也得学学才行了……”
顾灵欣紧紧皱着眉头,刘香微笑道:“是!爷爷说的对,我喝……!”
甘醇的状元红虽然入口温和,但后劲却很大。对刘香这样从来不喝酒的人来说,几杯一下肚,简直感到犹如穿肠之苦!况且刘香本来就有了内伤,气息不畅,被酒劲一激,顿时翻涌上来。可他却紧咬牙关,勉强忍痛,可怎么也难抑额头汗珠慢慢渗了出来……
殷慕情坐在刘香另一边,一直留心照顾他。若非今日大喜,她也不会让刘香喝那么多。此时见他脸色苍白,头上流出冷汗,忙关切问:“香儿,你没事吗……?”
刘香此时胸腹间如浪涌潮翻,嘴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淡淡的摇摇头。
另一边顾灵欣疾步走过来一把抢走他手里杯子哽咽叫着:“香儿你不能喝了,就算不想大家扫兴,可你受了伤,难不成真不要命了……!”
众人闻言皆大吃一惊!殷慕情更是瞬间花容失色,紧紧握着刘香双手,双唇颤动着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个白影飘到刘香身旁,三指一并按在刘香右腕上。此人正是江南第一名医,镇江白家的白广太。众人见白广太右手三指给刘香把脉,左手两指轻轻拈着胡须,面上露出沉思之色,都关心的焦急等待着……
少时,白广太放开刘香手腕,缓缓道:“香儿的伤并不算重,可若不能开阔心胸,抑郁渐深,便无伤亦会染疾。所以香儿你青春正盛,何必太过执迷心境呢……!”
刘香心里暗赞“果然不愧名医!仅一把脉就切中要害……”随即淡淡一笑道:“多谢白爷爷指点,只是……我只是因为受了风双海的伤,心里不舒服,不碍事的……”
白广太点了点头道:“你肯叫我一声爷爷,我便也不与你见外了……!香儿,人生于世难免起伏,江湖中卧虎藏龙,岂能因一时挫折而耿耿于怀!否则,天下之大又有几个能安心度日的!而且,那风双海也算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莫说你胜了他,便是败了你也已经不失体面!你如今少年得志,正该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不要过分浮躁。以待来日才能以宽广的胸怀去兼济天下,这才是正理啊……!来,这有一瓶三神回魂丹,你每日三次,每次一粒,不久便可痊愈了……”
顾忠伯在旁边扶着刘香也劝道:“是啊香儿,一时之失实在不必介意,记住你白爷爷的话,快把药服了吧!”
刘香对白广太道谢服下灵药,确实感到微微舒服了些。可心里不免苦叹:“哎!你又怎知道我心里的烦恼……!看这白老爷子貌不惊人,可这医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殷慕情和顾灵欣双双把刘香送回房间,看着他睡沉才肯出门。见她俩出门刘香缓缓坐起来,服了伤药,内息顺畅了不少。再微微调息,伤势已经化解了大半!
正准备好好睡一觉时,刘香突然听到有轻轻的叩门声:“刘公子,在下慕容金胜求见……”
刘香心里对这慕容金胜实在很不喜欢,但自己身在太湖,也不好对人家的朋友太苛刻。当下也不请人进门,自己走出去指了指院子里的石凳淡然道:“请坐!”
两人对面而坐,慕容金胜上下打量他一阵缓缓问:“公子的伤好些了吗……?”
“多承挂心,小事情,已经没事了……!”
慕容金胜心知刘香对自己心存误会,而他此行本也是为解释而来。可一见了他脸上的淡漠,心里一时却又感不知如何措辞!
半晌,刘香见他始终不语,淡淡道:“阁下此来应该不只是为鉴赏在下院子吧!”
慕容金胜微微一笑,还是决定要开门见山:“公子对在下是否有些讨厌……?”
刘香心里一呆,淡然反问:“你我可曾见过……?”
“没有!”
“你听说过我……?”
“在下于公子之名,只听闻慕情言及,不过两月余……”
点点头,刘香淡然道:“我知道你也近于今日!这就对了,你我无亲无旧,素不相识,且对彼此闻所未闻,那我为何又会讨厌你呢……?”
慕容金胜呆了呆,苦笑声道:“公子心思缜密,常人却难揣测!不过,在下只是心有所感而已……!”
“旁人若心思言出,必定为人所不屑!可名家高手一言胜却常人百般肺腑,这便是武林公理,在下真是领教了……!”
慕容金胜微微蹙眉,忙道:“公子误会了……。在下,在下只是想说……”
刘香根本不耐与他多话,当即截口道:“阁下若有事便请直言,若无事,在下便要回去休息了……!”
“公子且慢……!”
想了想,慕容金胜又缓缓道:“公子,在下心中有一言实感不吐不快,不知公子可愿听么……?”
刘香冷笑道:“阁下人都坐在这了,我若不愿听,你便不讲了么……?阁下以为当讲就讲,若不当讲的,多说无益!或者阁下尚未想好如何开口,那便回去仔细想好了再来也不迟……!”
面对刘香的倨傲,若是别人纵知不敌,也早已生气。但慕容金胜不仅是江湖高手,而且是天下知名的才子,修养极好!当下微笑道:“公子快人快语,在下也便不再拐弯抹角了……!公子,江湖之中风云不定,且自古亦然!五十年一大乱,十年也有一小乱,这倒也平常。这一切只因江湖各方英豪大多自以为是,不愿示弱于人。所以,无论为名为利,争斗始终频繁不断。而自多年前御天帮之乱后,江南武林虽未多受其害,但亦非毫无伤损。而北方武林更死伤无数,各门派损失惨重。如今数年已过,各门各派生息渐复,各自又开始逞强好胜,争斗亦见频仍。武林盟建立之初本为全武林所共仰,那是因为他们一心为江湖同道安危着想。可自从莫隐村大侠隐世之后,武林盟近年来亦开始多有仗势逞凶之事。另外武林中如今尚有许多门派异军突起,以公子之明自然不难想见,当今江湖恐怕,一场腥风血雨又是在所难免了!所以今日正是各方有识之士发下宏愿,救赎苍生的大好时机啊……”
慕容金胜说完一通长篇大论,面上满含期待,却不想只得来刘香淡漠的一句反问:“你说这些,与我何干……?”
慕容金胜瞬间仿佛被一盆冷水泼头,可仍微笑道:“公子惠人,理应不需我赘言!好吧!那我索性把话说明。公子智计举世难逢,武功日益精进,假以时日若说天下无敌,恐亦非虚妄!所以,公子这般风华正茂,且文武兼备之人。若不趁此时机兼济天下,惠泽苍生,又更待何时!而且公子天赋异禀,有如神助,来此人生一世若未扬名天下,名垂青史,岂非太过可惜了……!”
刘香漠然一笑,缓缓道:“哦!我明白了……!不过,多谢阁下美意,只是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名利于我如浮云,苍生与我皆陌路。我即不想名扬天下,名垂青史,也无意去为谁奔波劳碌。所以,今天恐怕要让阁下失望了……!”
慕容金胜紧皱眉头,心里极为不解!按道理,像刘香这样年纪,而且身具绝世天赋的少年,正是该意气风发,满心志向的时候。可他所表露出的成熟,或者说仅仅是对世间一切的淡漠,完全不该是他这年纪应该有的!
虽然被拒绝,可慕容金胜仍不死心,又劝道:“公子,人一生匆匆几十年。若中途罔顾性命,那只能说天命难违!可若甘于平淡一生,岂非无趣至极!公子资财绝世,天降神人,赴此人间一遭若不做点什么功绩。恐怕不仅是亏了自己一生,也不免辜负了自己天赐的一身奇才!况且,大丈夫顶天立地,本当有所作为,又岂可甘于避世**……”
听到“大丈夫顶天立地”,刘香心里不禁一酸,仍淡然道:“阁下所言太过谬赞,在下一介贫寒出身,即无济世之能,也无大丈夫之志。所以对阁下所言的功绩,在下即无兴趣,也无力追求,抱歉……!”说罢,缓缓起身!
慕容金胜心里转念,突然道:“那公子于慕情之事,是否也无兴趣……?”
刘香心里一震,“你什么意思……?”
迎上他寒若冰霜的眼神,饶慕容金胜涵养功夫到家,也不禁心头一凉!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大起胆子迎上去淡淡笑道:“慕情乃当今江湖有数的成名侠女,若有一日江湖生乱,她必定不会等闲懈怠!可是她武功虽不算弱,怕也难有力挽狂澜之力。所以最终局面,她亦恐难以幸免。难道,公子你真的忍心弃她于不顾吗……?”
刘香心里泛起一波一波的苦水,只漠然道:“姑姑对我有恩有义,此生怕我是难以为报!不过,若有一天她真有难,我最多便以死相报就是!只不过,我只能代她以命,其他的便非我可及了。假天之幸,有阁下这等江湖高人真心以待,在下别无所愿。只愿你好生相待姑姑,我便身在天外,亦感大德了……”说完,刘香站起来对着他深深一礼。
慕容金胜一阵手忙脚乱,忙起来还礼急道:“公子不可如此,在下与慕情相交一场,必当诚心相待,可公子你……”
刘香淡淡截口道:“在下平生无才无德,只想安安静静的了此一生。可若有朝一日姑姑真的有难,阁下可到青云山,飞龙瀑,那里左近有一块高逾十丈的平整山壁。阁下可留书山壁之上,在下见了自会前往相救。但请阁下仅将此时存心便可,不必宣之于众。在下言尽于此,阁下请便……”
慕容金胜呆呆的立在院子里,见刘香回房的背影,心里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迟暮潦倒之意。他实难想象,以刘香那么小的年纪,他的心里究竟藏了多少可闷。竟然能把这么一个天赋惊艳的少年,折磨到如此忧困心境,倦怠人生……!
慕容金胜出了刘香的院子,缓缓漫步在巨龙岛湖边,望着远方,看着水中明月随着水流缓缓变动着形状,心里不由大为消沉……!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慕容公子好雅兴啊!在此观湖光山色,赏明月云飘,此等情景果真不负公子江湖才子雅号啊……!”
慕容金胜回头见来的是柔云观主妙真仙姑,当下微微拱手道:“仙姑严重了,怎么,仙姑还未休息么……!”
“公子在此月夜独思,贫道远远见到,便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慕容金胜点点头微笑道:“仙姑,在下此时有一事见惑。仙姑久经人世变幻,希望可为在下解疑……!请教仙姑,天下间到底要有多少苦恼,才能将一个人本该有的雄心壮志,变成如同荒野苍茫呢……?”
妙真仙姑明显愣了下,随即笑笑道:“公子所疑惑的,应该是那刘香刘公子吧……!哈……!贫道也觉出了他虽年少才高,却好像心中有许多的忧思……!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苦恼的多少只能依各人心胸而定。毕竟人一生多只能经历那些诸事之末,又有几人能感受到那决定的雄风……”
慕容金胜微微点头,妙真仙姑缓缓又道:“只不过,天下虽大,人心却不然!因为人之一心可大可小,大者可装天下,小者,恐针孔不及!但是,这一心之量却也非于人于事,实则只是于己!人心的容量可说天下最为不可估量,但是却需要由自己去承载所经历的一切。而那刘香年纪轻轻,纵然饱经变故,又能遇多少真谛。所以心情抑郁恐也无非两点:其一少经多变,心志消沉。其二,心眼儿小罢了……!”
慕容金胜沉吟问:“仙姑的意思,那刘香乃是心胸狭隘之人了……?”
妙真仙姑微笑摇头道:“非也!贫道所言只能对常人而论,可刘香此人却不可以常理度之!所以,贫道适才所说两点应皆非其心之困境……。依贫道所见,那刘香面容清雅,行止文贵,怕绝非其所言贫家少年。虽未见得如何荣华,至少也是少小无忧,诗词骚客。这一点,依其言行其实不难看出。而且公子你看他相貌,肤质,可似干过粗活之人……!但话虽如此,可他也绝非量浅之人。而且其虽年少,胸怀之广,也绝不下任何武林豪杰。贫道曾听小徒月盈言道,才明了刘香与南宫冲之事。本来整件事他完全可以不闻不问,而却甘心一人承担,全无半句怨言。而且他明知墨云堡大举问罪,却从未有丝毫退意。公子试想,若是今日事主不在。三堡如何凶顽,恐怕也不会敢随意生事。至多伤几个人,毁些财物而已……!”
“仙姑所言在下也心中不解,可那或许是他毕竟年纪还轻,心高气傲……”
“公子所言看似有理,可他不只一人承担了一切,而且虽然受伤,却也丝毫不让他人知晓。这等担当,又岂是年轻可解,而且天下男儿又有几个有此气魄……?况且,观他今日与人对敌,虽多只以智谋取胜极见精明。以对方武功反击,不只震慑敌人心理,且无形中其实并未真的损人颜面,反而是保全了众人。因为等人们真正静下来,只会想刘香确实天资绝世,人所难及,但那些人其实也只是自己武功不纯,尚有进步空间。这不仅无形中提高了对手武功的名声,也增长了对方对本门武学的钻研心气。此等深思熟虑,凭你我等江湖成名人物能想到吗……?”
慕容金胜眼前一亮:“经仙姑一提,在下也深切感到了那刘香果然巧思精明!可他与风双海一战……”
妙真仙姑点点头,微笑看着他道:“公子惠人,难道看不出他是有意而为……?”
“此话何意……?”
妙真仙姑笑笑道:“你想,适才人们对他何事都极为好奇……?刘香今日本来一直是巧言嬉笑,可突然性情反逆,对人变得刻薄之极!而这一切都从他与郎辉一战开始,你看他们一战,刘香言辞犀利,出手夺命,可后来却对郎辉又歉然礼敬,这是为何……?”
“为何……?”
“自然是有什么突然激怒了他,他因一时气氛才重伤了郎辉泄愤,所以郎辉实则是代人受过,冤枉的很呐!可事后刘香醒悟了自己的过失,才会诚心对郎辉道歉!少年人有过则改,这等胸襟岂是心胸狭隘之人所有……!”
慕容金胜皱眉沉吟:“仙姑话虽有理,可是,又是什么突然激怒了他呢……?”
妙真仙姑深深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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