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忘忧是不是真的杀了人,他明知道钥匙有问题,为什么强装镇定,骗他们说钥匙没问题?
眼看丁忘忧下楼了,丁细细就闷闷不乐地倚着李狂药,看向骆佬、骆娘与刘付狼的尸体。现在,尸体已经僵硬了,血味与尸气总空气中增浓,整栋西楼都能闻到了。丁细细一声哀叹,便叫李狂药跟她去酒库,拿点酒来压住尸气,不然闻多了,人的身体会受到侵害。不过,钥匙已经被丁忘忧拿走了,丁细细一想起来,马上就砰砰地跑下去追人。
李狂药看到搂道中闪过一抹淡黄色,本来迈起步子要同去,却听到江连海在房里迷糊地呻吟:“假的!他是假的!人都是他杀的!”李狂药闻言,僵住了,停下了脚步。万长青在房里不出一声,暗自思索,也知道李狂药就在走道上。片刻之后,江连海的声音就越来越轻,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了,像是很痛苦的样子。李狂药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再偷听下去,于是就悻悻地一个人下楼了。
这时候,丁细细缠着她老爹,想要拿回钥匙,可却被拒绝了。丁忘忧站在楼下,瞥了正站在井边的王欧阳一眼,便说他会开酒库拿酒镇尸气的,不需要别人操心。可丁细细却不答应,硬要一起跟去,还想拿些好酒让李狂药尝一尝。当李狂药轻轻地走下来了,丁细细马上就叫他过来,让他去挑好酒。
丁忘忧走到一间酒库前,笑了笑:“你又在耍心思了。不过,今天你们都累了,喝点酒就睡吧。”
“人家大老远来我们家,一来就碰上那么多怪事,让他喝点好酒又怎么样?”丁细细娇声道。
李狂药哪有心思喝酒,可听到了对方那么说,谗虫就被钩出来了。这几间酒库中,丁忘忧打开了最里面的酒库,说是其中藏了最好的佳酿,开坛后放在尸身旁,还能抑制尸体腐坏。李狂药对此不尽信,酒最多能盖掉尸臭,怎么可能让尸体不坏掉。一进去,李狂药就拿着手电往里面看了看,这里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坛、酒瓶、酒缸,无一不精美绝伦,叫人好生喜欢。
“你来挑吧,你想喝什么酒?”丁忘忧徉装慷慨,实际上又想考李狂药,想从人家选酒的事情上判断为人与酒学修为。且不说李狂药是否有真才实学,即使真的怀才,他若选了最好的酒,那此人定是靠不住,一见珍宝便贪婪忘本。
李狂药心知肚明,丁细细怕他不懂,还在旁边挤颜色。架子上的酒很多,不过封得很实,酒味并没有太多的外泄。酒器上没有写酒名,不过酒的容器一般都对应各类酒,真正懂酒的人会分类而盛。就像喝茶用茶杯,喝酒用酒杯,喝咖啡用咖啡杯一样。在浑浊的光线中,李狂药搜寻了一番,目光就停在了一瓶葡萄酒身上。
那瓶葡萄酒覆着灰尘,没有贴商标,像是丁家自己酿的。李狂药打着手电看了看,想观察封口的木塞是否绘有酒家的名字,不想竟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那酒木塞是新的,和覆盖灰尘的棕色酒瓶很不对称,让人看着非常别扭。一般,隔着长长的瓶颈,普通人看不出木塞新旧,但那个木塞没有完全嵌进去,露了一点出来。
丁忘忧见到异状,免不了惊讶地吸了口气,于是就拿起酒库里的一个开瓶器,将木塞狠狠地拔了出来。一时间,酒味就震荡开来,李狂药的鼻子里就钻进一股馊味。在品葡萄酒时,通常都是用“闻香”手法,大概过程就是晃动酒杯,将酒味激荡而开。只要带有暴烈的水果香味(外加香精)、酒精味突出即是下等酒。
现在,李狂药闻的馊味并不浓,是他鼻子慢慢灵敏了,通常这种味道会被木塞及橡木桶盖去。实际上,那种馊味来自酒中的杀菌剂二氧化硫的气味,劣质酒因为使用霉烂、变质的葡萄原料,或者为了防止酒变质,酿酒师傅就会加大二痒化硫的用量,而这种东西会对人体造成损害。
李狂药搞不懂,丁家看起来挺懂酒学的,为什么收藏了劣质酒,难道是想考他?可丁忘忧哪能未卜先知,早早地放一瓶破酒在架子上。却见,丁忘忧怒气冲天,在架子上看了看,然后就走到角落,仔细地检查一口黄色的酒缸。
“有人开过了!”丁细细站在一旁,看到封泥被划开了,很是惊讶。
丁忘忧怒想,钥匙只在他们几个人手中,谁进来动了他珍藏的老酒佳酿,真是太过分了!接着,丁忘忧想看一看,缸子里的酒是否安好,便大力地掀开了缸盖。李狂药拿着手电,上前举起,照进去一看,却吓了一跳,因为酒面上浮着一个人头。
第17章 猿头
酒缸里发射着手电光亮,李狂药一时恍惚,以为是人头。再看一眼,他就觉得很眼熟,仿佛在哪见过类似的画面。丁忘忧嫌反光太强,便喝了一声,让李狂药把手电灭了。酒库封闭得非常好,墙上的小窗也盖着,空气不流通,光线也进不来。丁细细怕有问题,没敢让大家陷入黑暗之中,仍保留了一盏油灯。
黄色酒缸放在角落里,不方便观察,丁忘忧随意单手一推,缸子就移到了两个酒架的中间。李狂药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丁细细以为他吓傻了,想问他怎么了,却见到他拍了脑袋,像是想了什么重要的事。的确,李狂药想起来,他太太得病前,正是在舞醉龙的当天见到了带有猿猴头骨的酒,之后就一病不起,一命归西。
李狂药把这疑问说出来,丁忘忧罕见地点了点头,认同道:“你说得没错,这不是人头,是猿猴的头。”
“酿酒要放骨头?”丁细细惊奇道。
“用不是熬汤,骨头放在酒里干嘛?”丁忘忧说完就紧皱眉头,像是很心烦的样子。
李狂药闻着酒缸散发的怪味,回忆起醉龙节那天,太爷爷一急就病倒了。原本,李狂药以为丁忘忧也会急得晕倒在地洞一样的酒库里,哪想人家还站得稳稳的。对于这件事,李狂药一直很纳闷,不明白看到猿头有什么好惊慌的,以至住进医院里。丁忘忧的反应虽然不强烈,但好歹还是有点反应的,这说明猿头一事并不简单。
丁细细觉得事有蹊跷,问她老爹推心锁真的很难配钥匙吗,否则缸子里的酒怎么被做了手脚?丁忘忧没有马上回答,熟悉他的丁细细就料到,她老爹已经有答案了。可丁忘忧没有在酒库里把答案揭晓,只用手指蜻蜓点水般地戳向漂在酒面上的头骨。没想到,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李狂药清楚的记得,醉龙节上,他们开的酒坛也有一个猿猴头骨,可一抓头骨就溶解成淤泥状了。这一次,李狂药以为也是如此,却见丁忘忧戳完了头骨,它没有溶解,而是吐了个泡就硬生生地沉进酒缸底下。
“情况你和太爷爷的不一样?”丁细细奇道。
“是不是酿酒的时间不一样?一个长,一个短?”李狂药猜道。
丁忘忧不做无谓的猜测,捞起袖子就将头骨从缸子底下捞起来,然后就女儿与李狂药跟他出去,连酒库的门都不用关了。丁细细心说,门不关也罢,反正现在关跟没关一样,有人能出入如无人之境,一定是推心锁被人多配了钥匙。等他们出来了,都忘记了要去楼上给江连海的房间添灯油,等灯要灭了,万长青就走下来想问怎么回事。丁忘忧和万长青撞个正着,一开始万长青想要发牢骚,可看见猿猴头骨就把话吞回肚子里去了。
这时候,王欧阳也还在井边观察底下,歪着头看过西楼这边,冷不防地也怔住了。丁忘忧一手拿着头骨,一手打着一把黑伞就走向东楼客厅。万长青和王欧阳会意地跟去,丁细细拉着李狂药想尾随,却见她老爹转身说:“细细,你和李狂药在西楼看着江连海,我们一会儿再叫你过来。”
“去吧!小心一点!”王欧阳朝李狂药使了个眼色,便匆匆地冒着大雨跨进了东楼的客厅里。
风雨持续了两个晚上,丁细细情绪降到最低点,被她老爹挡在门外,她很生气:“我偏不去守着江连海。谁叫他乱跑,现在动不了都是他自作自受。”
“算了吧,我们去看着他,弄不好能逮到凶手。”李狂药劝道。
丁细细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深夜,凶手也许真的还会现身。想了想,丁细细就去找了一壶灯油、舀了一坛酒,接着才与李狂药慢吞吞地摸上洞窟一般的二楼。江连海依旧躺在床上,梦呓个不停,丁细细听烦了,就拿了一根添灯油的长勺敲了人家的脑子,让他别吵。李狂药闻着尸气,觉得不舒服,便先把拿上来的酒倒出三碗,分别放在三具尸体旁——骆佬、骆娘、刘付狼。
那三碗酒是从一个大酒坛里舀出来的,叫作美人酒,是用高梁和几味特殊草药酿制而成。据传,美人酒是由山西的一家大花烧坊酿制,元明清三朝时都专门进献贡酒。不过,大花酒坊的酒不是用来喝的,而是拿去陪葬的。这种酒之所以叫美人酒,是因为下葬时打开酒坛,尸体能够长久不腐,尸身留香,有一种很奇特的杀菌功效。
李狂药曾听王欧阳讲过,王家涉足各地古墓,酿造龟灵酒,自然也见识过美人酒的奇效。王欧阳说,实际上美人酒没那么神,最多能让尸身十日不腐,时间一长,会变成酒尸,引来奇奇怪怪的东西占据尸身。王欧阳最怕死后被蛇鼠占据尸身,还嘱咐李狂药在他死后,一定要让他火葬,烧成灰最好。
“这些酒是你师傅给我老爹的,以前一直藏在酒库里,从没想到今天会用上。”丁细细从江连海的房间走出来,提着油灯站在走道上说。
李狂药把酒放好了,转身答道:“希望雨能快点停下来,美人酒不知能不能镇住尸气,好在大雨让温度降低了许多。”
丁细细悟道:“要不,你今晚跟你师傅挤一挤,不睡这边了。味道太怪了,你肯定睡不着。”
“这不算什么!况且我也不能走,还得看着江连海。”李狂药说完了,用更低的声音继续道,“你知道酒里有猿猴头骨是什么意思吗?我看你老爹跟我师傅他们好像特别紧张。”
“我也不知道,我老爹从没提过。”丁细细翘着小嘴,说道,“他故意不让我去客厅,肯定有大秘密。不如这样,我们去偷听?”
“这不好吧?”李狂药犹豫,万一被逮住,那该多丢人,自己良心更是过不去。话说回来,现在雨声劈啪,如同放鞭炮,那三位前辈是听不出客厅外的动静的,倘若真去偷听,他们不会发现。李狂药心中同样好奇,被丁细细怂恿了,他就决定昧着良心干一次坏事。
丁细细坏坏地笑了笑,准备走下楼了,李狂药就拉住她,讲道:“江连海好像醒了!你听!”
果然,丁细细竖起耳朵一听,风雨声中断断续续地传来无力的呼喊声,正是来自江连海。丁细细从没打算好好地守住江连海,正想继续下楼,李狂药就把她拉回房里,不让她马上离开。这倒不是李狂药反悔了,而是他想先问江连海,是否看见杀人凶手了。要知道,刘付狼死在江连海身边,也许见到了凶身的真身。丁细细光顾着去偷听,没想到这一点,明白之后,直夸李狂药变聪明了。
江连海额头冒着豆大的汗水,面容扭曲,极为痛苦。昏迷了一段时间,江连海从噩梦中醒来,可浑身都动不了。蜈蚣曾游进他的皮肤下层,这不是开玩笑的,后来又被丁忘忧做了简单的手术,没有医药级的麻药,普通人醒来后会疼到想死去。
丁细细见到江连海这副德性,仍不心软,一进来就问:“喂!你看到谁杀人了吗?”
“细细……”李狂药觉得这语气有些冷漠,便补充道,“江连海,你想一想,昏迷前见到了什么人 ?”
“你客气什么?忘记在大海石,他怎么对我们了吗?”丁细细没好气地说。
“算了!都过去了。”李狂药看到垂死的人,心有不忍。
“你真是老好人!我说不过你,你来问吧。”丁细细妥协道。
这时候,江连海迷梦的眼睛眨了眨,想要动嘴巴说话,却一个字都讲不出了。李狂药心想,江连海肯定非常虚弱,喊了几个字就没力气了,不如给他灌几口酒好了。在李狂药想下楼找壶烈酒时,江连海努力张开嘴,竭声挤了一句话“他是假的”。听到这句话,丁细细跟李狂药茫然地对视着,嘀咕什么是假的,哪个他?可惜的是,江连海说完了这句话,再一次地陷入昏迷,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是不是故意捉弄我们?”丁细细怀疑地问。
“他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哪里能捉弄人 ?”李狂药不信。
“江连海可是演戏的高手,你怎么不长长记性?其他人不说,陪他去大海石的船老大他们死在东海上,你以为不是他下的毒手?还有……”
“好啦!”李狂药抱以一个微笑,“我知道你怕我吃亏,这段时间我们彼此都小心一点就是了。”
“那我们先下楼吧。”丁细细说完就朝江连海瞥了一眼,“他都伤成这样了,不用凶手动手,他也很难活过来。你放心,不会再有人过来杀人了。”
李狂药想得一样,况且他和丁细细不会走远,只在东楼外偷听,同时还能观察西楼是否有人进出。下楼后,丁细细就让李狂药把手电关了,她也没油灯,就这么打着黑伞悄悄地穿过大雨,躲在客厅的边窗偷听。此时,客厅的大门已经锁上了,窗户也紧紧地关着。李狂药的心狂跳不止,这三位前辈越是神秘,他越觉得酒中猿头隐藏着大秘密。
没错。片刻之后,李狂药就偷听到了一个秘密,一个为什么会让李狐吓死的秘密。
第18章 瑶池方舟
猿猴的头骨并不算可怕,远不及李狂药这段时间的遇到的事物,以至他搞不懂李狐吓死的原因。李狂药和丁细细贴在边窗上,听得不清楚,夜里的风雨掩盖了他们的动静,也干扰了客厅里的谈话声。李狂药要憋住呼吸的气,心跳减慢了,里面的声音才勉强听得到一些。
偷听之际,丁忘忧等人已经讲了一段时间了,李狂药是从中间听起的。很显然,丁忘忧他们隐瞒了一些事,连君子坦荡荡的王欧阳也没对李狂咬提起。只听到,那三个前辈在客厅里说,他们在90年代初曾一起去过一趟海南——
90年代的清明节两天前,王欧阳刚从广州的火车站里出来,他就看见李狐和丁忘忧在等着他了。他们三个人见面寒暄了一阵,又一起等了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