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药瞠目结舌,没想到巨脸能闭眼,能张嘴,还能吐舌头,这真是天下奇闻。可不凑巧的是,他们的手电支撑不住了,电光闪了闪,准备要灭了。为了节约电源,李狂药不得不先关掉自己的手电,让丁细细继续打开她的。巨脸的变化勾起了他们的兴趣,为了搞明白,于是就拿起较长的骨头,慢慢地戳向巨脸。奇怪的是,不论他们怎么戳,巨脸就是一动不动的,最后水都被搅浑浊了,水底也没什么发生大动静。
“难道是我们记错了?巨脸原本就是闭着眼睛,张着嘴巴的?”丁细细疑道。
“这怎么可能!”李狂药把手里的骨头丢到一旁,费解道,“就算真的是这样,一张巨脸出现在这里,不是很奇怪吗?古人的作法再诡异,他们也都是事出有因,不会千辛万苦跑来这里雕个巨脸又跑出去。”
“嘘——!”忽然,丁细细警觉地抬起来,轻声道,“你听,上面好像有声音……”
李狂药还没来得及抬头,丁细细的手电也未照上去,这时候一个人就从上面坠落,狠狠地砸进水滩里,溅起腥风水浪。
第21章 酒茧
李狂药本能地退了几步,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和丁细细都被怪味的污水溅湿了,就跟从水里爬出来的没分别。石坑上面只有路建新一个人,李狂药好一会儿没朝上面喊话了,他以为是路建新被猿猴推下来,心说糟糕了,石坑那么深,茶王摔下来也得送命,但愿是猿猴摔下来。
李狂药等掀起的水花与雾气散去,赫然看到浑浊的水面上半漂着一具人类的尸体,并不是猿猴。那尸体砸破了头,流了许多血,石坑下的水滩瞬间就变成了血滩。李狂药心中一凉,正想感叹路建新命不好,却听到上面有人喊,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声?李狂药纳闷地抬起头,让丁细细晃了晃手电,接着就听出来,喊他的人是路建新。
“路老哥?刚才不是你摔下来吗?”李狂药仰头大喊。
“你什么意思?你这么希望我摔下去?”路建新对着石坑里响亮答道。
“那刚才没人从上面掉下来吗?”丁细细大声道。
“没有啊!你们搞清楚了就快点上来,天准备黑了。我怕猿猴醉不了多久,一下子还会醒来的。你的笛子再管用,石槽里的酒却没了,不能凑效第二次的。”路建新提醒道。
李狂药不是傻子,料想猿猴不可能一直昏睡,如果不趁这时候把它们都杀死,那就最好趁机做点手脚。于是,丁细细就帮忙想了个法子,叫路建新多割几根藤条下来,然后将猿猴们的手脚绑起来。这样一来,即使它们苏醒了,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大事,同时又给他们三人留出一点时间。
接着,李狂药就想去翻起水里的尸体,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掉下来。丁细细想去帮忙,这时却发现躲在角落的男人不见了,只剩那具流血的猿猴在骨滩上颤抖着。当李狂药下水去捞人,丁细细抬眼一望,立即明了了。不是凭空有个人摔下来,而是先前的那男人偷偷顺着藤条爬上去了。一定是那男人体力不济,还没爬出生天,手一抖就丢掉了小命。
丁细细想清楚了,便帮着把尸体拖上岸,然后告诉李狂药这个想法。在这种环境下,丁细细的解释最合理,李狂药找不到怀疑的理由,只能点头相信了。等把人翻了过来,他们就着急地扶去男人脸上的误会,想要分辩此人的身份,可只瞧了一眼,他们俩就纷纷惊讶地吸了口气。
“他是……”丁细细柳眉微皱,迟疑道,“我们没看错吧?”
“没看错,这个人就是他了!除非他这张脸皮是贴上去的。”李狂药点头道。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实在搞不明白,他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丁细细费解。
李狂药答不上来,只好给那个男人扫去身上的水草,并摸了摸脉搏,看是否能救回来。很可惜,这个男人摔得太厉害了,加之身体虚弱,恐怕没摔到水滩里就已经死了。李狂药长叹一声,千里迢迢赶到绿瀑布这边,谁会想到,这个男人就是真正的李狐呢!
此事说来话长,李狂药本以为死在中山的那位百岁老人家是他太爷爷,可后来得知李狐可能有两个人,而真正的李狐早在多年前就换掉了身份。前不久,李狂药在甘肃山丹县的丁家老院里,从王欧阳等老一辈的酒人那里得知,李狐与江恨天早年的照片与现在的人完全不一样,因此他们推断李狐趁着早年的混乱,让假李狐顶替了他。只是,他们谁都想不通,为什么李狐要找人顶替他,因为他没欠大钱,也没得罪谁,不至于要躲到幕后去。
这事是由王欧阳查证的,决计不会有错,他为人虽然不正经,但关键时候总靠得住。根据王欧阳的说法,40年代末的李狐曾北上,落脚于天津一段时间,在那时拍过一组老照片。照片上的李狐尚年轻,可与后来的人却出入很大,跟真假江恨天的情况如出一辙。虽然那时的照片很模仿,又都是黑白色,但王欧阳肯定他能认出来,李狐离开天津到北京经营酒铺时,人完全变了样。
在离开甘肃后,李狂药从王欧阳那里得到了几张李狐的早年照片,也觉得和死去的太爷爷不一样。男性成年后,变化不会太大,何况王欧阳提供的照片里,除了40年代的,还有50年代、60年代的,都是李狐开酒馆时拍摄的。只过了10年光景,李狐就完全长岔了,要不是王欧阳有心查了这条线索,恐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李狂药顿了顿,这才从思绪中抽离,颤声道:“如果这真是的爷爷,那他老化的速度是不是慢了点儿?那些照片你也看过了,对吧?我带了,刚到林业场的老院里给你过目了。”
“是很像,几乎一样,除了头发有点灰白了。”丁细细承认。
“可是用正常的时间算,他应该是百岁老人了,现在却像40多岁。”李狂药头疼地说,“这些灰白的头发,也只是像营养不良才出现的。”
“那我们怎么办?他是你真正的太爷爷,不管他怎么古怪,总好好好葬了他。”丁细细认真地道。
没想到,这个男人忽然大喘一声,长吸了一口气,紧闭的双眼也瞪得快掉了出来。这架势吓了李狂药和丁细细一跳,都以为诈尸了,两个人本能地弹开了一两米远。随即,李狂药意识到这是他真正的亲人,他便压抑住心中的恐惧,把那个男人抱在怀里,想要给他灌一口酒,没准能恢复过来。
可是,那男人却抓住李狂药的衣领,青筋暴现地竭声道:“你不是李狐……刚才叫醒我的不是你吗……”
李狂药愣了愣,困惑地道:“李狐?我不是李狐,我是李狂药!”
可惜的是,那个男人只说了这句话,两眼就翻白,最后一口气转眼就耗尽了。李狂药一肚子问题,苦无机会问出口,反而又多添了几口难体。这男人问“你不是李狐”,如此说来,他自己也不是李狐?可李狂药认准了,王欧阳找到的老照片里,这个男人就是李狐,他怎么可能认错人——除非,在去天津以前,李狐已经换过一次人了。
“这么说,太爷爷换了三次人 ?在北上之前,太爷爷就已经走掉了?”李狂药心里念道。
同时,丁细细望了水滩一眼,虽然那里被染红了,但过了一会儿,血水就有点下沉,那张巨脸又隐约地出现在水底。当水面上漂起一些浮沫,丁细细就惊讶地捞起来,嗅了嗅,便说道:“你快来看,那张巨脸……难怪会这么神奇,原来它是酒茧做的!”
第22章 千珠凝曲
酒茧?
李狂药听得云里雾里,酒也能生茧,这是闻所未闻的事,即使在《醉龙神篇》里都没提过。丁细细料到如此,便不卖关子,立刻解释酒茧是酒与坛内来回摩擦而生的浮沫,或者依附在酒器内部的酒垢。在古代,酒不像现在那么清净,喝久了,酒器总会不干净,刮下来的污垢就是酒茧。
酒茧到底是茧,虽然存在,但却少之又少。倘若积少成多,混着糯米黏液柔和,可以变成一种散发着酒气的泥塑。古往今来,凡是带着不散香气的雕塑,用的材料都是来源奇特。用酒茧造的酒坛,更是能让酒液加倍醇厚美味,酝酿的日子一天能胜过别人数天。除了造酒坛,也有造别的,比如水底的那张巨脸。
不过,酒茧虽然特别,但不是特别坚固,要是被砸到,还是会有缝隙出现,或因此龟裂。这里不时地摔下猿猴的尸体,即使没摔死,也有一两个会砸进水里,弄裂酒茧巨脸。他们先前以为巨脸闭眼,实际上是巨脸的眼珠子早就有裂缝,水波晃动之中,滚进了沙石里。而巨脸裂得太快,连嘴部都脱开了一块碎片。此刻,水中还有一种黄色的怪鱼游出来,浑浊之中,就像一根舌头,很容易在昏暗的空间里让人看走眼。
李狂药苦笑一声:“我们都在草木皆兵了!”
“可是刚才水里没有鱼的,会不会巨脸下面有什么溶洞?”丁细细问道。
李狂药回头看了一眼男尸,感慨万千,虽然现在知道那个男人不是真正的李狐,但好歹是一条人命,人家死了,还是给他拜一拜,祈求他安息,别弥留在人间当冤鬼。简单地拜了三拜,李狂药就把尸体摆正,然后踩进水里,去摸巨脸裂开的地方。水已经浑浊了,一淌下去,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直觉乱摸。
丁细细刚想要下水,这时一条黄色的怪鱼就翻了肚白,漂在水面上。先翻了一条,又有一条翻到水面上,眼睛一眨就有五条肥大的黄鱼浮出来了。丁细细会心一笑,那不是黄鱼死了,而是酒茧巨脸裂开后,释放了郁积多年的酒气,这滩水已经变成被酒味渗透了。
“你小心点儿,我看这种鱼牙齿尖利,要是被咬一口,估计要出血的。”丁细细捉起一只醉鱼,捏开鱼嘴一瞧,不禁乍了乍舌。
“这种鱼好奇怪,是不是海水和淡水都能生存,我们在大海石不是见过一群会发光的黄色怪鱼吗?你说,会不会就是这种鱼?”李狂药边摸着水底,边说道。
丁细细捏住滑溜溜的鱼身,答道:“记不清了,那时情况紧急,只瞧了一眼……等等,你看,水里发光了!”
李狂药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没有太花心思,一直在听丁细细讲花。当浑浊的水底冒出清光时,李狂药就想,这果然是大海石出现过的黄色怪鱼,它们也能海水与淡水双栖吗?不过,那道清光没有动,一直处在最深处,像一个圆球似的。李狂药嘀咕了一下子,将手伸向那团清光,结果没摸到鱼,却捞到了令人称奇的玩意。
“这是……什么?”丁细细凑近端详,忙叫李狂药赶紧上来。
“不是黄色怪鱼,是……仙丹还是什么?”李狂药说完吐了吐舌头,改口道,“有点暖暖的,不会是黄色怪鱼下的蛋吧?”
“这珠子跟鸡蛋差不多,如果是黄色怪鱼下的,它们不死也要烂掉屁股吧!”丁细细哭笑不得。
李狂药把发光的珠子交到丁细细手中,让她也摸了摸,就怕那股暖流被水浸没了。这珠子来自巨脸内部,里面似乎全是淤泥,翻了很久,珠子才露出来,发出清澈的光芒。这颗珠子藏得如此隐秘,想必非常珍贵,要比酒茧做成的巨脸更有价值。只不过,它只闪了一会儿的光,却立刻暗淡下来,再也没有动静了。
丁细细捏着珠子,闻了闻,不知是不是被水泡过,它有一股芬芳和醉人的气味,像是发酵着的百果与百花。丁细细想不出这是什么,刚想问李狂药,巨脸之下还有什么东西,要不要再去摸一摸,这时骨滩就晃了一下,像是地震般的感觉。李狂药站稳之后,注意到水滩下沉了不少,如同被吸入了地底。
“这巨脸下面肯定通往外面,至少有其他水流混进来,不然黄色怪鱼不会忽然游到这里。”丁细细说道,“会不会这里要塌了,我们还是爬上去吧?”
“等一下,水底不是有一把剑吗,我去拔起来。”李狂药还没忘记那把石中剑,自打第一眼看见它,就想拿在手中,耍它一耍。
丁细细本想,拿一把剑花不了多少时间,现在知道巨脸不是石头做的,而是酒茧所造,她也不担心李狂药拔不出来。李狂药踏进水中时,水沉了一半,剑柄露出水面后,他使劲一拔,好一会儿才将剑抽出巨脸。石中剑泡在水里多年,未有锈迹,实在让李狂药倾心,可他后来也想过,可能水滩出现得并不久,石坑底下肯定压着一眼深泉,它会间歇性地喷渗而上。
“剑身上是不是有字?”这时,丁细细眼利地注意到了。
李狂药拿起来一看,果然有字,而且不是甲骨文,是类似古宋体的字。那些字是用朱砂写的,但并不在表面,而是在一层透明的薄膜下,好似包裹了一层琥珀。李狂药直到现在才想明白,剑没有锈迹,是因为有树液晶体保护,而不是有什么神力,使其不受山水侵蚀。
丁细细靠在一旁,举起光线变黄的手电,先浏览了一番剑身上的文字。要写得那么小,必须有绝佳的手艺,恐怕得请专业的微雕师傅了。自古以来,酒学集结了多种中华传统技艺,有微雕师傅和铸剑师傅帮忙,倒也不罕见。只见,那些文字记载着,酒仙之剑乃守护曲药的兵器,不能随便拔出来,否则诞下曲药的妖精会苏醒。那些曲药就是发光的珠子,一坛仙酿就药用一千颗曲药做引,因此琼猿仙酿最初是叫珠猿仙酿,也有千珠凝曲一称。此事乃酒人观察猿猴造酒时所发现,后便占据此处,不断地取用曲药。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把剑和妖精有什么关系?”丁细细不以为然。
李狂药却认真道:“原来这颗珠子是古代造酒用的曲药,它会发光,也就是仙酿发光的一个原因吧?”
“可是妖怪在哪里了?估计死了吧?”丁细细答腔,“这些古代人真是有毛病!把字写在剑身上,又说不能拔出来,可是不拔出来,谁看得见这句警告!”
“别说话,你听!”李狂药被剑身的古训感染,顿时觉得气氛变了,石坑底下竟然阴风阵阵,浅浅的水滩里开始不断地冒出水泡,连手电的光线都跟蜡烛一样,很快就灭掉了。
第23章 黄金甲
手电灭掉以后,四周如坠墨里,李狂药心惊肉跳,赶忙把他的手电打开。丁细细的手电已经耗尽了,而为了轻便地爬下来,他们的备用手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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