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卓玛惊讶地望着叶重问道:“叶先生曾经来过藏区?”
叶重笑了笑,暗想自己何止是来过啊,不过他清楚现在的自己身上,就像眼前的卓玛一样,根本看不出半点藏区人的影子,“我本来就在藏区长大的。”
卓玛弧度很完美的两条秀眉高高挑了起来,“真是看不出来啊,不知道您是那个民族的?”
叶重舔了舔嘴唇,淡淡说道:“我是孤儿,从小由喇嘛养大,所以很抱歉,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卓玛立刻歉然地垂下了眼帘,轻声道歉:“对不起,提到了您的伤心处。”
叶重笑着摇头,示意没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当卓玛知道自己是藏人时虽然语气惊讶,目光里却似乎并没有吃惊的神色。
这个女人不简单……叶重在心里给巧笑倩兮的卓玛下了定义,不过是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城府却深得让叶重一点也看不透。
卓玛给叶重的印象并不好,虽然无论从外貌还是气质、涵养方面卓玛的表现无可挑剔。
虽然张团长说的是大锅菜,可菜肴做的十分有味道,吃惯了精致的山珍海味再尝尝纯靠着厨艺而分味道的普通菜肴也另有一番香甜。
酒是喝了的,却没有滥饮,在飞机上郎先生就说过要尽快赶到朗宁去看看小普巴的情况,重要的是桌上来有一位来意不明的女士,几个人随口谈论着藏地的风光传闻,默契地没有在餐桌上提起曾经发生在登巴老人和普巴身上的怪事。
吃过饭,张团长微微有些醉意,告罪一声回房休息,当然离开前并没有忘记将三人的住宿安排妥当。
叶重知道张团长的离开只怕是郎先生的有意安排,想着应该给郎先生和卓玛一个单独谈话的空间,毕竟卓玛的出现打乱了两个人的计划,这个麻烦自然应该由郎先生解决了。
“郎大哥,卓玛小姐,连日赶路我也有些疲乏,你们旧友重逢必然还有许多话要聊的,我先去睡了。”叶重起身告辞。
郎先生责怪地瞥了一眼叶重,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有气无力地说道:“去吧!本来还想让你重温酥油茶的味道呢。”
叶重怔了一下,他看得出来郎先生并不想让他离开,可这时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只好笑着朝卓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会客厅。
在房间里打坐冥思的叶重听到房门传来的一声轻响,立刻从空灵的境界里醒了过来,抬眼正看到面有不豫的郎先生走了进来。
“你这小子,难道是想给我创造犯错误的机会吗?”郎先生坐到叶重对面的床上,没好气地责怪道。
叶重翻了翻白眼,抬手看表,距离他离开会客厅的时间并不长,“四十分钟就够了?”
郎先生的眉头跳了起来,清矍的面孔付出气恼的神色:“什么屁话!你以为我干什么啊?难道还需要整夜吗?”
叶重嘿嘿干笑,他的话的确有些歧义,不过看郎先生的神情,似乎心情不佳,想来肯定与卓玛有关,“郎大哥,看样子你似乎不太高兴啊?”
郎先生苦笑着摇头:“能高兴得起来吗?女人真是麻烦!”
叶重好奇地追问,郎先生叹了口气,半躺在床头燃起了一支烟,淡淡地把两人的谈话说了出来。
当日郎先生打电话给卓玛是为了询问十一年前那个风雪之夜后,老登巴被救回家后的举动和言行,希望能够有所发现,而聪明的卓玛立刻通过他的来电意识到郎先生必定有所计划,卓玛稍后又打电话给藏地唯一认识的人:张团长,结果听说张团长因为最近发生的怪事去了北京,她便放下手中的工作不远万里地赶了回来。
起初郎先生只是说此行一是为了旧地重游,看看当年生活过的地方,二是去看看那个孩子,想办法救救他,卓玛也沉得住气,只是说郎先生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也算是借这个机会休假了。
最后郎先生被折磨得再没有办法了,便说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寻找一处可能存在的神秘古国的遗址,卡拉昆仑山脉地势险峻,很危险,不方便她随行,没想到卓玛更加来了精神,死活打定主意要参加寻找工作。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叶重皱着眉头问道,他本来就恨不得马上开始向着喀喇昆仑山进发去寻找沙姆巴拉,却没想到竟然横生枝节,心里不免有些恼火。
郎先生翻了翻白眼,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我本来以为当着你的面,她不好意思撒娇耍赖,没想到你小子溜得到快!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纠缠。”
叶重惊愕地张大了嘴巴,“郎大哥,你不是说我们要带上她一起去寻找沙姆巴拉吧?”
郎先生抬身望了一眼满脸诧异的叶重,无力地哼道:“你以为我想吗?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听,说急了就哭,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要不然我们领着她瞎转一气,然后把她骗走我们再回来?”
叶重认真地思忖了片刻,郎先生提出来的办法无疑是常规办法里最稳妥的,可是心急如焚的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两个人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能立刻甩掉这个麻烦轻松上阵的办法,只能决定见机行事。
第二天,两人起得很早,不早起也不行,窗外大操场上响亮的号子和军歌根本没办法让人睡觉。
此时正是八月盛夏,可青藏高原的温度却不高,日最高温度也不过在十七八度左右,而清晨的温度更是低的惊人,叶重被清冷的空气激得仅剩的一点睡意也瞬间烟消云散了,抬眼看着一列列操练的方队,却注意到一片绿色中一条粉红色靓丽身影正围着操场跑步。
在清一色阳刚气息浓烈的军营里出现这样一道美丽的风景自然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叶重眯着眼睛远远地望着那抹万绿丛中的一点粉红,看到在阳光下闪烁中光彩的那条不停跳动的马尾,亦感觉到一股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卓玛,你真早。”叶重笑着和迎面跑来的卓玛打了声招呼。
卓玛报以甜甜的笑容,“叶先生你也很早啊。”
叶重跟在卓玛的身边,肩并肩一同跑了起来,一边认真地对卓玛道:“我的朋友都叫我鹰,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鹰?”卓玛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只可惜在闪烁刺眼的朝晖中叶重没有看到卓玛微弯的嘴角勾出的那抹几不可见冷意,“是雄鹰的鹰吗?这个名字很好听,那么……”卓玛顿了顿,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以后也叫你鹰了!”(支持正版;支持作者;更多章节请登陆)
叶重边跑边随意地卓玛聊着天,各国的风土人情、记者工作的乐趣……天南海北地胡扯着,一边暗暗观察卓玛,叶重注意到一个很值得思考的现象:卓玛的额头布满一层淡淡的汗珠,呼吸也稍显困难,可一呼一吸间却仍旧能够做到或者说在努力让自己做到平稳舒缓,最重要的是竟然能和自己有问有答地聊天,这可太不简单了。
叶重几乎可以肯定卓玛平日里必定坚持进行锻炼,而且强度不低,两人说笑间跑完了十几圈,卓玛竟然依旧只是微微喘息。
“我跑不动了!”卓玛挥了挥手,半弯着腰双手扶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累得脱力了一般,叶重却暗暗好笑,她这变化来的也太快了些。
“你究竟在隐藏什么呢?”叶重看着低头喘息的卓玛,无声地问道。
早饭过后,郎先生向张团长要了一辆车,谢绝了张团长给自己派向导的好意,只要两支手枪,郎先生本身是有佩枪许可的,这两支枪则是给叶重和卓玛防身,阿里地区地广人稀,其间不乏野兽和比野兽更可怕的偷猎者和偷渡客。
从驻军基地到朗宁有六十多公里的路程,没有公里,戈壁上只有几条宽窄不一的车轮印像深色的绸带一样漫延到远方。
郎先生对藏区,至少对阿里地区的了解比叶重强上太多了,比十四岁离开阿里后再没有回来过的卓玛更是天壤之别。
朗宁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实际上没有行政划分,地图上也找不到这个位于海拔四千五百多米的不到十户牧民聚居的地方。
叶重三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普巴的家,在一座帐篷前,叶重见到了此行的目标: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因为常年居住在海拔极高的区域,藏地的居民都有着很宽阔的胸膛,这个黑黝黝的少年虽然年纪尚小,个头不高,却有着一副很健壮的身材,只是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神委顿,没有少年特有的明亮,看起来就像大病初愈。
普巴的父母一对老实巴交的藏族夫妇听说这三个人是军队派来给自己孩子看病的大夫,立刻拘束地笑了起来,手忙脚乱将三人迎入帐篷,忙忙活活地烧起了酥油茶。
喝着滚烫的酥油茶,叶重身体的寒意被驱散不少,郎先生为普巴把脉,眼睑轻垂,薄唇紧闭,还真有几分医者的风范。
普巴的父母在旁边紧张地等待着诊断的结果,虽然普巴最近几天情况大有好转,可是谁知道是不是已经彻底没事了呢?
第216章 昆仑
这对父母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走过最远的路也没有走出过喀喇昆仑山的范围,听说自己的儿子感应到了神的召唤,夫妻俩很紧张,传说中蒙黑昆仑神召唤的人几乎都遭受到了厄运,就像前些年宁古拉的登巴老人,不说断送了一双腿,一年后就死去了,而自己可怜的儿子才十二岁,这让夫妻二人紧张的不行。
趁着郎先生抹脉,叶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表情紧张的少年,眼神里精气虽不充沛,却并没有发现有躁狂之态,只有几分乍见陌生人的局促。
叶重想着张团长的讲述,当日普巴回来后便着急着去觐见大神,被无奈的父母绑住了以后没日没夜地挣扎,可眼下却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身体有些虚弱,不过并无大碍。”良久后,郎先生收了手,面露欣慰地对普巴的父母说道,“多吃些东西将养下身体,很快就会彻底康复的!”
叶重适时地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些营养补品递了上去,普巴的父母听到自己的孩子没事,都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时看到叶重递来的礼物,这可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看那印制精美的盒子就知道便宜不了,普巴父亲那张黝黑的被风霜刻下了深刻痕迹的脸上浮起了极度的难为情,嘴里用不标准的汉语含糊地念嘟囔着,“太谢谢政府了!太谢谢解放军同志了!”
叶重笑着用藏语对普巴的父亲说“不用客气”,这位朴实的藏族汉子的眼中立刻升起了惊喜,原本堆砌的感激笑容转变成了亲近。
郎先生又掏出了几盒治疗感冒的西药,“这孩子是受了风寒,精神上也惊吓到了,以后可要注意身体,现在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普巴的父母连连称是,眼中露出了无奈之色,想来是觉得自己孩子这病得的实在太过冤枉了,几十年一次的黑昆仑神显灵居然挑中了自己的儿子。
—炫—“听到普巴是感应到了黑昆仑神的召唤?”卓玛适时地把话题移向了此行的核心目的,用一种很好奇的语气问道。
—书—叶重与郎先生无声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惊讶和赞赏,卓玛提出这个问题的时机选择的实在太恰当了,显得极其自然随意,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和怀疑。
—网—普巴的父亲哭丧着脸点头,却又不敢说神的坏话,期期艾艾地嘟囔道:“是嘛,这孩子自己走了好几天哩!大家都说找不到了,他自己又回来了。”
郎先生饶有兴趣地摸了摸普巴的小脸:“这山下多大啊,可很容易走错路的,你这些天不吃不喝还没有迷路,真是很厉害,还很勇敢呢。”
可能是郎先生的和颜悦色让普巴释去了最初见到陌生人时的紧张,对于郎先生的夸奖,小普巴很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浓密的黑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脑袋里有个人对我说话,我就按照他说的方向走,后来他说让我帮他办件事,我就糊里糊涂地又走回来了。”
叶重的眼睛眯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普巴,你真的听到有人跟你说话了?他都让你干些什么呀?”
普巴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说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好像没有人说话,可就是有个声音在心里告诉我该怎么做。”
犹豫了一下,纯真的大眼睛深深地注视了一眼叶重,似乎在判断这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最终那些礼物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分明看到其中有一盒糖果,舔了下嘴唇,普巴抠着手指嗫嚅道:“他让我回来拿火。”
“火?”叶重一时没有理解,愣了下才确认地问道:“是咱们烧酥油茶的火?”叶重指了指燃得正旺的炉火。
普巴点头,“就是这个……他让我回来拿能生着火的东西,然后去找他,还说会给我很多钱买糖吃……还说能让我永远也不死。”再忍不住糖果的诱惑,普巴发出了咻地一声,把溢出的口水吸了回去。
叶重若有所思地笑着把那盒糖果递给了普巴,后者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快速地拆开了盒子拨了一颗糖果就要往嘴里塞,犹豫了一下,把剥好的糖果递到了母亲的嘴边。
母亲在糖果上略略地添了下,便慈祥地笑着将糖果放到了儿子的嘴里,普巴舍不得咀嚼,只把糖含在嘴里不停地舔舐着品尝着糖果的香甜,一脸快乐的表情。
看着眼前这一幕,叶重心头微酸了一下,就像不小心咬破了还未成熟的青梅。
“对了,普巴,”叶重招呼道,“我听解放军叔叔说之前带你去看病,结果一走出山口你就好像很痛苦,那是为什么呢?”
普巴只是一个十二岁孩子,一时间没理解叶重的话,皱着小眉头,歪着脑袋看着这个给自己糖吃的叔叔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叔叔的意思是走出山口时是什么感觉?”卓玛柔声将叶重的问题进行了去繁留精,化深为浅的处理。
叶重轻轻撇了下嘴角,果然不愧是专业记者,说话就是有水平。
普巴恍然地松开了眉头,思索着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过了那道线,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妈,我离那道线越近,那声音就越大越凶,脑袋都快炸开了!”普巴的小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显然那经历在他稚嫩的心灵上烙下了深深的恐惧。
“可是,普巴,你现在还是好好的啊!”郎先生笑着说道,“可不像解放军叔叔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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