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出口,一声立断!
公孙接的右掌已握在剑柄之上,剑锋出鞘却最多只得半尺,笑声突断的同时,他拔剑的动作亦停顿!
金丝燕的一双细细素手气力实在不小,一搭上公孙接的双肩,就将公孙接双臂的气力,完全截断。
钱起崔浩两支剑立时直入公孙接的胸膛!
噗噗的利剑穿胸!
公孙接当场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金丝燕!”
金丝燕应声松手,“燕子倒穿帘”,一翻身就是丈八,落在丈八之外的墙角那边!
钱起崔的两支剑同时收回。
两股血箭马上嗤嗤的射出公孙接的前胸,公孙接的一张脸却已无血色,他踉跄转身,瞪着金丝燕,嘶声道:“是你布下的圈套!”
金丝燕格格大笑:“我目的本在沈胜衣,你跟他走在一起是你找死,何况你还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我如果饶你性命,我纵然一样得心应手,扣住了他的双肩,有你在一旁,那两剑未必能够如愿了,反正是一个障碍,还是早一点除去的好!”
语声一顿,金丝燕接着又道:。沈胜衣现在的麻烦,只怕也不少,朱家请来的人纵使对付他不了,到他回来,也是死路一条!”
这刹那公孙接的—个身子已是摇摇欲堕。
金丝燕的面容更得意,语声更得意。“我现在忽然起了一个这样的念头,沈胜衣看见你伏尸地上,一定会很意外,很伤心,钱起崔浩两个要是佯装死在你剑下,倒在你一旁,在他意外之下,伤心之中突丰收一剑,成功的机会一定更大!”
那个办法,显然比现在的这个还好。
金丝燕不禁得意失笑。
此间只见公孙接却已目眦进裂,血丝披面,摇摇欲堕的身子一下挺直,嘶声狂呼,右手拔剑,左手拂袖!
他左手袖中二十四支风铃镖江湖独步,他右手乱披风剑法同样名动江南!
剑呛啷出鞘!
叮叮铛铛的一阵乱响,风铃镖亦纷纷离袖,离袖就纷纷散落在地上,公孙接连人带剑亦自倒了下去!
这片刻之间,他的生命,他的气力亦已随鲜血流尽。
十二连环坞的杀手向称心狠手竦,一剑已是必死的,何况两剑!
剑并未入鞘,剑尖犹在滴血。
钱起崔浩一脸冷漠,杀人在他们来说,这已不是第一次。
杀的虽然是名人,他们也并未认为有何刺激!
还可以刺激他们的只有一样东西。
黄金!
黄金已奉上,金丝燕在桌子底下探手拿起了一个包袱,抛在两人脚下!
包袱异常沉重,落地的声响异常的沉实。
只听声音,两人就已眉飞色舞。
崔浩俯身解开包袱,两人的眼瞳立时发了光。
金丝燕看在眼内,道:“黄金已送上,人命你们还欠我一条。”
“得人钱财,替人消灾,放心!”崔浩一笑。“这份黄金,足抵十条人命,像这种赚钱生意,我们不怕做!”
钱起的面上亦有了笑意。
清风阁上灯光依然辉煌,两人的眼瞳这下却乎比灯光还要明亮。
公孙接的眼瞳却已全无神彩,但眼睛依然睁大。
他实在死难瞑目。
沈胜衣的眼睛也睁的老大!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马车简直就像在奔向地狱!
夜虽已更深,雪却已停下。
东方一弯月,月边几颗星光闪烁,月色同样黯淡,就连地上的积雪,看来也是灰朴朴的颜色。
一人人了这条峡道,星光月色都被两旁的高山遮断,眼前就只有黑暗一片。
沈胜衣实在有些佩服身旁那位朱大小姐,以一个女孩子,也胆敢在这种环境之下驱马飞驰!
车轮辗在峡道上,入耳无不是令人惊心动魄的声响。
峡道上的积雪好像并不深,道路似乎还算宽阔,也似乎颇为平直,沈胜衣实在不敢想像前面来一个弯角的话,马车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朱姑娘,马车放慢一点比较安全!”
“怎样?怕了?”朱凤一声冷笑。“我不是说过,怕就滚下车。”
沈胜衣只好闭上嘴巴!
朱凤猛一声轻叱,叭叭的直落两鞭!
马嘶声应鞭急起,马车去势更迅速。
沈胜衣惟有睁大眼睛随时准备跳车逃命。
幸好这条峡道是直通到底。
一出了峡道,星光月色又披下,沈胜衣这才吁过口气。
他这口气未免吁得太早!
峡道虽然直通,一出了峡道,十丈也不到就有一个弯角!
弯角两旁,一面是山壁,一面却是断崖!
沈胜衣一口气还未吁尽,马车已到了弯角前面。
马车应该转弯,并未转弯!
朱凤应该看到,竟似并未看到,哈的一声,手起鞭落,一鞭横扫双马。
这一鞭又狠又重,那两匹健马负痛,狂嘶铁蹄怒飞,就曳着车厢直向断岸冲去!
刹那马蹄踏空,整辆马车在断崖上翻落!
马嘶声,车轮滚动声,山石碎裂声,立时震撼寂静的长空。
那刹那之间的变化委实动魄惊心!
这种意外沈胜衣还是第一次遇上,他虽然路上一直小心。
但事情未免太过意外,太过突然,到他想枪过马疆,将马车勒住之际,马车已冲出了悬崖的边缘!
“小心!”一声小心出口,车厢已撞在沈胜衣的后背之上。
也就在同时,他的一只左手已然抓住朱凤的腰带,奋力将朱凤掷向崖上!
他那只左手似乎真的有好几百斤气力,只可惜他虽然将朱凤掷到崖上,却已来不及给自己想办法,硬硬给车厢撞了下去!
那断崖之下一片黑暗,也不知什么地方,但最少只怕也在千丈高下,马车在黑暗中飞逝,好一会听到一声巨响打从崖下传了上来。
崖上几乎同时响起了朱凤的一声狂口!“沈公子!”她竟是呼唤沈胜衣。
黑暗中没有应声,天地间一下子突然静了下来。
这种静,静得阴森,静得恐怖,这一片断崖就像是地狱的入口,崖下的—片黑暗就像是地狱的所在。
朱凤身上的衣衫,身上的肌肉虽则擦破了好几片,擦损了好几赴,但好总算从地狱的边缘脱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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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沈胜衣将她掷出了地狱的入口!
沈胜衣自己呢?
朱凤望着崖下的那片黑暗,不由自主地流下了西行珠泪。
风仍急。
风吹冷了泪珠,吹干了泪珠。
风中也吹来了急遂的马蹄声!
蹄声由弱而强,由远而近。
两骑健马飞快冲出峡道直奔到朱凤身旁,左右一下子勒住。
左面的骑士还是朱家的那位马大叔,右面的却是—个白巾抹额,身穿孝服的中年妇人。
两人仓惶下马,中年妇人又惊又喜的伸手抱住朱凤,颤声说道:“凤儿,妈真给你赫死了。”
朱凤立时将头埋在中年妇人怀中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把那位朱夫人哭呆了。
马大叔也只有怔在一旁。
好一会,朱凤才收住了哭声,将头抬高。
朱夫人连随双手捧着朱凤的脸庞,叹息道:“你这个傻孩子,刚才干出什么来了?”
“他死了。”朱凤答非所问,语声之中犹带哭音。
“那个他?”朱夫人大感诧异。
“就是沈公子。”
“那个沈公子?”
“就是金丝燕的那个朋友!”
“你是说那个恶贼,那个恶贼已死了!”
“他不是恶贼,要不是他出手,死的就不是他,是我!”
朱夫人当场怔住。
“我见他武功高强,打一定打不过他,又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心要替爹爹报仇,所以就想到将他引来这个地方,将马车直冲下这片断崖,自己看准机会跳下车,由得他随同马车葬身崖下,那知道一开始他就跳上车座,坐在我身旁,我也就只好与他拼个同归于尽。”
“你就是这个性子!”朱夫人连连叹息“后来呢?”
“一如我计划,整辆马车,在这片断崖冲下!”
朱夫人面色大变,脱口道:“那你……”
“我与他随同马车直堕崖下,但就在坠崖那一刹那,他将我一把抓住,掷回崖上去!”
“那他……”
“他给那马车撞到崖下去了,”朱风的眼泪又流下。“要不是为了救我,以他的身手,实在不难在那刹那逃出生天的!”
朱夫人又是一怔,沉吟道:“这看来,那个姓沈的恶贼倒也不恶。”
朱凤流着眼泪道:“我看这次怕是我们误会了。”
马大叔一旁不由插口道:“他不是告诉我们说他是金丝燕的朋友?”
一个陌生的声音即时应道:“我不错是金丝燕的朋友,但金丝燕的朋友,就不一定是恶贼!”
崖边只有三个人,平空却多出了第四个陌生的声音,谁也难免大吃一惊的。
三个人吃惊的一齐循声望去,正好看见那边断崖的边缘上出现了十个手指。
那十个手指一按,一个人就从崖下冒了上来。
沈胜衣!
“鬼!”朱凤面都青了。
沈胜衣不禁失笑。“据我所知,人死之后七日,才完全没有人气,才可以变鬼!”
语声方落,他人就半空来一个大翻身,落在断崖之上,黯淡的月光亦同时将他的影子在断崖之上留下。
鬼没有影子。
朱凤这才心神稍定,朱夫人还有马大叔的面色却变了。
朱夫人腰间挂着一支长剑,她的手这下已在剑上。马大叔腰间的配刀亦已准备出鞘。
朱凤相反变得开心起来,立即就问道:“你怎么可以脱身!”
“全凭你那条马鞭。”
“哦?”朱凤还是不明白。
“那刹那,我不是将你那条马鞭,抢了过来?”
“好像有这件事。”
“本来就是有这件事。”沈胜衣吁了口气。“当时车厢已撞在我后背之上,幸好我将你掷往崖上之际半身已经偏了出去,所以只是一撞我身躯就与车厢分开。”
“那之后你又怎样?。
“连随将马鞭挥向崖壁!”
“干什么?”
“只望崖壁横长着树木,马鞭及时将树木缠住,否则的话……”沈胜衣扮了一个鬼脸。
“那得七日之后,我才可以找你!”
朱凤不由自主的伸了一下舌头。
方才她还要与沈胜衣同归于尽,现在却好像已经完全忘记。
她随即笑道:“好在你现在就来找我。”
沈胜衣亦自一笑:“崖壁之上的确横长着树木,我这个人的运气也实在不错,只一挥,条鞭子就缠住了一株树木。”
“然后你就爬上来?”
沈胜衣含笑点头。“我还未爬到崖上,就听到你在说是存心害我,实在有些生气,但我再听下去,却知道后来你竟是准备与我同归于尽,那口气不觉就消了,好像你这种女孩子,的确少见,只可惜冲动一点儿,总算我还有几下子,要不,糊里糊涂与你同归于尽,那才叫冤枉。”
马大叔一旁听着,这下插口道:“你不是金丝燕的朋友?”
“嗯。”沈胜衣点头。
马大叔再问:“你不是因为那本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来找我家主人?”
沈胜衣只有点头。
“那还有什么冤枉好说?”马大叔冷笑。
沈胜衣亦自冷笑。“大悲赋虽然并非金丝燕的东西,但到底由她交到你家主人手上,那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她开口,你家主人就得交回,万事都应由你家主人负责,话虽说骨肉至亲,到底与你家小姐无关,要她陪上性命,岂非冤枉!”
“我爹才叫冤枉!”朱凤倏的嚷了起来。
“难说。”沈胜衣转望朱凤。“事实究竟,有待见过令尊,才能作出决定。是了,朱姑娘,令尊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朱凤一怔。马大叔一旁亦自怔住。
朱夫人却奇怪的望着沈胜衣,忽然开口道:“沈公子,你这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夫人此言何意?”
朱夫人尚未答话,朱凤已抢着说:“你方才几乎可以见着我爹的了。”
“哦?”沈胜衣只有发愕。
“不过那一来,你就得等上七天才可以再见我。”
沈胜衣脱口道:“令尊莫非……”
“家父已在三日之前去世。”朱凤一下子红了眼圈。
沈胜衣急问道:“这可是当真?”
“不成我还会跟你说笑?”朱凤瞪了一眼沈胜衣。
“因病?”
“家父这十多年还不曾找过大夫。”
“那是意外了?”
“的确是意外。”朱凤冷笑。“说得好好的突然拔剑偷袭,这不是意外又是什么?”
“据我所知,令尊武功相当高强。”
“对方也是高手!”朱凤恨恨的道:“两个人一左一右,突施暗袭,家父手无寸铁,如何招架抵挡?”
“两个什么人?”
“不就是金丝燕的朋友。”
“你肯定!”
马大叔抢着应道:“他们虽然自称西方魔教的使者,但却打着金丝燕的名堂,目的又是在那什么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那还错得。”
沈胜衣沉吟着道:“这似乎没有可能。”
“但事实的确如此。”
“那就奇怪了。”
朱凤不由问道:“奇怪在什么地方?”
“魔教那两个使者已限令金丝燕今夜子时前将那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交还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金丝燕能否交出那大悲赋尚未肯定,他们那么早找到令尊头上实在不合情理!”
“有那种事情?”
“嗯!”沈胜衣接道:“金丝燕因为不是你爹的对手,所以明知时日无多,也没有再上你家。至于我,今天入夜时份才来到这里,才遇上金丝燕,才知道这件事,见还有时间,才替她到你家走—趟,打算找令尊见上一面,希望有—个交代。”
朱夫人在旁边忽然插口问道:“沈公子是今夜才到?”
“夫人是怀疑在下说谎话?”
“不敢,只是沈公子……”
朱夫人后面的话还未接上,朱凤已抢在前头道:“我们老是沈公子沈公子的称呼到现在为止,还未正式向沈公子请教过姓名。”
马大叔皱眉道:“这似乎无关重要。”
“话可不是这样说,名震江湖的沈胜衣大侠也是姓沈,万一这位沈公子就是沈大侠,不然我们还信不过他。”
“沈大侠只得一个,姓沈的又何止千万。”
马大叔哂笑摇头。“天下间的事情有哪有这么巧?”
沈胜衣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天下间的事情有时偏偏就是这么巧。”
马大叔当场怔住,朱夫人同样大感讶异,朱凤却跳了起来。
“我看你那一身本领,还有这身装束,就已经有些怀疑,想不到竟是真的。”
沈胜衣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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