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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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马-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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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独行道:“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红衣大姑娘道:“我们还没谢谢你呢!”

此刻何九如眼骆掌柜已双双赶到,齐声说道:“费朋友……”

费独行道:“二位!不必客气了,二位天生一付热心肠,都是乐于助人的人,我欠二位的,总该还一还!”他从红衣大姑娘身边走过,往外行去!

何九如跟骆掌柜还要拦。

巴管事轻咳一声道:“东家!九爷!”

何九如、骆掌柜回过身来道:“怎么了?”

巴管事没说话,一直到费独行看不见了,他才道:“他告诉东家他是从‘辽东’来的?”

骆掌柜道:“是啊!怎么?”

巴管事道:“我知道他是谁了,除了他别人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功夫。”

骆掌柜、何九如同声问道:“他是谁?”

巴管事道:“费慕书!”

“费慕书?”刹时间大伙儿都叫了起来,红衣大姑娘叫的声音最尖、最大,她叫了一声之后,玉手捂着檀口怔在了那儿!

“索命飞刀”马七两眼直了,脸色更白了。

定过神来之后,骆掌柜沉声道:“大哥,您没看错么?”

巴管事道:“以您看呢?”

骆掌柜道:“他,他是怎么出来的?”

显然,他也认为黑衣客是费慕书,刚才那一问不过是一种下意识。

何九如道:“自然是到了该出来的时候了。”

骆掌柜道:“老九!像他那么个人,一旦进去了,他们会放他出来么?”

何九如道:“这个……那你说他是……”

骆掌柜道:“这还用问么,老九。”

何九如脸色一变,道:“要是这样的话,他怎么敢进‘承德’城?”

骆掌柜道:“有什么不敢的,他怕过什么?又怕过谁?凭他那身工夫,‘承德’城里这几个衙门里头的,哪一个能奈何他?”

何九如道:“那也不对呀,他要是那么出来的,‘承德’城这几个衙门头,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骆掌柜道:“那许是公文还没到,即便公文已经到了,明知凭这几个人奈何不了他,官样的文章,上官不催,下官乐得装糊涂!”

何九如摇摇头道:“这我就又不懂了,像他那么个人,又怎么会伸手管咱们这档子事儿?”

骆掌柜还没有说话,“索命飞刀”马七突然一声冷笑道:“只怕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们引虎驱狼,这下有乐子瞧了。”

骆掌柜脸色一白,一句话没说,扭头进了小客厅。

何九如沉喝一声:“看好了他。”

偕同巴管事跟了进去。

红衣大姑娘也忙跟了进去!

进了小客厅,骆掌柜往下一坐,白着脸一语不发。何九如走过去坐在骆掌柜身边,低声道:“宏探!你看……”

骆掌柜道:“我就是想跟你们俩商量一下,要知道,‘索命飞刀’马七这帮人虽然人多,咱们还好应付,费慕书那身功夫刚才咱们可是亲眼看见的,他要是有意冲这趟驼队伸手,咱们恐怕一成也保不住。”

红衣大姑娘道:“爹!您听马七的,人家怎么会动这趟驼队,人家明明是帮咱们的忙。”

骆掌柜脸色一沉,叱道:“小孩子家懂什么?我跑了大半辈子江湖,难道还不如你?”

红衣大姑娘道:“人家明明是帮咱们的忙嘛,要不是人家留下马七,咱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不得乖乖的如数给他们送出城去?”

骆掌柜脸色一变,就要发作。

何九如道:“宏探!何必跟孩子这样儿,正事儿要紧。”

骆掌柜被何九如这么一栏,立即冲红衣大姑娘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回后头去,这儿没你小孩子家的事儿!”

红衣大姑娘道:“我就永远长不大。”拧身走了出去!

骆掌柜气得脸又一白,指着门外道:“老九!你看看,这哪像话,你还护她。”

何九如道:“宏琛!不是我说你,孩子大了,眼看就要嫁人的姑娘了,不能还把她当小孩儿似的,不高兴就板着脸叱责几句。”

骆掌柜道:“那怎么办?难不成让我冲她作揖递嘻哈儿?”

何九如勉强一笑道:“好了,好了!别又跟我来上了,咱们谈正经的吧,这件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骆掌柜转望巴管事道:“大哥!您有什么高见?”

巴管事沉默了一下道:“东家!正如您刚才所说,宁惹‘索命飞刀’马七这班人,不惹一个费慕书,这件事儿关系着咱们以后的祸福,千万要慎重。”

骆掌柜凝目道:“我也知道要慎重,可是您的意思是……”

巴管事道:“费慕书以往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大好是实,几年前也听说他在‘辽东’遭人整了,吃上官司入了狱,多少人都以为这回他是吃个秤锤掉进河里,死定了,哪知道事隔多少年后的今天,他又出来了,要照当日他的名声,要照他这回离奇的出狱,他伸手管咱们这档子事,很可能别有用心,我看……”

骆掌柜忙道:“这么说……”

巴管事一摇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骆掌柜马上住目不言。

巴管事接着说道:“要照这一点看,咱们不能不为自己打算,早落子、早提防,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万一他是出自真心帮咱们的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咱们可不能以怨报德,捣这个马蜂窝!”说了半天,他也只是分析利害,并没有拿个主意。

骆掌柜道:“像他这种人怎么会帮咱们的忙,杀猪的要发了善心,他就别吃饭了,我看他准是老虎戴素珠,假充善人,‘承德’城这么多常往‘辽东’跑的,他怎么别人不找,单找上了我?再说他来得未免也太巧了点儿,当初他是那么个名声,如今又不知道是怎么从牢里跑出来的,我现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

何九如看了看巴管事,没说话。

他也知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敢轻易开口,更不敢乱拿主意。

巴管事明白河九如的心意,骆掌柜这个人挺“海”,也天生一付热心肠,为朋友他能两肋插刀,可就有一宗短处,刚愎自用,往往自以为是,还相当固执。骆掌柜叫他一声大哥,这当地只有他多少还能说上话。

他看了看骆掌柜,道:“东家!有一点你想到了没有?”

骆掌柜道:“大哥!哪一点?”

巴管事道:“他要是别有用心,他还等什么?”

骆掌柜为之一怔,但他旋即说道:“大哥,毕竟邪不胜正,这儿是城里,又是行宫所在,他多少得有点儿顾忌。”

巴管事道:“东家!‘索命飞刀’马七这帮人都肆无忌惮,他又有什么顾忌,他要是有顾忌,他也不会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的了。”

骆掌柜摇头说道:“大哥!‘辽东’的公文还没到‘热河’,只要他不在‘承德’城里闹事儿,谁会发现他?至于‘索命飞刀’马七这帮人,咱们干这一行的一对招子都够亮的,什么没见过,难保他们踉这块地儿上的几个衙门没勾结,要不然行宫所在,他们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要照这么看的话,胳膊别不过大腿,姓马的这帮人咱们还真不能得罪!”

巴管事道:“那么东家的意思是……”

骆掌柜冷笑一声道:“要防他只有一个办法,让他没工夫冲咱们伸手。”

巴管事一惊道:“东家!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咱们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意思冲咱们伸手啊。”

骆掌柜道:“大哥!一旦等火燎了眉毛,再找水可就来不及了,姓费的他终是个祸害,纵不为咱们自己,也得为跟咱们吃同一碗饭的想想。”

巴管事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骆掌柜霍地站了起来道:“我这就去跑一趟!”

巴管事忙跟着站起,道:“东家!慢着!万一真像您说的,马七这帮人跟几个衙门里的暗中有来往,马七留在了咱们这儿,您现在又要去找他们……”

骆掌柜的双眉一扬,转望何九如道:“老九!我打算这么办,以我看马七这帮人跟他们准暗中有来往,胳膊别不过大腿,咱们不为眼前为以后,头一回这三成我给,咱们跟马七先把话摆明白,往后只有驼队从‘承德’过,过来一趟咱们给一趟,希望彼此就此相安无事,咱们够朋友,他们也得讲点义气,你看怎么样?”

何九如皱了皱眉,苦笑说道:“宏琛!你知道,东西不是我的,我只是个带路跑腿儿的,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得先踉货主商量商量!”

骆掌柜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谁的命归谁,他要是不答应,往后让他找别人带路押货去,他要明白,这件事跟我们这些‘承德’当地的没关系,头一回又不要他拿,我这完全是为朋友,冲着老九你,要不然我还懒得管呢!”

何九如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这个我知道,只是……”

巴管事接口说道:“我看不如这样,东家先去跑一趟,探探他们的口气,等咱们有几分把握,确知马七这帮人跟他们有勾结之后,咱们再踉马七谈。”

骆掌柜道:“大哥!以我看准是这么回事儿,咱们都算得老江湖了,这个还看不出来,要不是这么回事儿,马七这帮人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换个别的地儿还有可能,要知道‘承德’是行宫所在,跟在天子脚下的‘北京城’差不了多少,即使姓费的他真是发了善心,拔刀相助,他也不过只伸这么一回手就走了,他不可能永远待在‘承德’,往后还得靠咱们自己,现在咱们既打算撇他,往后更得靠咱们自己,反正只有一条路,不是拼就是和,拼、他们跟几个衙门里的暗中有来往,胳膊别不过大腿,一旦惹了官,往后的麻烦更大,两下里这么一夹攻,这条路就别走了,那就得和,既然只有和,何不早和,再说姓费的他搁下了话,半个时辰之内让他们来换人,半个时辰我能办什么事,万一我还没回来了,马七就让他们换走了,再找他们可就不是现在的情形了!

巴管事道:“我不能不承认东家说的是理,可是您要明白,这件事关系太大,一步走错,后患无穷。”

骆掌柜道:“我知道,大哥!我什么时候办错过事儿?”

何九如一叹道:“宏琛!你怎么突然变的这么怕事儿了。”

骆掌柜脸色一变道:“老九!你没说错,我是怕事,我吃的是这碗饭,走的是这条路,这种事儿又不是头一回,除非我豁出去不吃这碗饭,不走这条路了,可是眼前这件事儿你要明白,马七话说的很清楚,跟‘承德’当地的没关系,与其说我为的是这条路上的朋友,不如说我完全为了你,大半辈子,这点名气挣来不容易,万一要僵在这儿,‘张家口’一带的货主就得另请有把握的带路押货,你吃什么?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往后你还混不混了?就算他们还找你,你是不是往这边儿来一趟,就得在刀里枪里走一趟?再说,别人不知道,咱们清楚,‘张家口’一带的货主每往这边来一趟,赚的也不在少数,这么多年下来,哪一个不是有房子有地,家里三妻四妾,下人成群的,牙缝地里剔下点地算得了什么?又不是要你拿出三成,也少不了你的,你还有什么为难的?”

何九如听毕,点头道:“宏琛!咱们多少年的朋友了,别人我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

你为我好我知道,我也很感激,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非得跟货主商量一下不可,咱们都是在外头跑的,不能越这个理。”

骆掌柜一点头道:“好吧!你去找他商量商量,我在这儿等你的话,他要是不答应,我干我的,马七这档子事儿让他应付去!”

何九如没说话,站起来走了出去!

望着何九如走了出去,巴管事愁聚眉锋,忧心冲忡地道:“东家!我总觉得这件事儿您做得有点儿冒险。”

骆掌柜道:“大哥!您说,这件事除了这么做之外,还能怎么办?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巴管事心里早琢磨过了,他觉得骆掌柜这么做的确是冒险,可是他又想不出好主意来!

先拿对费慕书这件事儿来说,要等弄明白费慕书真是别有用心时,那可当真就来不及了。

至于眼前“索命飞刀”马七这帮人,他也觉得他们九成九跟“承德”的几个衙门暗中有勾结,要不然“承德”行官所在,他们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马七他们既跟官府有勾结,吃这碗生意饭的就永远斗不过他们,现在不跟他们妥协,往后这几个衙门里的会鸡蛋里挑骨头找麻烦,到那时候生意会更难做,除非今后从“张家口”往“辽东”去的驼队不走这条路。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不走这条路往哪儿走?往“承德”西北绕,那儿是围场所在,官家不许百姓随便接近那块地儿,尤其是赶着这么一大队骆驼,想偷偷的溜过去都不行。

那么走“居庸关”绕道河北,再从“喜峰口”或者是“山海关”出去,老天爷!那得绕多远,路上多了多少日子,这么些人畜的吃喝就不止这三成,万一有点儿耗损,丢的比三成还多,不走这条路又能走哪一条?

再想想,骆掌柜他也确是为朋友,“张家口”一带做这行生意的,这么多年下来,无论哪一个都吃得饱饱的,牙缝儿里剔下来些给人家,又算得了什么?

万一要是弄僵了,那对何九如无论怎么说都没好处,轻则砸饭碗,失面子,重则连老命都能赔进去!

何如让坐享其成的有钱大爷从牙缝儿里剔下来些,让这位跑了大半辈子,脚板底儿都磨出了厚茧子的何老九再吃几年安稳饭!

巴管事他没有好主意,有主意也是一样的冒险,毕竟他不是当家的,这两件事万一任何一件出了纰漏,他这两肩子担不起!

所以骆掌柜这么一说之后,巴管事他也就没敢再说话。

何九如进来了,一点头道:“宏琛,货主答应了,不过这头一回三成让你给……”

“行了!”骆掌柜一摆手道:“话说出去了,总不能让我再收回来了,主意是我拿的,头一回这三成该我给,姓骆的我在这一带也算个有头有脸的,我不能落人话柄,这碗饭我还得吃下去呢。大哥,麻烦您一趟,把马七弄进来!”

巴管事迟疑了一下,站起来走了出去,马七穴道受制,不能动弹,巴管事把他架了进来,骆掌柜抬抬手,巴管事把马七扶到边儿上一张椅上坐下。

马七阴阴一笑道:“骆掌柜!怎么回事儿?你前倨而后恭,我马七可有点受宠若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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