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迫自己冷酷无情,伪装自己成为真正无心无情的杀手模样,这样的举动深深地触动他内心潜藏的怜情之情;这样的女子让他心疼,让他想拥在怀里好好地呵护。
过招中的两人,招式不曾停,流转的心思也未曾停歇过,直至拂晓的鸡啼震醒了舞影。
她惊慌地撤招,轻盈的身影往门口掠去,却被一抹修长的身躯挡下。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魅影门’的传闻是真的。”
冷单倣斜倚在门上,堵住了去路。
舞影抬眼直盯着他!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能轻易地看穿她的来历?她并未发出“夺魂令”不是吗?
“什么传闻?”她想知道他还知道了些什么,虽然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耗在这儿。
冷单倣神秘地笑道:“传闻只要接到魅影门所发出的夺魂令者,必活不过五更天;而只要有能耐撑到五更天的人,便表示保住了命。因为魅影门所派出的杀手,不论完成任务与否,皆必须在天亮前离开,对吗?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影杀手……或是你愿意告诉我,你是属于日影、月影、星影三堂中,哪一堂的堂主呢?”
舞影向后退开一步!她终于知道他是个可怕又危险的男人,所有的一切,仿佛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像判人生死的阎王,一切皆逃不过他的眼。
“笑阎罗!”一种念头在她脑中闪现,这个名字便脱口而出。
他俊美邪气的五官、嘴角的笑意与高绝的武功……
噢,她为什么现在才发觉呢?都怪他太年轻俊俏了。
现在她才明白,昨晚的她,被他给耍了。
“你意欲为何?”她的脸色微变。
冷单倣扬眉笑道:“这句话该是由我来问你吧?”
“我……
“咕……咕咕……”又是一道鸡鸣,引得她花容失色,她得赶快离开才行,将要日出东方了。
身影微晃,她欲冲出冷单倣把关的出口,不料挥出的掌势,非但被化为无形,柔荑亦被扣得死紧。
“放开我!”她的语调隐含着强自压抑的恐惧,冰冷的手微微颤抖。
“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她的模样,引起了他的好奇。“或是你愿意告诉我,你在怕什么?我便让你走。”
属于夜晚的阴凉,慢慢被即将露出的曙光暖化。该死!她的时间不多了……
“放……开……”她的语调逐渐虚弱,恐惧占满了她的眼眸,她紧咬着下唇,直至它渗出血来,借着疼痛来防止她即将脱口的尖叫。
她自残的模样令他心软,举手拭去她唇上的血、在她的耳畔低语:“你欠我一个解释。”他松开了手。
舞影凝视了他一眼,闪身离开。
伸舌舔去手指上沾染的血,冷单倣眼里有抹令人无法捉摸的笑意。
他身形连闪,向着她消失的方向,尾随而去……
冷单倣鬼魅般的身影在杏林间穿梭,依循舞影所留下的蛛丝马迹追索着她的去向。
她未离开这片杏林?
为什么?她不是急着想逃离吗?为何不走?
再往前去,便是路的尽头了,唯一可藏身之处,就只剩下那座山洞了。她在里头做什么?
“谁?”从洞里传来的娇叱声,让冷单倣停下脚步。
“你果然躲在这儿。”
“笑阎罗?”低喃的口吻,显然因为是他而松了一口气。
“不然你以为是谁?我这片林子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便能进人的。”他笑着步入洞内。
躲在洞穴中的她,蹲缩在岩壁的角落里,脸色苍白得吓人,仿佛随时皆会昏厥一般。
“你病了?”为何之前他并未发觉她的身体有任何不适。”
“算是吧!”她不甚在乎道。
其实她的病,只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免于阳光的直接照射,照样能活到七老八十,并不比一般人短命,只是她也得有所牺牲。
“算是?这是什么鬼答案?有病没病,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她的话感到生气,或许是气她对自己不够爱惜吧。
但是,关他什么事?她是来捉他的,不是吗?
舞影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并未搭腔;她就是太清楚了,才会对自己的病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
二十年了!二十年来她访过上百位大夫,眼过上千种药方,全都徒劳无功,她已经死心了,对她的病愈一事死心,毕竟只要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也就不会伤心。
她眼底的哀伤与绝望,触动了他的心。他发觉从他步入洞里开始,她从未正眼瞧过他,她的目光焦点全在地上,那空无一物的地面。
“我能知道,是什么让你那么感兴趣吗?”他盯着她的眼,想从她的瞳孔反射中,看见她所看的。
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了,迷蒙的双眸也因着逐渐加深的恐惧而大睁,她不断地蜷缩起她的身于,在这炎热不通风的山洞中,她汗湿了衣衫,却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冷单倣的眼中精光乍闪,他发现每当射入洞口的光线往内移一分,她便会自动地往里头缩一寸。
“你怕光?”这个答案令他无法置信。
行医多年,什么怪病他没瞧过,他也以专治不治之症而将冷家世代传承的“神医”封号,发挥到极致;但他却不曾见过有人会怕光,除非……她不是“人”。
而他非常确定,她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弯下身,他迅速地抓过她的手把脉,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聚拢,困惑爬上他的脸,眸中却流转着不屈服的光芒。
他会治好她的!他在心中发誓。不是为她,而是为了他自己,因为他曾说过,天下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不过,得先带她离开这儿才行,要不了多久,这整个山洞便会照进大量的光线,令人无处躲藏。
伸出手,将颤抖的她拥入怀中。她的呼吸紊乱而粗重,显示她的痛苦正逐渐加剧中。
“放开……我……”舞影费力地挣扎,却仍无法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他为什么抱着她?她不要他抱她!不要!
“……不……要……”舞影喃喃低语。她不要他抱她.他的怀抱太温暖、太舒适、太有安全感,她怕她清醒之后,他便会放开她;她怕他离开后,她却眷恋上他的怀抱……
“嘘……别挣扎,我的美人,你不会有事的。”他用衣袖轻柔地拭着她脸上渗出的细汗。
“别……碰我!”她的眼神透着怒意。
冷单倣轻声笑道:“真是好心遭雷劈啊!想我笑阎罗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地见死相救,却遭人狠狠拒绝,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不需要……你救。”
“啧!那你可就太不了解我了,难道你不知道,笑阎罗救人与不救人,全凭个人的好恶吗?我想救你,是因为你生得美;倘若今日你是丑八怪一个,我可是瞧也不瞧一眼的。”他说的是实话,这么美的女子,若是死了,就太可惜了。
“你说……我美?”从来没有男人这么对她说过,因为在魅影门中,每一个人皆是蒙面行事的,即使见着了真面目,也无人会谈及美丑之事;而出了魅影门,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到阎罗王那儿报到去了。
他是例外,唯一的例外。或许连阎罗王也不敢收他吧!
“你的确很美,虽然不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女子,却是最吸引我的。”
“……花……言巧……语!”舞影脸红气喘地斥责。
她是怎么了?怎么会问出那种问题?现在的她,一点也不像魅影门的杀手,反倒像是与情人间的调情,这……
舞影难堪地使劲推开他,任自己跌落在地上,借着疼痛来唤回她胡思乱想的心。
冷单倣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单膝跪蹲与她平视。
“美的事物人人喜爱,对你美貌的称赞,只是一种对美丽事物的感觉将之化为言语呈现罢了,没有特别的意思。
当然对你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吧?”
舞影心虚地掉开眼。“当然……”她开始觉得身子好虚、头好昏,甚至连呼吸亦开始不顺畅,糟了……
冷单倣在舞影的额撞上地面之前,将她揽人怀中。
“倔强的姑娘。”他扬眉低喟。明明身子已经虚脱得即将昏厥了,仍是不愿开口求救。
阳光射人山洞了,她可感觉到肌肤上的灼热与疼痛。
“噢……”舞影忍不住低声呻吟,她将脸蛋埋入冷单倣的胸膛,借以阻挡光线的照射。
她好痛苦,全身的肌肤仿佛被火烧烤着,体内的水分似乎正慢慢地被抽干;她明白着再继续处于此种状态下,她将变成一具干尸。
冷单倣迅速脱下外袍,将她的全身密密包裹住,拦腰将她抱起,如风般的身影旋出山洞,在茂密的杏林中急奔着。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冷单倣在心中说道。
恍恍忽忽中,舞影仿佛听见有人在她的耳畔安慰着她,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慢慢地放松自己,将自己交付给这副安稳的胸怀!
第二章
她是怎么了?全身虚软得使不出力来,连动动手指头都让她觉得好累?在以前即使身受重伤时,也未曾如此令她泄气过。其实她真正在意的,并非肉体上的痛楚,而是她见不得光的事实;这个事实并且会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而渐渐缩短对阳光的抵御能力。
“醒了?”冷单倣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落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他的声音好温柔……
不情愿地睁开眼帘,与他对视的眸中,泛着薄薄的怒气。
现在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但偏偏是他救了她。
她不愿让他瞧见她脆弱无助的模样;她不想让他看轻她,将她归纳为没有男人则无法生存的女流之辈。
她讨厌他那一副胸有成竹,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的睥睨之态。
“怎么,不认得我了吗?”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舞影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邪魅的笑脸。
“那倒好。我正愁着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呢!”他边说边伸手向她。
“做什么?”舞影拉着丝被,往床铺内侧挪了一寸。
“扶你起来用膳喽,免得你春光外泄。不过,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挺乐意见的。”他不正经地瞄了她一眼。
“啊!”舞影将丝被抓得死紧,艰辛地挪往床角,将身子缩成一团:“你……卑鄙!”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她的清白之身全让他给毁了。
“卑鄙?”冷单倣朗朗大笑。“我知道许多人对我的评价并不好,举凡是冷血、无情、黑心肝、勾魂者等等,我皆听闻过,就是未曾有人说我卑鄙,你可是头一人哦!”
“你脱光了我的衣衫,难道还让我唤你为‘正人君子’?”舞影轻视地冷哼。
他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倘若今日你是我,你会为了一名女子的清白,宁可让她染上风寒,也不愿违反礼教吗?”
“我……”他说得没错,但她偏不愿认同他。“我只杀人,从不救人。”
“若非有让我救人的理由,否则我也是只杀人,而不救人的。”冷单倣面无表情道。
“那……为什么救我?”她突然觉得好饿,也好累。
“我有救你的理由。”他端来一碗粥,细心地吹气后,一匙喂向她。
舞影见状,连忙伸出一只手接碗。
“我自己来。”她白皙的脸颊,悄悄染上一抹嫣红。
“好!你自己来。”他大方地将碗交给她,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坐在床等待着。
待接过碗后,舞影才发觉自己的状况有多糟。
一手持碗,一手用力地揪紧丝被,防止自己春光外泄,她哪来的“第三只手”拿调羹呢?
而可恨的他,正漾着满脸的笑等着看好戏。
她就这样与他对视,炯亮的眸中燃着熊熊怒火。渐渐地,她持碗的手抖得愈来愈剧烈,几乎将粥洒出碗外。
冷单倣心下暗叹口气,明明身子已孱弱得连拿碗的力气也没有,仍固执地逞强。真是一点都不像女人。
“还是我来吧,我可不愿见到我熬了大半夜的粥,让床板吃了一大半。”幸好他及时挽救了粥洗床板的命运。
“嗯?”冷单倣耐心地等她张口。
若不是她已饿得发抖,若不是粥的香味太诱人,她情愿饿死,也不愿让他喂她。天知道,现在的他有多得意!
“这样才乖。”在她吃下第一口粥时,他的眼底有着一闪而逝的温柔与安心。
舞影不想看他,因为不想见到他的嘲弄。
当碗底朝天时,冷单倣就着衣袖替她拭唇,她则因太过于震惊而一时忘了拒绝。
“你……”当她回神之际,他已拿着替她晾干的衣衫站在床缘。
“吃过东西后,你应该有力气替自己更衣了吧?或者你希望我亲手伺候你?我的代价是一个吻,你不会吃亏的。”冷单倣俯下身,在她的耳畔吐气。
舞影一把夺回衣衫,顺手向他挥出一巴掌。“拿个巴掌当奖赏吧!”
可惜,她的巴掌落空了,挨不上他那英挺带笑的脸庞。早在她扬手之时,他便已鬼魅般的溜出房,并带上房门了。
舞影呆愣地望着僵在半空的手。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冷情的人,与激动、热情是沾不上边的,那她现在呢?
动人的脸蛋染上害羞的嫣红,一向不带感情的语调,转为泼辣与无措。
她突然发觉,原来她根本也不了解这样的自己,但却开始期待这样的自己。
闪出房的冷单倣。回头望了眼合上的门扉,好笑地摇头。有力气赏人一巴掌,便表示她已慢慢恢复元气了,他可以放心了……
泛着柔美光影的杏花树下,伫立着一身玄衣的美丽女子,黑与白的抢眼对比,令人无法忽视。
女子的神情淡漠,无波的眸中,有着令人无法错辨的犹豫,连她自己也不甚明白的犹豫。
“若我一直不开口问,你打算在那儿待多久?”
舞影凝神望向仍仰躺在绿地上的冷单倣。他的双手交在于脑后,口里含着一根草梗,一副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的闲适样,令人无法介入他的天地中。
她静静地等着,仍是不回话地等着。
唉!冷单倣在心中哀叹,算是他上辈子欠她的吧。
他总是对她狠不下心。“有话对我,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