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屠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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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汉屠龙-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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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案的?你像吗?”

“闭嘴!你……”

砰一声大震,他一掌拍在桌上,健然而起,虎目怒睁,玉面含威。

“狗东西你给我拉长耳朵听清了。”他用满语大骂,“本公子出京游访,各地方面大员在本公子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你们这些吃闲饭的狗腿子,竟然一而在本公子面前胡作非为,作威作福,该死!”

中年人不懂满语,听他叽哩呱啦一阵吼叫,感到莫名其妙。

当然,听不懂是一回事,听得出是满语又是一回事。

平时住在城守营,听惯了八旗兵的满语,所以一听便知,只是不知道他说些什么而已。

狂龙是汉军旗人,祖先是早衔关外朵颜三卫的汉人军户。朵颜三卫弃守,三卫军户成了满人的丁户,改说满语,这就是汉军八旗子弟的骨干,他们已不承认自己是汉人。

狂龙的儿子玉树公子,当然也会说满语。

汉满禁止通婚,但汉军旗的子弟,也不可以与满清八旗子弟通婚,汉军八旗人可说里外不是人。

玉树分子的妻子,自然也是汉军旗人,当然会说满语,甚至京师附近的汉人,也有许多会说满语。

中年人一怔,转间向后面一桌的三个年轻女郎,送过一道询问的目光。

年轻女郎悄然离座,顺手接过侍女递来的长剑,向桌旁走去。

中年人欠身问在一旁,态度恭顺。

“你说了一大堆唬人的话。”年轻女郎用汉语向国华说:“但是武昌的档案上……”

“小姑娘,武昌的档案,并不能证明什么。”国华淡谈一笑:“本公子的身份,往往随人、时、地、qǐζǔü物而有所改变,你在旗?”

“你不必问我……”

“我知道你是谁,而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你…”

“我告诉你,狂龙陈协委这次出京,携有步军统领衙门的便令行事命令,但他只能在缉拿逆犯上便宜行事,他还不配管本公子的事,‘你知道吗?”

“你……你在旗?你到底……”

国华在腰间精巧的荷包里掏,掏出一些盖有关防博叠得好好的文书,身份证明,银制的腰牌……”

这些玩意数量还真不少,往桌对面一推。

“你可以仔细查验。”他脸一沉:“看你们敢不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看了以后,给我滚!”

年轻女郎查验了一半,脸色大变,最后手在发抖,终于将各物双手奉还,欠身说了几句满语,举手一挥,领了两位侍女狼狈下楼走了。

片刻间,该走的人都走了。

楼上一静,空四无人。

国华喝干了杯中残酒,招来店伙结帐。

来的仍然是刚才那位店伙,眼中有怪异的表情。

“三两另四百文。”店伙说,语音随即放低:“公子爷,怎么一回事?你是……”

“一些伪造的文件,把他们唬住了。”他取出五百两银锭付账:“不消多久,大批走狗就会蜂拥而来查问了,伪证瞒不了他们带来的专家。”

“那……白子爷……”

“我就是要他们跟我来,我这就动身前往庐山。”他拍拍店伙的肩膀善意地一笑:“这一来,所有的走狗,全都以我为目标,就没有工夫管其他的事啦!哈哈哈。”

在大笑声中,他下楼走了。

年轻女郎带了一群人,匆匆奔向城东北角的子城。

“少夫人。”中年人快步跟上讶然问:“那花花公子到底是何来路?”

“靖南王瓜尔佳三贝勒府的子弟。”年轻女郎倒抽一口凉气:“从江宁至数千里外的云贵两省,他都可以通行无阻,各地汉满官员谁敢得罪他,将大祸临头。”

“这……瓜尔佳三贝勒目前不是兼领镇南将军吗?人不在京

“就是由于王爷不在京,所以他们家的子弟才到处乱跑。”

“少夫人,这人是不是三贝勒家的子弟,凭那些证据,并不能……”

“就凭那些证据,江西的所有汉满大员都会听他指使,你敢惹他?赶快回去找神手书生申公亮,他是鉴伪揭假的专家。”

“再去查证?”

“是的。浔阳老店的眼线增加了没有?”

“增加了一倍。”

“好,快走。”

从九江游庐山,共有三条登山路径。

国华走的是西路,路程是经东西二林,越大林峰,经天池至回龙寺。

那时,山南的胜迹大半不曾开辟,游山南的,人需乘船至星南县,再登山游山南胜迹。

天寒地冻,只有疯子才会冒着风雪游庐山。因此,沿途人兽绝迹。

在这条路中追踪,决不可能将人追去。

国华志在诱敌,追的人当然可以中握他的行踪去向。

越过东西二林,天色已近黄昏。南面就是大林峰,峰北的中林寺和下林寺,已成一歹草木丛生的废墟,目下游山的人,只有到峰南的大林寺上香礼佛了。

这一阵急走,他出了一身汗。越往南走山径越窄陡,寒气也越来越浓。

他的脚程快得惊人,追踪的人也咬紧牙关赶。

终于,天黑了,空山寂寂,到何处搜寻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批神秘人物,封锁了大林寺。

接讯赶路络绎于途,以大林寺为中心,在各地布下封锁线和搜索网。

果然不出国华所料,鹰犬们齐聚庐山,把其他的事暂且搁下,搜捕雷霆剑妻小的行动也暂时停顿了。

风雨将临,风暴中心在庐山。

风暴也吸引了一些有心人,这些人也悄然进人山区伺机而动。

天下数名山,五岳之外要数庐山为第一胜,奇峰上百,方圆数百里,要想以百十名人手遍搜山区,有如痴人说梦。

狂龙有自知之明,因此动用了府街与两县的治安人员,作为巡逻搜索的主力,把自己带来的百十名武林高手,分派到各要道埋伏,共建了十处联络中心,总枢设在大林寺,布下了地同天罗,发誓要把来路不明,可能消灭武昌三霸天的凶手王公子王一鸣捉拿。

一天,两天,毫无所获。

山中各处间或有些小村落,也有一些种山人的零星房屋,连大汉阳峰的峰脚下,也有人居住。游山客碰上天候不佳赶不上宿头,可以向山民借宿,因此信大的山区中,除了山区西南一群山湾是原始山林之外,并非蛮荒绝域。尤其是山北诺峰,夏秋之间游客经常成群结队往来。

这天近午时分,佛手岩至御碑亭的小径上,三位相貌威猛的佩剑中年人,以悠闲的步伐,一步步向御碑亭接近,一看便知是游山的武林豪客。

佛手岩在御碑亭的东北,岩石参差如人指,俗称佛手岩。中指本来生长一株古松,巍然耸立,可惜已经掐死了。岩上建了一座小寺。有仙人洞、一滴泉(天泉洞或称雌雄泉)。岩北,崖直横镌竹林寺三大宇,这就是神话中的匡庐幻境所在地。

岩西北,就是御碑亭的所在地自鹿升仙台,也称主薄塔。台三面壁立,四周乔松盘见。丰西石确刻着白鹿升仙台五个大字。

御碑亭是明太祖敕建,碑文出于太祖手笔,正面撰周颠仙人脾,文刻二千三百余宇。碑阴,刻了太祖咏四仙诗中的一首:

“匡庐之颠有深谷,金仙弟子岩为星,炼丹利济几何年,朝耕白云暮种竹。”

诗的意境其实很不错,很难令人相信是出于一位流氓皇帝之手。明太祖和汉高祖,都是流氓出身,标准的农民出身皇帝,但他们的肚子里还真有些墨水。汉高祖的大风歌,可说是千古绝唱,决不是一些吟风弄月的无聊文人二所能写得出来的。

游庐山的人,御碑亭几乎是必到的地方,因为从这里一直到府城,山径很好走,沿途也有人家讨水喝,有亭台歇脚。

碑亭四周有门,站在脾亭前。视界广阔,远眺东西二林历历在目,隐隐可看到府城的高楼城廓。

三人刚到达亭前,亭北门步出玉树公子和四名侍从。

“咦!”领先神态威猛的中年人讶然轻呼。

“原来是流云剑客钟前辈大驾光临,幸会幸会。”玉树公子笑容可掬,客气地行礼打招呼:“另两位必定是河治双剑豪,千幻合罗太快与烈火剑东方大侠。”

玉树芝兰,人间司命,司命,意思是主宰别人的生死。

玉树公子代表与官方合作的英雄人物,可以称得上真正的司命,杀了人自有官府担当弥缝,自然是白道英雄人物,后台够硬。

芝兰秀士,则代表在野的侠义英雄,结合了一群白道人物,在江湖主持正义,仗剑行道,为弱小作不平鸣,专与歹徒们周旋,称之为行快。

所谓行快,用剑来行侠本身就有问题。

这三位剑客,江湖人称他们为中州三剑客,有时也把他们分开,把千幻剑罗永泰与烈火剑东方雄,称为河洛双剑豪。

中州三剑客,正是拥护芝兰秀士最力的人,确也侠名四播,名震江湖。

愈有成就的人,追求名利的心念,也比任何人为切,所作所为难免过于主观,尤其是人多势众的时候。

“人间司命”四个字,与其说是褒,不如说是贬要来得恰当些,芝兰秀士那一群侠义英雄,真正衷心尊敬他们的人就没有几个,人数愈多,问题也愈多,名利与权势的追求,也愈来愈强烈而认真,久而久之,把当初行侠仗义的宗旨置于次要,慢慢地变了质。

天上的司命是玉皇大帝,地府的司命是阎王;家伺的司命是灶王菩萨;人间的司命是“芳兰王树”!

因此,真正的英雄豪杰,羞与他们为伍。

这两人所谓侠义集团,表面上志趣相同道也同,彼此互相推倭,也暗通款曲。但骨子里是面和心不和各怀机心。幸而双方实力倒还平衡,还没发生严重的利害冲突,各自拉拢朋友培植实力。总算能维持相安尤事的局面,双方见面时言笑宴宴,背面互相攻计。

论真正的实力,以芝兰秀士稍为源厚。

但王树公子有官府撑腰,站在明处,以堂堂止天上的面目君临江湖,权势之大,草野人士岂能望其项背?

流云剑容认识玉树公子,岂敢托大?含笑回礼寒瞳,客套一番。

“诸位前辈怎么太冷天前来游山”客套毕,玉树公子话锋一转:“庐山可是避暑的好地方呢?”

“咱们从湖北往江宁会友。”流云剑客说:“昨晚船泊九江,客船漏水,船家正在修理,得耽误三两天,一时兴起,前来一游匡庐。船中还有好几位朋友,很可能也来凑热闹。哦!陈公子怎么也来游庐山?呵呵!五十步笑百步!没错吧?”

“晚辈不是来游山的,公忙,真辛苦!活该上山喝西北风忍寒挨冻。”玉树公子一面说,一面心中在盘算。

人手不足,这些侠义英雄来得正好。

“公忙?忙些什么?”流云剑容信口问。

“追捕要犯。”

“哦!要犯逃人山区了?”

“是的,山上到处可以藏匿,恐怕得白忙一阵。”

“什么要犯?”

“一个姓王,名叫一鸣的年轻人。冒充天磺贵胃子弟。到处为非作歹。”

“王一鸣?”流云剑客一怔:“在下从武昌来,好像听说过这号人物。”

“他在武昌招摇,武昌三霸天神龙常宏三位,可能是栽在他手下的。诸位从武昌来,难怪耳熟。”

“哦!我知道。”流云剑客意兴阑珊,牵涉到府官的案子,甚感无趣:“江湖上流盲人言人殊,好像那王一鸣牵涉到山东油水叛逆案呢。”

“是的……”

“听说,飞天狐也趁火打劫,干了一票。呵呵!陈公子,你有得忙了。”

“忙不要紧,讨厌的是白忙,山区太广,而晚辈却人手不足。各位前辈……”

“咦!你好像要求助?”

玉树公子就希望对方说出这句话,心中暗喜。

“如果诸位前辈不需急于离开……”他不动声色,套对方的口气。

“陈公子,你没搞错吧。”流云剑客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问,语气中有嘲弄的成份。

“钟前辈的意思是……”

“你是知道的,咱们这些人从不管官府跑腿。”

“晚辈知道诸位地位超然,不插手经官的是非。”

“你知道就好。”

“但王一鸣在武昌犯案,在九江却没有犯案入官。”

“你们不是以武昌的底案捉他吗?”

“不是,三天前,他冒充京师王府的子弟,不但戏弄我们,而且行凶伤人,所以晚辈发誓要缉获他法办。”玉树公子摆出说客面孔:“晚辈本来要缉捕一个叫王寄的人,他是鬼剑张道的同道,当街杀人行凶,可能也逃人山区躲起来了,鬼剑张道是天下四大剑容之一。剑下无敌十分难缠,诸位如果碰上他,千万不可造次。”

鬼剑张道孤瘾古怪,亦正亦邪行径恶劣,不论黑白道朋友,都对他又恨又怕。

这一招击中了中州三剑客的弱点。他们虽然也是武林中有数的剑术名家,但比起天下四大剑客的名望声威。仍然差了一段距离,争强斗胜是武林朋友的通病,尤其在争名上更是宁死亦争。

“你胡说些什么?”干幻剑罗水泰第一个变色,鹰日一翻发作了。

“晚辈的意思是请诸位提防鬼剑张道。”玉树公子心中暗喜,但语气却是诚恳的:“好在诸位无暇在此相助搜捕王一鸣,所以不必耽心与鬼剑张道碰头。”

“岂有此理!”千幻剑吹胡子睁眼睛:“你是说。老夫怕鬼剑张道不成?”

“晚辈绝无此意,只是……”

“我们还有几天逗留,今晚准备在天地寺借宿。”流云剑客抢着说:“也许咱们会在各处走走。会替你留心那位什么王一鸣,和那个……那个什么王……”

“王寄。”玉树公子接口。向一名侍从举手一招,自己也从囊中掏出一张对摺的纸。

“或许会见见鬼剑张道。”千幻剑悻悻地说。

就是这两个人。”玉树公子将侍从递来的两张图形,和自己掏出的擂纸,一并递给流云剑客:“诸位的食宿旅费,小意思,小意思。”

流云剑客打开摺纸,脸色微变。

那是江宁四大钱庄之一,永泰钱庄开出的十足兑现,不抽厘金,南七省重要钱庄皆可凭票兑现的参千两即期银票,面额相当惊人。

那年头,五百文可买一只鸡,一两银子可以兑钱一千八百文。

“你这是……”流云剑客举起银票。

“公款,正常的开支。”玉树公子笑笑:“不是晚辈自掏腰包,不用白不用。王一鸣与王寄,死活不论,生见人死见尸,每人再有一千两酒资。那王一鸣最好要活的,届时晚辈当另奉薄礼。鬼剑张道不成气候,诸位最好不必冒险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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