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我觉得,我不能让旧事重演,所以,我喜欢你,但只能在心里把你当作小小妹。”
“请把她的故事告诉我。”
“不……”
“我请求你,我告诉你。”
“这……”
“请告诉我。”姑娘固执地要求。
“好吧,但不许发问。”
“我一定静静地听,我是一个好听众。”
你记住,我在讲故事,也许,这是我这一生中。唯一可讲的故事,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任何一段情节。”
“你曾经讲给其他的人听吗?”
“没有,你是唯一的一个。”他叹息…声:“也许,我感到我不可能有再讲的机会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随时都有瞪眼伸腿的可能。当你活过五十岁,你就可以把我今天所讲的故事,告诉你的儿孙了。”
“一鸣大哥……”
“从前,江宁府住了一个很自私的神秘武林高手……”他开始讲故事。
故事的男主角,他用第三人称,不是讲他自己,而是讲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但他不提那个人的绰号,那个人的绰号应该是飞天狐。
他觉得,把一个江洋大盗牵扯进反清志干的伟大行列里,是对反清志士的一种侮辱,一种不敬,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是用不带感情的嗓音,拣精拣要地叙说,似乎叙说一个与他无关的,发生在远古的故事和传说承。
可是,当他说到柳依依临死时的话,虽则嗓间仍然不带感情,但两行冰冷的泪水,已流下他冷僵的脸颊。
不知何时,姑娘已蜷伏在他的膝上,静静地泪湿衣裳,无声地饮泣。
故事说完了,久久,谁也没说话。
久久,他温柔地捧起姑娘沾满泪水的面庞。
“你是一个感情脆弱的听众。”他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听故事为古人提忧,好傻。”“这故事好凄迷,凄迷得令人心碎。”姑娘坐正身躯,深情地、轻柔地用纤手替他抹掉泪水,自己的泪水仍在缓流:“大哥,难怪你来九江,你应该来,我好高兴。由于你,我接触到人生的另一面,从前,我觉得人活着唯一追求的事,是活得平安、活得如意就够了。”
“那是因为你一直就活在平安和如意里。”
“上次水师营劫掠我家……”
“那是意外,有些人一辈子,甚至八辈子也不会碰上。但有些人却倒据得很,祸不单行,灾难无休无止。有些人是罪有应得、有些人却是无辜的。”
“我好羡慕柳姐姐。”姑娘幽幽地说。
“为什么?”
“她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她为所爱的奋斗目标生死与之,最后死在她所爱者的怀里,我相信她在天之灵,一定是平安的。”
“但愿如此。”
“哦!大哥,你是说,狂龙这些人、正在费心机,追捕一些已经升了天,不再存在人间的人?”
“是的。但是,已经升了天的人,仍然有亲友留在人间,有所爱的人留在人间,这些汉奸走狗不会放过他们,范大嫂母子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大哥,何不将消息透露给这些人?人死了,他们便会放弃追缉了。”
“不!我不能。”他突然激动地大叫。
“大哥……”
“生见人,死见尸,这是他们办事的宗旨,你以为我会让那些抗脏的手,去碰那些可敬的忠骸!不,决不!他们如果胆敢看上一眼,我也会捌出他们的服珠来。”
“真抱歉,我的想法太自私了。”姑娘歉然地说:“他们的想法和作法,不是我这种人所能了解的。”
“所以,我不希望你卷入;是非之中,这可不是江湖仇杀的武林恩怨,而是一场可怕的大灾难。现在。你必须赶快离开是非之地,你先走,我在暗中护送你回去。”
“这……”
“你必须听话,不然我不再理你,我是当真的。”
“好吧!我听你的话。”姑娘委委屈屈地整衣而起。
和尚桥那家农舍里,仍然派有爪牙守候。
那位手掌腐烂,内腑崩裂的人摆放在屋后的院子里,尸体早已僵硬,就等人士了。
一群男女拥簇着一位相貌狰狞的老妇,神气万分到达茅屋,立即派人四周戒备,摆出的阵势相当瞩人。
天下间有许多人,不借穷毕生精力追求这种排场,因为这是代表权势表征,受到大群人前呼后拥,确是极大的满足。
水神和扇魔毕恭毕敬迎接,狰狞老妇仅点头算是相当客气了。
这老妇佩了剑,外面穿了一件怪披风。披风像是特制的双面绸所制造,一面红一面黑,又长又宽大,另有特制系带系在手腕和足踝上。
她就是这群人的副统领,飞天夜叉井绢红。其实她并不老,丰百出头而已,只是相貌奇丑,因此外表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
她那件怪披风,从高处往下跳,手脚伸张便成了可以滑翔的翼,像飞鼠飞狐般滑出一段长距离,她的飞天夜叉的绰号,就是因此而来的。
当然她并不能真的飞翔,仅这一手绝技就足以惊世骇俗了。
第十四章
一群人围聚在后院里,静静地察看三位行家检查尸体。
“是一种有七分近似溶金掌功的奇功所伤,白骨碎的情景估计,这人的掌功火候有限,还没有溶金掌七成劲道所造成的损害严重。”检查碎掌的人,用权威性的口听宣布结果:“收指的力道不匀,所以遗留下抓扣的痕迹。倒是掌心所发的劲道相当均衡强烈,因此中骨几乎砷成粉状。凶手可向练了溶金掌的人着手调查。就可拢出凶手的来龙去脉了。”
“奇怪。”检查腹部的人皱眉头说:“这是纯粹刚猛外功所造成的伤害,因重击而震崩内脏,决非内力深人所形成的重创,用的是足跟的蹬力,肚皮肌肉所以会破裂。以外功破内家,这人的外功的确谅人。”
“这是说,上下的创伤,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力所造成的。”飞天夜叉沉声问。
“上复副统领,事实如此。”验碎掌的人欠身答:“内功碎掌,外功重击肚腹。按理,该用内功伤腹,外功伤掌才对。这人用反了,如不是有意乱人耳目,就是一个性情怪异,不按常理搏斗的人。武林朋友中。有这种习惯的人并不多,不难找出线索,也就可以查了王一鸣的来历了。”
“这么说来,这个来历不明的王一鸣,并不能算是一流高手了。”
后面人影乍现。三个黑衣大汉堵住了他的后路。
“往前走,后退是死路。”为首的大汉双手叉腰沉叱。
他大吃一惊,向路旁的竹林急窜。
“此路不通!”竹林内的两名大汉同声怪叫,两支长剑在丈外指向他的胸口。
“你们……”他慢慢后退:“干什么?”
“少废话!叫你往前走你就得走,除非你能躲得过在下要命的一剑。”
“叫他快点过来。”歇脚亭仙的凌云燕娇叫:“不来就先砍掉他一只手。”
他打一冷战,乖乖往歇脚亭走去。
三个女人目不转眨地注视着他,凌云燕美丽的面庞有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站在亭外,逼他来的五个人并未眼来。
“真晦气,又碰上你了。”他苦着脸说:“我承认你很了不起,但我并不一定伯你。”
“你认识我,是不是?”凌云燕问。
“这个……”
“不许说谎!”
“不……不认识。”他惶然急急接口:“听说过而已,所以……所以……”
“所以你一听我通名便逃跑。”
“江湖朋友谁不知道凌云燕程燕程女侠呀!我这江湖浪人不能不怕。”他苦笑:“我可没落过案,姑娘未必能人人于罪。”
“你是谁?”
“我叫张……王一鸣。”
他上次已经通名叫花拳张奎,吞吞吐吐仍想冒充王一鸣,这种笨拙骗棍伎俩,引得凌云燕心中好笑。
但他这种自作聪明半露傻笨的钟情,确也引起凌云燕的好感。
“你还是王一鸣?”
“是的……”
“好,就算你是王一鸣,谁带你走的?谁替解了本姑娘所制的穴道?”
“是一个小花子。”他信口胡扯,他曾经看到殷真如姑娘与天涯怪乞一起现身:“是不是真的小,就无法估计了,我只是从身材和黑白分明的眼陌中。猜想是小而已,他的轻功高明极了。”
“他为何要救走你?”
“我一头雾水。”他拍活了我的穴道,骂了几名粗话。叫我滚!要不是念在他救我份上,我可不饶地。”
这几句话说坏了。激恼了凌云燕。
当殷姑娘救他的刹那间、凌云燕曾经冲上相阻,被殷姑娘信手一剑震飞丈外,几乎被震倒。
这几句话,岂不是表示他比殷姑娘高明吗?当然更比凌云燕高明多了。
“该死的!你以为你真的不错吗?来人哪!”凌云燕光火地尖叫。
亭后的松树丛中,大踏步出来两个英俊、强壮,神情傲然不可一世的年轻人,穿的黑劲装外,加穿了玄狐皮背心,英气勃勃,气概不凡。
“属下听喉吩咐。”两青年抱拳行礼问声发话。
“许玉振,替我教训这个混混,上!”凌云燕指着国华下令。
显然,凌云燕已经认定他不是要找的王一鸣了。
“属下道命。”右前的青年欠身答,一跃越栏出亭,轻灵地出现在国华身前八尺左右,精光四射的大眼,凌厉地狠盯着国华。
国华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便稳定情绪,马步一拉,左掌右拳拉开了严密的防卫架式。这表示他有点心虚,预先防守缺乏旺盛的斗志。
“在下要把你打个半死。”许玉振傲然地说,双掌一错,无畏地步步进逼。
国华身随掌转,移动了几次方位。
一声长笑,许玉振抓住他移步的空隙,突然疾冲而上。
国华不退反进,双盘手化招闪电似的乘隙切人,快得令人目眩,双掌八方飞舞,人贴身拳亦着肉。
接睡而至的打击更为凶猛,更为快速,更为沉重。
“砰啪噗……”响声可以分辨出击中的部位在何处,清脆些的必定是骨露肉少部位。
一连七八记重拳,杨龙扭曲着摔倒在地上,发出痛苦地呻吟。“挣广中年女人拔剑出鞘。
“你不要管,我来处理。”凌云燕伸手拦住了中年女人,迈步出亭。
国华的反应甚快,先一步夺取杨龙插在腰带上的佩剑,拔剑丢鞘一步步向外退。
“你休想打主意逃走。”凌云燕一面接近一面说:“附近最少也有十个人候命拦截,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和我放手一拼。”
“程女侠,何必呢?”他戒备着徐徐移位:“就算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那也不算错呀?并不是在下有意开罪你,而是诺位不分青红皂白找上在下的。”
“哼!这期间,你就没说过一句真话。”凌云燕沉下脸说。
“在下说真话,你们肯相信吗?在下所说的,都是你们希望在下……”
“胡说!”
“真的吗?但愿真的是胡说。你们希望在下承认是王一鸣,没错吧?所以,在下只好承认了。”
“你会说真话的。”
“在下……”
剑虹排空而至,锋尖及体。
他仰面躺倒,侧滚,窜起,暴退,险之又险地脱出剑尖的控制,远出两丈外。
凌云燕的轻功誉满武林,竟然慢了一刹那,可能是估计错误,没料到他不接招,所以汲抓住如影附形的机会,再次追袭出剑,他已再窜丈余,门在一株古松后面了。
“不要苦苦煎迫。”他利用树干障身,扬剑大叫:“在下的剑术甘拜下风,咱们赤手空拳放手一拼。”
凌云燕逼近村干:作势进击。
“你的花拳值得骄傲,拳路诡奇变化莫测。”凌云燕看出他心虚,口气不再冷硬:“那种贴身缠斗的下乘拼博,本姑娘毫无兴趣,哼,f我要把你所有的能耐逼出来,就可以找出你的根底了,看你还能用什么假话来涯骗。你的言行举止有太多的破绽,看你还有什么好的谎话来自圆其说。”
声落剑出,身形一闪之下,剑虹已从侧方攻到树后,快途电闪。
国华躲闪的身法也快,移动十分迅疾,不但身形已绕树移位,而且还能出剑封架,挣一声将攻来的剑架出偏门,暴退丈余,重新门在另一栋古松后面,脸上出现惶急的神情,明亮的眼珠不住向四周乱转,充分表示出他要找地方逃走的意念。
“休想打逃走的主意。”凌云燕再次钉紧他得意地说:“你已经是入阱的虎,进网的鱼。”
要想击中不接招的人,而且对方利用树干竹丛躲闪逃避,身法也快,事实上有困难。凌云燕攻了三十剑,奔东逐北紧楔不舍,依然无法可施,劳而无功白白浪费精力。
国华也无法摆脱她远走高飞,因为四周已经合围,共有十四名男女先后现身,站在远处严防他逃走,他只好在附近十丈方圆的古松竹丛与杂树间,与对方捉迷藏,作困兽之斗。他的右膀和右胯,已出现刺破与割裂的两处剑痕,幸而损了衣裤而肌肤无伤。
不知何时,外围出现了三们女郎。那位穿了紫色衣裙,披了银狐袭的少女壮大得令人目眩,不但比凌云燕年轻些,也美艳些。凌云燕那一身黑劲装,虽则曲线毕露引人遐思,但总不若穿衣裙那么具有魅力,劲装也无法表现女性的特有风华。
这此紫衣裙少女,就具有令男人目眩的绝世风化。
另两位是侍女,也穿了墨绿衣裙。
“嫂嫂,你居然有举在山林间,玩捉迷藏游戏。”紫衣少女用讥嘲性口吻扬声说:“真是雅兴不浅,也许,这是报应,追逐你的人太多了,现在轮到你追逐别人啦!”
这种一语多关的刻薄话,锋利得可以伤人。
凌云燕愤怒地停止追逐,转身面向着站在远处的紫衣女郎,柳眉倒竖杏眼睁圆,显然怒极。
“小妹,不要以为你那高贵骄傲的外表骗得了人,你骗不了嫂子我。”你的胃口当然与众不同,你用不着追逐别的人,你只要招招手,媚眼儿一抛,就有人甘心情愿在你的紫裙下送死。但是,你做得十分聪明,迄今为止,还没有外人知道你是……”
家丑不可外扬,这两个武林大名鼎鼎的女人,似乎今天吃错了药,竟然当众互揭丑史了。
双方都带有亲信人员,这些人大概见怪不怪,不约而同退得远远地,有些忍不住掩口窃笑。人影来势如电,剑光如匹练横空。紫衣女郎扑势空快速猛烈,声势动魄惊心。
凌云燕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一拉马步扬剑待敌,剑向前一伸,剑气出隐隐龙吟。看双方的阵仗,可不是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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