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从身后看不出年龄的女人站在宽大的蓝色玻璃窗前,背对门口,静静的注视着外面,一幢幢泛着压抑沉重色调的高楼大厦,大厦下方的喷泉草坪,车道上来往的车流……
“请坐。”女秘书很礼貌的请许正阳和李成忠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很熟练的接了两杯水放下,便不再说什么,款款走出办公室,轻轻拉上了办公室的门。
李冰洁站在巨大的暗褐色办公桌旁,微微仰头注视着墙壁上悬挂的那副泼墨山水画,似乎有些出神的模样。
唔,怎么回事儿?竟然忘了打招呼……许正阳在心里埋怨着自己。坐在沙发上之后,许正阳便看到了窗前背对门口站立的那名女性的侧脸,这应该是李冰洁的母亲吧?不对,咋看起来就这么年轻呢?许正阳犹豫着是不是打招呼,该如何称呼,万一叫错了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转过身来,目光柔和的看着李冰洁说道:“冰洁,过来让妈妈看看。”
李冰洁没有动,甚至头也未回。
许正阳这下心里算是有了底儿,喏,这就是李冰洁她娘了,不会认错人了,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看起来年轻的像是她姐姐。许正阳起身,一脸憨厚笑容的微微躬身,然后站直了身子说道:“婶子,您好,我是许正阳。”
李冰洁的母亲颦了下秀眉,扭头露出一副很有些冷的笑容,点头道:“你好,我是冰洁的母亲江兰。”
说着话,江兰已经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她似乎早就习惯了女儿对她的这种冷漠态度,哦,不是对她,而是对任何人……也许,只有两个人是特例,不,应该是三个人,因为现在出现了这个农村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穷小子。
“许正阳,二十一岁,初中学历,滏河市慈县花香双河村人……”
江兰双手放在办公桌上,轻轻的拿起一张薄薄的复印纸,轻轻的念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读给屋内的人听。
许正阳微微歪了下脖梗,眉头挑了挑,眼睛越发的眯缝起来。
简单的念完了许正阳的身份资料,江兰抬起头看着许正阳,露出比之前要和蔼多了的笑容,抬抬手说道:“坐吧,别紧张。”
许正阳眯缝着眼看着江兰那双美丽的眼眸,注视了两秒钟,这才微笑着点头坐回到沙发上。
江兰的眼睛极快的眨了两下,掩饰住一丝不经意的慌乱。就在刚才,她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眯缝着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让人无法描述的感觉,像是能够洞察人心,又像是有沉重的杀机……不,都不是,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啊?土老冒?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霸气和勇气么?
无法解释,总之让人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的惧意,感觉这个人很危险。
许是错觉吧,江兰定了定神,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希望你不要误会我私下里找到你的身份资料。”
“没事。”许正阳笑着摇摇头,表示无所谓。事实上,他现在确实有些上火。
知道你们家有钱,有势力,有人,能做到许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查我的身份资料,无所谓的事儿,这又不是见不得人。问题是……查我的家人干什么?你们有什么居心?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愿意被一个人陌生人了解的如此透彻,尤其是涉及到家庭亲人。这会让人生出一股绝对暴戾的反感,人类的本性如此,一旦遇到此类的事情,首先第一感觉就会认为对方在拿着家人的安全,来威胁自己,吓唬自己。
“我很高兴,冰洁能够有你这样的一个同学,朋友。”江兰表情认真起来,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但是却很生分,很做作。
“我也很荣幸能成为冰洁的朋友。”许正阳平静地说道。
江兰微微颔首,手扶着额头轻轻的揉捏了两下,似乎在斟酌着用词。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女儿,这才扭头看向许正阳,表情变得越发严肃,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目光时而扫视着桌上的稿件,轻轻地说道:“正阳,这段时间家里的经济条件宽裕多了吧?”
“还好。”许正阳不卑不亢的答道,心里却想着难不成自己挖宝的事儿她也能知道?已经够小心翼翼了啊。
“随随便便就能挖到古玩,而且是青花龙凤穿缠枝连罐,你的运气真的不错。”江兰笑了笑,笑容看不出是觉得好玩还是鄙夷,接着说道:“可是运气,总不会一直有的,你说呢?”
许正阳有些悬起的心放下,原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在一直不断的寻宝挖宝,于是便笑道:“是啊,所以最近和朋友一起开了家古玩店,希望能赚到钱。”
“不好。”江兰摇摇头,貌似关切地说道:“风险很大,盗墓和贩卖国家文物,罪过不轻的。”
许正阳一滞,心中骂道姥姥的,咋啥都让她知道了?
只不过……许正阳心里暗笑,虽然是挖宝,但是俺真的没盗墓啊!
“也许你应该找一份更安全的工作。”江兰面色平静的注视着许正阳,她发现这个穿着朴素,乍一看憨厚的农村年轻人,半眯缝着的眼神里,再没有之前那一闪而过的犀利神采,心想之前自己果然是看错了而已,“最近我咨询了几个国际上知名的心理医生,也向他们提到了你的存在,他们说,也许你可以帮助冰洁……”
许正阳一脸茫然,怎么又跟医生扯上关系了?
俺许正阳啥时候这么有名气了,连国际上知名的心理医生都认得俺?
他现在确实不知道李冰洁这样的性子,其实是一种病症;他更不会懂得什么叫做自闭症,自闭症有多少类症状……
“我希望你能多陪着冰洁,和她多交流,配合医生的药物治疗。”江兰眼睑垂了一下,继而抬起,认真地说道:“算是一份工作吧,年薪十万!我想,这足够你在老家的村子里,过上不错的生活了。”
许正阳挠了挠头,很憨厚地说道:“婶子,坦白说……我不明白您在说啥。”
“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能帮帮她。”江兰笑了笑,“刚才我已经说了,我会给予你酬劳,一年十万。不过……”江兰顿了顿,表情极度严肃地说道:“你只是帮助她治疗恢复,不能拥有别的想法,我不是不反对你们做朋友,但是在某些情感的问题上,不要异想天开。”
“她在听。”许正阳像是没听到江兰最后的那句话,扭头看了看依然站在山水画下赏景的李冰洁。
江兰皱了皱秀眉,她刚才又一次发现了这个农村年轻人眯缝着的双眼中,一闪而逝的那丝让人不安的眼神。
第055章 都是为了她
屋子里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许正阳旁若无人般从兜里摸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李成忠,李成忠有些尴尬的讪笑着摇头谢绝。他知道,刚才江兰的话着实有些伤人的自尊心,“异想天开”这个词,完全可以换个委婉些的说法。
李成忠面向许正阳,露出了一个宽慰对方的眼神。生活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还是收起那份廉价的自尊心吧。原本二者就不是生活在一个阶层的人物,所以江兰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许正阳当然不会明白李成忠心里在说什么,但是从他的眼神中,许正阳知道对方在劝慰自己不要太介意。
所以许正阳也回了个很憨厚的微笑,然后自顾自的点燃了一颗烟。
桌子上并没有烟灰缸……
许正阳轻轻的抽着烟,将烟灰磕打进水杯中,看着一丝丝的灰黑色的烟灰被清亮的水浸透,缓缓落在杯底。
“对不起,可能我刚才的言语有些不妥,希望你别误会。”
屋内诡异的安静氛围被江兰打破,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的苦笑,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内心里会有很不安的感觉。短暂的沉闷往往都是保持到最后冷静的一方是胜利者,谈话的艺术,不在于先下手为强,而在于沉着的冷静。在刚刚见到许正阳的时候,江兰并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她一直认为无非就是一个农村的穷小子,没有文化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会耍些小聪明,搞些迷信的手段去糊弄农村那些愚昧的农民。江兰甚至想过,为什么在当今这个年代,竟然还会有那么落后,思想那么愚昧的地方呢?
大概,这也恰恰能说明这个农村小伙子有着过人之处吧?
但是当她第一次偶然间发现许正阳眯缝着的双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诡异眼神时,心里就开始有些不安,所以她想着靠现实和最实际的强势,来让对方明白,你的自尊心,在我这里是何等的廉价,同样,也让对方心里有所压力,不会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江兰,她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这个从小到大都在农村长大,基本没有见过世面的穷小子,那份在他们这些社会上层领域人物眼中极其廉价的自尊心,似乎……很强硬?
“婶子……”许正阳依旧用乡下俗气的礼貌称呼轻轻唤了一声,抬起头,眯缝着眼笑道:“您说的话没错,只是用错了对象看错了人。”
“嗯?”江兰露出一副勉强的笑容,故作疑惑的看着许正阳,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许正阳笑了笑,身子靠在沙发背上,表情轻松的吸了口烟,缓缓吐着烟雾说道:“我叫许正阳……地地道道的农民,没啥心机,从来不喜欢把事情想的太复杂,您实在是没必要,把我想的像个坏蛋似的。”
“我只是在提醒。”江兰有些尴尬。
“提醒什么?我配不上冰洁,更不用去妄想娶了她做媳妇儿?”许正阳笑着反问道。
江兰看着许正阳,只能用沉默去回应许正阳,告诉他事实如此。
“真的没那么复杂……我们老家有句俗话,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好歹,我也是个大老爷们儿。”许正阳俯身,将还没有抽尽的半截烟轻轻的放进了水杯中,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他眯缝着眼,轻叹道:“我确实没啥拿得上台面的优点,可能您对我了解的还不够,我这个人啊,就是够仗义够朋友,平时呢,也算勤快,对生活要求也不高……但是我还真没想过靠女人去吃饭。”
“很抱歉,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江兰脸上露出一副歉意的笑容,虽然有些勉强,“只是让你帮忙,为了治疗冰洁的病,我给你薪酬,这是合情合理……”
许正阳摆摆手说道:“我没说这个,嗯,你这样认为也可以,就算是你不出钱,我难道就不会帮助她么?”
“你在强调你对友情的重视么?”
“是的。”
“很难让人相信。”江兰有些不屑的摇头说道。
许正阳起身,他不想再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明显比自己高出一截来的女人,一个虽然不是坏人,但是太过于去自以为是的女人。
“婶子啊,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整天琢磨着怎样和人斗祸害人,尤其是我们这些底层的小人物,更懒得去,也没有那么聪明的脑袋去考虑这些让人头痛的事情。”许正阳微微歪着脖子,眯缝着眼,微笑着说道:“我换过小米儿,一天挣三十块钱的时候就会高兴的买瓶啤酒喝,美的不行;我打过当地派出所所长的外甥,也没有惧怕过什么……唔,不说这么多有些扯淡的话了,好像我在显摆自己似的,我希望您能了解一点,那就是我这个人有自知之明,但是也有上进心,不坑人,当然也不希望被人坑……”
“年轻人,你很能说。”江兰打断了许正阳的话,“但是不要在我的面前用你搞宣传迷信的那一套把戏,我不是那些愚昧落后的村民。”
许正阳笑了笑,从兜里摸出烟来又点上一颗,叼着烟眯缝着眼说道:“婶子,你不觉得您今天有些事倍功半了?或者难听点儿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直都在默默的欣赏着山水画的李冰洁豁然回首,空灵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神采,怔怔的看着许正阳。
江兰的秀眉皱的更紧了,她尽量的克制着内心里的火气,身子靠在椅背上,表情平静地说道:“不说这些了,我向你道歉,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愿意给你每年二十万的酬劳,当然,我之前所说过的话,希望你能记住。”
“呵呵,我就当没听到吧,不然心里会很憋屈的。”许正阳摆了摆手,“钱的事儿就别提了,我不给谁打工,至于冰洁……她什么时候找我,我随时欢迎,也会尽力去帮助她。”
说罢这句话,许正阳扭头向门口走去。
“等等……”江兰似乎是脱口而出,继而就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唤他。
原本以为这个在农村里夸夸其谈,骗人迷信的年轻人,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会真的生气,而且敢于顶撞自己。发现许正阳本没有停下回头的意思,江兰越发的有些恼火,直视着许正阳的后背说道:“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许正阳拧开了门,一条腿已经迈了出去,忽而扭头问道:“婶子,冰洁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江兰一怔,不由得侧头看了看女儿。
“算了。”许正阳走出去,将门轻轻的关上。
办公室内,李冰洁神情淡漠的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忽而回头看了一眼江兰,就那么轻轻的一瞥,继而迈着轻柔的步子走到门口,开门走了出去。
江兰心里一寒,一向淡漠如冰的女儿,刚才竟然用一种带有某种神色的眼光瞥了自己一眼。她内心里对刚才当着女儿的面说那些话,有了悔意,却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哪怕是被女儿误解……正如同医生所说,对于目前女儿的症状来说,也许这种精神上的刺激,会让她的情感思维活跃起来。
毕竟,这么多年来,各种法子都用过了啊!
李成忠已经站了起来,表情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地说道:“江总,爷爷说……这个年轻人不错。”
“老爷子表态了?”江兰眼睛瞪大,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瑞昱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李成忠扭头走了出去。
江兰整个人有些无力的软在了办公椅上,好一会儿,她忽然起身,芳华犹存的脸上露出一丝的狰狞和怒火,双手抓起桌子上那张薄薄的传真纸,起身刷刷刷撕的粉碎!
双手撑在桌子上,江兰低着头重重的喘息着:“疯了!都疯了!”
……
滏河市西郊,郁郁葱葱的绿树间,依山傍水的建起一处四合院形式的院落。
院落里栽种着几颗石榴树,还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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