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左手给她发过无数短信,再后来的后来,他的左手放开了她的右手。
滚地弹来的球击中凌泣的小腿,她茫然的捡起球,朝场中掷去。
“姐,过来玩玩吧。”凌众朝她喊话,兴奋异常。
凌泣笑着摇摇头,“不玩,不在状态。”不论是在饭堂,之后在和焦妈妈的交谈,还是此刻在球场,她都频频不在状态,正如一阵黑幽的漩涡向她席卷而来,头晕脑胀不过是前兆,翻腾涌动的思绪随之而来,叫人招架不住,一点点将她淹没殆尽,最终灰飞烟灭。
“凌众,你姐怎么脸色苍白的?”焦阳接过球后说。
凌众隐隐不明,他只知道凌泣很久没有打球,却没想到如此大反应,可看她表情淡定没有异常,道不出是何不妥,便道,“她本来就那么白,以前还幻想晒成古铜色。”
从子衿交代了凌众他们几句,就往场边走,“去买点水。”然后又径直往外走去。凌泣醒神过来,拿着他的钱包手机静静跟了上去,那脚步却似逃跑。
午后的天气,太阳藏在灰灰的云层后,台风终究没有完全过去,闷闷的空气里夹着点滋润,却不能平复热气环绕的隐隐躁动。
“高中校园原来如此。”凌泣听到来自身旁的感叹,不由一抹轻笑,此话比聊天气来得适合时宜,心头分明探出些阳光。
“没上过高中?”凌泣打趣道。
从子衿见她已开始反击,淡淡笑言,“没上过国内的高中。”
凌泣并无意外。虽然不全了解他背景,但言谈举止便知家境不错,那是种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自然自小在外留学也并无稀奇。
“国外的高中如何?”没有太多话题,凌泣慎重选择延续这个安全话题,侧看他一眼。
“无趣和枯燥,背负重重压力。”他语气平静,波澜不惊,和字里的含义并不相称。
凌泣从来没听过这样评价国外的校园生活,每每电视里都在批判国内的应试教育毒害多少有创造力的孩子,怎知眼前此番评价天壤之别,她自是眼带惊奇。
“我们高中学校只有我一个中国人,说大一点就我一个亚洲人,那得背负多大的期盼啊,稍稍不注意,我的一举一动就代表整个亚洲的行为。刚开始还小心翼翼如屡薄冰,后来索性放纵,便真融入其中了。”凌泣听他缓缓道来,说不出的新奇,她没想过他会和她聊起这些,听他在自诉成长经历般的故事,仿佛误闯入一片未知的领域,迷茫中带着冒险。
凌泣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国外有没有‘早恋’一说?”
“没有。怎么你想知道什么?”从子衿玩味探究的看着她。
凌泣微窘,“想知道早恋男生的心理。”
“没想到你还有这兴趣啊。”从子衿嘴角上弯,自顾自的坐在了校道边长凳上,“那得看多早才叫早了?”
凌泣只好随着坐下,各坐一边,“如果说高二高三呢?”
从子衿拧开纯净水瓶盖后,递给她,“恋这个字本来拆开就是亦心,只是关于内心的东西而已,其实说到底并无早晚之说。有些人执手相伴的是孩童的玩伴,有些人终极一生却孑然一身无人陪伴,只是关乎内心的旅程罢了。”
凌泣顿然释怀,笑说,“第一次听人这么解释,很高的领悟,果真是高手。”心中暗想还有些人终生遍布万花丛中,却片叶不沾身。
“那别人都这么解释?”
“恋就是变化的变加上心,很多人都这样解释。”凌泣补充道。
“多狭隘啊,乐观一点,其实变就是唯一的不变。你说呢?”从子衿发表完言论后突然风向一变,直直的看着凌泣。
凌泣敏锐的感觉到他话语里有种将她刺穿的隐喻,但是她也得承认世界就是如此,变就是唯一的不变。她又何尝不知抱着残缺的回忆去过活是多么悲观,但是,往往事与愿违,你想要逃离想要挣脱,它就不断的回头找你,就像是风筝永远都被握在别人手中的线牵引着,高兴的时候让你放飞走远,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拉回原地。
重新回到球场,已经换了一拨人在斗牛。凌泣坐到焦阳身边,一群男孩儿大汗淋漓却畅快无比,“焦阳,怎么样,我们聊聊。”
“凌姐,怎么了?”焦阳弯腰系紧鞋带,抽空回了一声。
“焦阳,你的事我听说了,关于那个女孩儿。”
“凌姐,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了什么?”焦阳坐直,表情焦虑而不自在。
“重要的是,你喜http://。345wx。欢人家吗?你准备怎么做?”凌泣随焦阳的眼光往看台的高处看去,坐着一个清新美丽的女孩儿,平静得似一汪泉水,沁着甘甜。
焦阳有些不好意思,却神色笃定,“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考M大。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努力的。”
凌泣看到他脸上的坚持,豆蔻年华的脸庞散发出的别样精彩,“听说那女孩儿是孤儿,你知不知道以后的困难和荆棘?可能你要努力的不只是你的部分,还要连同她的一起去奋斗,因为她的缺失,以及别人包括你父母对她的偏见都要一同交予你去应对,你有想过吗?”
凌泣看他一味的执着笃定不免担心,还是把这属于成人的疑虑道破,她觉得焦阳应该有足够的心智去理解她的话中含义。
焦阳敛起平日的活泼,一脸少年老成的模样,“我明白,我自己想过很久才决定的,其实她也这么和我说过。但我觉得路是靠人走的,而且两个人的力量比一个人要真实有力。”
凌泣回头的时候,女孩正起身往外,白色的衣裙飘动着,微风过境阵阵吹过,无声无息,却在身上留住了夏日的烙印,和着跳动的脉搏谱出优美的青春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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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3…拨乱返正(3)
晚餐的聚集地在江边的大排档,最闻名于世的莫过于那儿的烧烤了。小麦曾经带她来过,吃后赞赏不已。烧烤一批一批的上,今日由于都是小孩儿,烟酒不沾,习性良好。这家的烧烤除一般配料外,特别抹上黄皮酱,涂些蜂蜜,最后还会撒点芝麻,吃起来味道层次分明,叫人垂涎欲滴。
席间,都是孩子们在畅谈着未来,似水年华,如此静静伴着湿润的风飘过逝去,淡而无痕。
“我今天刚刚萌发的梦想就是有凌姐这样的姐姐。”焦阳笑着宣布。
“就你,省省吧,我姐在我们家的地位坚不可摧。任谁要敢抢她,家长们会和谁拼命。”凌众取笑道。
凌泣递给凌众纸巾,口里挤兑他,“我觉得焦阳比你可爱,更适合当我弟。”
“看吧看吧,还是凌姐好。你不知道你们家凌众简直是我们学校的毒瘤人物,走到哪儿一片女生昏厥,他都置若罔闻,眉眼不带皱的,很欠扁。”焦阳开始揭发凌众,其他同学也开始蠢蠢欲动七嘴八舌。
凌泣看着觉得窝心,天性烂漫的少年时代,尽管笼罩着考试压力,却并无纷杂的社会压力——那才是最让人原形毕露的险恶压力,所以古人才道:少年不知愁滋味。
“切,晚喽!弟弟不是合不合适就能当的,又不是交男女朋友,这要命中注定的。”凌众嘴中嚼着鸡翅,还不忘扳回一城。
凌泣放下竹签的时候,面前放着一盒酸奶,她转眸微微吃惊的望了一眼从子衿,他却但笑不语,不动筷不做声,整晚在路边摊听着孩子们说笑,不知是否堪为他一生的初体验。
她深吸一口,红枣口味的,浓稠的酸乳带着红枣的香甜缓缓流过口腔,直至满满的填在胃里,口舌唇腔都溢满浓郁的香气,四处飘散。
“你看,你姐夫多体贴,你怎么当人家弟弟的?无情无义,凌姐,你还是当我姐好了,是吧?”焦阳眼尖,果然是有小女朋友的人,一瞧就知其中猫腻,还捎带拱上凌众。
凌众这回当真没有反驳,“你懂什么,亲情要患难的时候用,现在是爱情当道,你不也一样吗?”
一句揶揄正中焦阳的下怀,顿时一片笑声。凌泣倒有些许尴尬,被误会了一天不说,从子衿鞍前马后的当了一天的司机陪客,还是如此尊贵之躯,有种莫名萦绕的感觉环绕在她四周,层层包裹,她探不出所以然。别过头去,江面上刚好游轮经过,播着张雨生的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鱼不停游,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爱不停休”……记得上次她陪客人游江的时候,船上播的都是粤剧,怎么现时已然变成了流行歌曲?古色古香的岭南风情木船,张灯结彩的浓郁风情,甲板上的人迎着江上徐徐晚风,映着微微灯光,只是这歌怎么听着不搭调。世间的事物,完美的配搭叫人赏心悦目,胡乱的拼凑让人触目惊心。
回来的路上,凌泣有点昏昏欲睡。头靠着车窗边,任凭微风将长发吹起。空气中开始飘着绵绵细雨,微光下细如棉毛丝线,台风的余力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街灯在她微微眯起的眼前披上了薄雾。
“姐,你和焦阳说了什么啊,他怎么着了魔似的?要不是他有女朋友,我都以为他暗恋你呢。”
“反正不是谈筱央就对了。”凌泣懒懒的应了一句。
果然凌众收声语塞,话题转向从子衿,攀谈起来。
进了家门后,凌泣窝在沙发里犯困。不一会儿,电话响起,一看是仓库电话,瞬间睡意全无。话说跟单都有电话恐惧症,怕工厂电话、客户电话、仓库电话,特别是出货当天,简直心惊胆战度日若年。
“Lynki,你客人的货出现很多问题。厂家现在在这里耍赖,你要不过来看看吧。”
凌泣一看时间指向十点整,“搞不定吗?要不把电话给那个厂家,我说说。”她耳边被吵闹的声音充斥着。电话搁置半天,没有应声,凌泣抚了一下额头,拿起包出门。
冲到楼下,凌泣发现飘雨比刚才大了些,路上车辆较方才少了许多,台风天连出租车都早早收工。
好不容易,朦朦雨夜中有盏车灯射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拦车。车停于前的时候,凌泣愣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上了车。
仓库在郊区,天气迷蒙加上她不记路,凌泣只能电话问仓库同事。听Michael说得云里雾里的,脑子一片混沌,从子衿索性把车停下,回身拿下她的电话,听了好一阵,在车载导航仪输入了信息,继续前行。
许久,凌泣听到前座传来,“你手机不是有电子地图吗?平时也不用用。”
“啊?!”凌泣恍惚,她的手机一直由凌众负责摆弄,作为智能手机下载了许多软件,只是她从来不会用罢了。只是他如何知晓?仔细想想她手机是落过他手上,而且是他们结识之源。可是,虽是拾金不昧助人为乐,也不能随意查看别人手机吧。
回想刚才出门时,凌众还得瑟的说,“姐,是不是子衿哥电话又约你叙叙啊?”
当时,她尽是不忿的说,“就你在瞎搅和,他又没我电话,打个什么劲儿啊。”
“不对啊,你手机里明明把他电话设成了VIP的,连网秦通都阻挡不了的。”
凌泣一头雾水的出门,现在查看手机,网秦通里还真是把他手机号设成了VIP,比家人和朋友的分组都高。疑惑不解中她沉默不语,窗外的雨势愈趋强烈,伴着狂风扫在窗上,像个无故撒野的孩子,无处安抚。
仓库里,乱成一团,40尺的货柜车横在仓库门口,仓库的QC和天诗厂的人僵持在门口,略略听过情况以后,凌泣开始调解。
天诗是香港公司在大陆设的厂,她这个客户也是第一次与之合作,老板倒是极好说话的人,哪知交货时竟生出那么多问题。交货的是副厂长周先生,此人态度恶劣,自以为是,之前已经和QC吵过一顿,此时耍赖在此,不依不饶。
“周生,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凌泣走过去问道。
“凌小姐,我们的货都是欧美单的标准,质量一流的,你们仓库这样搞我们不能接受。你要不把我们的货全收了,要不我们就走人,我大不了不给你们货,反正我销路好不怕出不了货。”那位副厂长气焰嚣张的站在他们的搬运工面前,两手叉腰仿佛恶霸。
“周生,这话可不是那么说的,质量好也要质检啊,不检怎么知道你们质量有多好呢。我们也是第一次合作,为了以后的长远发展我们还是要先开好这个头的,万事开头难啊。”
“那你们还是要检吗?我们以前上百万的单,都没有你们这样的,真是可笑。”
“周生,我们公司也有我们的规定。你想想,你出去买个东西也要当场验货,到银行拿个钱都要现场点清数,当面锣对面鼓的才能放心啊。”凌泣堪为苦口婆心。
船务Michael走过来递了个话,“这个柜今晚必须深圳报关,怕来不及了。”
“最迟什么时候报关?”
“凌晨一点。”
凌泣当机立断,先把柜上的两百箱货入单,这批货的单也备好,查完就可以出了,不行就先走这两百箱。
“怎么样?凌小姐,不行我们就走了。”周先生试图胁迫凌泣。
“周生,我们之前可是签过合同的,我们也给过你订金的。你们本来就迟了我一天的货期,按理说我完全可以取消你的货的,但是方先生给我打电话说想做成这个单,让我通融一下,我才会把其他厂的两百箱货等着你。你看现在我们又替你加班,连货柜车都在等着你,我们现在就好好验货马上出货,如果你今天出不了货,你们可是要负全责的。”
对方耍赖威胁说,“负什么责啊,大不了不交。”
惹得凌泣烦躁起来,“不交可以啊,现在立刻双倍退还订金。”
“订金现在没有,反正就这么着。”那个副厂长索性坐上了车,作势要走。
凌泣回身对众多QC们说,“去给他们老板和老板娘继续打电话。其他人上去把他们的货查了,收够我们订金的货值马上就出货。”
副厂长周先生慌忙跳下车,吼道,“你们干嘛?”
“你不是没订金吗?我们用你们的货值抵你们的订金,其余的货你可以拉走。”凌泣冷冷的说道。
QC们顿时兴奋,一拥而上,“叫你嚣张!”
“如果整个货柜迟了,压柜费由你出;如果你自己的货迟了,其他货我先出,你的货走空运,空运费也是你们出,迟货期的损失费我就不和你们算了。”凌泣眉头紧锁,不想和这种人胡搅蛮缠。
周先生慌了,大喊,“你们抢东西啊,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