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反映出她的影子,在水里飘荡、摇曳……我就会忍不住想起“在水一方”那支歌。在水一方!在水一方!我们的小双,果然像我所预料的,总是“在水一方!”奶奶常去看小双,她仍然疼小双,几乎超过了疼我和诗晴,私下里,她还是爱讲那句话:
“小双,她该是咱们朱家的人呢!”
小双,她真能成为我们朱家的人吗?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是,我那傻哥哥,却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也自始至终没有放弃过!当卢友文刚去世那段日子,诗尧从不和小双谈感情问题,他只是悄悄的照顾她,帮她谈生意,帮她弄唱片,帮她解决许多经济上的问题。他常去看她,坐在那客厅里,衔著一支烟,默然相对,而不发一语。有时,我会忽发奇想,怀疑人类“因果”的传说,是不是全然无稽?我猜,前辈子,小双是欠了卢友文的债,而诗尧,却欠了小双的债!
转眼间,又是一年。这天午后,我、雨农,和诗尧结伴访小双。
小双正和彬彬坐在溪边,彬彬看到我们,就飞奔而来,两条小辫子在脑后抛呀抛的。小双站起身子,我望著她,她长发飘然,亭亭玉立。水中,她的影子也如真如幻的在浮漾著。我忍不住叹口气,就轻轻的哼了两句: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诗尧看了我一眼,这支歌显然使他震动了。他忽然抛下我们,就对小双奔去。我愕然的站著,拉著彬彬的手,望著他们两个。诗尧跑到小双的面前,站定了,他深深的望著她,问:“小双,咱们两个,是不是真预备这样耗下去了?”
小双低下了头,睫毛垂著,默然不语。
“很好,小双!”诗尧说,紧盯著她。“这些年来,你对于我,始终是水里的一个影子!既然你永远这样如真如幻的在水一方,那么,我也可以永远逆流顺流的追寻著你!你瞧,小双,河对面在盖新房子!”
小双很快的对河对岸看了一眼。
“盖新房子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低哼著说。
“我要去买一栋!”诗尧肯定的、坚决的、不疾不徐的、从容不迫的说:“我要住在里面,隔著这条河,永远看著你,不论清晨还是黄昏,月夜还是雨夜,我要永远看著你,一直等你肯在这条河上架起桥来的那一天!”
小双抬起睫毛,楚楚动人的瞅著他,半晌,才说一句:
“你何苦呢?”“谁说我苦?”诗尧扬著眉毛。“大仲马老早就说过,人生就是不断的等待和期望。既然有所等待和期望,我又有什么苦?”小双怔怔的望著他,不再说话了。
水中,他们两个的影子在一起浮漾著。
太阳在水面反射出点点粼光,我一抬头,正好看到小双脖子上的坠子。迎著阳光,那坠子晶莹剔透,像个发光体!朱家祖传之物,应该属于朱家,不是吗?
我忽然充满了信心,忽然充满了酸楚与柔情。挽紧了雨农,我们牵著小彬彬,走向了耀眼的阳光里。——全书完——
一九七五、一、十五、黄昏初稿完稿
一九七五、一、廿九、凌晨再稿完稿
一九七五、二、六、深夜三度修正
一九七五、三、十三、黄昏四度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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