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的赵宁钧就连续的敲门声吵醒,朦朦胧胧地穿上睡衣,打开房门一看,除了辛晓竹还能有谁?
辛晓竹大刺刺地拉开了窗帘,理直气壮的问:“有打火机吗?”
赵宁钧瞪大眼睛,大清早的这又是什么状况?
“嗯,有。”
“那好,赶快洗漱,过来帮我弄个东西,等一下我们去潜水。”说完,径直走出房门,在他愣神的瞬间,又返回来,眼角带笑,“身材不错,有胸肌哦。”
赵宁钧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胡乱扎在一起的带子早已松开,宽松的睡袍完全敞开着,露出了只穿着条纹内裤的身体。他赶紧记好带子,又想起来要换衣服,根本不用记了。反正,该看的她都看过了,不该看的也看过了。但是,晓竹的调侃又让他如坠云雾,稀里糊涂地换好衣服。
潜水?没听错吧!不过,没有人回答他,辛晓竹走了,只留下一屋子的空气。
房间没有人,餐厅没人,他问了好几个宾馆的服务员,才知道辛晓竹在沙滩椅上晒太阳。真是太纵容她了,现在自己跑上跑下,她到好,悠闲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是要走的,那么再多纵容几天,也没什么。
辛晓竹听着细微的脚步声,睁开眼睛,“你怎么这么慢,又不是女孩子。”
看到她,心里所有的埋怨和恼怒自动地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只剩下酸酸涩涩的心疼。那么美好的人,怎么会找不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呢?她不该是这样的。
赵宁钧静静地坐下,桌上摆着三明治和橙汁。不过,他的目光却被旁边的东西吸引了过去。这不是昨天的巧克力盒子吗?它装满了细细的沙子,一块绿观音躺在沙子中。他拿起来,串着的红绳子带出来一些沙子,翠绿的佛身绽放着温和的柔光,这不是?
“怎么取下来了?”这不是她送给叶梓寒的那一块吗?而晓竹自己戴的是叶梓寒送的玉佛。眼睛瞟到晓竹的脖子,空荡荡的,那么说他们真的到了这种地步吗?如果是以前,他一定庆幸着,以为自己又有了机会。如今,不同了,一切都已看开。
收回了各自的定情信物,意味着什么呢?这个,他男的去深究了。
辛晓竹从赵宁钧手中接过绿观音,毫无起伏的声音中却透着一抹没落,“现在物归原主了,也都结束了。”
她把它丢进盒子里,然后盖上盖子,“能用打火机烤化,把它封上吗?”
赵宁钧点头,掏出打火机。
“先吃早饭吧,你也该饿了。”辛晓竹躺回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仰望着湛蓝的天空。
赵宁钧大开盒子,用毛巾把盒沿擦了一遍,再盖好盖子,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哐当一声,蓝色的火焰带着高温,瞬间融化了塑料,不一会儿就干了,盒口牢牢地封上了。
火焰熄灭了,辛晓竹扭过头,“好了吗?”
赵宁钧摇了摇盒子,“好了。”
辛晓竹眨了眨眼睛,碧绿的观音在白色的细沙中,她和梓寒终成陌路。
“我们走吧,待会儿要去潜水,你有没有兴趣啊?”
赵宁钧笑了笑,“无所谓啊!”虽然她没潜过水,不过,他会陪在辛晓竹身边。
不一会儿,有快艇来接他们,船上还有其他人,加上两个教练,一共十人。大家先到训练室接受一些潜水知识,然后才会在教练的陪同下,到距离海滩三十公里的月光岛潜水。
上完两小时的潜水课,他们坐船到月光岛,这里海水更加纯净,接近透明的蓝色令大家十分兴奋。而且,今天是个潜水的好天气,一丝风也没有,海水的能见度很高。
上了岛,迫不及待地换上潜水服,教练打了一个OK的手势,十个人一同跃入水中。辛晓竹仗着身体的柔软度,灵活地在水中前行。赵宁钧跟在她身后,一会儿便把其他人甩在身后。
“2号,5号,你们去那边,报告位置。”赵宁钧的无线通讯耳机里传来教练的询问声,他不由看向辛晓竹。“我去珊瑚岛那边。”辛晓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这让他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好的,随时保持联系,不要太远。”
辛晓竹握着手中的盒子,绕过摇曳的珊瑚,朝远处游去。赵宁钧无心逗弄身边五彩的鱼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辛晓竹。
哥,我又来到我们曾经相互承诺的地方了。你是我第一个爱人,是我的开始。我的爱情在这里开始,也会在这里结束。
辛晓竹哭着游向一丛珊瑚,在那边,在那个不起眼的缝隙里,同样心形的盒子,同样的沙子,同样的承诺。她把手中的盒子扔过去,瞬间消失在那倒裂缝里。
一切都结束了。
赵宁钧从后面拥住她,晓竹,你把我吓坏了。
辛晓竹回头给了他一个难看的笑容。
赵宁钧拉着他的手,指了指另一个地方,晓竹点点头,两人离开。
再见了,我的爱。
短暂的海底时光结束了,坐在回程的船上辛晓竹望着远处,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上了海滩,她的情绪才变得正常。
躺在沙滩上,赵宁钧心有余悸。
“我们去大学看看吧!”
赵宁钧侧过头,四目相对,顿生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辛晓竹急忙转头,避开了赵宁钧的目光。
看见她的反应,赵宁钧热烈的眼神转化成云淡风轻,“好啊!”也转过头,大学,这段旅行快结束了吧!
辛晓竹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沙子,“走,我们上三生崖看看吧!”
赵宁钧坐起来,虽然没能和她在一起,但是,他还是想陪着她走一段路,让她不至于那么寂寞。
三生崖上,猎猎海风,长发在风中飞舞。
这里是宁海的至高点,喧闹了一整天的宁海在脚下三十米的地方。不远处的海底有一道海沟,深不可测。相传在古代,有一对被家族反对的年轻男女在此殉情,之后许多出海打渔的渔民时时在海上看到二人的踪影。也被誉为爱情的福地,因此许多人在此许愿,定下三生,这也是三生崖的由来。
曾经他们也像每一对来这里的情侣一样,笑闹着说要追随彼此三生,如今,谁在陪在她身边了。
辛晓竹抱着手臂,任由海风肆虐。
“啊——”她突然冲到栏杆边大叫着。双手撑着栏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去。
赵宁钧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迅速冲上去,从身后抱住她,狂乱跳动的心泄露了他的惊恐。
是啊,他多么害怕,害怕自己刚才疏忽,害怕她想不开,会在自己面前纵身一跳,那样的结果他无法承受。
辛晓竹卸下紧绷的身体,自嘲地一笑,“我不会像以前那么傻,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
得到了她肯定的话语,赵宁钧还是很犹豫,但最终放了手,“我还是担心你。”
辛晓竹转过身,“我已经傻过一次了,不,傻过两次了,事不过三,我不会在那样了。”说完,神思也恍惚起来。
赵宁钧见她眼睛里泪光闪烁,心知是她强忍着不想流泪,走上去,抱着她,像哄孩子一般,轻拍着辛晓竹的后背。然后,一声长叹。
重回大学校园
路过一道又一道指示牌,夜幕重新降临,华光照耀之时,他们已经远在宜州几十公里之外了。到达母校,已经接近了八点,赵宁钧揉着酸痛的手臂和脖子,这几个地方无比酸痛,全身的骨头如同散架了一般。真是要命,他不由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很累吧!”
赵宁钧一抬头,对上辛晓竹黑亮的眼睛,她是什么时候醒的呢?为什么醒的时间这么凑巧,以至于他都怀疑辛晓竹根本在装睡。
“今晚你该好好休息。”辛晓竹自己把后排的行李拿出来,连同赵宁钧的那份也提在手里,向不远处的酒店走去。
赵宁钧锁好车,跟在后面。
终于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了,赵宁钧舒服地泡在浴缸里,无比愉悦的闭上眼睛。辛晓竹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着,心里隐约觉得酸痛,这一次和辛晓竹出来,他觉得晓竹有些不一样了,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他摇摇头,拒绝多想。从决定要离开的那一刻,他便不想再像从前那样……
辛晓竹对着吹风机吹着湿湿的头发,一只手拨开厚重的窗帘,站在这里,能清楚地看见学校的大门。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发誓不再来这里,才两年,她就回来了,那时候只觉得解脱,而如今竟然有些怀念。可见,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哦,该死的——”她清楚地听见吹风机绞进头发的声音,急忙关掉开关,拔下了插头。走到镜子边一看,动了动绞在吹风机里的那一撮头发,费了许久的时间才把头发弄出来。看着我毛躁的头发,也没了再吹的雅兴。
赵宁钧穿好浴袍,走出浴室,微弱的灯光下,辛晓竹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洗澡用时一个半小时,你在浴缸里睡着了吗?”
又是辛晓竹黑亮的眼睛,在没有开灯只开着电视的房间里熠熠生辉。
赵宁钧钉在原处,没搞明白她是怎么进来的?他记得门是锁上的吧!
“你的门没锁!”辛晓竹耸耸肩,证明自己不是非法进入。
赵宁钧走到她身边坐下,习惯性地用手捏了捏肩膀。
辛晓竹蹬掉脚上的拖鞋,半跪在沙发上,帮赵宁钧捏着肩膀,落在赵宁钧肩膀上的手掌,带着舒适的温度,让他身体一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熟悉这种触摸。
她的脸挨得很近,头发上的香味和身体的香味让他不知所措,小腹里升起了一股热热的暖流。他很想把她搂在怀里,来确定她这种真实存在于他身边的感觉,他真的很想念……
“走,我们去学校转一圈,再去夜市吃点东西。”
辛晓竹甩甩手腕,重新穿上拖鞋,踢踢踏踏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敢回头。她揪着胸前的衣服,刚才自己是怎么啦?自己居然想起了以前她和赵宁钧在一起的时候……
赵宁钧松开紧握的拳头,失落地坐在沙发上。
辛晓竹呆呆地坐在黑暗的房间里,久久回不了神。
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林荫道,熟悉的校园夜景,这样干净而清新的气息,让他们感觉如此美好而又让人怀念。比起在外面忙碌的工作和打拼,这里真的好比无忧无虑的天堂。
穿着休闲服,走在今日的校园里,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一样。
“走,我们去操场边看看。”这一次是赵宁钧首先提议。
辛晓竹笑着,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赵宁钧也扬起嘴角,一贯无所谓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那是他第一次遇见辛晓竹的地方,欢乐和痛苦的开始。
跑道上,有一些人在跑步,足球场上被三三两两的人占满,或聊天,或玩耍,看台上也稀稀拉拉地坐着人。两个人并肩穿过体育场,来到当初的看台边。
赵宁钧目不转睛,她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上最后一级台阶,转过身,“和当初一样吗?”
他走上看台,眼底一片深沉,跳到另外一边,带着醉心的笑,“当初我就是站在这里,你迎着光,坐在看台上,漠然地看着我。”
辛晓竹照着赵宁钧中记忆中的模样,卸下笑容,“我没有笑着对你吗?”
赵宁钧摇头,“还是不对,还差一样东西。”他打了一个响指,恍然大悟,“那个时候,你手里拿着一罐啤酒。”
辛晓竹大笑,用手做了一个握着易拉罐的动作,凝视着仰着头看她的赵宁钧,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赵宁钧注视着辛晓竹的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
我走了,你要好好生活。
辛晓竹禁不住转过头去,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这么多年她一眼就能看穿赵宁钧心中所想,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去喝一杯吧,我有些饿了。”
深陷在回忆之中的何止他赵宁钧一个,她只是无法回头而已。
赵宁钧低下头,掩饰着内心的失落,淡淡地应了一声。到现在为止,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一时之间,两个人又变得沉默。其实,这一路走来,他们沉默的时间远比说话的时间要长的很多,虽然一开口仍旧一往如旧的默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闭上眼睛都能知道这个路口通向哪里?这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为什么拥有这么多,却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老板,铁板茄子,卤花生,葱爆鱿鱼,两份炒年糕,一扎啤酒。”辛晓竹刚落座,便报出一大串,仿佛这些就是昨日的习惯。
“两年了,你就不能变个花样啊?”赵宁钧微微一愣,两年多了,她竟然什么都没忘。
小店的老板一个劲儿的打量着他们,眼睛里有着莫名的惊喜。
赵宁钧一笑,“老板,您别看了,我们以前不是经常来吗?”
胖胖的老板娘赶紧上了一扎啤酒,给他们满上,“我想起了,我说刚才怎么瞅着这么眼熟了,小伙子,终于修成正果了!”
赵宁钧一听最后一句,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有些难堪,飞快地瞟了辛晓竹一眼,没有搭话。
辛晓竹倒是呵呵一笑,调皮地说:“老板娘,等结婚了准给你带喜糖来。”
“那敢情好,我就当真了啊!”
两弯月牙般的眼睛里盈满笑意,只有赵宁钧知道那笑根本没到达心里。辛晓竹只说结婚的时候送喜糖来,却没说一定是他们两个人的。
直爽的老板娘不知道,赵宁钧却是心里明白的,他动了动嘴角,手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爽口的啤酒。这些谁会在意了,看着周围年轻的脸庞,心底苍凉一片。
一眨眼,半壶啤酒没有了,辛晓竹伸手在赵宁钧眼前晃了晃,却不见他反应。这家伙又走神了,真是没劲。
一个自斟自饮,一个思绪神游。
“终于回神了。”辛晓竹又向老板要了两碗米饭,眼神迷离而恍惚,显然有些醉意,“都够绕地球一圈的时间了,我以为你去火星不准备回来了。”
空酒壶边,她笑的无比灿烂,那些逝去的时光又重新回到了彼此的心底。
赵宁钧拨弄了碗里的米饭,温柔地看着辛晓竹,二月春风拂面,芳菲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