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就在一进一退之间,剑光倏涌,传出虎啸龙吟般一声金铁大震,天井中飞起一串火花,两人已同时极快的绕圈一匝,各攻一剑。
东门子良硬接一招,顿觉对方剑重如山,自己凝集全力,虽然勉强接住,但已震得右臂酸麻,几乎站不住脚!
神钩真人郝公玄也在这一剑中,发现东门子良功力相当深厚,不由仰天长笑,口中连说了两个好字。
东门子良知道机不可失,双方一剑乍接之后,猛吸一口真气,身如旋风,太白剑寒光流动,源源而出!
华山派“太白剑法”乃是二百年前华山派始祖太白神翁溶合天下各派剑法苦思穷研而来,代代相传,取精用宏,代有增删,东门子良继承华山掌门,一心想争霸武林,经数十年潜心苦练,此刻尽力施为,果然不凡,霎那之间,但见盘空匝地。偌大一个天井,滚滚银光,都是由他剑上发出,威力极强!
再看郝公玄身子丝毫不动,稳立在一片剑风之中,双钩剑也只是偶而挥动,但每当地一剑挥出之际,东门子良匹练似的银虹,就好像遇上克星,剑光不迭后缩。
殿上诸人,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自然看得出东门子良这套“太白剑法”,出手毒辣,每一剑都是致命杀着,锋刃所及,往往间不容发!而郝公玄轻描淡写,挥出的剑势,却又是东门子良剑招中的最弱之点,必须立刻返剑自保的间隙!
自从第一招上,两人硬接一剑之后,双方兵刃,就未曾再接触过一下。
转眼工夫,东门子良已经一口气攻出十余剑之多,这十几招剑法,在他想来,即使不能赢得胜利,至少也可把对方通出几步,哪知郝公玄自下场之后,始终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移动过半朱,心头不禁大感凛骇!
这情形,分明是他打定主意,先敷衍过自己的尽力施为,然后突出重手,自己可不能上他的当!心念电转,手底招式,突然由快转缓,一反刚才的猛烈急攻之势,一剑一剑,去势悠悠,变得十分缓慢,这种剑势,看去有气无力,若断若续,一点也不惊人。
郝公玄见他突然由浮躁中冷静下来,不由呵呵大笑道:“不错,这样你才能和老夫打出三十六招之外!”
东门子良此时正在凝神运剑,不敢丝毫分心,是以对郝公玄说的话,恍如未闻,太白剑缓缓朝对方推出!
这一剑去势极缓,但其中却含蕴着“太白剑法”许多精微变化,如果不知其中变化之人,只要出剑封解,或闪避来势,稍一大意,必为剑势所伤,哪知郝公玄口中说着,眼看剑势缓缓接近,依然丝毫不动!
东门子良见自己推出剑尖,相距郝公玄身前只有尺许光景,仍不见对方闪避,心中也不由暗暗赞叹,无怪此人口气托大,武功定力果然不同寻常,当下一吸真气,缓去的剑势,陡然变快,疾如掣电,一闪而至!
就在东门子良剑势快速递出之时,郝公玄一个身子,竟然原式不动的飘飘浮起,跟着剑势后退!
“缩地蹈虚!”东门子良心头闪电掠过,蓦地大吼一声,剑式不动,双脚一顿,剑先人后,化作一道银虹,朝郝公玄当胸贯去!
这一下动作,当真比方才递出一剑,还要迅速得多!
郝公玄哈哈一笑,身子跟着剑势,继续后退,东门子良银虹般剑势,如影随形,依然紧跟而上!这是武林中罕见的追逐场面,两人在比剑之中,夹杂了上乘轻功的比赛,郝公玄面孔对着东门子良,双脚好像并没在地上踏实!
东门子良也只有一个脚尖在地上轻点,右臂前伸,一个身子,作丁字形般向前飞跃,太白剑剑尖始终和郝公玄前胸相距尺许,再也无法向前接近。
双方绕场疾行,快到三匝,华山派和黔帮的人,全部屏息凝神,心神紧张已极!
“哈哈,东门子良,你‘太白剑法’,果然已得精髓,可惜‘太白剑法’中以心使意,以意使剑之术,尚嫌不足……”
郝公玄一言未完,场中突然响起一声金铁大震!
“锵!”……东门子良陡觉手上一阵巨震,这股力道,奇大无比,震得五指一松,长剑差点脱手飞出!心头蓦地一惊,拼命握住剑柄,不让它震飞,但一个身子,已如断线纸鸢,挟着森森剑光,摔起三丈来高!
他终究练剑数十年,功力深厚,虽被郝公玄震飞出去,心中却丝毫不乱,在空中吸气挺胸,使了一个鹞子翻身,翩然落地!不,“嘶”的一声,依然落到场中。
郝公玄没想到自己这一震之势,居然没把他长剑震飞,微微一楞,双目神光炯炯,凝注在东门子良脸上,问道:“方才已经有几招了?”
东门子良经过一阵调息,朗声道:“这该是第二十招吧?”
郝公玄目光突转凌厉,大笑道:“听你口气,似乎还不肯认输?”
东门子良敞笑道:“贫道即使愿意认输,也该输得口服心服……”
郝公玄脸上露出杀机,点头道:“很好,很好,老夫原想让你知难而退,自动交出逞凶之人,那么还有一十六招,就叫你们华山派在场的人一起上吧,哈哈,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华山一派了!
“咕嘟!咕嘟!”
大殿檐牙上,忽然响起有人喝水的声音,接着咳了一声,低低的道:“不得了,好大的口气,华山派还有大援在后呢!”
郝公玄闻声一惊,倏他纵起,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着一个人下来!
大家举目瞧去,那是一个穿得破旧不堪的穷老头,生得骨廋如柴,一脸油泥,这时缩着脑袋,一手紧捧酒葫芦,大声喊道:“啊,啊,老……老道士,快放手,你把我几根穷骨头都要抓断啦!”
郝公玄瞧不出这人有什异样之处,心头一怔,放手道:“你方才说什么?”
穷老头酒气虽天,惶恐的道:“没什么,没什么,小老儿只是偷听来的,昨天有一位穿羊皮的老头儿,带着徒儿,打这里经过,说什么是华山派请来的,天下第一了,我……我也不大清楚。”
郝公玄心头不禁生疑,大殿上有这许多高手在场,这人何时躲在上面的呢?心中想着,不由问道:“你几时躲在屋上的?”
那穷老头道:“我在这里已经停顿两天,就是怕老虎,天没黑,就爬上去了,喝点酒,壮壮。胆,方才听你老说从今以后,没有华山派了,我才忍不住多嘴,多……嘴!”
说完,抱着酒葫芦,脚下踉跄,跨上石阶,四下瞧了瞧,道自往左边配殿走去,靠着壁角坐下,自顾自喝起酒来。
神钩真人郝公玄回头朝东门子良大笑道:“原来贵派还请了帮手,好极,咱们这笔账,就等到明天石鼓山再说吧!”
“哈哈,热闹热闹,想不到区区一座小庙,居然还有许多成名人物聚在一起。”
随着洪亮笑声,从大门外走进一个紫脸长须,身穿右铜团花长袍的老者,和一个二十六八的黑衣丽人,两人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小鬟,手上打着一盏纱灯。
这两人才一出现,殿上的人,全都脸色一变,毒神逢巨川和他宠姬黑凤仙虞三娘也在这里出现!
郝公玄打了个稽首,大笑道:“巧极,巧极,逢老哥和三姨娘也会赶来,真是荫钦盛哉!”
毒神逢巨川环眼一扫,连连抱拳道:“郝真人好说,老夫只是偶动游兴,听说石鼓山有场盛会,顺便瞧瞧,不想在这里和诸位巧遇。说到这里,忽然朝厉山双煞点头招呼道:“木老哥贤夫妇也在这里,真是再巧不过。”
旋风煞木通站起身子,拱拱手道:“逢大侠有什么见教?”
逢巨川手捋长须,纵声大笑道:“好说,好说,小犬家骆,多蒙贤夫妇教训,老夫正要当面道谢哩!”
旋风煞还没开口,阴风煞倏地站起,冷冷的道:“听逢大侠口气,是想和咱们较量一手了?”
逢巨川一张紫脸,微含笑意,顾盼自豪,晒道:“贤夫妇若有此意,老夫自然奉陪。”
阴风煞回头瞧了楚湘云一眼,她心机较多,怕自己两人和毒神动手之际,旁人把干女儿抢跑,目前石鼓山之会,许多人把南北双岳的门人,看作了夺取宝藏的唯一捷径,她枯爪般手指,倏地一落,闭住楚姑娘阴经要穴,这是他们厉山双煞的独门手法,旁人无法解开,然后拍拍身子,朝旋风煞喝道:“老不死,走,逢大侠划了道,咱们就去领教领教人家高招!”
“慢来!慢来!”
一个尖细声音,突然从大殿横梁上传出,人随声发,窜下一个头盘小辫的矮小老头,一下抢在厉山双煞前面,朝逢巨川双手连拱,咧嘴笑道,“小老儿西上白帝,满心想登门求教,不料你逢大侠出川来啦,今儿个真是赶巧,会在这里碰上你逢大侠,你老不吝赐教才好!”
大殿上所有的人,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矮小老头,猛吃一惊,凭这许多江湖上一流高手,居然连梁上藏着人都会毫不察觉,尤其此人大家谁也认不出来。
逢巨川敢情也大出意外,浓眉微微一皱,怀疑的道:“尊驾是谁,找老夫究有何事?”
矮小老头嘻的一笑,连忙抱拳道:“小老儿因听江湖上流传着四句辙儿,叫做……叫做‘紫云东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双岳’,小老弟觉得有点不公,中州一僧和南北双岳,小老儿已经会过了,他们没赢,小老儿也没输,所以一心想会会逢大侠,而且也叫江湖朋友,在那四句辙儿上,再加上我小老儿两句,那是‘追风无形,天下第一’,嘻嘻,小老儿就是人称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的便是!”
“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
毒神逢巨川手捋长须,他可从没听到过这个古怪名字,不仅是他、大殿上这一于人,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的几十年老江湖了,但有谁听到过什么东方矮朔其人?”
矮小老头一双鼠目,骨碌碌盯着逢巨川,连连点头,得意的道,“是,是,小老儿就是追风无形东方矮……”
他话声未落,殿上突然响起一阵叱喝,原来那个酒鬼穷老头,趁大家没有注意,抱起楚湘云往殿外就跑!
厉山双煞厉吼一声,双双掠起,一下挡在穷老头面前,阴风煞满脸狞厉的喝道:“你还不放下我干女儿?”
“啊!”穷老头一眼瞧到厉山双煞挡住去路,口中惊啊一声,突然一低头,从两人中间钻了过去,拔脚往庙外就逃!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矮小老头不过话到一半,慌忙不迭的朝逢巨川拱拱手道:“丢人了,丢人了,我……追人要紧……”
身子一躬,闪电往门外追去!
第九章 白衣崆峒
石鼓山,在衡阳以北,湘水之滨,原是衡山支脉,山势并不太高,但峰峦峻秀,岩山峥奇!
唐李宽曾建石鼓书院于此,朱熹还写了一篇“石鼓书院记”,石鼓山也因此出名。
这里原是一座石山,遍地俱是乱石,山上有一块巨大圆石,其形似鼓,大家才叫它石鼓山,据古老传说,石鼓鸣、主有兵事。
一月之前,南北双岳门下陆翰飞、楚湘云,为了师仇,曾远上武陵山竹仗坪,去向赛孙膑令狐宣请教,当时赛孙膑曾说:“我答应了你们,自当尽我之力,只是石鼓山四句诗歌。也许不是身临其境,触发灵机,决难凭空想得出来,一月之后你们可在石鼓山等我。”
这消息,不知如何传出江湖,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江湖上人,谁不心存觊觎?
这一月来,不知有多少人前来找寻过,这些人,自然无一庸手,但谁也莫想解得开石鼓上四句题诗的奥秘,即使踏遍全山,这么一大片乱石,谁也瞧不出丝毫端倪,当然更无从找起。
于是,大家只好等赛孙膑令狐宣来了,才有揭开藏宝秘密的希望。
于是,赛孙膑令狐宣和南北双岳门下的陆翰飞、楚湘云,成了众失之的,大家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他们!
这天,就是他们约好见面的日子了!
大石鼓上,携着碗口大的十六个大字,那正是轰动武林无人能解的“石鼓歌”:
“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
远远望去,第一句的“有”字,第二句的“黼”字,第三句的“无”字,经人篡改之处,都可看得十分清晰。
在这四行字下面,却另有两行用黄泥写的大字,那是:“本日未正令狐宣准时抵此,南北双岳门下可在此等候。”
这不知是哪一位仁兄的大手笔?字体写得歪歪斜斜。
当然,这决不是赛孙膑令狐宣写的,因为他人还没来,也许是谁开的玩笑,但这两行字,却给闻风而来的江湖人物,有疑信参半,莫测高深之感!
此时、这斜斜伸展的山谷之中,竟然瞧不到半个人影,也许有人潜伏在周围乱石之间和树林之中,但大家谁都没有露面!
有,那是距大石鼓足有百丈来远的右侧山腰上,坐着一个身穿杏铜团花长袍的老者,生碍紫脸膛,环眼重眉,凛然有威。
老者对面是一个二十六八岁的丽人,一身黑缎衣裙,绣着一只白凤,颈上挂一串宝光闪闪的珍珠顶练,秀发堆鸦,斜簪一支碧玉凤钗,当真珠光宝气,艳丽动人!
两人面前一块桌面大的石上,放着一壶美酒,四五碟菜肴,大石边上,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鬟,不时替两人斟酒。
他们居高临下,当风把盏,状极悠闲!
不知道的人,定然会把老者当作当地缙绅,或是携眷过境的显宦,慕石鼓山之名,乘兴登临而来。但谁会想到,他们竟是“紫云东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双岳”中的“白帝西毒”毒神逢巨川,和他宠姬黑凤仙虞三娘!
另外,斜对面的一座小山顶上,也有两人,那好像不是武林中人,一个身材瘦小,穿一袭月白长衫的少年书生,面对湘水,倚石而坐,他身后站着一个弯腰驼背老态龙钟的仆人。
身边既没武器,世不像会武功的,只有那白衣书生,脸上蒙着白纱,使人瞧不清面貌,有神秘之感!
只是他们和大石鼓距离更远,不大引人注意而已。
时间逐渐接近中午!
山脚下有两道人影,沿着山涧而来,这两人身上全穿着黑衣,而且又走得极快,远远望去,只是两道黑影,在山径上晃动。
“老不死,你是越老越不管用了,秋儿让人家掳走,连人影还没找到,干女儿又眼睁睁给那酒鬼抱走,真是把老娘的脸都丢光了!”
走在前面的那个鸠面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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