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给她安排了位置,坐在安晚夏后面的位置,安晚夏的旁边坐着李大国。
李大国会经常转头过来找她说话,女人的第六感很强的,她知道李大国喜欢她,而她,从小就习惯了男生的阿谀奉承,也习惯了被男生讨好,所以她就算对李大国没什么感觉,也依然乐意和他暧昧。
但安晚夏应该是不待见她的,就如她怎么也不可能待见安晚夏一样,她从小就习惯了在班上是最耀眼的那个,可在这里,却老是被安晚夏的光芒遮挡。安晚夏的脾气其实并不太好,刁蛮任性无理,可班上一大半的男男女女都喜欢和她玩,而她自己,虽然也招来了一些男生的亲睐,却怎么都得不到女同学的喜欢,她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她以为她自己做得够好。现在她懂了,因为她对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自卑,做作,不大方,总是怕自己不好的一面被别人知道,所以,她习惯了伪装,伪装得很厉害。
但她并不觉得不放开自己的心扉,故意去伪装,是她的错。
她只觉得,这是社会给她的不公。
初中的时候,班上就有同学用名牌了,她永远都记得她在班上闹了怎样一个笑话。那天早上,一个女同学提了一个Gucci的包到班上来,班上的同学都去围观,羡慕嫉妒恨的,她并不觉得那个包有多好,她记得吴庆莲也有个那种标牌的包,既然现在同学都追求这种包包,她第二天也背到了学校来,她以为她是跟上了时尚,却没想到一到教室就被人指指点点的,她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后来,她在上洗手间的时候听到班上两个同学在嚼舌根。
有个女同学说,“程安筱那女人到底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名牌啊,居然背着个A货都算不上的破包包到学校来,真是丢人,也不看看我们学校都是些什么地方。”
另外一个女同学说,“就是,穷就穷嘛,还装什么,现在全校都知道我们班出了一奇葩了,真是一脸贱相。”
她当时就蹲在厕所里,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她捂着唇,怕自己的声音被隔壁听到,她不想自己的难堪被任何人知道。
隔壁突然又传来一个女生声音,“你们够了没有?你以为你生在富贵家庭就很了不起吗?自己没赚过一分钱,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穷!”
那个声音是安晚夏的。
她听得很清楚。
“晚晚,你不知道别个班怎么说我们班,说我们班风气不好,我也是冲着集体荣誉感才这么口不遮拦的……”那个女同学并没有因为安晚夏的责备而生气。
“你管别人怎么说,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安晚夏说完,就走了。
那两个女同学有些懊恼的跺脚,跟着追了上去。
她用餐巾纸擦了擦眼角的泪,深呼吸,让自己看上去和平时无常,才走出了厕所。
她一点都不感激安晚夏,一点都不感激,真的。
她宁愿听到安晚夏符合着那两个女同学一起骂她,至少让她知道,安晚夏也是这么一个小人,她觉得她的内心会平衡一点。
她其实一直默默的,在心里和安晚夏作比较。
恨不得找出她一大堆的缺点。
那天放学回去后,她把吴庆莲的包扔给了她,然后对着她冷言热讽,她真的是受够了这么寒酸这么被人嘲笑的日子。
所以,她开始勾搭李大国。
李大国是安晚夏的最好的朋友,但是李大国喜欢她,她觉得很有成就感。
李大国家里很有钱,勾搭上他,她就能够买自己喜欢买的漂亮衣服,再也不会被其他人所耻笑。
初中毕业那个晚上,她付诸了行动。
那晚他们都喝了酒,但是都没有喝醉。
她问李大国,你会对我负责吗?
李大国说,我发誓,我会爱你一辈子,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我就把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当时,她其实憧憬过的,对未来的美好生活。
可她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她居然是安家的亲生女儿,安家的大小姐,而安晚夏不是,她才是。
那一刻,她是高兴地,无法形容的很高兴。
高兴的同时,怨恨着吴庆莲。
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和吴庆莲说一句话,尽管吴庆莲有时候回来看她,在学校远远的看她,她从来不屑一顾,她没办法理解吴庆莲瞒着她这么多年的身世之谜!
读高中后,她就很想看“程”晚夏的笑话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享受惯了这富贵的生活,回到那个贫穷窟去,会不会发疯。
很遗憾,程晚夏没有发疯。
但看着程晚夏的脸色和以前曾经的自己一样时,她总觉得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报复感,她曾经如此嫉妒如此羡慕的一个人,原来也可以变成这个模样,她还是觉得,上帝是公平的,很公平。
她再也不屑和程晚夏说一句话,当然更不会主动和她说话,她不想任何人再提到自己的过去,因为她觉得她的过去仅仅只是耻辱而已,没有任何价值可回忆。
当然,她还庆幸着,李大国高中去了国外。
省去了很多麻烦。
回到安家后,安家的富裕根本不需要她这么屈尊在李大国之下,安齐然说过,他会给她找最好的一门亲事,让她嫁给上海最富贵的家庭。
那时,她正好宫外孕大出血。
她说那是被人强奸的,在上海那个杂乱的街道角落。
安齐然和朱沁兰对她很内疚,越内疚,对程晚夏的埋怨就越深。
朱沁兰说把吴庆莲告上法庭,她拒绝了,不是对吴庆莲还存在感情,她只是不希望把事情搞大,她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她曾经生活在怎样一个环境,她怕上流社会的人会因为她以前的出身看不起她。
其实,上流社会的人真的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们注重生活,注重品质,注重修养,注重内涵,注重才华。
她第一次去参加一个宴会的时候,她看到富家千金轮番表演着自己的才艺,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古筝,唱歌,跳舞,书法、绘画,快速记忆等花样百出,有些她甚至见都没有见到过,那个时候,她一个人躲在角落。
她听说,以前的安家大小姐安晚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走在哪里,都是耀眼无比。
回去后她就对安齐然和朱沁兰说,她要学乐器,要学书法,要学唱歌、跳舞,要让自己能够出众,走出去不丢脸。
安齐然和朱沁兰是非常赞同的,富贵人家的富太太们,除了攀比名牌外,子女也是他们炫耀的对象。
可,事实证明,她显然已经过了那个学习的最佳时期。
不管安筱多勤奋,她永远都做不到程晚夏那么好。在唱歌和跳舞方面,因为从小在班上比较受欢迎,文艺有些基础,还能稍微学习。其他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她恨程晚夏,真的很恨,不是因为她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她不可能什么都不会,现在也什么都学不好。她更加恨的是,好长一段时间里,上流社会都还有程晚夏的名字,而她,算什么?!
……
安筱不想回忆了。
她觉得想太多,没什么意思。
她站在上海的一片沙滩上,看着海水潮起潮落。
她知道傅博文能够找到她,肯定能。
……
傅博文打遍了和安筱有关联的所有人电话,都没有安筱的消息。
他是有些着急,尽管现在对安筱不存在所谓的爱情,但必定这么多年和她一起走过来,他还是把她当成了妹妹对待,更何况,他总觉得,他对安筱,是有内疚的。
黑色轿车一直在上海这座城市穿梭,傅博文捏着手机,头靠在手机上,在思索安筱会去哪里?半山腰那栋别墅,不可能,安筱也知道在装修,她不可能跑那里去。安叔叔说安筱没有回家,安筱的经纪人也跟着出来寻找,说是去安筱以前去过的地方找找,但过了都快一个小时了,没有人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看到安筱的身影。
他把手机烦躁的往座椅上扔,头靠在座椅上,冥思苦想。
突然,眼眸一动。
“小吴,往海边开。”
“是的,傅先生。”
车子大转,往海边开去。
安筱曾经说过,她喜欢大海。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到海边,看看大海的旷阔,心情就会慢慢平静下来。所以,她以前在不开心的时候,也会经常去那里,那个时候,他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但是现在……
傅博文抿了抿唇,他确实对安筱,不上心了。
车子一路开往海边,到达目的地,傅博文连忙打开车门,往沙滩上走去,那个沙滩很平,白天的时候人很多,晚上也有些喜欢驴友的年轻人到这里搭帐篷,所以零零星星的还能够看到些灯光闪闪。
傅博文大步走在沙滩上,眼眸突然一定,看着一个纤瘦的背影走在沙滩上,潮水打在她的身上,她却仿若感觉不到似的,整个身体还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海水一点一点掩盖着她的小腿,膝盖,大腿……
傅博文跑过去,“安筱,你给我站住!”
安筱那一刻,似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她转头,看着傅博文,脸上早就流满了眼泪。
她一直以为,他至少会早点到的。
原来,她在他心目中,果然这么不重要了。
“安筱,你做什么傻事。”傅博文大步踩进海水里,一把拉住她的身体,禁锢她不能再往下走。
“你终于来了。”安筱破涕为笑。
偶尔传来的几缕灯光打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海风吹着她凌乱的发丝,苍白的脸颊显得如此脆弱。
傅博文有些自责,他拉着她的手臂,“这么凉的天,你穿这么少,衣服也打湿透了,我先送你回去。”
“博文。”安筱突然扑进他的怀抱里,“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受不了了,就算伪装得很好,我的心也会痛,而且已经痛得无法呼吸,我离不开你,不要这样对我……”
安筱哭得撕心裂肺。
整个海明面上,都是她的哭声,参杂着海水,此起彼伏。
“别哭了,我们先回去。”傅博文柔声安慰。
回不到恋人关系,只能以朋友代之。
一直以来,安筱都知道这个道理,却莫名在今夜,爆发得如此彻底。
傅博文并不是反感,只是不太喜欢纠缠。
他整个人的脸色突然沉了很多。
他真的很讨厌纠缠,他觉得那是自讨苦吃的一种做法,对于那个被纠缠的人,反而会更加厌恶,但现在,他不也是在纠缠吗?!
他抿着唇,心情也比安筱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他刚刚答应了安筱的父母,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他也得送安筱安全的回到家。
安筱哭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了。
“博文,腿冻得太厉害了,迈不开步。”安筱抽泣着,不好意思的小声嘀咕。
傅博文弯腰,横抱起她。
安筱自然而然的躺在了他宽广的胸膛上,听着熟悉而有力的心跳声。
傅博文一路抱着安筱直接走进黑色轿车内,他把她放进小车内,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你身上都湿了,先披上我的衣服,免得感冒了。”
“谢谢。”安筱把他的西装紧紧的裹在身上。
傅博文坐进车内,帮安筱把安全带系好,吩咐小吴开车。
车内的很安静。
傅博文一直看着窗外,没有回头和安筱说一个字。
安筱咬着唇,还是忍不住的说道,“博文,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傅博文回头,看着安筱。
安筱小心翼翼的拉起他的大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你现在还喜欢程晚夏,我不在乎的,我可以等你,但是你不要拒绝我,不要疏远我好不好?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傅博文沉默着,缓缓,他收回了安筱握着他的手,说道,“安安,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很现实的商人,一切违背我利益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这是我的原则,非常明确,且不容反驳。但是现在,我遇到了程晚夏,做了很多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甚至我很明白,我选择和程晚夏在一起,会面临些什么。尽管如此,我却依然义无反顾。”
安筱的眼眶又红了,眼泪往下掉。
“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要你知道,别再花心思在我身上,我依然可以照顾你,那是以朋友或者哥哥的身份。”傅博文是现实的,他可以很冷酷的对安筱说着,“安安,别伤害自己,也别打扰我。!”
别伤害自己,别打扰我!
安筱挂着眼泪的脸颊,陡然的笑了,笑得凄楚。
傅博文,这么多年,我换来的就是一句“别打扰我”吗?!
一直以来都知道你是一个冷酷的人,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也会用你冷酷的一面来对我!
不可能会甘心!
这辈子我最在乎的身份曾被程晚夏破坏,这辈子我最在乎的男人,也被程晚夏这么破坏,她这辈子,绝对和程晚夏,誓不两立!
……
傅博文把安筱送回安家门口,转身离开了。
没办法给她承诺,也就没必要给她希望。
这算是他对她,最好的方式。
安家别墅里面的安齐然和朱沁兰早就急得像热锅里面的蚂蚁,看着安筱平安到家才放心,安筱回到家后直接回了房间,说是身上打湿了水,先要冲热水澡。
她回到房间,连忙拿出电话,“都拍到了吗?”
“放心吧。明天见头条。”
“小心点,别让人怀疑,要不然我不好过,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这人做事一向谨慎,你就放一百个心等着明天上头条吧。”
“反正你多注意点,就这样,挂了。”安筱再三叮嘱后,才把电话挂断。
她嘴角拉出一抹邪恶的弧度,等着瞧,她想要的东西,她一定要得到!
一定!
……
翌日一早。
程晚夏因为昨晚宿醉,头痛的要命,所以卫小小给她打电话时,她只是随手把电话按了关机,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今天没有什么安排,她受不了卫小小突然给她加工作。
一个星期后就要开始拍张正田的戏,每次拍戏那段时间都会过得生不如死,她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空闲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她才懒得搭理卫小小。
她睡得正香,卫小小的声音仿若从她的梦中穿透出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着卫小小站在她大床前面,叉着腰吼着嗓子说着,“程晚夏,下次你再给老娘挂电话,老娘直接报警你信不信?!”
程晚夏揉着耳膜,翻了个身,打算不搭理。
“你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在这里睡大觉。”
“什么事?”程晚夏懒洋洋的说道。
如果是关于她的大事,卫小小不会跑到她家里来找她,肯定是会去先应付记者,想对策,处理完了之后,再找她。一般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业内当红艺人的重要八卦才会让卫小小这么急切的想和她分享,所以她笃定,此事,要么不值得一提,要么,和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