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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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敌-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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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不实际的。

杀人却不。

杀人是残酷的事。

现实也是。

——人要活着,本来就是件残酷的事,因为他要做出许许多多毁碎梦幻、泯灭人性的行为,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让人不能活下去自己才能活下去,这岂不是生存最大的奇中之一?

眼看敌人近了。

——慢慢接近他招式里所布下的圈套了!

小鸟高飞迂回曲折,但仍是愈飞愈低,愈飞愈近。

鸟若飞到高空,那是难以射落的。

鸟飞在远处,也无法擒获。

除非鸟飞到近处、低处、觅粮啄食。

司空残废就是等待这个机会。

高飞显然也要制住他:这就是高飞的“粮”和“食”。

同时也是司空残废所设下的“陷阱”。

他外形庞硕莽烈,但其实并不似其外形的有勇无谋。

他们三师兄弟命名为:司空残废、司徒残和司马废,听来令人发毛,其实,也是他们“大智若愚”的一种表达方式。

他们先后跟从过元十三限、蔡京和龙八。元十三限是武学上的绝世之才,在武艺修为上之创新驳杂,只怕犹胜诸葛小花,只不过,他的心胸狭厌,不太能容人。作为他弟子的,若有才干,最好能忠心恭顺,唯命是从,不然的话,还是表现得比较鲁拙莽撞、愚苯懵懂一些,较不招恶。

蔡京看似能容人,容物,实是利用他人为他效劳、若无利用价值,便将之废了;同理,若有威胁到他,也一定将之毁了。

龙八受宠于蔡京、童贯、王黼等人,不过论武功未能成一家一派,跟多指头陀等人尚有一大段距离,论官职则远逊于李彦、朱励等人,只是蔡京身边一只“忠狗”。是以,若在他身边任事,还是不要大招摇、招风的好。

“大开大阖三神君”三师兄弟的确是复姓为:司空、司马、司徒,至于气字,则反而是自己取的。

——取这样的卑微的名字,常使蔡京、龙八、元十三限等人当作是笑话、笑料、笑谈,反而有助于他们受宠——因受轻忽而得重用。

这是“欲升先挫,欲扬先抑”,三神君外形高大威猛,在这些大官、太尉、大字师前,有个可怜兮兮的名字,莽烈的外形,反而不受人嫉,便于升官发财。

其实,他们师兄弟三人,私下早已暗约,矢志矢言:有日若能飞黄腾达,能号令天下,不必再仰人鼻息之时.他们定要恢复自己原来的名字:

司徒残原名为司徒今礼。

司马废本名是司马金名。

司空残废本名也不是真名,他原名亦桦。

但武林中已几无人知其原本名字,只知司马废、司徒残、司空残废是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大开大阖三神君”。

不幸的是:

司徒、司马、均已殆。

现在只剩下了司空残废。

他正用他名字一般的技俩,欲擒放纵,以进为退,诱敌迫近。

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已近力尽。

他的蟒鞭已愈使愈乏力,鞭风愈来愈短。

敌人愈逼愈近,而且,已快要下手对付他了。

他就是要敌人逼近。

一旦逼得够近,他就下手一鞭:

“快马一鞭,金鞭如电”!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逼近危险,有时不是因为要冒险艰难,而是以为进入安全地带。

安全有时候以危险的面貌出现。

极度危险里也有绝对安全。

太好貌似大忠,大忠有时以大奸的作风出现。大恶和大德,有时是孪生兄弟,一刀两面。

——有时候,所谓为国为民其实不过是为自己;有的人,改革只是为了保命,革命不过是因为私情。

刀丛里有诗。

绝崖后有花。

烈火中有流动的金。

不变的是岁月,老的是脸,变的是心。

长鞭的尽头有金鞭。

时候到了!

时机至!

司空残废有理莫理,一鞭就砸了下去!

眼看要着——

不料,高飞倏如一只小鸟般遽飞而起!

“轰”的一声,鞭砸了个空,屋顶却穿了一个大洞:

瓦片、木石不断落下、打下。

司空残废一时视野迷蒙,一面挥鞭狂护身,挡格以簌簌落下瓦士。

这时候,他对面就出现了一个小伙子。

小伙子用他一双小手向他出了手。

隔空出手。

那当然不是“劈空掌”,也不是“隔山打牛”——陈日月还没那样的火候。

他隔空向司空残废发出了暗器。

他一气发得也不算太多,只十七、十八枚——当然也不算、决不算是太少了;种类也不算得少:约莫五六种。

可是,这时际,加上落瓦、落土、落石、落木,也真够“开阖神君”司空残废穷于应付的勒。这时候的司空残废,左支右细,手忙脚乱,像一条失了魂的鱼。

何况,破瓦残垣里还夹杂了暗器。

司空残废大吼一声,他左手金鞭,立即舞个滴水不透,右手长鞭,却仍能直逼丈外的陈日月。

这一下,反击得十分突兀,连陈日月也禁下住叫了一声:

“来得好!”

他退。

疾退。

长鞭如蟒,吐信直追。

他退,鞭追。

急退,飞追。

一退一追。

退到头来、陈日月已挨近床边,他已退无可退。

可是鞭梢已然追到。

鞭风破空。

尖啸,厉嘶,竟似比剑尖还利。

鞭影已罩在陈日月那一张俊俏的玉脸上。

陈日月脸上阴晴不定。

他己无路可退。

——该怎么办?

看来,陈日月是遇险了。

不过,世间愈重大的成就,都是来自愈重大的危机。甚至可以这样说:要成就任何大事,都得要冒相当危险。

——有时危险得足以致命。

人生在世,唯一拥有的,其实只是自己的生命。

没有命、就活不了。

只不过,人是应该力活而牛,而不是为生而生的。

为活而生,就得要活得欢,活得有感受,甚至应该要活出非凡的意义来。

要活得有声有色有意义,便得要冒上失败之险。

失败是必然之事:——甚至可以肯定:没有失败,根本就不会有所谓的成功。

所以不要怕失败。

害怕失败,就是恐惧成功。

——成功无疑是件叫人愉快、欢悦的事,谁都不会怕它,是不?

偏偏就有人要逃避它,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不想面对成功之前必须也必定、必然也必经的失败。

这就令人惋惜莫已了。

失败只是教训,也是经验,没有这些,人类今日生活得跟猿猴、牛狗无异。

失败不等于就是输了。

一件事失败了,只是还没成功而已,它不是输了,至少,它没输掉的是你的;意志、才智和决心。

还有这些,总有一天,加上恒心、毅力和幸运,你就会赢。

有一日,你便成为大赢家。

输也不是失败。

决不是。

譬如赌博:你赌输了,可能只是不够运气,也可能是不够沉着,或不够本、不够冷静、或收手不够快而已。

很多人赌博,输了就怨天骂地,说自己倒霉,运气坏到了顶点,内疚、懊悔、恼恨、怨艾,自责,无精打采,垂头丧气,找人出气,甚至一死了之。

错了。

输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就算你不知好歹,不懂进退,倾家荡产,也没啥大下勒。

只要还没死,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

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既赢不了,戒掉就是了。

输不一定是坏运。你赌输了,只要在从事别的事情上仍然肯付出一流的心力与精力,一样可以成功,也一样可以有成就。

输赢只是因果。现在你得到的,可能是前世你失去的,也可能是来世你将失去的。

得愈多,可能失愈多。失愈多,在另一方面而言,也可能得更多。也可能赢的,其实是你过去失去的,输的只是你未来本来应有的钱。

是的,输不足为耻,赢不足为豪;每次输均一定心忿不值,其实不必不平,这是正常的,人皆如是,有谁会说自己会当输的?每场赢也不必高兴,你今天赢的,可能已埋伏下你明天的惨败,使你以为一时的幸运足以为惜。

就算是豪赌,也是好事,如果你善于将之当作一种经验。

那就相当宝贵:有什么比一掷万金在弹指间便使定富贫更过瘾、痛快、也无瘾、痛苦的事?只有这种大赢大输才读一个真正高手在人生的刹瞬间悟道、了却梦幻空花之执。

不到地狱走一遭,岂知人间疾苦?

堪于比拟的,大概只有武林间、江湖豪士的决战、比斗、生死一搏了。

那也是大死大生才能大彻大悟。

就连风花雪月、声色犬马亦如是。要真正彻底成道,不一定也不必要在深山大泽,而是应在人间地狱。

所以输了,不等于失败。

输的只是钱,记住,别把人格和心,都一齐输掉了。

那多不值。

——一个不怕输,也享受失败的人。

本身就是一位常胜将军,一个成功的人。

失败只是尚未成功。

那么说,陈日月呢?司空残废呢?

他们现在己各给迫入了险境。

谁将惨败,谁能反败为胜?

——谁只是输了,还是死了?失败了,抑或是终于能战败了失败,取得成功和胜利?

24.落雨,落鱼

陈日月退近床边。

退无可退。

——再退,只怕就要踩在天下第七的身上了。

天下第七的伤才刚止了血,使之暂不致恶化,也保住了性命,可是,任不是铁打的人,受了这种伤,必是十分衰弱、脆弱。

不但不经打,也禁不起践踏。

可是陈日月却做了一件事。

他连被带裔抄起包裹着,床单仍透湿着血渍的天下第七。

往鞭梢一迎!

他就用天下第七来挡这如狼似虎、追风卷云的一鞭!

——你们闯进来,目的只不过是要救这个人!

——好!就看你敢不敢将他一鞭打死!

打死了人,就救不活了,你们任务就形同失败了!

所以陈日月有恃无恐。

——谅他们也不敢下毒手!

他双手一抱,揽起了天下第七,往鞭锋一迎:有种,就打死他吧!

如果收鞭,他就随鞭势欺入中门,甚至把天下第七空投了过去,看司空残废如何应对、怎样接招!?

陈铜剑可谓胸有成竹。

可是成竹在胸,不等于已成事。

司空残废的确好像没意想到他有这一招。是的,鞭势确是在半空顿了一顿,挫下一挫,也缓了一缓。

缓是缓了,但没有停。

只那么慢了一慢,鞭尖依然卷噬陈日月——甚至不惜将天下第七也格毙于鞭下;而且,脸上还在这刹瞬之间,展现了一种得偿所愿、正中下怀的狞笑。

这一刹,陈日月也暗道不好。

不妙。

看来,是算错了!

——谁道,这些人闯进来,竟不是为了救人吗!?

在这刹那间顿悟己迟,眼看天下第七的脖子就要给鞭子打个稀烂,可是,天下第七的头、突然换成勒一把剑。

鞭子就缠在这把剑上。

剑是铁剑。

司空残废怒叱,全力收鞭。

剑在叶告手上。

叶告是个少年人,可是臂力奇大,司空残废扯之未动。

剑是铁剑。

人像铁人。

司空残废正发力力扯,陈日月已老实不客气,双手一张一合,又是十七八件暗器,像落雨一般向他招呼了过来。

司空残废确有过人之能,他以金鞭格、砸、扣、锁、硬生生把暗器一一汀落,另一手依然不放开仗以成名的蟒皮鞭,仍要把叶告扯拔过来。

——要是真的暗器,那还算好。

更糟的是:有的“不是”暗器。

——至少不能说是“正统”的暗器。

因为这些“暗器”中,除了铁莲子、七棱镖、五花芒、透骨钉之外,还有一些可谓稀奇古怪的“东西”。

其中有拖鞋、袜子。

甚至还有毛虫和鱼!

——试想,陈日月一扬手,天上地下,都落下了一陈骤雨似的,有的竟是一条条的活鱼!还有的毛虫,壳黏贴在金鞭上,挥之下去,那可真够瞧的!

司空残废一时哇哇大叫,心烦气躁之间,不免吃了一两软的暗青子,一乱神间,又着了两记真的硬的尖的利的暗器。

这一来,难免吃痛、露了破绽。

偏在这时,小鸟高飞却遽降了下来。

红裙遮脸。

袜子罩头。

司空残废及时避过了迎面一脚、但手腕仍是遭高飞一脚踢个正着,金鞭脱手飞去。

这还不打紧。

却也就在这时候,他仍在发力牵扯的长鞭,也不知怎的、叶告好像把桩不住,一扯便如飞地给他扯了过来。

而且还是飞快的扯了过来。

司主残废已知不对劲,但他金鞭已失,无法防可,长鞭又为叶告所控,借力反欺,趋势而入,司空残废正要聚精会神对付这小子的铁剑,却乍见对手身形一矮,一出脚已踹中了他。

别看这只是少年叶告的脚,却足以把司空伸君踢飞起夹,穿墙过壁,一路摔摔跌跌,滚滚到了楼下。

叶告这一脚,把司空残废也踹飞出去,跟陈日月这一手“落鱼手”神乎奇技的暗器一样,足以名动江湖。

司空残废当然有所不知:叶告年纪虽小,腿功却极老到——当然了,他的授业恩师,毕竟是四大名捕中脚法第一的追命:崔略商!

司空残废这一路滚了下去,使得楼下搞乱的钟午、黄昏等人这才真正的绝了望。

连“主头儿”也如此夫利,只怕此次行动己无望矣!

三人刚联手打退了司空残废和他的得意门生于寡,于宿,正一同望向剩下的一名敌人:

孙收皮。

他们真的有些“意犹未尽”,因为作战方酣,且连连报捷,可以说是,正打得兴起,还未过尽了痛,只见技痕,又觉手痒,颇想胜完再胜。

但看“山狗”孙收皮的样子,却似无意接战。

他只是观战。

也观望。

特别是向那床上的人,一度给陈日月“抄起”当“挡箭牌”的天下第七,观看得十分仔细、入微。

这时候,因为速然移动的关系,本来铺在天下第七脸上和裹在身上的被褥,有部分已散落了下来,掀翻了开来。

孙收皮可一直都没有出手相帮:

对司空残废和于寡、于宿的遭狙和反击,他完全没有插手,好像他跟这些人不是同一路子的,只是像在酒楼茶馆里偶然碰上的人客,在同一张桌子上“搭柏”而已不过,他只是没有出手帮“开阖神君”师徒三人一把,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动手。

有。

他是有动手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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