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眼!”
长离一枭反应是多快,抖手之间,一片深厚无匹的混元真气已呼轰卷出,绝斧客陆海身犹未转,长臂伸缩,银练短斧也似活蛇般自胁下倏然穿出,直取来骑头颅!飞闪二雷身形蓦地跃起,“鲨梭”“鳍标”暴飞如雨,与大旋风白孤、天星麻姑钱素的“铁蒺藜”“柳叶刀”同时向敌骑罩去。
然而这些凌厉的攻击,却都慢了一步,当先的六骑骏马,与后面十二匹铁骑,与那十八名马上的金衫骄士,却在这些凌厉的攻击到达之前宛如被一只硕大无朋的魔手猛力扫拍了一记,又似踏在数千斤的火药之上,轰隆一震之下,全然活生生的被震飞空中,人仰马嘶,鲜血迸溅,庞大的马身与金光闪闪的人影在杂乱的摔跌、撞击,情况惨烈至极!
而就在这人马被震翻的同时,后面收势不住,汹涌而来的铁骑已被一股宛如海底神龙般蜿蜓呼啸而出;绞合成红白二色的浑圆气柱一连卷翻了十六乘骏马,马上骑士,与他们的坐骑,同被那威力无匹的气体扫撞得四散飞跌,血肉横飞,惨吼悲号,乱成一片!
于是,紧接着,混元真气纵横,银光寒芒纷落如雨,一声声的号叫闷嗅,渗杂在马匹的悲嘶中,猩红的血液流酒遍地,有如一汉滩觉丽而凄怖的图案、真是一付血淋淋的地狱写照啊口
就在这刹那之间,就在这不及思维的瞬息里,金色的光辉黯淡了
,跋扈的气焰熄灭了,不可一世的威风倾颓了,这是多么强烈的两个极踹啊!叉是多么尖锐的比照啊!只不过在福与祸的边缘上移动了一步而已…………
近百的金衣骑士,在这令人震骇欲绝的一瞬间已死伤了近半,这短暂的瞬间,却似绵长的永恒,多残酷,多凄厉,眼前的情景,深刻的烙印在每个人的心版上,在睡梦中,在回忆里,将永远难以磨灭,永远会在这惨痛的景象里有着惊悸的震撼,有着恐布锥心的幻影……
邪神仍然冷漠的坐在马上,黑色长袍随风飘拂,看去有如一尊带着寒峻意味的,法力无边的魔神雕像他周身隐隐的散发着一股深扣人心的慑魂夺魄气息,面孔平板得宛如一块岩石,然而,那双眸子啊,却在深邃的凝视幻映着那阿鼻鬼域的色彩!
江青静静的立在邪神身旁,面庞有些红晕,嘴角勾成一道带着恻隐怜惜的弧线,他平静的望着遍地惨不忍睹的伤者,那一个个已经死去的尸骸,都是双目怒突的瞪视着天空,但是,那怒瞪的眼睛却灰黯得没有一丝光泽,没有一点生气,是如此寂寞,如此木讷,有如一双双死鱼的眼睛!
不错,死鱼的眼睛,这就是邪神在动手之前那一刹那,暴怒喝出的“鱼眼”两字真正的含意。
适才,邪神是以他自己极少展露,已有百年功候的“阿难神掌”,配合自己一口先天至精至纯的真气震倒了金衣帮十八匹人马,而他这“阿难神掌”虽则只有一式一招,其威力之浩荡恢宏,却是惊天动地,无可比拟的!
至于那股凌厉至极,红白二色的浑圆气柱,乃是江青施出的“离火玄冰真气”,在他二次下山行道以来,尚不曾施展过几玖,这“离火玄冰真气”之威辣猛烈,几已不比邪神的阿难神掌稍有逊让……
比起邪神与江青二人,长离一枭的混元气就逊了一筹,但是,长离一枭这时却已不感到如何,因为他已澈底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为自己难以做到的事而争强好胜,应该在目前的现实中把握进展。
这时──
败面韦陀战千羽异常吃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悄然道:
“真不得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人”的武功所能造成的劫数,太惨了,太惨了…”
大旋风白孤艰辛的吞了一口唾液,喃喃的道:
“真是邪神,真是邪者,真是一枭,真是惊心动魄………
长离一枭在心中叹息一声,忖道:
“唉,素闻邪神功力盖世无匹,惊天动地,他的武功,虽可在江青老弟身上看出梗概,然而今日他亲自出手,一击之下,竟能将十八匹马,十八个人完全震飞空中寻丈之远,更且无一活口,姑莫论这十八个人俱是怀有一身不弱的武功,单单将这人马的总重量合起来,只怕也在数千斤以上,邪神却以双掌之力一举而毙之,这武功,这造诣,又是何等夺天地之造化啊………”
金衣帮残余的数十名骑士,早已一个个呆如木鸡,震骇得神智俱迷,没有一个人讲话,更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他们已经吓傻了;这恐怖的现场,介乎鬼神之间的武功,是如何悲惨与血淋淋的啊……
痛苦得撕肝裂肠的呻吟声断续想起,低沉得令人掉泪的哀呼回荡空中,肢体颤抖着,热血流淌着,太可怕了,这杀戈后的余生。
天星麻姑面青唇白的紧扶着几乎已在马上坐不住的夏蕙,与绝斧客陆海及飞闪二雷交换着惊叹逾恒的目光。
假如,在一场历久而大规模的斯杀中,有眼前的一个场面,那并不是一件如何惊人之事,但是,如果只是在一个短暂得仅有刹那的时间里便形成了现下的情景,却是一件尖锐而凄怖的结局了,同样的场面,却因时间的分别而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是的,金衣帮这些嚣张的骑士们如何会不心胆俱裂呢?在这令人几乎不及思维的瞬息里,他们日常所崇敬备至的黑狮堂新任堂主“黑髯铜钹”方梧,以及黑狮堂属下一十二名香主都同时毙命,而且,又是死得如此难以置信啊!
沉默了半晌。
江青低低的道:
“爹,残余之人,就放他们去吧……”
那神冷凄凄的一笑,道:
“斩草,不除根么?”
如来八法……第99章 凌云山庄
第99章 凌云山庄
邪神口中所吐出的这句话,虽然只有短短的六个字,却似有万钧之力,更像六粒严寒的冰珠,是那么冷,那么硬,又那么阴沉得不带一点“人”的烟火味。
江青的心弦颤抖了一下,却让脸上展开出祥和的笑意,真挚的道:“爹,是青儿,你老人家的儿子在求你!”
蓦地,邪神面孔上的肌肉起了一阵剧烈的抽搐,彷佛如梦方觉,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随着这口气的吁出,那张含蕴着深远意味的脸庞宛如冬阳的光辉,透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慈霭的瞧看江青,道:“我儿,为父依你。”
江青欣喜的笑了,道:“谢谢爹爹,青儿知道,你老人家一定会答应青儿的。”
红面韦陀娥千羽倏而大吼道:“金衣帮的朋友,各位还不快走,难道尚留恋着这个断魂之处么?”
吼声宏亮深沉,宛似暮鼓晨钟,其音缭绕萦回,震人心魄,残余的数十名金衣骑士,俱不由机伶伶的一颤,相互对望一眼”连话也不敢多吭一声的纷纷偏身上马,急惶如丧家之犬一般往来路飞驰而去。这些金衣帮的帮友们,真是来得何其有威,去时多么凄凉啊!
大旋风白孤嘿嘿冷笑道:“天下最好的教训,就是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江青平静的转过脸来,道:“二哥;在这些报复之前,我们不要忘记,要先给对方一条路走,然后,在我们的良心上也好有个交待。”
大旋风白孤似是想讲什么,只见他口唇嗡合了几次,却到底没有讲出来,长离一枭在傍微晒道:“白兄,江青老弟说得对,真的,给人留路,即是给己留路,不管给自己留的这条路是那一种性质。”
望看遍地血肉狼藉的死伤,天星麻姑有些畏怯的道:“公子,咱们可要动手清理一番再走?”
江青静静的向周遭扫视了一遍,尚未及开口,邪神已沉冷的道:“人的生死,命数,都有一定,假如上天要这些人曝尸荒野,那么,我们便不用管他,否则,自然会有人为他们收葬,不论这些为他们收葬的人是陌生的或是熟悉的,钱姑娘,你懂老夫的意思么?”
天星麻姑钱素急忙点头,这位性情刚烈不让须眉的大姑娘,已经完全慑服在眼前这位武林之圣的气度下了。她现才深刻的明白,邪神之所以能在两甲子来,一直居于武林第一高手的首位,是决非幸致的;在欢笑时,他有如温暖的春风;在沉静时,像是一片深邃难测的潭水;在愤怒时,又似九天的霹雳惊雷;在杀戈时,彷佛宇宙之间主宰生死的万邪之神,这位生命中充满了玄异的老人,有一般老人的和善可亲,但也有任何老年人所决难比拟的赫赫神威与慑人魂魄的内蕴形质。
长离一枭微微颔首,道:“假如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喜欢的话,那么,目前正是我们应该离去的时候了,前面的路还很长呢!”
于是,十乘铁骑扬蹄南奔,顺着道路,渐去渐远,但是,在这里,却留下了一片凄凉。
路上。
夏蕙靠着江青,犹有余悸的道:“哥,真吓人啊,我在白龙江与爹相处那段时间,爹慈祥极了,和气极了,我做梦也想不到……想不到爹在发怒时竟如此吓人,连我都在发抖……”
江青淡淡一笑,道:“你怕什么呢爹永远不会向他所爱的人发怒,爹是一位最慈祥的人,他对别人也是如此,我是说,假如别人不一再地激怒他的话。”
夏蕙娇柔的道:“不过,想想也真令人恐惧,爹在平时,一点也看不出他老人家在发怒来会这般吓人,像是一位天地间命运的主宰……”
江青将坐骑与夏蕙靠紧并驰,一搂它的纤腰,轻笑道:“宝贝,你只想到他老人家是父亲,却忘记他老人家是邪神了…”
夏蕙白了江青一眼,羞惶的道:“喂,你怎么了?大白天就这样……”走在后面的大旋风白孤,蓦而怪笑道:“好小子,竟敢在老哥面前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江青一笑松手,目光无意间一掠,却发觉邪神正在与长离一枭并骑谈笑,二人神色之间,甚是欣愉融洽。这时,邪神回头向江青招手,待江青纵骑跟上后,他突然哈哈笑道:“我儿,还记得昔年在绝缘洞中,为父曾对你那拜兄白孤及长离卫贤侄切齿痛恨之事么?”
江青有些尴尬地道:“爹,这些事情都已成为过去了……”
邪神大笑道:“当然,连为父也想不到,他们二位会对你如此之好,蕙丫头已述说得很详尽,适才为父又与卫贤侄谈了一阵,呵呵,这等豪士贤才,的是少见,现在,为父不但将旧日仇恨之意完全消去,更对他二人万分疼爱起来,青儿,记住啊,在你危难时帮助你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
江青纯挚的点头道:“是的,爹,青儿会记得的。”
长离一枭这时竟有些微微的脸红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前辈,呃,其实,这只是晚备与江青兄弟的缘份够,那里说得上好不好,想起以前阴阳崖底夺宝之事,晚辈也禁不住汗颜万分,愧疚无已……”
邪神狂放的大笑道:“罢了!罢了!……”
于是,在日影的移换中,在蹄音的扬沉里,马儿加快了速度,路,也就一大截一大截的被抛在后面了仆仆风尘,风尘仆仆……
没有停歇,除了暂时的用餐休憩之外,都在疾速的赶着道儿,途中没有再遇上金衣帮的徒众,三更时分,十只尖锐的眼睛,已可遥遥望见远处一片明灭的灯光,这点点的灯光,散发看熟悉与可亲的气息,衬托着安祥与静谧,但是,又何尝没有一个人的辛酸与痛楚,悲愤与惆怅渗杂在这会是旧地故土的情景中呢?在这片安祥的灯火中,又何尝没有隐伏看血淋淋的暴风雨呢?
江青猝然勒住□辔,语声平静而淡漠的道:“到了。”
紧倚在他身傍的夏蕙,温柔地仰起脸儿,悄然道:“凌云山庄?”
江青缓慢的点点头,目光迟滞而沉重的注视看周遭的景色,神情在“带着浓厚的落寞,在依恋中渗揉看丝丝的苦涩;是的,这地方,就是这地方,曾埋藏了他幼年的欢笑,剥夺了他强烈的自尊,阻截了他的豪情壮志;还有,还有那永不能忘怀的赤子初情,这被讽辱和嘲弄的赤子初情,这自卑而痛心的赤子初情,这蹦跳看的、活生生的、血淋淋的,却被扔到绝望之渊的赤子初情啊……这一草一木,这一山一石,这一亭一阁,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他不用看就可以在脑海中塑出它的形状,太熟稔了,太长远了,可是,那上面都有刺,都有血,都有挥不去,挥不掉,令人痛楚的回忆啊!那里,他曾与小师妹携手踏青,那里,他曾与小师妹共赏秋月,那里,他沉醉在她迷人的笑里,那里,他自感幸福的扑捉着她给他的几句悄刁细语,那里,他目睹另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微笑,那里,他见她偎依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原来,这本是自己用美梦编织成的图画啊),那里,他如晴天霹雳似的得到了她要与另外那个男人成婚之讯,那里,他看到师父满足的笑脸,那里,他承受讽辱、讥诮,那里,他听着萧鼓笛笙,那里,他孤独而悲哀的注视看红罗锦帐、□光箸影、宾客来往、贺声不绝、喜礼如山,还有,还有那即将成双成对的两个人……轻轻的,慈祥的,一只手抚在他的头顶上,声音在爱惜中揉和看异常的关切:“我儿,难过么?”
江青悚然一颤,回首凝望着那爱他更逾自己生命的老人──邪神,在他的回眸中,隐约有一抹极难察觉的泪光微闪即逝。邪神心疼的摩挲着江青丰厚的黑发,深挚的道:“我儿,你是性情中人,更是一个淳厚朴实的好孩子,假如为父是你,处在眼前的境地,也会与你产生同样的感触,但是,为父却会将它很迅速的淡忘,即便不能淡忘,也更将它深埋心底。孩子,不要去做已经无法追捕的傻事……”
江青苦笑了一下,轻轻的道:“是的,爹,青儿并不想追忆这些苦涩的往事,青儿只是有看感触与憾然,恨自己为何不早跟青儿现在身边的人们相处,为何不早点生下来就认识你们,为何不早点生下地便夭折而死……”
邪神生气的哼了一声,沉声道:“孩子,你岂敢在为父未去之前便先死么?你岂敢不孝敬为父至终年么?你岂敢在为父之前言那死之真谛么?”
江青有如响雷击顶,惶恐地道:“不,爹,不,孩儿不敢。”
邪神和缓的笑了,温和的道:“对,这才是个好孩子,年纪青青的,说什么死死活活,说什么悲悲切切,还有为父在此,纵或什么事为父也会代你作主,现在,我们先下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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