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江青的心中已整个交给了夏蕙与全玲玲!不能,也不容他再去收纳任何一点额外的情感,江青也永不会再存这种念头,只是,他是个性情中人,他有灵性,既有灵性便免不了回忆,你说是吗?
这时,疲战一天,所有的人都入睡了,只有夏蕙尚依在江青身傍,两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下的花丛中,脚前,有一湾小溪,从这里,可以望见大厅侧面的窗户。假如你不健忘,你或许还记得,江青曾在五年前的这里,眼睁睁的望着大厅内喜气洋洋,人语喧哗──他单恋的师妹嫁给了别人,唔,用“单恋”这两个字,或许并不太恰当呢!
现在,仍是那座大厅,仍是五年前的情景,这气氛,这韵致,却已截然不同了。世事无常,变幻又多微妙啊!
凝望着那漆黑无光的厅室,江青低沉的叹息一声,夏蕙仰起头来,细语道:“哥,睹物伤情,人事全非,是么?”
江青轻揽着夏蕙的腰肢,苦笑道:“我在想,上天早已安排了每个人的命运,假如在五年前的那一天,独坐在此处的人非我而是侯师弟,那么,令夕痛苦的亦非师弟而是我了。”
夏蕙睁着那双美丽而有波光的大眼,低喃道:“哥,你在伤感?”
“不,我在庆幸,庆幸上天给我的安排,庆幸今生尚能得到你。”
“不只我,还有玲姐姐。”
江青满足的笑了,道:“是的,你们两个小醋坛子。”
夏蕙不依的□着江青,忽而又停了手,想了想,道:“对了,哥,小萱妹妹成亲,咱们可送了什么贺礼呀,别要人不去,连礼也赖了。”
江青微笑道:“小玩意一件,你还记得那株『万钻朱兰』么?我特地请祝三哥在她成亲那天送去了。”
夏蕙高兴的道:“这份礼真够得上情谊了,亏你想得到,那是件无价之宝嘛,等闲人谁送得起,小萱妹妹看了一定会笑……”
她眨眨眼,又道:“或许,也会哭。”
江青轻拍了夏蕙一下:“傻丫头……。”
于是,夜更深了,露更重了,有点冷,两条人影并偎为一,难舍难分的缓缓离去。空气中有着萧瑟,但是,又何尝没有一股淡淡的温馨?,于是,时光就这么去了,像流水,像浮云,更像一个捉不住,摸不透的小精灵…当朝阳升起,当玉蟾沉落,每日每天,都同样的过去;在痛苦,或在欣愉中,往昔的光阴也许会留给你依恋或回忆,但若在平淡中时,时间却又甚至不留一丝踪迹,像没有经过似的消逝,它是无可挽回的,不论那时光的里程上是美抑是丑。
多彩的春天,炎热的夏天,萧素的秋天,寒冷的冬天,大轮回般运转了一周,怒江派已在这大自然的运转中有了蓬勃生机,欣欣向荣,十名后辈弟子,已在邪神、江青、长离一枭、红面韦陀等几个武林顶尖人物的教导薰陶下,各自练就了一身足可称雄为霸的艺业,这已很够了,在怒江派,将会持以屹立不倒。
白发蟠蟠的九天神龙华明轩苦苦挽留不住,江青等一行启程了,在老人千万声叮嘱中,在怒江门人夹道垂泪的惜别下,在华小燕那双惆怅奇异的眼波里,他们来是十人,去是九个的离开了,蹄声得得,又换得回几许追忆呢?
凌云山庄逐渐迷蒙,却仍可隐约望见庄外无数双手在挥动,那么依依,那么恋恋,江青泪光盈目,毅然转首加鞭。是的,别了,别了,下次再来,又将是何年何月?
如来八法……第104章 扬帆东去
第104章 扬帆东去
江南的秀致风光,□旎韵息;西北的豪壮草原,浩瀚大漠;边陲的奇风异俗,崇山峻岭,都在九双眸子中印入了深刻亦鲜明的影像,每个人都看得很仔细,都玩得很尽兴,因为,谁都知道,谁都明白,异日以后,只怕未必见得再有机缘来做这种遨游,纵使有,也永不会再是眼前的九个人。世事变幻莫测:而苦多乐少,尤其是,邪神老了,不管是谁,那一个能与大自然的生息循环,欣荣衰亡相抗衡?大地都能易形,海河皆可以改流,何况是微不足道的人类呢?
在贵州的白孤故宅中居留了三个月后,他们游赏完了天下的名川大山,看尽了赫赫汉族所延绵的锦绣江山,当九乘骏马来到苏北境内的丹阳湖时,正值夕阳西沉,残霞卸天──这正是他们离开杭州的第三年深秋。
凝望丹阳湖泛看寒瑟意味的水波,那成群乘着暮色掠向林丛深处的归鸦,黄昏的风带着凄凉,带看萧索,也带着一股迢遥与幽冥的惆怅……
是的,这个地方,是足以引起各人一段追思的,这追思,或者不会太安谧,但是,却有其深刻的印痕“当年一战……”长离一枭微微感喟着道:“瞬息已是三个年头了,这三年过得真快,想想那场杀伐,宛如就是昨日之事,唉,能不增人叹怀……”
邪神轻垂看眼廉,遥眺湖心深处的双飞岛,那黑黝黝的岛屿正被暮霜所笼罩,灯火凄清,闪灭不定。
长离一枭看看江青,沉声道:“兄弟,近三年来,吾等一再接获长离『飞燕楼』安插于双飞岛内的眼线传报,都说全姑娘身体平安,起居正常……”
所谓“飞燕楼”,乃是长离岛管辖指挥派遣在中原各地,负有通风传信,刺探天下动态之弟子的总枢纽。这总枢纽的首要人物,乃是胸罗万有,文质彬彬的文秋尘居士。
江青这时竟有些落寞的淡然一笑,道:“不过,心灵及精神上的折磨,也够她承受的……”
夏蕙依着江青,温柔的道:“哥,我叫你独自早点来看看玲姐姐,你又不愿……”
邪神微微一笑,道:“蕙丫头也算明白大体,老夫曾向青儿提及这个问题。在游洞庭之时,老夫便想要青儿独自至丹阳湖一行,顺慰全玲玲寂寞之情,但是,后来老夫又打消了这个主意,原因很简单,全玲玲在庐墓守孝期间,必须清心宁性,寡念静意,实不宜与外界接触,凌乱心绪,尤其青儿乃其魂梦萦系之人,若与其见面,这丫头恐难克制自己,在守孝之时,未免有渎亵先人之忧。”
江青点头道:“爹,青儿也是顾忌这一点,还有,恐怕蕙丫头不高兴……”
夏蕙急得粉面嫣红,嗔道:“你别把人家看成这么小心眼,你又叫人家丫头……”
几个老人呵呵大笑起来,江青凑过脸去,悄然道:“蕙,夕阳余晖映着你的面庞,啊,美极了。”
天星麻姑钱素忽然咯咯笑道:“公子,你真不愧是个情中之圣呢!”
江青知道,这位姑奶奶一定又在不声不吭的凑在一傍偷听到了,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低低咳了一声,道:“罢了,现在商量正事要紧,吾等是否全部都到双飞岛去?”
战千羽说着话,日光却瞧向邪神,带有征询的意味。
“自然,这次去了,只待瑞雪初飘,使接全玲玲离开。”邪神说。
江青有些迷惑的道:“爹的意思,是否还要在烟霞山庄待留一个时期?”
邪神领首道:“不错,用秋来冬至前的这段日子,让为父尽量设法化解双飞岛上下对吾等的怨恨与不满,或者,这是很难的,但为了全玲玲,我们却须一试。”
长离一枭同意的道:“前辈此言甚佳,晚辈之意,在晚辈见了全姑娘之面后再盘桓两日,便率邢铮赶回东海布置一番,顺便也料理一下近三年来积累的一些俗务,未知前辈意下如何?”
夏蕙轻轻插口道:“卫前辈,你老人家忙着回去布置什么?”
江青抢着回答道:“我们的婚礼。”
“什么?”夏蕙叫了一声,又羞涩的道:“怎么在长雏岛?……”
邪神呵呵笑道:“中原之土,看也看够了,住也住烦了,若尔等在中原成亲,以吾等之名,只怕连开一年流水筵也招待不完那些贺喜之人。蕙丫头,这会扰乱你们雅兴的,而且,最主要的,卫老侄盛意难却,老夫也已答允他了。”
长离一枭缓缓的道:“老夫也早与江青老弟谈过你们婚礼在长离岛举行之事,到昨夜才蒙厉前辈应允,老夫想,你也许会同意的?”
夏蕙欣喜的笑道:“前辈,你老人家如此爱护我们,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同意?我只是觉得太突兀了……”
长离一枭安慰的道:“蕙丫头,长离岛极美,可与中原任何一处名胜之地相较而毫无逊色,你一定会舍不得离开它。”
夏蕙双瞳中有着灿烂而美丽的光辉,她低声道:“前辈,我会有这种感觉;虽然我还没有看到那个令人神往的岛屿。”
于是;长离一枭笑了,向绝斧客微微挥手,绝斧客倏一用臂,三团精光闪耀的圆球立时飞升空中二十余丈,辉煌明亮得有如有三颗摺摺巨星。
“这样,双飞鸟就有船来接我们了。”大旋风白孤拍着掌说。
夏蕙依到江青身傍,低柔的道:“哥,见到玲姐姐……可别忘了……我。”
江青深刻的注视夏蕙,紧握看它的小手,不用说话,夏蕙已经知道了他的答覆。
XXX
双飞后岛,烟霞山庄的大厅中。
这座厅堂,依旧是如此豪华而气派,但对有着薄薄的愁黯与凄清,灯火虽然辉耀,但却弥散着一股寂寥而冷漠的意味,是的,虽然双飞岛昔往的荣耀仍在,但如今这名却只是仅可凭供追忆,日后,这些赫赫的绩铄,会更令他的后人增加惆怅,因为,过去的盛世,恐怕难以再来了。
邪神身傍紧靠着江青,九人都分序落坐在宽敞的锦垫太师椅中,对面,白衣稿素的红衣女罗十娘陪坐着,一个穿着深青夹袍的老人立在一边,以外,便是十余名劲装大汉排立于侧了。
眼前的红衣女罗十娘,显得异常苍老与憔悴,眉宇唇角,蕴藏着诉不尽的愁苦及悲切,与飞索专诸全立未逝世前那种风韵万千的娇美模样,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她明白了威震天下的邪神竟是坐在面前的黑袍老人时,内心的激荡却融解于脸上凄凉的一笑中,她这时什么都看淡了,什么都看开了,一个人如果死了心,那么,他会什么都承受得住的,因为,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事物了。
厅中有一阵十分不协调的沉默,红衣女罗十娘冷漠的打量着眼前的每一张面孔。灯光映着她一身净素,宛如一座静冥的塑像。
她的目光滑过每一张脸,眼神里充满了深遽的仇恨,但是,当她与江青的双瞳接触时,目光里的仇恨却奇异的缓和了,极难察觉的,甚至有一丝错杂的慈爱在内……
这一切,邪神都看在眼里,他却毫无气怒,邪神非常明白,当任何一个人遭遇到像红衣女这般凄楚的遭遇后,都会有这种态度,只要是人,便避免不了。六欲之苦,尤其是以嗔字为最啊!
于是,邪神悄然向江青使了个色,江青赶忙警觉的站起身来,恭谨的道:“伯母……”
红衣女嘴角喜悦的抽搐了一下,却仍然扳着面孔冷哼了一声,动也不动的道:“罗十娘担承不起,江大侠,尊驾免了也罢。”
江青异常尴尬的愣在那里,邢神又向他使了使眼色,于是,这位智勇绝伦的火云邪者咬咬牙,再度硬着头皮道:“伯母,往昔的一切,想必海天星纪旗主都已向伯母详细禀明,玲妹妹也会毫无隐瞒的在伯母面前剖自,晚斐确已尽了最大努力,对全伯父等人的不幸,晚辈的伤痛与歉疚并不下于全伯父的任何一位亲人……”
红衣女罗十娘又哼了一声,淡淡的道:“事情过去了,不用再提,谁是谁非,现在也没有争执的必要,我们一家人现在只剩下孤女寡母,自然更谈不上报仇雪恨!尊驾目前名利双收之外,更有了夏姑娘这位美丽的伴侣,我家玲玲,亦根本无法与尊驾相衬,不论是亲仇抑或是门第,我全家都难以攀配。”
江青玉面飞红,语风愣窒,竟有些难以启齿了。邪神轻轻咳了一声,低沉的道:“罗十娘……”
红衣女端坐身躯,庄重的道:“晚辈听着。”
邪神微闭着眼,彷佛在整理着适当的词汇,过了一会,他缓缓的道:“双飞鸟以全立为首,聚集无数高手,在大渡口左近围袭青儿,一心一意欲m青儿于死地而后已。血战之前,青儿委曲求全,忍气吞声;血战之中,青儿处处饶人,不为己甚;血战之后,青儿宽大为怀,以德报怨!罗十娘,全立之死,并非任何人加害于他,在激斗之后,全立虽然受创,却经长离岛卫贤侄以珍罕灵药救治回生,他为什么又舍生而死?为了要取老夫爱子之命!全立为了要报复青儿,竟忍心让吾儿束手受戮于他的『双煞指』下,青儿不愿再增仇怨,以自己生命做为消弥全立怨恨的代价,更在受全立双悉指刺戳之前,恳请卫贤侄释回所有敌俘,吾儿如此容让,但结果如何?……”
红衣女罗十娘听到这里,面色惨白如蜡,嘴唇嗡合,全身颤抖,是的,邪神的话,使她同时想起两个结果!她看见江青端重的坐在眼前,又恍惚看见自己的夫君──全立,正怒突双目,狞恶狠毒的运起“双煞指”戳向江青死穴,可是,最终的事实是什么呢?她不愿想,不忍想,也不敢去想了,这已活生生的摆在眼前了啊!
邪神戛然止口,闭目无语,厅中又是一片沉寂,有一股悠悠的,来自飘渺的怅痛。
长离一枭静静的注视着红衣女,又静静的道:“全夫人,干戈已过,彼此间谁能问心无咎,不过,夫人你总不能为了上一代的仇恨而使下一代遗恨终生!全立兄在临终之前,已亲口谅宥令媛,并答允令媛与江青老弟百年之好。全夫人,我们活着的年代,恨已太多,不论生存的,过去了的,老夫相信,都不愿再令自己的子女继续生活在痛苦与仇怨之中。”
红衣女罗十娘轻微的颤抖着,咬着下唇,眼眶中泪光莹莹,她心中混乱极了,空洞极了,是的,上一代的仇恨,谁愿意留给下一代?做父母的,谁肯眼睁睁的断送自己子女的终生幸福?不论这幸福付出了如何巨大的代价,更不论在这幸福的里面蕴藏了老一辈的多少辛酸。
夏蕙望着红衣女,鼓起勇气,怯生生的道:“伯母……我们爱玲姐姐,就像你老人家也爱她一样,请你相信我们,青哥哥不能失去玲姐姐,玲姐姐也不能没有青哥哥,伯母,你老人家就成全我们吧……”
红面韦陀战千羽紧接着道:“全夫人,冤家宜解不宜结,自今而后,且让吾等连成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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