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霍在说话时,顾临深没有打断过他,甚至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会儿,白霍不说了,他张口问:“所以呢?你觉得你今天过来你还能走得了?”
白霍猛的一甩枪,握在了手中。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知道我走不了了,但你们也别想走。”
“是吗?一支枪,你认为你能拦住我?”顾临深淡淡笑,相比白霍,他的笑意并没有那么复杂。
白霍盯着顾临深,脚步沿着房子的边缘走着,阴森出声:“一支枪不可以,要是院子外都是炸药呢,你觉得可不可以?”
白霍的话一出,宋言谨心脏猛的‘咯噔’了一声。果然,白霍也料到了今年他们都会这里等着他。
顾临深双手插兜,轮廓分明的脸上一点点惊讶都没有给白霍,嗓音平稳的不像话:“那就试试看。”
“你什么意思?”白霍脸上的笑意一僵。
“外面的人,我可不信舅舅没看到。”顾临深嘴角上扬,十分自信的盯着白霍。
白霍苍老浑浊的眼睛危险一眯,冷笑了一声:“好崽子,你想的可周到!”
“但没事,我的枪,也可以一个一个把你们办掉。”白霍手里的枪支先是对准了宋言谨,开口说道:“解决了你们,两个小的更好解决。”
游离的顾默娴忽然撤开了自己的手,一张脸遍布着泪痕:“等等,有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
白霍偏过头,倒是给了她机会:“说来听听。”
“妈临终前说的不是亲生的根本就不是你。”顾默娴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盯着他,没有一点撒谎的痕迹。白霍微愣,蹙了眉头,等着顾默娴接下来的话。
顾默娴吐出一句让白霍无法相信的话:“她说的是梦蒙。”
“呵呵,为了脱罪,还真的什么谎都能编的出来!”白霍连思索一下都没有就否认了顾默娴的话。
顾默娴知道他会不信,但她还是要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这里有妈的记事本,虽然没有明写,但认真读两遍,你看出来她说的是梦蒙。爸早已……就容不下梦蒙和嫂子了,他不是针对你,只是怕伤到你。”
“胡说八道!”白霍咬牙吐出四个字:“你以为梦蒙死了,现在没有东西证明她是我女儿,我就可以信你的话?”
白霍极力的否认着,他不相信,但是能明显感觉到白霍并不是完全不信。
白霍将枪口对准了顾默娴:“你认为你说这些我就能放过你?死心吧!残忍的是那个该死的老头,梦蒙长得那么像我,不可能不是我的女儿!”
白霍认准自己的想法,怎么也不愿承认。他拨弄着扳手,顾临深快步上前了一步,白霍回头扫了他一眼:“你要是敢过来,我可什么都不敢保证。”
白霍冷冷一笑,指尖在扳手磨蹭时,客厅的门,忽然毫无预警的推开了,田素一身素袍出现在门口,刚刚的话,她听到了几句,她看着白霍冷静异常:“是真的,顾默娴的话都是真的。”
“田素?!”看到田素出现在这儿,顾默娴没顾及抵住自己的手枪,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吃惊的很。
看到田素,白霍也吃惊了一下,随后却笑了:“好啊,这下终于凑齐了,我也不用一个个找了。”
白霍将枪口指向田素时,田素一点紧张都没有。她早已把生死看淡了,她把手中的牛皮袋递了过去:“如果你不信顾默娴的话,你可以看看这个。”
白霍没有伸手去接田素手里的东西,田素知道他在防备什么,亲手替他打了开来。将里面一张白纸送到他的面前:“爸赶你离开顾家时我就猜到你会有回来的一天,这份亲子鉴定是我无意从爸的办公室发现,我把它偷了出来,本来想着,或许它会是梦蕾的一道防身符,但没想到,梦蕾等不到……”
田素说着,眸子里难掩伤感,她没办法把话话继续下去,咽了咽苦涩,说道:“你看看吧。”
白霍蹙着眉头,将信将疑的接过了那张纸。他的目光上下将那张纸扫了一遍,手里握着的枪支猛的一紧,浑浊的眼睛瞳孔倏地收缩,他猛的把眼睛偏向了田素:“这是老爷子的?”
“是他的。”田素一张脸上都是坦诚的看着白霍。
这张纸,她曾一度认为,直至等到白霍伤及顾梦蕾生命时她才会拿出来,她从未想过,她会在这样的情景下拿出来,更没有想到,有一天的自己会变得如此无欲无求。
“这不可能!”白字黑字在眼前,白霍否认着。他的女儿,他当宝贝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已经说了,田素什么都不怕。转了身,僧鞋踱了几步,开口道:“医生给你出诊断结果时,你都没有怀疑这种病你可能一直有,梦蒙可能不是你的女儿?”
“为了一个跟你毫无血缘的孩子,你伤了自己的亲妹妹,甚至想要对我和梦蕾动手,你觉得爸还敢留你在顾家?”田素看着他,一字一句反问着:“你去了丰市,你应该没有告诉顾默娴,当初你被驱赶顾家是因为爸知道你差点杀了她吧!”
“你住口!”白霍咬牙,脸上青筋顿起:“如果不是顾梦蕾推了梦蒙,如果你没有袖手旁观,如果你肯救她,这些事不可能发生!”
不可能发生,他也就不用知道梦蒙不是自己女儿这个残忍的事实。
在顾家,田素亏心事没少做。但让她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顾梦蒙的事。顾梦蕾当初年纪不大,她却纵容着顾梦蕾去做伤害别人的事。虽然,她不知道顾梦蒙不会游泳,她只是开一个玩笑,但顾梦蒙的确是因为她丧命,这一点让她追悔不已,顾梦蕾死后,她也一度想死,但每每想到这件事她就下不了决心,她这才去了山里替梦蕾修行,能积一些福德便是一些。今天,所有事挑明了,也算是解除一桩误会。
“你非要找一个仇人的话,那就放到我身上吧,当初是我和你争财产争的死去活来,顾梦蒙的事也怪我,你想报仇,大可以把枪对准我。”田素步步朝着白霍靠近,抓着他手里的枪支对准了自己的脑门,缓缓闭上眼睛:“开枪吧,我的命早该到头了。”
白霍苍老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失神,随后他的目光变的有些毒辣,他咬牙,将手里的枪朝着她脑门上抵近了几分。
枪支的扳手似乎随手都会被按下去,宋言谨微微一怔,看的有些紧张。顾临深蹙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一幕,明明房子里就只有他们几个人,但因为刚刚那些三言两语,这房间里似乎一下子充斥了很多东西,好不热闹。
“不,你不能这样……”顾默娴已经快走出了一步,她紧张的眸子盯着田素和白霍:“你还要这么错下去?你错恨了爸这么多年,你还要这么让恨折磨下去?”
白霍的眸子错开田素看向了顾默娴,他握住扳手的手微动,却不是开了枪。他冷淡,甚至带着痛恨的脸颊忽然染上了失笑:“错恨……”
他是为了这份恨,为了摧毁才活着。但现在告诉他,他维护的东西全部都是假的,他一直恨的人是一直真心待他的亲生父亲。而他深爱的妻子和女儿,竟然都不是他的亲人。他所有的认知都颠倒过来了,这让他如何接受?
他爱的人,一直在利用他的爱伤害最爱他的人。这多可笑,他白霍,自认为聪明绝顶的人却被他爱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白霍的失笑忽然发出了声,他握枪的手一垂,手臂跟随着枪支垂在腿侧,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凄厉。
“白霍,白霍……”白霍大笑着念着自己的名字,两只手缓缓向前,自言自语着:“知道我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吗?”
他的语调有些吓人,愤愤狠狠,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无力感。他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个人,话是他反问的,也是他自己回答:“离开顾家,我一直告诉我自己,不替妻女报仇,不毁了顾家的一切,我就白活了!……我真的白活了……”
他恨错了人,并且一恨就是这么多年,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全部都是错的,已经这样,难道他不算白活了?
顾默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他,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霍的错已经犯了,今天哪怕所有人原谅了他,他走出这扇门,依旧要负法律责任。
白霍把手里的那张亲子鉴定撕掉了,目光燃烧炽烈的红:“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大哥,你……”顾默娴暂时放下白霍对自己的伤害,向他伸出手要安慰他。
白霍是不肯认输的人,又怎么会接受顾默娴的安慰,他从顾默娴身旁错开,径直走到顾临深面前,把手里的枪支交给了他,开口道:“我欠你和你母亲的,今天我给你讨回来的机会。”
说着,白霍松了手,站在顾临深面前闭了眼。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活的意义,他本认知的一切都被打碎,已生无可恋。他该把他欠的都还清。
顾临深垂首看着手里的枪,并没有对准白霍的脑袋。
“临深……”宋言谨怕顾临深冲动,细长的指尖一直握着顾临深。
顾临深安抚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多想。
“我和你不一样。”顾临深将手里的枪支随后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你犯的错该接受的是法律的制裁,而不是我的。”
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原谅了白霍。更明确的说,他对白霍没有任何恩怨,是白霍一直在抓住他不放而已。
顾临深的话清清楚楚的传到白霍的耳朵,让他微微一愣。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眶红的厉害,他两只手自然下垂,沉默许久,点了点头:“我会去自首。”
他说着,脚步缓慢的挪着朝门口走去。他打开门,外面的太阳的已经升起,光芒通过门射了进来,刺的人眼睛有些痛。
他面对着阳光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狠狠吸了几口气:“真好。”
白霍这一刻莫名的轻松,他脚步迈出门槛,却又侧身问顾默娴:“默娴,你还记不得妈为什么给我取名‘良’?”
一句默娴让顾默娴肩头一松,抽泣出声。她的哥哥,多少年没有用这种声音叫过她了?
“记得。”顾默娴泪眼婆娑的点头。
白霍没有问意思,直直淡淡一笑,走出了客厅。
顾默娴看着白霍的背影猛的瘫坐在沙发上,自语的哭诉着:“爸……你害了大哥……”
顾默娴认为老爷子怕伤了顾良的自尊,一直瞒着。宁愿顾良恨他,也不肯告诉顾良真相,结果顾良真的恨他了,却毁掉了自己。但顾默娴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顾良早早知道,他或许比今天更加痛苦,更像是活在谎言里的可怜虫,顾良当初多爱自己的妻子,怕顾默娴早已忘了。
“妈,您别这样。”宋言谨坐在一旁扶着顾默娴,怕她哭坏了身子。忙抽了纸巾给她。
顾默娴两只手扶着宋言谨得以支撑着身子,摇着头:“我心里难受。”
白霍出了客厅,脚步缓缓在顾家的花园逛着,他的确有好多年没有回家了。顾家的一切都还没变,人却再也不是那批人。
他抬头看着太阳,强烈的眼光刺的他的眼睛发酸发胀,两行老泪顺着眼眶滑了出来。
“爸……”白霍哑着嗓子低低吐出一个字,脸上都是苦笑:“您儿子也老了……”
他说着,眼前都是老太太慈笑的模样:“阿良,知道妈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个名字?”
“良字就是好的意思,妈希望你一切都好,能够善良一点。以后你可是顾家的顶梁柱,要什么都好才能担起这个家……”
白霍垂了眼,发顶的星星白色在眼光折射的光亮格外抢眼,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良字就是什么都好的意思……”
他说着这句话,眼睛猛的闭了起来。太阳依旧还在那个位置,他却猛的朝着左侧倒去。
客厅里,顾默娴听到一声剧烈的枪响,身体猛的一颤。她的目光呆滞着,手里握着的纸巾靠在脸侧忘记了收回。许久,她紧绷的神情猛的松弛了下来:“不!”
这一声意味着什么,整个屋子里没有人不知道。
田素垂首转动着自己的佛珠,脸上并没有太多神色。宋言谨的心脏突突的跳的厉害,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白霍的做法屋子里的都人都寂静了,一点点动静都发不出。就连顾临深,站在屋内也没了动作。他的目光转向窗外,缓缓闭上了自己疲惫的眼睛。
最终,顾良还是没有选择自首,他选择在老爷子忌日这一天自我了断。
他轰轰烈烈的把别人生活搅的一团糟,结果却轻易的结束了自己的生死。
这一年里,顾良仓促进行这一切,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为的就是要在这一天把顾家人清除干净,所以有些事露了马脚也不在乎了。包括宴奥和丰临的事,他本来可以再等一年,将宴奥弄的更完善一点,最起码能做到让人挑不出毛病。但他没有,他太急了,太急于报仇了。结果却是,今天离开的人不是顾家人,而是他自己。但他却在爱他的亲人身上留下了重重一刀。
顾良死后,顾默娴郁郁寡欢了许久。田素继续回了她的深山再也没出来过。有一次,顾默娴上山去烧香,不知道在山上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回来后,顾默娴就透彻了。像是顾良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依旧每天忙忙出出,旅游也没有停下来,闲暇的时候就陪着孩子玩闹。顾良的事,所有人都选择刻意遗忘。自己不去想,也尽量不在顾默娴面前提及。这样,似乎真的能把这个人彻底忘了。
‘恰恰’软件没有了干扰,这次也格外顺利的进行着。短短的时间内成果便很亮眼。半年后,恰恰已经跻身应用软件好评榜第一名。丰临的海外市场也因为这款软件在国外站稳了脚。
为了庆祝‘恰恰’的成功,丰临特意开了一个庆功晚宴。
早上,宋言谨挑选着衣服,不知道该穿那一套。顾临深靠在衣柜前已经看她挑选了好久,他不嫌烦,唇边一直带着笑意:“顾太太一定要从这几件里选?”
顾临深指了指床上的衣服问她,那几件礼服,顾临深似乎都不满意。
听到顾临深出声,宋言谨转过身看他:“不然呢?顾先生还有更好的选择?”
顾临深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