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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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妻-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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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回头去看,只见白薯在那张网里上下翻滚,其痛苦惨嚎状,令人不忍目睹,她的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哭道:“大师,道长,这里是否有误会,白薯善良真诚,绝不会是妖精的。”

红莲冷笑一声道:“你还做梦呢,等过会儿把他的原形给炼了出来,那时就不由得你不信了。”她刚说完,无念已经笑道:“施主说得太轻松了,须知这是千年妖精修成的人形,最少也须两个时辰,方能将他原形炼出。这妖精叫声凄惨,两位施主若不忍见闻,就请移回房里,待到将他炼出了,老衲再请施主过来观看。”

红莲眼中浮出一抹狠毒之色道:“不,我就在这里,我要亲眼看著他被打回原形,最後魂飞魄散,不如此难消我心头之恨。”无双却不忍看,咬牙狠心不去管在网里惨呼挣扎的白薯,颤声道:“我……我先回房了。”说完逃也似的飞奔了去,这里红莲嗤笑她胆小,一边又看著痛苦不堪的白薯喜笑颜开,不提。

且说无双且哭且奔,渐渐跑不动了,就坐在园子里的一块山石上痛哭,自己寻思道:“白薯就算是个妖精,可他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无非是贪嘴了些,时常爱偷些甜点米饭来食,为何就要遭此酷刑,岂非太残忍了吗?难道就因为他是妖精,就一定要除去吗?人尚有好坏之分,难道妖精就没有?况且这事儿表哥不知是否知晓,若表哥知道白薯真正的身份,等他回来看见爱人惨死,岂不悲痛欲绝。白娘子与许仙之事,世人尚常说法海多事,怎知白薯和表哥就不是如他们一般相爱。因越思越觉有理,却又情知自己一人难以力挽狂澜,思前想後,这平日里温柔软弱的女孩子蓦然站起,自言自语道:“是了,我到外面找表哥回来,他昨夜曾经说过今日要请几位朋友在‘听雨轩’吃下午茶,我倒是去那里试一试,看能不能碰到他。”她言罢再不犹豫,趁著众人不注意,从後门溜了出来,径自到听雨轩寻冯夜白去了。

彼时冯夜白正在听雨轩和三五好友吃下午茶,心中暗暗著急,暗道这几个家夥也太能罗嗦,也不知小白薯在家里做什麽?有没有被人欺负,尤其那个红莲,眼睛长在头顶上,最是欺软怕硬之辈。正想著,忽然小二进来说:“冯爷,有位姑娘找您。”他心下大诧,暗道自己从有了白薯後,无比安分,并没有惹出什麽风流债,心下疑虑,叫小二带人进来,其他朋友却已促狭的哈哈大笑,忽听笑声中传来一声哭喊道:“表哥,你快回去救救白薯吧,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20

这一句话吓得冯夜白三魂去了两魂,几步出了屋子,只见无双在那门外躲躲闪闪,凄凄痛哭,他连忙上前,厉声道:“无双,到底是怎麽回事?谁要加害白薯?”一边说著,心里不由得怒火中烧,暗道叔叔和大娘是越来越放肆了,自己已经当众表明白薯的身份,她们还敢加害,看来自己这些年来实在是容忍他们太过。他心急如焚,也不及和朋友们打招呼,便携无双急急往回走,一边听她述说原委。

待听到无念和有极竟认出白薯是只老鼠精的时候,他心下一沈,声音里添了一丝颤抖,脚步也犹豫著停了一下,沈声问道:“无双,你听得真切吗?他们……真说白薯是只老鼠精?”

无双不明白表哥的态度,点头道:“是啊,他们认定了的。其实我觉著他们或许是对的,那网一撒下去,白薯就疯了一样的在里挣扎,不一刻就委身地下,翻滚嚎哭,其状之惨,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师们都是得道之人,身上法器怎可能会对人造成伤害呢?他们还说两个时辰以後就可以将白薯炼出原形呢。”说到这里,她害怕的看著冯夜白阴沈的脸色:“表哥,你……你不知道白薯是妖精吗?你是不是听说他是妖精,就不想救他了?”

冯夜白咬了咬牙,忽然道:“不是,你不要多想,走,我们回家。”原来他早由白薯平日里种种异常的举动中察觉出异常,那次老鼠事件後,白薯异於常人对老鼠的维护更令他起了疑心,然後他慢慢观察,越来越觉得这小东西不像人,却像一只老鼠。但是老鼠精这种故事,委实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一直告诉自己是多心,多心。如今从无双口中听说无念与有极已经证实白薯是一只鼠精,那两个都是高僧和得道之人,断不会胡说的,因此即使平日里有些疑惑,此时骤闻真相,也不觉心神大震,人与妖精本非同类,岂能结合?冯夜白纵爱白薯,也知这道理,脚下步子也就犹豫了一下。

但当他听无双说白薯在炼妖网里挣扎哭嚎的惨状後,那份彻骨心痛立刻便掩盖了心中那一瞬间的犹豫。那是自己一心爱著的小人儿啊,平时里他的贪嘴,他的善良,他的迷糊,哪有一丝一缕不牵动自己,就算他是老鼠精又如何?许仙和白娘子尚可相恋呢。冯夜白一边往家赶著,一边在心里怒火滔天的想,他恨那无念和有极多管闲事,也恨族长和大娘擅作主张,就算要杀白薯,也总要和自己打声招呼,如今白薯生死未卜,他实是心急如焚,偏听雨轩在苏州郊外,无双女儿家三寸金莲,能挪到这里已花费了许多时间,这再赶回去,怕只能来得及给白薯收尸了,一想到此处,只觉胸中一股尖锐的痛袭来,竟撕心裂肺一般。

好容易来到城里,冯夜白忙到相熟的店里雇了一匹马车,将无双安顿在里面,让她慢慢回家,自己则骑了一匹快马,在街道上狂奔起来,彼时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好在他骑术不错,几次都有惊无险,如此过了两三刻锺,终於来到自家府门前。刚进得门来,便闻东跨院内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听有一人道:“族长和夫人休要谬赞,这妖精修炼千年,本非易於之辈,好在他疏於防范,方能让贫道和大师轻易得手,如今既已炼出他的原形多时,再过一个时辰,便可魂飞魄散了。”说完又大笑起来。

冯夜白只恨的咬牙切齿,施展轻功几步纵跃了过去,断声喝道:“是谁敢害小白薯,别怪我不客气。”话音刚落,早落到了院子中,只见一张光华流转的大网中,一只花瓶大的老鼠仰面朝天躺在那里,雪白的四肢瘫在地上,显是已经受了重大的创伤,只听得冯夜白的声音,方勉强转过头来,一双不大的老鼠眼睛望著他,既有害怕,又有惭愧,更有伤心欲绝,种种复杂情绪都集在那黑溜溜的双目中。冯夜白只觉肝肠寸断,没命的扑上前去,大叫道:“白薯,再坚持一会儿,我来救你。”

忽然族长以及无念大师等都拉住了他,那大娘冷笑道:“夜白,你也忒胡闹了,难道还没看清那网里的不是你什麽白薯爱人,而是一只老鼠精,千年的老鼠精啊,要不是两位大师,你的元气迟早都要被吸了去,你还不快谢过他们,竟然还要去放它出来,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冯夜白恶狠狠看一眼族长和大娘,还有那两位得道高人,眼中的彻骨寒意让几个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忽见他一把甩开了三人,这一下竟用上了内功,一僧一道倒还好,那个族长却是被这一甩之力摔了出去,结结实实坐在地上,登时惨叫一声。却见冯夜白早跑进院子中,一把扯开那张灿烂无比的丝网,然後将网中的白薯紧紧抱在怀中,一遍又一遍抚摸著它身上早已被汗水湿透的白毛,嘴里不住的安慰道:“白薯莫怕,莫怕,我来了,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不要怕啊。”

当下族长和那大娘都气势汹汹的闯进院子中,对著冯夜白厉声喝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这种千年妖精,你也敢要,你还不赶紧放它下来,趁现在法力未复之际好赶紧出去,留著它好为祸人间吗?到时候慢说我们不容你,就是天下苍生,庙堂之上的众位朝臣,还有那位九五之尊的皇帝,也必不能容你,你要眼看著冯家的产业毁在你手里吗?”一边喝骂一边就要去夺那白薯,却见那只硕大老鼠目中射出强烈的恐惧之色,拼命往冯夜白怀中缩著身子。

冯夜白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一边抚著白薯的白毛,一边寒声道:“为祸人间?你们倒来说说,白薯它怎麽为祸人间了?他虽是妖精,但生性善良,这一路上管了数不清的不平事,多少人都要替他立长生牌坊,比那为非作歹之辈,强了不知多少。这为祸人间四字,岂是单凭你们这两张嘴便能定下了的。我实话告诉你们,白薯是只老鼠精,我早就知道,我就是喜欢他,又怎麽样?我喜欢他偷偷摸摸的往嘴里塞点心,然後一看见我就赶紧闭上嘴巴,鼓著两个腮帮子的模样,我喜欢他忙忙碌碌的捡拾後山上那些掉落果子堆满自己小屋的那付可爱模样,我喜欢他一看见白米饭就两眼放光一看见不喜欢吃的东西就开始转著眼睛想逃避理由的模样,我喜欢他替人打抱不平顺道诬陷一下那些为富不仁的混蛋让我替他出头的模样,他的每一面我都喜欢,无论我有多少烦心的事,只要一想到他,我就会打心眼里泛出喜悦。我再告诉你们两个一次,他将来是我的妻子,这无庸置疑,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和他的感情,如果你们不能认同,可以将我驱逐出冯氏一族,但,我绝不会允许你们伤害白薯一根汗毛。”他又转向无念和有极,沈声道:“两位大师初来乍到,不明白这个中道理,这次姑且算了,但是以後,若二位大师定要与这善良的老鼠精为敌,莫怪冯某不客气,我虽是商人,但有些不入流的阴损手段却还是会的,万望两位大师莫要逼我走到这一步。”

无念颂了一声佛号,道:“果如施主所说,这只老鼠精罪不致死,只是施主为人,它为妖,你们是断断不可成亲行房的,不若这样吧,施主与老衲一起将它送回自己的仙山洞府,如此一来,对他也就是仁至义尽了,施主再不必……”话未说完,就听冯夜白怒叫道:“我说小白薯一定是我将来的妻子,你们两个还没听明白吗?什麽妖什麽人?我一概不管,天地间情字最大,三圣母和刘彦昌,白娘子与许仙,这些故事千古流传,谁不为之感动。人怎样,仙怎样,妖又怎样。这世间最感天动地的情爱,是这些身份就可以拘泥得了的吗?”他重重哼了一声,又对族长和大娘道:“我既已非冯族中人,便不必再参加什麽祭祖,你们放心,我这就回屋收拾东西和白薯离开,不会祸害你们一丝一毫的。”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身後传来大娘的叫嚣:“冯夜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你也不想想,你那个狐狸精的娘死得早,是谁把你拉扯大的?你现在竟然为了一只老鼠精……”话没说完,忽见冯夜白转过身来,眼中之色阴寒无比,他冷哼一声道:“没错,我娘是狐狸精,那我自然是小狐狸精,这小狐狸精配小老鼠精,不也是很相宜的吗?至於你对我的拉扯,大娘,我不会忘记的,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是的,他不会忘记失去了娘亲的自己是怎样在这个残酷的大家族中长大的,如果不是自己在冯氏一族快要倾倒之时力挽狂澜,现在的他还不知在哪里要饭呢。

“你你你……”族长也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和大娘都很明白冯夜白对他们冯氏家族意味著什麽,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放冯夜白走的,合族几百人,都要靠他赚得钱花天酒地为所欲为呢。就算不甘心,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失去了冯夜白的冯族,将很快就坐吃山空,大厦倾倒。这些年来,不是没派出别的子弟去做米铺生意,可无论给他们多少钱多少米,最後总会亏个精光的回来,还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连一点羞耻心和上进心都没有,这样的一个家族,失去了冯夜白,还能在世间存活下去吗?更别提像现在一样富贵风光了。

不说族长和大娘在那里气呼呼却又不得不盘算著怎麽挽留冯夜白,却说他抱著白薯来到屋里,将他放在锦被之中搂著,不停的抚摸它安慰它,总算那小东西的身子停止了颤抖,他方贴近白薯的老鼠脸叹道:“小白薯,你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真的几乎要被吓死了,那些人要再敢害你,我发誓让他们不得好死。恩,从此後我得把你时时刻刻带著,省得给他们可乘之机。”

“不是说,要离开这里吗?”意外的,白薯竟忽然开口说话,吓了冯夜白一大跳,忙起身来看,只见白薯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虽然是老鼠眼睛,但那里却充满了人的感情,还有几丝疑惑,它伸出前爪挠了挠脸,冯夜白立刻想起平时白薯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时,总要伸手刮著脸沈思的样子,想不到他变回原形,竟仍不改这习惯,而且仍是如此可爱。於是忍不住躺了下来搂著它笑道:“离开?哼哼,我还等著族长和大娘过来道歉呢,白薯,你不明白,他们是不会放我离开的,我离开了,他们怎麽办?这一大族的败家子都等著活活饿死吗?其实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有冯氏的祖宗在,有我爹娘的尸骨在这里,我早就脱离这个败絮其中的家族了。恩,不过这一回,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相信我小白薯,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最终等到天黑,族长和大娘终於过来,十分婉转的说了几句软话,就算道歉,冯夜白自然也清楚他们眼中满含的怨恨与不满,心中冷笑一声:很好,他就是要他们活得不自在,他们不喜欢向自己低头,他就偏要让他们服软。於是趁机再次警告了他们不得伤害白薯,又道:“我时常听说这苏州地界,冯氏家族中有人自恃冯家权势为非作歹,之前我不说是因为给族长和大娘面子,但如今再不管教,只怕族中子弟就上天了,我们本已树大招风,不知多少人眼红心嫉,果寻著一个错处,将我们连根拔起,也并非没有可能,因此倒还要请你们二位费心,整顿一下族中的不法之徒,若将来再被我听见有人生事,莫要怪我先不客气。”

族长和大娘的脸色都是红一阵白一阵,族中子弟大多与他们两个亲近,冯夜白这样说,分明是指责他们两个,且有一点点的夺权之势了。不过现下也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下来,然後又硬著头皮陪著笑脸说了几句话,方带著一肚子气走了。冯夜白在後面看著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冯族的奢靡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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