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楠觉得荒唐可笑,这家伙怎么还真跟自己耗上了?顿了片刻,她耸肩一笑,“你不会是……爬阳台爬上瘾了吧?”
孟绍宇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她笑起来像只狡黠的宠物猫,还露出两颗小虎牙,十分可爱,让他对她的嘲讽想恼都恼不起来。
于是,他也望着她笑,“那倒不至于——不过偶尔爬爬,对健康有益。”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在伊楠的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想找个突破口。
其实两家厨房的窗户是相对着的,如果彼此都登上各自的灶台,估计双方能在半空中握个手、递个酱油什么的,然而两人都不是入得厨房的主儿,窗户常年不开,他在这边望着对面紧闭的玻璃窗,遗憾地直咂嘴。
所幸他最终发现了另一个绝佳的位置——阳台。两家的阳台也挨得极近,伊楠这边的窗户是做了全封闭的,用窗帘遮得死死的,而他那头的则是裸台,可以凭栏喝个咖啡,抽根烟,放松身心。当初也是看上这一点才租下的,他极不喜欢密不透风的封闭阳台。
孟绍宇收拢窗帘,打开落了厚厚积尘的侧窗,上下仔细观察,拿目光打量着。这里的公寓是小高层,相邻的两户人家并非共用一堵墙,而是在两墙之间空出了一道一米左右的缝隙,由厚实的水泥板连接起来,用来放空调外机。水泥板一直延伸到阳台外侧的四分之一处,他如果翻出去,拿脚在上面借点儿力再去攀附对面的阳台栏杆是完全有可能的。当然,这需要当事人的勇气,还有伊楠的支援。
途:芳邻(5)
思忖妥当,又试了试凭仗物体的牢固度,他遂将计划告诉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默默无语的伊楠。
伊楠显得有点儿呆怔。除了装空调的师傅,她还没见过谁有胆量这么干的,正犹豫着要不要阻止,孟绍宇已经迅捷地闪身进了客厅,端来一张四方小凳,用来垫脚。
他单手扳牢窗沿,踩着小凳,正待抬脚跃身而出时,伊楠出其不意地探手抓住他后背的衣服,“等等!”
孟绍宇诧异地回头,心里却很快地热了一下。通过上次的接触,他感觉伊楠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儿,否则不会容许初来乍到的自己登堂入室,此时大概她见他冒险,有些不忍,一念及此,他豪情顿生,朝她绽放了一个极为柔和的微笑,“放心,我不会有事。”
他的好些女同事还有历届女朋友都夸他温柔的笑容最迷人,他对自己的魅力指数很有信心。
伊楠却并未接收到他的“馈赠”,而是把头直接伸到窗户外,从楼上望下去,只见黑糊糊的秋夜中,仅有沿街的几盏路灯幽幽地泛着白光,带着几分阴森。
她缩回头,用澄澈的目光注视着孟绍宇,“你家有几口人?”
孟绍宇脸上的笑容逐渐转为迷惑,“除了父母,我还有个姐姐——你问这个干什么?”
伊楠认真地听着,然后点头,“你确定你在跨出去之前不需要给他们打个电话吗?”
他啼笑皆非,“当然不需要。”如果他妈妈知道了,估计会连夜飞过来阻止。
“那么……”她慢吞吞地又问,“你需不需要把名下的资产、值钱的细软什么的做个分配,以防万一……”她的头往窗外偏了一偏,“要知道,如果你从这里掉下去,除了做人肉馅饼,不可能有第二条出路。”
他望着她隐藏在恬静后面的讥笑,总算明白了她的“恶毒”用意,一时所有的大脑神经都开始错位。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
……
这些警世格言为什么他以前从来不信?!
收起适才莫名涌起的似水柔情,他耸耸肩,抱着膀子哼道:“你想得还挺周到,不过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这次轮到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万一我真掉下去了,法官一定会判你谋杀‘情夫’,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所以,姚小姐,”他朝她扬了扬下巴,“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帮我过去比什么都强。”
伊楠本是好心,让他三思而后行,毕竟这种举止看似可行,实际还是很危险的,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没想到,她一番善意的提醒,反被他吃了豆腐!她瞪了他一眼,赫然拦在他的前面,“这不行,你得给我写个书面说明,万一……那什么,我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孟绍宇没想到她还认了真,实在是哭笑不得,双手叉在腰间,虎视眈眈地望着她,思索片刻,遂又道:“要不这样,我也不爬了,免得你噩梦成真,今晚我就在你这里将就一夜得了,你看怎么样?”
“不行!”伊楠当然抗议,这明明是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怎么一下就扯不清了?他还理直气壮地想霸占自家房屋,岂有此理!
“你要觉得吃亏,我可以付你房钱。”他好整以暇地捏着下巴欣赏她着急的模样。
“你干吗不去住旅馆?小区出门右拐三百米就有,我这里可不是旅店!”她斩钉截铁地回绝。
“小姐,你拿点儿同情心出来好不好?我加班加到九点,现在还饿着肚子,虽然咱俩非亲非故,可好歹也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你听说过没有?你就忍心将我赶来赶去?”他越说越来劲,索性往墙上一靠,开始耍赖,“反正我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爬,要么我睡你这里。”
途:芳邻(6)
“哈,你还讹上我了?”伊楠一捋发梢,光洁的脑门上开始出汗,“信不信我打电话叫物业?”
“随你。哦,前两天物业上门送水你没在家,还是我帮你签收的,你不记得了?他们都知道咱俩认识。”他得意地盯着她,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伊楠气得不轻,可转念一想,还是错在自己,没事给他开什么门呀?现在留又留不得,撵又撵不走!唉,吃一堑长一智吧。
她二话没说,恶狠狠地将身子往边上一让,“那你还是爬吧,看摔不死你!”
他胜利地嘿嘿一笑,忽然凑近她,近得她脑子里一下子警报齐鸣!
他身上的淡淡的汗味夹杂着男性特有的气息朝她扑面而来,她吃了一惊,仰头瞪着他。阳台上的灯早就坏了,她一直没时间找人来修,借着客厅的灯光,她能看见他闪闪发亮的双眸,似草原上的狼眼一般炯炯有神。刚才的一番插科打诨,竟让她忘了眼前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而她就这么轻率地放他进门了!真是奇怪,她一贯的警惕到哪儿去了?
她虎起脸来,伸手用力在他胸前推了一把,凶巴巴地嚷道:“你想干什么?”
孟绍宇没提防她的突袭,身子往后稍稍一仰,但很快站正了。他愣了愣,才悻悻地挑眉道:“没干吗,想麻烦你让个道,不可以吗?”
伊楠赶紧闪到一边,给这位敢死队队员让出道路……
这家伙大概是猴子转世,手脚恁地麻利,站在水泥板上时,竟然还恶作剧地晃了几下身体,吓得伊楠脸色发白,抓住他的那只手攥得死死的,汗量猛增。然而,很快他就摸到了对面的栏杆,手一松,只几下就轻而易举地抵达对面了。
伊楠惊魂未定,看着他乐不可支地在对面朝自己龇牙咧嘴地笑,“告诉你吧,我有三年的攀岩经验,再高一点儿的楼都没问题!”
伊楠半秒也没犹豫,手脚麻利地关窗,拉上帘子,直接屏蔽掉那张可恶的笑脸。
坐在出租车里,伊楠始终板着脸,对孟绍宇爱答不理的。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她的冷淡,闲话简直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向外倾倒。
“我这人就爱丢三落四,出娘胎就落下的毛病,改不了了。”
……
“我想过了,这回等拿到钥匙,我一定去配十几把,你那里也留几把,省得我找不着就爬阳台。我倒也罢了,主要是怕吓着你。”
伊楠无语了,这样大言不惭、拿自己不当外人的主儿她也是出娘胎第一回碰到。
“对了。”他调整坐姿,往她身边略靠近一点儿,压低嗓音,似乎怕司机偷听,“你同事误会我们是情侣。”他审度着她的脸色,见她的眉头果然微微皱起,忙道,“我可是跟她解释过了,根本没有的事嘛,不过她好像不太相信。”
……
“其实……我觉得咱俩……还挺合适的,反正一个未娶,一个待嫁,你说是吧?”他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吐出这串语句。
伊楠终于受不了,喘着粗气扭脸斜睨他。孟绍宇立刻噤声,装模作样地歪头对着玻璃窗理了理并不凌乱的头发。
车子拐了个弯,驶入城北。在一个岔口前,司机大声问后面坐着的俩人:“怎么走?向左还是向右?”
“向右!”两人齐声回答,又互望了一眼,伊楠先将目光掉开。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她很烦那些一天到晚对女生死缠烂打的男生,跟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乱飞,她一直倾慕深沉谨言的那一类男性。
途:芳邻(7)
虽然孟绍宇有些胡搅蛮缠,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并不讨厌他。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审美趣味也开始有了改变。这点,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吧?证明她正在逐渐学会淡忘……
可是,她心上印着的那个影子,真就这么容易被抹掉吗?
仅仅片刻的尴尬后,孟绍宇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喋喋不休,“哎,我说,你好像不怎么待见帅哥哈,这样很容易挫伤我们这类人的自尊心的。”
伊楠这次没有继续沉默,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对有钱的帅哥有免疫。”一边说,一边瞟了眼他身上那件虽然皱皱巴巴却有着顶级名牌LOGO的外套。不难看出来,他生活悠闲,没什么压力,家底应该不薄。
他着实讶异,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这样的结论,“那你就错了,我可没多少钱。”
伊楠当然不会拿自己的猜测跟他辩论,转移目标又道:“我对当着我的面吻别人的帅哥也有免疫。”
她第一次见他时,他正在倾尽全力地吻一个女孩儿——或者女人,当时灯光昏暗,她看不太清。
那天已很晚了,她从酒店无精打采地往公寓赶。伊楠住在城北的一个高层公寓区,房子半新不旧,早两年这里也算高档住宅,只是现在的新房子多如牛毛,旧的房子想租出去,只能放低身价,况且地段也非黄金地段。她喜欢这里的安静与整洁。当然,老社区也有麻烦,比如那晚,她就很倒霉,因为电梯坏了。
她在底楼歇息片刻,然后匀了一口气,铆足了劲儿往楼上爬。
小区的治安还是不错的,在这里住了两年,伊楠从没听说过任何负面新闻。楼道里的灯泛着黄澄澄的光芒,给人以温暖的感觉,她独来独往惯了,并没有觉得害怕。
好不容易爬到了十五层,伊楠挥手抹抹额上的汗,尚未来得及欷殻В刺酵范ド戏讲恢未Υ炊玻O窸窣窣的,似人的喘息,又不太像,带着几分诡异。
常听说有的公寓闹鬼,没想到今天自己不幸遇上,她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伊楠又有点儿不太相信。她一向胆大,当下站在原地踌躇一番后,便攥紧了拳,一步步往上挪。
拐过一个弯,只见正上方楼梯的角落里,一幕香艳的好戏正在上演,衣香鬓影的女主被衣冠楚楚的男主抵死挤在墙上,好似一堆绵软的泥,任他蛮横掠夺。
伊楠惊讶地张着嘴,继而有少许的脸红,毕竟这样免费的辣戏鲜有机会见到。周身紧张后的彻底放松使得她有刹那的虚软,之后便只剩了啼笑皆非。
可是,这样的场景又与她记忆深处的某幅拼图骤然吻合,伊楠一时像遭了雷击似的呆在原地,无法挪动半分。
迟钝的结果是舞台上已经落幕,她却未能及时抽身。
那男子回过头来,很俊秀的一张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眸子格外雪亮,仿佛他果真是站在舞台上,有追光如影随形。见有人欣赏,他也不慌不恼,还对观摩者颇有风度地报以一笑,“好看吗?”声音带点儿磁性,可惜笑容里含了一丝不羁的邪气。
伊楠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还是有些窘,但仅仅是短促的一瞬。她朝那两位表演者礼貌地笑笑,闪身疾步走过去……
隔了两天,伊楠又与他在电梯里邂逅。他热情地向她伸着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孟绍宇,住1604,刚搬来的。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狭小的空间里,伊楠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勉为其难地抬手,与他的手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立刻又缩了回去。
途:芳邻(8)
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浓重的套瓷迹象让伊楠浑身不舒服。好在电梯很快就到了楼下,她假装赶时间,故意与他背道而驰。
对于花花公子,她素来能避则避。
听她如此一说,孟绍宇的脸上有一瞬的僵滞,隔了几秒,才干笑两声道:“原来你还记得。”他脸上的神色随即又欢畅起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否则没必要这么耿耿于怀,嘿嘿。”
伊楠失笑,“你要觉得这么想能好过一点儿,我不介意让你误会。”
孟绍宇的眼眸更亮了,“那个,伊楠……我能叫你伊楠吧?我觉得咱俩挺般配的……哎,我跟你说真的呢,你考虑考虑吧?”
伊楠不理他,目光瞥向窗外,忽然大叫:“啊,师傅,过了!过了!”光顾着聊天,竟忘了指点道路。
司机猝不及防,立刻踩刹车,回过头问她:“要返回吗?”
伊楠忙道:“不用,就停这儿好了。”她指着墙上画着的路标对疑惑中的孟绍宇道,“看见没?那边写着一行字——修锁配钥匙。你现在赶紧下车去请个锁匠跟你一起回去把钥匙配了吧。”
孟绍宇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伊楠已经麻利地开门准备下车,又扭头瞅了他一眼,忍住笑道:“用不着感动成这样吧?怎么说咱俩也是远亲不如近邻嘛!不过说真的,邻居做到这个份儿上,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好了,你自己留神点儿吧,我还得赶回去上班呢!”
她下了车,关上门,刚一转身,就听到孟绍宇在身后叫她。
他迅速地摇下了车窗,露出一张百折不挠的笑脸,“我提的那个建议你好好考虑。我保证,你选我做男朋友,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一脸的促狭。
伊楠俯身凑近他,这次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