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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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梦轩辕-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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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后,百里双双目送他走远,神态间,仍是困惑不解,茫然重重。
  “真没想到,堂堂的玄苍护法居然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腕间无形的绳索一个紧扯,让玄苍不得不停下脚步,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身后便已经响起了有些嘲弄的话语。他眼底暗潮翻涌,侧过眸子,冷芒直射身后数步之遥的月下丝言,后者在夜风里飞扬的紫色发丝略略遮掩的眉眼下,却没有惧色,反而放任那嘲弄越来越深刻,红艳的嘴角一个轻弯,道,“怎么?我有说错么?如今,在凤浅羽的心里,你可远没有那个姓云的小子来得重要!”
  “你不懂!”玄苍冷着嗓音回道,那语调里的冰冷几乎能将山涧里奔腾的小溪转瞬凝冻住,他别过头,那声叹息几乎破碎在夜风里,让月下丝言都以为那不过是她的错觉,他其实,什么都没说。下一刻,他却是扯开了喉咙,蓦地转过头朝她嘶吼道,“你,什么都不懂!”
  月下丝言愣住,却再未开口,只是想着方才那个额上青筋暴露,红着双眼朝她嘶吼的玄苍,真的是那个即使被囚二十余年,仍然淡静自持的玄苍么?她竟从未料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他这般失控的模样!
  夜风吹响梢上枝叶,沙沙的响,除此之外,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万籁俱寂。他们就这么相隔数步,站在极致的风口,再无一人,开口……
  这是什么时辰,她不知道,是承 受'TXT小说下载'这样煎熬的第几日,她也不知道。那种几乎将皮肉都剥离开来的痛苦在烈焰的焚烧中,已经习惯到麻木,这副身躯,除了痛,除了无力,竟再感觉不到其他。额上的汗,又一次滑落,她已经不知道这样的煎熬,还有没有尽头。
  再忍着点儿,快要结束了!那个一直伴在身畔,没有离开半步的声音从遥远的时空尽头飘来,莫名的力量,莫名的坚持,她想要点头,却发现,乏力到连点头的动作也成了奢侈,但是,她却是咬紧了牙关,告诉自己,是的,就快要结束了!这是她的选择,这痛她都理当承 受'TXT小说下载',只是……只是苦了轻岚,竟让他陪她同受?
  盘腿相对而坐的两人,置身于漫天的火焰之中,灼人的温度贴靠着皮肤,恍惚间,竟能嗅闻到皮肤烧焦的味道,头顶上,五彩光晕的一凤一凰来回盘旋着,在炽焰中发出阵阵高亢的痛鸣,那鸣声哀绝,若非身处结界之中,怕是会声动九霄,闻者肠断。豆大的汗珠自凤轻岚已经沁湿的额角间滚落,那是怎样的疼?只觉得拼尽全力也只能将神智抽离,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额角抽搐。但是这疼,他甘愿承 受'TXT小说下载',自打还在娘胎起,除了这中间迫不得已分开的二十来,他跟浅羽都是彼此相伴着,不离不弃。分明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却又似只有加上对方,才是一个完整的自己,浅羽是他,他也是浅羽。那么这痛,自然也要一起承 受'TXT小说下载'。一阵更加强烈的痛楚袭来,咬紧牙关,却听到了牙齿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就烈焰焚心之苦,已经到了最后,却也是最紧要的关头。相合的双掌一个骤伸,一股强大的力量随之从身体里涌现,化为无形的波浪,冲击得笼罩周身的那无形结界一个剧烈的震动,片刻之后,才恢复了平静,但那屏障之后,却较方才多了一分奇异的气息。
  怎么回事?凤浅羽无声而问,心神微微闪乱,因着那无形屏障之外,那一抹像是已经隔世经年的熟悉味道。
  什么都别管,专心。就连凤轻岚,也在不经意间因着那屏障之外的气息,而微微侧了脸,但他很快地敛起了心神,也连忙稳住凤浅羽,正是紧要的关头,可容不得半点儿的闪失啊。
  凤浅羽也知晓其中利害,连忙收敛心神,专心对抗起焚心之苦。在烈焰焚烧中,浴火展翅的一凤一凰还在声声哀鸣,渐渐凝为专注的神思里,凤浅羽和凤轻岚都还惦念着那缕熟悉的气息,那么熟悉,久远到恍如隔世的血肉相连,一个答案,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是她,一定是她,也,只能是她。
  天边夜色渐退,那一线的鱼肚白渐渐拉宽拉长,暗色褪去,天地间越来越亮。清晨的雾气降落在鼻端,凝成带着沁凉的露珠,随之蔓延进鼻间的还有那一股仿佛已经消散在生命中,却又在记忆中鲜活分明的气息。几乎是在那缕气息飘进鼻端的同一时刻,原本斜偎在树干上,闭目休憩的玄苍便骤然睁开的双眸,那如鹰隼般锐利深邃的眸子深处,在刚刚一刹那的震惊过后,便被丝丝缕缕涌来的狂热与惊喜给覆盖,充斥,急切的步子迈开去,没有停顿,只为着追寻那一缕气息。
  “喂!你干什么?喂!”正睡得酣甜的月下丝言在一无所备之时,被腕间无形的缚锁所累,被拖拽着不能自主地朝前走,一再跌声追问着,那走在前方的人却没有半分回应的意思,只是那双长腿蕴着急切,迈得又急又快,她拼命地跟上,却偶尔仍被拖拽得踉跄,得不到回应,她甚至连翻白眼,抱怨两句的机会都没有,剩下的全部精力只剩勉强跟上他的步伐,任由所有的疑虑化成腹诽在胸腹间,点点腐化,烂掉……
  “玄苍,你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就在不远处那遍漫山绽放的银叶金花中,也是传来一声盈着困惑的轻询,腕间的手握得有些紧,紧得她有些吃疼地轻蹙眉梢,脚下的步伐被拖拽着,迈得有些急,急得她那雪白的裙摆被花枝勾破了一道口子,还有偶尔一两朵盛放的朝阳花被他们撞倒,在脚底零落成泥。凤翎儿蹙起眉梢,抬眼望向前方不发一语,却绷得如同张弦的弓,蓄势待发一般的背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方才好好在屋里,然后,整个山谷一阵莫名地震动,那震动方止,他便已经冲了进来,一言不发拽住她就走,那一瞬间,他的脸色,铁青沉肃得她陌生。
  又往前疾行了数步,还是没能听到他的回答,凤翎儿的眉峰不觉蹙得更紧,他从不会这样,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倏地停下脚步,她脸上的困惑在眨眼间尽数褪去,脸儿转得有些白,血色一丝丝褪去,侧过脸,目光一寸寸挪了过去,望向那一方看似平凡无奇的天空,一样的苍蓝,一样的无垠,一样的深邃,那迎面而来的风里却分明捎带着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尽管那不过只是短短一瞬的气息波动,尽管那不过只是一丝丝的不一样,让她在第一时间,就觉得心尖涩涩的疼,她想,她不需要他的回答了。晶亮的眼儿慢慢的暗淡下去,迷离起来,像是陷入了混沌的思绪,失了色的双唇抖颤着,无意识地轻吐出两个称呼,“阿哥……还有……阿姐……”是他们,竟是,他们呵!
  “你……不跟我走了吗?”空茫的耳畔,那一记沙哑颤抖的轻问仿佛从时空的另一端传来,恍惚着,回身,回首,回眸,撞进一双眸子,熟悉的深邃,熟悉的深情,却不安着,瑟缩着,一点点地走向绝望。好冷,那相握的手,明明是那样的紧,那样的紧,她却只觉得冷,随着那颤抖,随着那一掌的汗湿,寒意,渗进了骨子里。她张了张口,想告诉他,不是,不是!她怎么会不跟他走?他跟她都该明白,她舍不下这痴盼的梦,舍不下这么多年来的相守相伴,所以,她宁愿不要醒来。可是张开的口,却似乎被那渗透进了骨子里的寒意冻住,她费尽了全力也吐不出半个字。于是,她感觉他握住她的手一寸一寸,极慢极慢地松开,她急了,拼命地想要解释,却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看到他眸子深处那一点点的星火急速地殒灭,哀伤与绝望,铺天盖地,呼啸而来。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急得想哭,那一刹那,她只能一个反手,反握他松开的手,紧紧扣住。在他惊讶抬眸开来时,她努力地挤出笑,她想,他知道她的意思。
  突然,又是一阵强烈的震动,凤翎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电光火石间,已经被身前的男人一把扯过,护在身后,另外一只手,却是运气于掌,拼力与那外来的力量相抗。可是,已然破了一道口子的结界如同裂缝的卵壳,岌岌可危,在无形的力量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下,整个山谷像是地牛翻身一般剧烈地晃动起来。凤翎儿有些站不住,一声惊呼,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一旁栽倒。“小心!”随着那声关切的轻呼,凤翎儿身边的男人一个侧身,挡在凤翎儿倾斜的身前,在剧烈的晃动中,止不住她倾倒的情势,只能用双臂环护住她,就着地势地面上翻滚了数圈,才停了下来。“怎么样?没事吧?”低头,急切地询问着怀中的人,她抬起眼望他,轻摇臻首,目光,复杂难懂。
  然而就是在松手去护凤翎儿的顷刻间,那股手机的力量没有了抵制,以排山倒海之势,转瞬间,将那已岌岌可危的结界,震裂成碎片,风卷云起。一贯灿烂晴好的山谷里乍然一阵狂风而起,让方在晃动渐止,在男子搀扶下站起的凤翎儿连忙回头,眯眼,避在熟悉的怀抱之中。
  “翎儿——”一声呼唤,在那狂风里被吹得四散,却还是有一丝颤抖的余音被收进耳中,一样的嗓音,一样的称呼,却让她心头陡然地一颤。环抱住她的双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僵硬,紧窒的力道箍得她有些疼,她极慢极慢地睁开双眼,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她熟悉的脸庞,可那下颚却是抽紧似的僵硬着,那望着某一处的眼神,荡漾着碎冰般的绝望,竟让她也止不住的不安。顺着他的目光,她朝着方才那声呼唤传来的方向,一寸寸将目光挪去。即便那个答案,那个名字早已在颤抖的心尖鼓胀着,呼之欲出,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那一袭银衫的昂藏身影落入眼底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惊颤过后,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在她心肺间扭绞、纠结。她望着那双眼,深邃如鹰隼,耀眼如星子,此刻狂热如同炽焰。身侧的,还有那眸子投望处的,同一张脸,神似得分不出彼此,倒映在她的眸子里,折射出泪般的光晕。
  整个山谷在那狂风中开始翻天覆地的改变,那些在艳阳下开得灿烂的银叶金花,一整片一整片地被狂风卷起,眨眼间便在半空中化为灰烬,那风扬散了一处又一处的花香,之前所有的美景都犹如一破即碎的薄冰,在炽焰中融化,化为乌有。眼前一点点露出的青翠,还有那一汪碧寒的潭水一如二十余年前的清澈寒凉,一如她生活了数百年的熟悉孤寂,青鳄天,是的,青鳄天,原来,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从来没有。那有人一手为她打造的世界,顷刻间破碎了,而她的梦,也该醒了。
  晓寒,是晓寒。玄苍身后,那一双在狂风中飞舞的紫色发丝略略遮掩的妖异紫眸深处,却闪现着种种狂热的炽焰,定定注视着凤翎儿那张因着心头的悲凉,显得愈加楚楚可怜的脸容,即便不是紫发紫眸,即便同样的容貌,却是不如妖娆艳丽的轻灵幽静,但她只记得那五官,是晓寒,真的是晓寒。晓寒,回来了。

  尘缘零落,鸳梦曲参差(一)

  繁华落去,洗净铅华,那一点点殒灭在空中,曾伴她二十余载,予她痴缠美梦的风华斑驳成簌簌而落的碎片,一如她骤然破碎的美梦。凤翎儿嘴角半牵,心底像是少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想哭,眼角,却挤不出半丝的泪。艰难挪移的目光瞅望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却是一刹那的恍惚,谁真谁幻,谁是谁的执念,谁又是谁的魔障?是谁改变了她幸福的样子,还是她亲手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
  “翎儿——”他又在唤她了,隔着数步之遥,目光一瞬不瞬地紧锁着她,眼眸还是那样的深邃,眸色还是那般的急切,他朝她探出手来,带着略略的颤抖,却犹似那一刹那的灵光,将她拉扯着飘向时空的另一头,那一瞬间,时光凝固成了永恒,回到了那年的栖凤山,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最初。
  还是那样漫山遍野的银叶金花,记忆中,她最爱的便是穿着鹅黄的衣裙在栖凤山上漫山遍野的奔跑,她爱笑,任着那银铃儿似的笑声被传送在栖凤山的每个角落,她是快乐的,即便她不能随意的进出圣殿,即便她只能跟一贯冷淡的阿姐索居在偏僻的青鳄天,阿爹每回来看她,却总是爱笑笑地揉乱她的发,说,我的小翎儿笑起来比朝阳花还要好看。
  那一年,她刚刚成年,不再是雏鸟的模样,幻化成人形,已经是豆蔻芳华的少女。初见他的那一天,栖凤山上起了风,香气弥漫的山峰上,有金黄的花瓣被风儿扬起,霰落,她还是惯常的一身鹅黄衣裙,长发垂肩,头顶上戴着稍早的时候,翠儿给她编的花冠。翠儿是一只百灵鸟,是她最好的玩伴,只是翠儿的娘亲却不爱翠儿来找她,对她总是有敬,也有怕。她不懂为什么阙里的人会怕她,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阙里的族人都认定了她跟阿姐跟那所谓的“离朱”有所牵扯,而对于与世无争的凤凰阙来说,那,便是灾难。
  翠儿唱歌很好听,她一唱起歌来,仿佛连风儿也在微笑。嘴里哼着稍早时翠儿教她的曲子,她一路笑着,奔跑着,旋转着,裙摆在花丛中飘来荡去,沾染了浓郁的朝阳花香。那个时候,她不知道那里有人,也不知道他在看她,直到她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看了她多久。
  一袭银衣铠甲的昂藏男人,一手半抱头盔,一手紧握长剑,束起的黑发在带着花香的风里飞扬,镶嵌在俊朗面容之上的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那是个很俊的男子,不同于阿哥的清俊无尘,那样的俊当中像是渗透进了冰寒的冷锐,如同一柄裹着冷峭锐利,却又杀气横陈的剑。就是那样一双眼,那样的沉冷,偏偏却深邃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四目相对,她就在那样一双眼的凝视中,看着他嘴角半弯,意味不明地笑,朝着他一步步走近。终于站定在了那男子面前,凤翎儿困惑地歪头打量着他,他却只是笑望着她,一言不发。呼吸在那样带笑,却又意味不明的深深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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