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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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梦轩辕-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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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声音,只有风儿吹动树叶簌簌而落的沙沙声,他的吼声还在空寂的树林中回响着,久久不绝,好像,好像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知道,她听得见的,听得见的……“所以,你真的已经不在乎我了是不是?因为恨我,所以,你真的已经不在乎我会过得怎么样?真的已经不在乎我是生是死了,是不是?”
  “我不恨你,也不是不在乎你。”空灵轻浅的嗓音在身后飘忽的响起,一如他铭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死咬着牙关,他僵硬地转过身来,盈着泪的眼对上她沉静的双目,痛,仍是如影随形。“我真的不恨你,也不是不在乎你!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到这里了,我没有自信……没有自信再跟从前一样继续下去,所以,云,就到此为止吧?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放过?我们之间……你居然说,放过?”低低地笑,云落骞眼里的泪却再也噙不住,在疯狂的笑声中,决堤而下。“放过?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原本以为可以牵着彼此的手,一生一世的。可是转眼间,风狂雨骤,爱恨越磨越少,缘分越磨越薄,不得不接受情深缘浅的宿命……”淡静的嗓音很低很低,低到仿佛只是风声里细碎的声响,轻易便能被风儿撕碎,凤浅羽的双目宛转低下,却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清透的嗓音中也渗进了箜篌的嘶哑。
  “这个世上,也有很多人原以为只有短暂擦肩的缘分,可是风风雨雨过后,却发现已经走过了一辈子。”云落骞不相信他们是第一种,虽然他从第一眼间,就认定了她,决定了要跟她走上一辈子,可是,他不相信他们走不过这风风雨雨,他不相信,他们没有走上一辈子的可能。
  “云——”凤浅羽切切唤着他的名,眼里流转着暗涌的悲凉,“我们……”略略哽咽着,原来,要承认,竟也是这般的艰涩,几乎要耗去她所有的力量与勇气,“我们没有走上一辈子的缘分……”
  云落骞沉默了,蕴着泪的眼与她四目相对,想要望穿她眸中的云淡风轻,想要望进她最深的心窝底处。然后,他有些恍然了,抬手蓦地一抹脸,抹去眼里还蕴着的泪,嘴角甚至还半牵起淡淡的笑弧,“我明白了,原来……不只是因为栖凤山上的事啊……有什么你不能告诉我,还非要如此做的原因,是不是?”
  凤浅羽双眸暗下,并未回应,虽然她一点儿也不诧异他会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心,便是已经这般契合了。可是,她是多么希望,多么希望他感觉不到,多么希望他即使因此恨她,即使因此再也无法原谅她,不管多痛,都把她像腐肉一般从心上剜去,重新开始,那样,多好?
  “好。”像是沉默了很久,那沙哑的声音像是裂帛一般的破碎,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凤浅羽也以为不过只是她的错觉,“如果这是你要的,那,我都依你。你的那缕白发,还有永远也再愈合不了的血痕,让我学会的,只有,尊重。所以,我尊重你……那个你非要这么做,而且不能告诉我的理由,你不说,我便也不问。”对上他的眼,凤浅羽从未像这一刻般,这样深切地体认到,云落骞的成长。云落骞却在这时匆匆避开了她的注视,像是害怕再多看一眼,真的就又会动摇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他转过了身子,不再看向她,“我会先送双双回临海郡去,至于……你若想见我的话,你应该有办法找到我的……”他有些迟疑,却仍然不愿意放弃希望,迈开步伐,还是那般的艰难,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离开她的一天。
  “云——”凤浅羽喑哑的声音在他身后,低低地响起,带着迟疑,带着隐忧,“双双……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云落骞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但声音却冷了下来,如尖石一般冷漠冰寒,“我尊重你,所以,你也尊重我……”话落,他终于再度迈开了步子而去,未再回头,那背影却自始至终如同绷紧的一张弓,垂在身侧的手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阻止了他想要回头的欲望……
  不敢去看他离开的背影,凤浅羽几乎是仓皇而狼狈地转过身去,却阻止不了自己竖起双耳倾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什么都听不见了,连带着属于他的气息也被风儿彻底地扬散在鼻间……他,真的已经走了。一滴冰凉的泪,从眼角滑落,坠入脚下松软的泥土中,无声而没……
  可是……就在下一瞬间,随着那滴眼泪的滑落,她周身突然一阵白光闪现,一种刺痛从心尖窜起,她忍受不住地痛喊一声,脚步踉跄地朝着林子奔去,飞扑在潺潺的溪流前,将灼烫的脸儿用力地埋进沁凉的溪水之中,仿佛这样,才能稍稍消减那烧灼的疼痛……过了好久,久到仿佛已经无法呼吸,她才从溪水中抬起头来,可是……可是清澈的水面上,却映出了一张脸,她熟悉的脸容,白发,血痕,可是……那两只眸子,却是两种不同的眸色,像是盛装着两个不同的灵魂,再难自持地嘶吼起来,用力地摇头嘶叫着,一头未曾绑束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风中恣意狂舞。那一瞬间,她不再是那个云淡风轻的凤浅羽,只是一个被命运折磨到快要发疯的笑话。那疯狂的嘶叫在山林中喧嚣回旋,惊起飞鸟扑腾,眼角的血痕又崩裂开来,绽出的血,和着泪,在脸容之上淌下血红的印记,“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是我?”
  唉!倏然之间,一记轻浅的叹息,从同样一张嘴中,悠悠响起……
  百里双双有些等不及了,在客栈门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不时睇望着街道两道,几乎快要望穿秋水,随着时间的推移,眉间的褶皱却是愈见深了。起风了,街道旁有一棵树龄久远的银杏树,澄黄的扇叶被风儿拂落枝头,晃悠悠地飘坠下来,而那落叶飞舞的尽头处,缓缓踱来的身影,正是云落骞。
  云落骞抬起的眼,映入了百里双双焦急等候的身影,他略略停下脚步,抬手一抹脸,掩去了满面的灰败与心伤。而百里双双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奔上前来,目光在一再向他身后探询未果之后,总算是回到了他脸上,却是带着不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回来?
  浅羽姐姐人呢?”
  “浅羽——”那是一根深扎在心口的刺,一经触碰,便疼得厉害,可是,是痛到麻木了么?他才可以这般平静地回答,“她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走了?走去哪里?百里双双的心,“咯噔”一沉,震慑、不安,云落骞却已经沉声道,“准备好就出发吧!我先送你回临海郡!”话落,他越过她步入客栈,百里双双回首,望向他的背影,刻意敛起的哀伤与悲凉,眼儿,突然心疼地暗下,原来,不是不痛,而是太痛……
  初秋的神魔之境,仍然是沉浸在一派寂静的祥和之中。葱翠层染的山林中,偶尔有一两簇澄黄或是火红点缀,相思湖畔,一丛丛、一簇簇绽放的蒲公英,像是黄绿相间的毯子,给相思湖畔镀上几许娇俏的生气。那道身影,已经伫立在湖畔许久许久了,久到仿佛已经成为一道雕像,久到仿佛已与这相思湖畔的风儿、花儿、草儿都融为一体,不动不移,就连倒影在湖面上的影子也婆娑静谧。
  身后有一声悄然而破碎的叹息,眨眼间被风儿扬散,曳地的银白裙摆逶迤过蒲公英的花丛,踱至那道静伫的身影之后,温软的嗓音轻轻响起,“你该回去了!”再多的追悔,再多的悼念,都唤不回已经死去的人,而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么几日的时间,该够了。她不知道三十三重天上的破日神君这样离开,虽然在三十三重天上,不过短短的一会儿,有没有关系,但是……真的够了。
  在那记软嗓中,堪堪回过神来,不过短短的几日,寒朔两鬓的斑白又多了些许,回首而望,那沧桑而悲凉的眸子让回澜心口丝丝瑟缩。“你呢?”沉吟了片刻,寒朔总算沙哑地开了口,他知道,他该回去了,可是……可是还有牵挂,还有放不下,这个他亏欠了太多,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得到原谅,能听到她唤一声“爹”的……女儿。
  回澜半垂下眼睫,默然不语。在百花幽谷的时候,从未想过未来会怎么样。在遇上那个人的时候,他就是她的整个天下。失去之后,还有短暂的荆棘海之行支撑着她,可是现在呢?茫茫然地眨眨眼,对了,我呢?
  “梵夙……你舅舅他只是暂时悲伤过度,未能顾及到你,但是……他还会回来找你的……”寒朔沉吟着道,他开口问不了那空灵少女清澈眼眸中的哀伤,本该快乐无忧的孩子,竟也懂得了悲欢离合么?
  “我不会跟他走的!”自然,也不会跟你走!回澜温软但却坚决地回应,不愿让自己陷入跟娘亲一般的境地,倘若三十三重天无极殿中那位高高在上的人知晓了她的存在,她是不是即将再度步上娘的后尘,成为那颗任人摆布的棋子,成为牵制那两个男人的筹码?即便这一刻,她才察觉到,自己,竟无处可去?
  寒朔又岂会没有这层隐忧,只是……“那你有什么打算?”
  摇摇头,回澜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过……我懂得照顾自己的。”
  点点头,寒朔垂下眼,虽然知道回澜并不是在怪他,听在他眼里,却是不是滋味,欠这孩子的毕竟是太多了,就因为这样,他似乎没有任何的立场去多说些什么。
  “等到我找到落脚的地方,我会告诉你的。”她身上有回心石,他寻不着她,可是她能寻着姑姑,自然也能寻着他,不是么?回澜没有忽略她说出这一句话时,寒朔墨玉般的眼眸深处乍现的光亮,她牵唇,莞尔淡然,娘说过的,这不过只是一个孤独而隐忍的男人……如此而已……宽恕一个人,远比恨一个人来得轻松……她还好好地活着,又何必去恨,何必不放过自己?
  指星楼内,浓郁的药味几乎充斥在整个鼻端,整个郇山,因随着床榻上老道的陷入昏迷,而愈显紧绷诡谲,剑拔弩张。“小师叔——”推开门,梁靖尧神色有些惶急地走至坐在床榻边打盹儿的赫连阙身边,压低嗓音急唤道,赫连阙抬起眼睑,满布血丝的双眸望向他,无声询问。他便是促声道,“好像不太对劲。二师伯在指星楼,山门都加强了弟子驻守,四师叔明显还处于观望状态,他底下的弟子没有丝毫动静,这么下去……恐怕等不到白师叔回山……”
  未尽的话语,不用说,赫连阙自然也是明了的,不急吗?当然不可能,这郇山之中,暗地里有多少双窥伺的眼睛,他数也数不清,只是,他什么也没办法做,更没有心思做,他只能守在这指星楼中,寸步不移。“先别管这些了。去药房把药端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赫连阙接过药碗,小心地舀起,吹凉,再送到老道唇边,每一次只能喂进少许,他却是不厌其烦,一勺一勺地喂着,直到一碗药汁喂进了大半,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放下药碗。可是,他悬吊的心,还未放下,下一刻,便是“咯噔”沉下。“噗”地一声,原本躺卧在床榻上昏睡的老道突然一个急促的翻身,吐出一大口的血,紫黑的色泽……脸色倏地发白,赫连阙惊声嚷了起来,“靖尧,快!快喊人啊!”

  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四)

  “师弟,你还有话要说么?”程宪舯一脸纠结为难地望着赫连阙,眉宇纠结,满眼哀痛,真真是一个痛心疾首的好师兄模样。赫连阙却是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是直挺挺地站在指星楼前,望着那扇紧合的门,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你……你什么都不说,是默认了么?师傅待你如何,你怎么狠得下心?你……你真是……既是如此,你也别怪师兄,来人啦!赫连阙毒害掌门,罪无可赦……”
  痛心疾首的面具稍稍撕破,程宪舯的语调里有一丝难以压抑的狂喜倾泻而出,赫连阙却只是略略敛下了眸子,不作回应。是了,毒物。不能辩解,也无从辩解,那碗药,确实是经了他的手,是他亲手喂进师傅嘴里的,那一口紫黑的血喷吐出来的那一瞬间,于他而言,便已是罪,亦是罚。
  “师兄,事情尚未查清,还是别妄下决断的好!”敛眉一个横跨,一向沉默寡言的易廷合,也就是许正清与梁靖尧几人的师傅,赫连阙的三师兄挡在了赫连阙身前,沉声道。此事来得蹊跷,他自然不信是小师弟所为,心中也已有了计较,无奈,此事人赃俱获,一时间,怕是难以洗脱了。
  “药是他喂师傅的,刚一服下,师傅就中毒吐血,这还有必要查吗?再说了,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有给他机会开口,可是小师弟一直避而不答,难道不是心虚么?”程宪舯狰狞着脸色,脸上伪善的面具一点点龟裂。
  “即便如此,此事还需再作细查!小师弟为何要对师傅下毒?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师傅昏迷之前,将派中事物尽数交予师弟作主,师弟便是代理掌门,师兄无权处置,此事,还是等师傅清醒,或者……白师妹回山之后,再作商议。”易廷合只是不喜开口,却绝非不擅言辞,一番话,滴水不漏,将程宪舯直逼死角,一张脸容乍青乍白,却吐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只是眼看着一番布局,就要落空,程宪舯又怎能甘心,“即便如此,涉嫌毒杀掌门,师弟不也该先关入暗室么?然后再等师傅清醒或者白师妹归山。”深吸一口气,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没关系的!老不死的,本就已经快要进棺材了,又中了毒,能不能清醒还是未知数。至于白茉舞……找了这么些时日,也杳无音讯,她赶得回来么?
  “不用再等,只需明日,我便可处置此事!”淡冷的嗓音在残阳如血的暮色中,伴随着山门前悠远的钟声,传入耳中,指星楼前众人都是讶然回眸,瞧见那一袭风霜尘土的素衫女子从漫天的橘色霞光中,从眼界以外的青石阶下一步步走了上来。
  “师妹?”易廷合跟程宪舯几乎是异口同声,语调中的心绪却是南辕北辙,一为惊喜,一为惊恨。
  “白师叔?”子侄辈的也是声声窃语,却是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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