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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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梦轩辕-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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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这几日,他日日深夜去探那处据说是百里夫人身前住所的神秘院落,费尽心思却是不得其门而入,睡眠不足,加上心火旺盛,难怪一张俊容铁青到有些发紫,一见百里双双醒来,就再难忍住地发难。可惜,再多的气概,都在一记轻浅的瞪视下,化为烟云。凤浅羽弯唇浅笑,回首,眉间深壑,不经意瞥到百里双双揪在锦绣牡丹锦被之上,指节泛白的,颤抖的手……
  “双双——”须臾间,一声呼唤带着急切和担忧从屋外传来,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爹爹——”一个飞扑,百里悠然似乎是习惯如此,已经牢牢抱住来人的双腿,仰起的小脸,泪痕脏污,委屈而讨好。
  百里乘风是个粗壮的汉子,浓密的髯须给人感觉粗犷而豪迈,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商人的铜臭味,反而像是一个,豪爽的游侠。除了,那一双,过于深邃和犀利的眸子之外。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头,百里乘风难掩担忧地走近内屋,急切地往躺卧于床的女儿伸出手去,“双双,怎么样了?”
  那样的担忧,那样的急切,骗不了人。百里乘风须臾间,对百里家姐弟透露出来的疼爱,和百里悠然的孺慕也是让人感叹血浓于水。并不是所有的深宅大院都没有温情。可是,百里双双,那个总是爱笑,直爽热情的百里双双,那个曾经提起父亲就笑眯了一双眼的百里双双,却是一个别头,挥手,避开了父亲探来的手,侧转过脸去,绷紧了双颊,面色有几分别扭的愠怒,只是沉下了嗓音,“我没事!”却是自始至终,从未转头去看百里乘风一眼。
  百里乘风的手尴尬地僵凝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后,先拽成拳,再慢慢收回,有些失神,讷讷一再重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百里府,果真是处处古怪。与云落骞对视一眼,两人心头都是满腹狐疑。只是方才,不同的是,凤浅羽的注意力全部在百里家父女不同寻常的举动和神态间,云落骞的视线,却是定定落在了百里乘风僵凝片刻的……手上。不经意回眸,陡然撞上百里乘风探寻的目光,凤浅羽几不可见地微微蹙眉,好一双精明犀利的眼,只是为何……却渗着淡淡的妖气?不太深,但也不浅,是不小心沾染上的,还是……
  “这两位是?”不过一瞬的顾盼,目光便是定格在了面前的年轻男女身上,一个眉含桀骜,却是气度恢弘,一个淡雅如画,却是如隔轻纱,淡笼月华,却都绝非池中之物,好一对人中龙凤。
  百里悠然笑开了一张小脸,可惜,兴奋的介绍刚到嘴边,就被百里双双带着些许急切打断,“他们是我的朋友,云公子和凤姑娘,会在我们府上住上几日!”
  百里乘风略略一沉吟,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捋须淡笑,“既是双双的朋友,便请尽管在府上住下便是。如有所需,尽管告诉管家!”
  “那就多谢百里老爷了!”淡笑致谢,凤浅羽微微一退,不动声色稍稍敛去周身气息,在她察觉到百里老爷身上,那似有还无的妖气之后。
  “嗯。”百里乘风淡淡颔首,显然是心事郁结,并没有放太多注意力在凤浅羽和云落骞两人身上。就见他面露疲态,回过头,望着半转过脸,对着墙面的女儿,欲言又止,“双双……你没事了,爹就放心了。好好歇着吧!爹也先回房去梳洗一番,晚膳的时候,爹再来陪你一起用!”话落,百里乘风弹弹落灰的袍子,转身迈步。
  “爹爹——”百里双双却在这里突然扬声唤了起来,转过的面容之上,漾着笑容,可惜,那笑容却让人只感觉到嘲讽,感觉到怨怒,“爹爹还真是迫不及待,归心似箭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整个房间的风,似乎都僵窒住了。凤浅羽和云落骞试图从这当中寻得些蛛丝马迹,百里悠然像是不敢置信姐姐的态度,随百里乘风一道而来的袁牧,面色黑沉,小心翼翼探看着百里乘风的脸色。反倒是百里乘风,没有半分的怒色,平和地仿佛,他真的便是一个宠溺女儿的父亲,面对着,早已经习惯了的,女儿的无理取闹。还是柔和而疼爱地低道,“你好好歇息,爹爹晚点儿再来看你!”语毕,他终是不再停留,举步而去。袁牧自然也是快步跟上。
  百里双双一张小脸板了个死紧,蓦地拉开锦绣牡丹的被褥,将自己牢牢裹住,片刻之后,被褥里才传来含糊的嗓音,略带哭腔,“浅羽姐姐,我还有些累,想再睡会儿。
  掩去唇间一记轻叹,凤浅羽轻轻转过百里悠然,也因方才父亲和姐姐之间的僵窒,而不再快乐的小脸,“走吧!让你姐姐好好歇息!”
  走在蜿蜒的长廊之上,凤浅羽手里牵着闷声不吭的百里悠然,身后跟着也是沉默不语的云落骞,都是满腹的郁结。不知不觉,他们又走到了那处盛放着红梅,叫做琼缀小筑的院落。凤浅羽蓦地停下脚步,神态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她才蹲下身去,就蹲在百里悠然跟前,与他平视,“悠然,你爹爹是不是爱收集画?”
  “咦?凤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百里悠然毕竟是小孩子,双眸立刻湛亮地抬头望着凤浅羽美丽轻灵的面容,凤姐姐果然是仙女下凡吧!“不过,听姐姐说,爹爹喜欢收集画,可是喜欢画的,却是娘,不是爹爹!”
  “是吗?那你知道我们到你们家里的那天,被你姐姐带出去的画,现在在什么地方么?”凤浅羽眸色有些微暗,事实,在一点抽丝剥茧,但是,她希望真相不是那么不堪。否则双双……还有悠然,那么崇拜父亲……
  “画?什么画?姐姐从小就喜欢剑啊,匕首啊,鞭子这些的胜过画。爹爹还抱怨过多少次,说姐姐不像娘呢!不过只要是画的话,都应该在琼缀小筑啊!”百里悠然白嫩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斜撑的一支红梅。
  凤浅羽随着他的指尖望去,却是眸光黯淡,半晌无语。果真……还是在那里啊。
  “浅羽——”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如同影子一般,今天出奇安静地云落骞在这时突然开了口。他也正是定定望着那处让他吃了无数次暗亏,伤了他无数次自尊的院落,眼神却是闪亮得耀目,“今日……是初八吧?”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桃花初绽,风陌为春迷(六)

  “哐啷”一声巨响,一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摔在地上,跌成了粉碎。伴随着哭闹的嘶喊,一路从屋内传至屋外。“出去!你出去!悠然不在了,你不用在这里做戏。你不是迫不及待要回狐狸窝去么?去啊,你去吧!”
  “双双,我是你爹!适可而止吧!”百里乘风脸上一丝疲惫一闪而逝,一张面容终究是因百里双双越来越过分的话而沉肃了下来。
  “爹?”百里双双稍稍停止了哭闹,含泪的眸子凝视着她曾最爱最骄傲的父亲,有些以为会坚定一辈子的信念,居然会脆弱得一碰即破。扯起嘴角,苍白的面色,苍白的笑容,又让百里乘风沉肃的脸色,迅速转为了担忧,转为了欲言又止。“什么样的爹爹,会拿着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剜自己女儿的心?什么样的爹爹,会编织一个个美好到现在想来,只觉得令人作呕的谎言,一再地欺骗自己的儿女?什么样的爹爹,会亲手毁灭自己女儿怀揣了十几年的梦,坚定了十几年的信念,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爹爹,你觉得你的女儿还能嫁人么?还能正常的生活么?在你将她的梦狠狠击碎,面目全非之后?不……那不是梦,那不过是一个谎言,一个丑陋到极点的谎言!”
  “双双——”百里乘风脸上的忧色登时更甚,却只能欲言又止地望着女儿写满了拒绝的侧影,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吐出半个字。
  “爹爹不用感到抱歉!就跟爹爹说的一样,你没为我跟悠然讨个继母,没多生出几个弟妹来跟我们争宠,争财产,我们永远都会是百里家的大小姐和大少爷,我们还能奢求什么?”百里双双一贯艳丽爱笑的脸上,这会儿却全是讥嘲的冷意。话落的同时,蓦地别过头去,讥诮淡去,语调却冻成了冰,“晚了!女儿想歇着了,爹爹先请回避吧!”
  百里乘风长叹一声,又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女儿回过身来。只得黯然了神色,交代下人好好照顾着,便无言转身而去。
  百里双双所居厢房外的某处屋檐暗影之下,慢慢踱出两道人影,都是若有所思地目送着百里乘风走远。“果然……有隐情啊!”口哨声起,云落骞懒洋洋地抱胸靠在墙上,半眯的眼里,全是兴味。
  “别玩儿了,正事要紧!”轻瞥了他一眼,刚好瞧见某人挤眉弄眼地冲着她搞怪,凤浅羽忍住笑,轻捶了他一记。才瞪他一眼,警告他别太过火。云落骞耍宝地朝她一拱手,便是足下一点,身着雪白织袍,斜背长剑的颀长身影化为暗夜里一道流光,如御风般,迅疾地往夜空中掠去。凤浅羽收回视线,再望向那透出烛火的一窗霞影纱,清浅的叹息被吹散在渐凉的夜风里,略一踌躇,她终究还是迈开了步子,却是朝着那烛火亮起处而去……
  身后的脚步声自然是再听不到了,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也被她一个狠眼逼退了,百里双双背对着房门,才像是将所有的力气都抽光了似的,方才面上存着的所有面具似的防备,在刹那间,完全崩溃。身后,脚步声再起,不过顷刻间,百里双双又似防备似的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冷凝下嗓音,“爹爹不是迫不及待要回……”话音蓦地顿住,百里双双再看清来人之时,双目瞠大,然后,便是狐疑蹙眉,“浅羽姐姐?”
  凤浅羽淡淡挑眉,就立在门间极致的风口,那袭滚毛的夹袄,袄裙自然是不可能飘飘欲仙,但是那袭披肩的长发却是在夜风中,随风飘舞,亮如绸缎,那一瞬间,百里双双真的觉得,凤浅羽淡如云烟的眉眼间,全是谪仙的风华。“双双——”轻唤一声,凤浅羽履步而进,半抬起眼,看向神色不定的百里双双,不再赘言,只是浅淡但却坚定地直切主题,“我有话要问你——”
  百里双双先是一怔,然后,却是了然中带着几许涩然和释然,淡淡地笑了,“我就知道,瞒不过浅羽姐姐的。只是……你想问的,是什么?”
  果然,双双应该知道不少的事。掩去唇际的叹息,凤浅羽淡淡勾唇,“关于琼缀小筑,关于你爹,还有关于……那副画!”
  虽然早已经料到,百里双双的脸色还是白了白,眉眼暗含苦涩,“浅羽姐姐果然是浅羽姐姐啊!”那样清淡的眉眼,那样仿佛将一切都看得很淡,又能一眼看穿的感觉,太相似了,那是她久远的回忆当中,曾经有过的对相似的感觉全然的依托和信赖,所以,才会对甚至谈不上太过熟识的浅羽姐姐,不由自主的信赖,不由自主地亲近。“浅羽姐姐,你应该已经猜到个大概了吧?在船上的时候,我不是还天天夸赞着我爹爹对娘亲的长情么?现在你一定觉得我那时天真得可笑吧?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真相……往往是这么的不堪,原来,我曾经坚信了几乎有一辈子那么长的东西,不过只是谎言。”
  “双双,你才多大?你的一辈子,还很长!”还是那样淡淡的,但凤浅羽却不由自主地关怀着这个第一次印象中,爽朗爱笑的姑娘。那样灿烂明朗的笑容,就像是她梦境里,依稀能见到的,满山遍野的银叶金花一样的珍贵。
  “一辈子?”百里双双苦笑,晶莹的泪珠居然从眼里倏然滑落,便是沿着下颚滑下,“我总觉着,这不过是一场噩梦,一场灾难。我的一辈子已经快到尽头了,还能有以后么?连相信都做不到,还能有以后么?浅羽姐姐,你告诉我,连我最亲,最信的人,原来也是为我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谎言,我还能相信什么?”
  “你先别激动!”一个按抚,凤浅羽的手携着轻柔但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百里双双送至椅上坐下,双双毕竟还只是一个从小锦衣玉食,没受过啥委屈的千金小姐,不过是小小的挫折,小小的不顺就让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她又岂会知道,要断送一生的憔悴,要累积多少的沧桑和不幸?她不懂家国俱毁,不懂亲亡人散的惨剧,更不懂连活着也是一种奢望的时候,其他凡事种种,都成了微不足道。不解心上突如其来的感触,凤浅羽只一个敛眉,便已将方才心上窜起的怪异感觉压下,思绪再度回到抹泪沉默的百里双双身上,“你先告诉,那卷画轴,在你家里多久了?”
  百里双双垂首微顿,再抬首时,却让凤浅羽不自觉地皱起眉梢,因为,她分明从百里双双那双经泪水洗涤过后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屑,也看到了恨意。就见百里双双猛地一揩泪,手,却拽成了拳头,“我娘,是出生书香世家,那副画,是已经有了久远历史的,据说,是我娘的先祖曾将梦中仙子入画,可说是活灵活现,一直被传为珍宝,小心翼翼收藏着。我娘是家中独女,又深得真传,深为外祖父喜爱,出嫁之时,便赠与传家之宝作为陪嫁。哼!不过倘若知晓那副画不过是个祸害的话,我娘早该将它弃之不要,活着,干脆一把火烧了。仙子?哼!”
  “这我自然已经想到,若非那画年代已远,加上深具灵气,又怎可能聚灵成妖?我想问的是,你可知那画中之妖是何时在你府中现身?依你之见,是在你娘还在世时,或是……故去之后?”其实,早已猜出个大概,但是细节,却还是不甚明晰。
  百里双双明艳的五官却是瞬时染上了怨怼,“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那个妖女勾引魅惑我爹爹,浅羽姐姐来了正好,一定要让这妖孽恶有恶报,再不能为所欲为。”说着,便是紧抓住凤浅羽微凉的手,满面焦切,满眼企盼。
  “双双——”低低唤着,凤浅羽有些不忍,但却没办法因为这不忍而颠倒是非。“你应该知道的,如果是那画中之妖勾引魅惑百里老爷的话,她为什么要借你之身,几次遁逃,而悠然为何会说,她望着百里老爷的双目,燃烧的,是仇恨之火?”
  “所以,浅羽姐姐,你要告诉我,贪恋美色的,其实是我爹爹是么?”倏然松开紧抓住凤浅羽的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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