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一句话,一抹轻笑,便是轻易地抹去了云落骞心上的疑虑,兴奋的笑容重新在那张年轻俊逸,神采飞扬的脸上绽放,扩大,他紧了紧携住凤浅羽的手,“既然是这样,咱们也出去热闹热闹。”话落,他也不等凤浅羽反应,便是拉住她,往客栈楼下奔去,目的地自然便是客栈外,那被彩灯和焰火映得通亮,热闹非凡的大街上。
龙吟镇上,人们都沉浸在热闹的年节氛围中。整条街,被灯火映得通亮,五颜六色的彩灯沿着沉龙潭而挂,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倒映在水面之上,灯映着影,影衬着灯,说不出的好看。不时升空盛开的烟花,朵朵耀眼,散落的各色火星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而来的,是人们此起彼落的喜悦笑声。合家团圆,辞旧迎新,是这般美好的事情啊。只是,处在人群之中,凤浅羽淡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注在那还荡漾着碎冰,却被各色彩灯映得五颜六色,波光流影的沉龙潭湖面,心头却是升起一阵又一阵的寂寞。她……像是站在人群之外,旁观着旁人的喜怒哀乐,只是,这喜中,没有她的那一份,仿佛,她原就不是属于这里。
在她前方,云落骞和百里双双正忙着放手里的爆竹,眼看着那爆竹的引信被点燃,紧接着,随着“咻”地一声火光冲天,一朵接着一朵美丽的焰火绽放在夜空之中,虽然短暂,但确实绚烂。那火光映亮了那两人的脸,同样的年轻,同样的兴奋,同样的……神采飞扬。凤浅羽的眸光微暗,视线在不经意匆匆瞥过两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同握着那只点燃引信的香烛的手,那两只几乎交握的手,暗下的眼眸深处,一抹寂灭的失落和不安,幽幽闪过,下唇微咬,果然……他们才是这般的相配啊?
突然,那微黯的眼神,毫无预警地对上云落骞关切回视的目光,凤浅羽一怔,连忙半垂下眼睫,不动声色敛去那沉阒眼底的黯然。云落骞却已经毅然甩开了百里双双的手,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百里双双因手背之上突失的温暖而怔住,愣愣看着手上握着的香烛,心上莫名的失落。片刻之后,她才一甩头,抿嘴笑笑,然后尾随云落骞身后,走向凤浅羽。
淡扯开的一抹笑,被骤然递到眼前的造型小巧精致的鸢尾花灯所映亮,凤浅羽抬起头,便是对上了云落骞笑容满面的俊容。“浅羽,这个给你。”失落的心上,不期然便是被这抹笑容填上了温暖,接过那盏花灯,拎在手里,凤浅羽忍不住莞尔轻笑。云落骞面上的笑容扩大,伸出一手,紧紧握住凤浅羽微凉的手,笑道,“浅羽,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旁边是干啥?快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儿啊。你看,这焰火多好看?”
凤浅羽却是没有随他拉走,还是定在原处,却是轻轻抽开被他握住的手,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擦拭着云落骞脸颊之上,被火药留下的污渍,唇上淡淡浅笑着,“云,你们玩儿就好,你知道,我不爱那些玩意儿的。倒是你,瞧瞧,玩儿得脸都脏了,也不知道,真像个小孩子一样。”
一根刺,倏然扎上云落骞的心房,笑容在瞬间僵住,他的脸色顷刻间铁青起来,脸一侧,便是避开了凤浅羽手上所执的锦帕。
“云?你怎么了?”执帕的手僵在半空中,凤浅羽困惑地微颦眉梢。云落骞却是愤愤地扫了她一眼,在凤浅羽犹在意味不明之时,便是猝然转身离开。“云——”
“喂!你发浅羽姐姐什么脾气啊?莫名其妙怄气,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啊?”百里双双一把拽住云落骞,愤声喊道,一双眉攒得死紧。
嘴角一阵抽搐,云落骞手一翻,在百里双双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虎口便是抵上百里双双的喉咙,掌心微拢,将百里双双整个颈项钳制在手下,铁青着脸,望着百里双双的眼,一字一顿,狠声道,“你若再敢说一句小孩子,就别怪我拧断你的脖子。”
从未见过云落骞这般狠戾和狰狞的表情,百里双双被他钳住颈项,脸色微白,半晌开不了口。
凤浅羽立在人潮汹涌处,人来人往,她手里拎着那盏鸢尾花灯,却觉得,是那般的孤寂,和难以融入……心头的不安,已经如狂潮般涌至,理不清,却总是如影随形的过去,现在,就连她最为信任,最为依赖的云,也会在她不明所以的时候,就这么丢下她?那一瞬间,她站立在人群中央,人来人往,有走来的,有走过的,擦肩而过,却终究没人为她驻足,而她,该去往何处?
突然,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虽然只是在人群中,一闪而没,但是仅仅是惊鸿一瞥,也足够让她恍若惊雷。没有多想,她拔腿便是追了过去,手里的鸢尾花灯落了地,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被密密麻麻的人群踩在了脚底……
就在前方不过寸步之地,云落骞眼角余光蓦然瞥见凤浅羽那往人群深处奋力挤去的素色身影,心头的气愤,终究抵不过满心的忧急,倏然松开锁在百里双双颈上的手,低咒了一声该死,便是举步追上前去。愣愣回过神来的百里双双也在反应过来之后,后知后觉地连忙跟上。
寻着那角耀眼的荧绿薄纱,一路奋力挤开人群,追了不知多久,但是,那抹荧绿,终究是消失在了眼界。立在人群中央,被来来往往的力道,不由自主地越挤越远,凤浅羽的目光却是极力地越过四周攒动的人头,想要找寻那抹绿色。只是,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太多,却终究不是她要找的那一个。一只手,蓦然从旁探出,握住她的,她转过头,不经意间撞进一双熟悉,如今却盈满了焦急,关切,还有愠怒的深长黑眸,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原本晃荡个不停的心,突然间,就这么,安定了下来。半启唇,她淡静的眼眸失去了一贯的云淡风轻,有些深藏的无助,轻声唤道,“云——”
“你在干什么?”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才稍稍按下狂燃的怒火,但云落骞钳制凤浅羽手腕的手,却是紧到连一贯淡定的凤浅羽也忍不住皱眉。
没有试图将手挣脱,不过短短的一瞬,凤浅羽已经敛去了所有的思绪,又是一派的云淡风轻,道,“我方才瞧见晓寒了。所以……我是想要追她。”
“晓寒?”云落骞眉梢眼角犹然含着满满的怒意,先是困惑地蹙紧了眉心,然后,突然想通,恍然大悟过后,却又是满脸满眼的震愕,“你说的那个晓寒,是千禧镇,活色生香楼的那个晓寒?”点头,再点头,凤浅羽的眸子深处,有着压抑的种种情绪交杂,有喜有忧,喜的是,晓寒的那张脸,她虽然已经不记得是何人所有,但是她可以确定,一定是她找到过去的重要线索,忧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那一次次从梦中惊醒,满面泪痕之后,她开始越来越不确定,她费尽心思想要找回的记忆,真的是她想要的吗?那一边,云落骞却是极尽邪魅的笑了,好得很,那个让他吃过亏,丢过脸的晓寒是吧?好得很,好得很……小爷他,拳头可正痒着呢。
水榭之上,还是纱帘翻飞,榭内景致,偶尔能窥知一二,矮几上红泥小火炉正煨着一壶酒,醇香扑鼻。银铃儿轻响,素白的柔荑取出被火煨暖的酒瓶,轻轻一歪,醇香暖熏的酒液便是随之倾倒在近旁的两只透白玉杯里。端起一杯递与矮几另一旁,盘腿坐着的男人,月下丝言没有被紫色面纱遮掩的面容,娇媚惑人,那一双不再经由法力变为寻常人的紫眸,更是荡漾着妩媚的波光,浅笑盈盈地勾望着对面的男人。却在举杯饮尽酒之后,紫眸一个兜转,望见几旁摊开的画轴之上,那画上美人空灵若兰,气质如仙,紫眸几不可见地微黯,纤纤素指捧起那画轴,轻柔地勾勒过画上美人儿的轮廓,惑人的红唇轻勾,“都说半神半妖皆出美女,只是,却是天壤之别,凤族之女那都是美如谪仙,可是……月下族女子,却是世世受人血咒,只能为娼为妓,受万人唾弃。”月下丝言的嗓音柔柔腻腻,甚至没有半分的起伏,但那一双紫眸里惑人的气息,却是冰冷了一分,锐利了三分,紫眸再一个回转,换上迷蒙的妩媚,投向对面的男人,“真是好大的不公平呢。你说是不是?玄苍护法?”
玄苍盘腿坐于榻上,闭目打坐。没有抬眼去看几上摆在他跟前的温酒,没有回答月下丝言的话,甚至根本没有抬眼去看她,那样的冷静,完全是无视月下丝言,将她视如了无物。
紫眸没有意外地又染上了几分愠怒,只是,这一回,月下丝言来不及发作,一个荧绿的身影,便是踩着焦急的步伐,略带惶急地奔了进来。月下晓寒覆面的绿纱零乱地落在腮边,她额上甚至冒起了几颗汗珠,见着月下丝言,便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劈头便道,“姐姐……凤浅羽也来了龙吟镇,我方才,瞧见她了。”
紫眸回转,微顿,然后,星星点点的笑意随着嘴角渐渐上牵的弧度在眸子深处蔓延,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腕上的银铃儿又是一阵锒铛清脆,素白的手轻抬,一阵带着花香的火起,那张绘着美人的画轴转眼间,便在月下丝言的手上,焚为灰烬。那火焰深处,隐隐绰绰的一双紫眸,却满布杀气和恨意。
那一厢,一直紧阖的眼眸倏然骤睁,鹰隼般的锐利,水般的幽绿中却荡漾着期待、欢喜、忧心种种情绪的交杂,搁在膝上的手缓缓收紧,抓皱了银白的袍子一角,伴随着心头一声无声,却钝痛了心房的呼唤,浅羽……
笑拈红豆,西楼月迟疑(一)
一夜的喧闹似乎在清晨破晓的曦光中,归于了岑寂。沉龙潭边悬挂的各色彩灯已经灭了,只有那些糊着各色灯纸的灯儿,还在清晨微冷的风里,轻轻晃悠着,倒映在碎冰的湖面。银铃声声,雪白的足踝上系着精致的银铃,来人裸足踏在岸边的银白的霜雪上,却像是丝毫的不畏冷。那袭轻如烟雾的艳紫薄纱在风中轻飘曼舞,月下丝言,已经借着破晓的曦光行到了沉龙潭边驻足。没有薄纱遮掩的五官,艳光中渗透着满满的魅惑,一双惑人的紫眸轻挑,投注在湖面之上,却像是透过那些闪烁着碎星般光亮的碎冰望向了湖面深处,红唇弯成了月牙儿的弧度,“许久不见了,焚渊……神君。”
湖底登时一阵异光闪烁,随着一束亮光从湖底射出,一道身穿白的昂藏身影已经立在了湖心,就站在湖面中央,足抵湖面,足下的湖水却连半丝涟漪也未起。袍子和披散的发丝在风里轻飞,那袍上的刺金线光芒几乎盛过那天光的晨光。那人双手背负身后,面容隐于暗光处,让人看不清,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问道,“他也来了?”那嗓音很好听,清雅如同青花瓷,温润和煦,却不知为何,透着几分让人不甚舒坦的阴沉。月下丝言没有回答,然后那人便是再度开了口,只是这一回,那语调却是明显拉沉了下来,渗出几分急切和不耐烦的愠怒,“怎么?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他还是不肯说出浅羽的下落么?”
“凤浅羽的下落,神君不用再忧心。”轻勾红唇,月下丝言笑得惑人而妩媚,一双轻佻的紫眸里,却掠过一抹阴鸷。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终于说了?他终于说出浅羽的下落了?”那人蓦然转过头来,急切地追问,脸容被熹微的晨光映亮,那是一张镶嵌着清俊五官的脸,只是那双眼里的狂热让人觉得不安。
月下丝言还是弯唇媚笑,轻轻抚弄着指甲上新上的凤仙花汁,不答反问道,“只是不知道……神君答应过丝言,会帮忙找到凤族遗孤,帮忙报仇的承诺,还作不作数?”
“你……什么意思?”狭眸里的狂热在瞬间褪尽,冷凛下来,焚渊望着紫纱飞舞的月下丝言,眸光,锐利如刀。
月下丝言却是丝毫不惧,红唇魅惑的弧度上牵,一再扩大,紫眸同样冷厉,“丝言不畏死,丝言知道,神君如果想要丝言的命不过像是捏死只蚂蚁,可是,神君还需要利用丝言,借丝言之手来办事,所以现在,神君,绝对不会杀丝言。”
“废话少说。说出你的条件!”蓦地一拂袖,焚渊冷声回应。
娇笑一声,月下丝言紫眸中波光流转,“神君真是好生爽快。那……丝言也就有话直说了。栖凤山凤凰阙已被凤夕沉封印,旁人进去不得。凤族也只余三人。凤轻岚藏得太好,这二十年来,我们都是寻他不得。可是……凤翎儿呢?”紫眸一个兜转,蓦地化为利剑,急射向湖面所立的男子,“他说……让我问你!”
“他说,让你问我?”焚渊挑眉淡问,眸带兴味,片刻之后,他仰首低笑了起来,笑得湖水颤动,许久之后,那笑声方歇,他的眉眼间却染上了月下丝言看不懂的阴郁,“玄苍啊玄苍……不!应该是疾风,没想到啊没想到,从上古至今,你我相斗数万载,你知我,却也如我知你。只是,万年前,她嫁了你,可是如今呢,你毁了龙身,失了龙泪,你早已不是万年前,睥睨一方的海族龙神,而我,还是我,离朱再现,你拿什么跟我斗?你拿什么跟我争?这九方十地,有谁是我上古天族之主的对手?”焚渊再笑了起来,那笑声狂肆,却是化为了飓风卷起丈高的潮浪,向岸边拍打而去。
月下丝言急急地一个后退,单手一圈,紫光一闪,避开潮浪,耳边却只余浪声,听不清焚渊笑声中的话语。
半晌之后,风消浪止,月下丝言暗自庆幸着方才来之前,谨慎起见在沉龙潭四周布下的结界,否则,方才那番动静,难保不出纰漏。她自然知晓焚渊的本事,这三界之中,怕是无人能奈他何,但是自己可不见得那般有恃无恐。微微白了脸色,她抬起眼,见到焚渊还是立在原处,袍子猎猎飞舞,却没有因方才的潮浪湿上半分。心头又是一阵惊慑,不动声色地轻咽了一下口水,她讷讷唤道,“焚渊神君……”
焚渊慢慢转过头来,望向月下丝言,狭眸里,冷冽如冰,唇瓣上掀的弧度只让月下丝言打从心底畏惧地一个激灵。“我以为……你要的……只是凤轻岚而已。”那话声很轻很轻,很淡很淡,却让月下丝言背脊发寒,抬起手,慢条斯理地轻轻拍过他雅致蓝绣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