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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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梦轩辕-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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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真的是煎熬。那一次等待,也许很短,但却感觉是这般的漫长。一缕艳丽的猩红从他们的船底下缓慢的飘散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红,渐渐染红了好大一片的江水。是血,那是血。
  百里双双的脸色愈加地雪白了,消失了多时的力气在瞬间回归,她扑到船舷前,尖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去找啊!”她不能等了,她再不能等了!她是哪根筋不对了?为什么居然会相信这个臭男人?倘若悠然出了事,倘若悠然出了事……她突然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
  这一次,云落骞没再阻止她。他只是怔愣失神地立在船头,任由那浪花扑面而来,在匆匆退去,让他浑身湿透。他只是茫然地望着那渐渐被血染红的江水,身侧的手拽成了拳头。浅羽,浅羽,是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是我错信你了么?是我太过高估我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了么?
  江水,随着那血红的扩散,居然慢慢平静了下来,下一刻,一道白色荧光破水而出,众人的视线随着那荧光而去,却是再无法移开。
  “小姐,小姐,是小少爷,小少爷没事啊!小姐——”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开来,然后,就见着一道白色荧光的包裹中,凤浅羽还是裙摆摇摇,衣袂翻飞,美如谪仙,缓缓自半空中翩然降落,而她怀里,正安静依偎着睁着一双大眼睛的百里悠然,毫发无伤。
  着淡蓝丝履的玉足在踩上甲板的同一时刻,那层半透明的,包裹着两人的白色荧光顷刻间化为一道流光,倏地窜回凤浅羽的额间,而更为奇异的是,两人身上居然是没有半分的水迹,干爽一如之前。
  激切中,云落骞分神望了一眼凤浅羽额间的银锁珍珠。那颗珍珠,更像是一颗晶石,椭圆的形状像是一滴泪,泛着银白的光,晶莹剔透,模模糊糊可以瞧出那珠子中间有抹像是龙的印记。那是二十年前,那个送浅羽到沧溟岛上的男人留下的,离岛时,爹娘将它交给了浅羽。浅羽便将它挂在了额上,刚好可以遮住额间那道粉红色火焰印记。只是……刚才那道笼罩着浅羽和百里悠然的白色荧光,会是浅羽不怕水的原因么?
  百里悠然从凤浅羽的怀里滑下来,蹦蹦跳跳,神气活现地往百里双双奔去,嘴里不住兴奋叫嚷着,“姐,我跟你说,刚刚凤姐姐好厉害哟!姐……你怎么哭了?”被姐姐一把抱在怀里,还听到姐姐从未有过的嚎啕大哭,百里悠然被吓得僵住了小小的身子,疑惑着他是不是闯祸了?
  眼前的姐弟情深又让凤浅羽恍惚地陷入了模糊的记忆,下一刻,她也被紧紧搂进一个潮湿,但却温暖的怀抱里。“以后……再不可以这么吓我了!再不可以!”云落骞的嗓音沙哑而低沉,抱住她的双臂,止不住地一径颤抖着。
  凤浅羽微微动容,而后,便是笑弯了眼,手,轻轻拍抚着他僵硬的肩背,“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应该相信我的!”
  “浅羽姐姐,是你救了悠然一命,你的大恩大德,双双实在是无以为报!”百里双双突然拉着百里悠然在凤浅羽面前齐齐跪下,甜润的嗓音因方才的哭泣而略略暗哑,她低垂着头,语调里全是诚挚的感谢。
  凤浅羽从云落骞怀里退开走上前去,扶起百里家两姐弟,笑容浅淡但却温暖,“既然你们开口叫了我姐姐,就不要再说谢谢!”
  那一双眼,淡静如海,孤远似山,却让百里双双忍不住一路暖到了心底。
  云落骞轻咳一声,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介意的,但是,酸意还是一路从腹中蔓延至脸上,他走上前,将凤浅羽拉回怀里,假装不经意地询问,转移话题,“浅羽,刚刚那水里是……”
  “是水妖!”凤浅羽的脸色沉寂下来,片刻之后才沉声应道。闻言,云落骞也沉默了,两人的神色间不约而同染上了忧色。又是妖?怎么会有这么多妖?

  万妖之始(五)

  高大的雪松将密林的上空笼罩得严严实实,只有隐约的天光能够透进来。莽莽雪原,一望无边,两个黑点般大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在偌大的雪松林里有些困难地前进着。及膝的积雪每一落脚就是深深陷入,然后又要费好一会儿功夫才能拔出来,双脚已经冻到了没有知觉,但是她没办法放弃,因为她知道倘若她不能跟上前面那条身影,那才是真正的没有活路了。
  赫连阙走得很快,至少对于此时的回澜来说,确实是如此。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尤其是娇俏的小鼻头,更是红得很逗人。脚下的棉鞋早就被落雪灌满,湿透了,不但不保暖,还重得要命,让她每一举步,都多了几分负担。她那双清澈似泉的眼里隐隐有着泪雾,却是倔强地咬着唇,一直没有哼上半句。她隐约知道,赫连阙是生她的气了,所以这一路上才一声不吭,只是沉默地走在她前头,背影写满了僵硬和拒绝。因为……因为他猜到她大概是在骗他,因为他后悔带她出百花幽谷了,她不敢为自己辩解,因为她确实没有很想要找她爹娘……她只是,太害怕寂寞,太害怕一个人了,即便百花幽谷满谷的精灵,但他……却是第一个跟她说,我们都一样的人。她就是想要留住这一丁点儿的温暖,也过分了吗?为什么出了谷之后的他,变得让人这般陌生?回澜觉得自己的双脚都快冻得结冰了,双眸,却反而越来越热,越来越烫。突然,她一个踉跄,身着大红棉袄的身子像是个圆球般重重扑倒在厚实的雪地上,吃了一嘴的雪……
  身后又传来某人跌倒的声响,赫连阙拼命告诉自己假装没有听到,但握剑的手却还是忍不住紧提了起来,就连脚步也有一瞬间的迟疑。这已经是这丫头今日里不知道第几次栽倒了,也许,再坚持一下下,她就会后悔了,央他送她回百花幽谷也说不定。再一会儿!没错,他承认自己是自私,是怕麻烦。因为他有预感,倘若带着她上路,麻烦一定就是层出不穷,但现在的他,没有时间耗在解决麻烦上。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师姐的下落,何况,他知道的,这个丫头根本不是真心要找爹娘的下落,他不过只是贪玩儿,所以硬缠着他要出谷罢了。可是,跟着他,说不准这一路上有多少危险,何况……他们两个认知之上的冲突,总之,她跟着他,定是麻烦,所以,不能心软!
  他是再度迈开脚步了,只是看似漠不关心的背后,却是竖起耳朵聆听着身后的动静,所以,在半晌没有听到一整个早上都是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后,他攒起了粗黑的眉峰,然后,像是终于认输似的长叹了一声,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回澜的头埋在冰冷的落雪中,久久不愿抬起,直到她再感觉不到脸颊的冻痛,除了麻木还是麻木,眼里狂涌出的泪不过在滑落的眼角的同一时刻,便凝结成了冰。“怎么了?是把脸给摔烂了,所以,没脸见人了么?”沉肃的男音带着几分僵硬的紧绷在她快被冻僵了的耳边响起。回澜踌躇地抬起头,眼角挂着冰凝的泪,一张小脸冻得红红紫紫,一双还含着泪花的眼睛看来好可怜。
  又认输了!赫连阙恨起自己的这般容易心软,长叹一声后,伸出双臂,轻而易举地将她动半埋的雪中拉起,望着她湿透了的棉鞋,轩眉一扬,“怎么样?这回吃到穿棉鞋的苦头了吧?”不该同情她的,谁让她有上好的皮毛不肯穿,硬是要穿这土里土气不说,在雪地中更是弊端多多的棉鞋,是她自作自受!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忍,有些内疚,是他带她出谷来的,不管怎么说,他都该好好照顾她才是。“你呀!怎么这么固执?”如果她改变主意要回百花幽谷,又怎么会受这般的罪?绷着一张脸,他以与脸上沉肃截然不同地轻柔将她的脚捧在手里,暖烘烘的热气登时从他掌心中冒出,回澜这才震惊地察觉到,他居然是在用真气不断地烘干她湿透的棉鞋,温暖着她已经冻到快要失去知觉的小脚。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好像都如同遭遇烈日的薄雾,在转瞬间,便消失了。心上,登时,如同脚丫一般,暖烘烘起来。
  两人都不再说话,赫连阙专心致志地用纯阳的真气,烘烤起了那两只湿透了的棉鞋,而回澜,却是专心致志的看起了他。回澜除了偶尔能见到姑姑之外,身边的都是些精怪,她没有见过人,赫连阙是唯一的一个。当然,他们出谷之后,也遇上了不少的人,她不知道,赫连阙长得算不算好看。跟书里形容的那些俊美男子比起来,也许,他的眉,太粗;眼,太执拗;轮廓,太硬;眉宇间,总有年少的冲动,热情,而愤世嫉俗。可是,她知道,他是个好人,虽然从出了谷以来,对着她,他似乎总是不耐烦,可是,她知道的,他是个好人,一个能让她打从心底温暖起来的好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赫连阙运了多久的真气,回澜就看了他多久。直到,那两只棉鞋渐渐地干了,直到,她的双脚又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赫连阙的额上却已经沁出了薄薄一层汗。回澜偏着头看他的视线缓缓抽回,眼里氤氲的泪早已不知在何时被温暖的笑意所取代。赫连阙终于将她的脚从掌心中放下,清朗如星的眸子抬起,对上她眼底的暖意,赫连阙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低道,“待会儿别走了,否则鞋又会湿了!还是我背你吧!我可不想再费功夫给你哄鞋子!”赫连阙的嗓音有些紧绷,他早就知道的,这个丫头,一定是个大大的麻烦!
  好!怎么不好?回澜清澈如泉的眸子霎时间像是亮起了星光,欣悦,如碎星般染遍了整个眸子。她抬起的眼,却在望向赫连阙身后时,悄然定格下来,然后,小脸之上刚刚恢复的血色在瞬间消逸,但那神态,却是有分难解的复杂。
  几乎在同一时刻,赫连阙也察觉到了。危险!那种渐渐逼近的危险让他颈后的汗毛在瞬间直立起来,暗眯的星眸里腾起了杀气,他握剑的手一个紧提,“刷”地一声,长剑出鞘,反手一格,他那柄剑毫无停顿,且毫无错算地直直往身后那匹目露凶光的狼身上刺去。“不要杀它!”电光火石间,回澜陡然惊叫了起来,那抹红色的小球甚至不顾一切地冲将过来,赫连阙神思一闪,剑尖陡然一个打偏,原本该刺进心肺的,却刺偏了。一声狂戾的狼嚎在静寂的雪松林里响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赫连阙顾不得其他,倏然拔回剑,殷红热烫的狼血溅上松软的雪白,狰狞而惨烈。赫连阙却只来得及一把将那团朝那匹狼奔去的红球用力拽住,她是疯了,自己要往狼口上送?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回澜却是丝毫不领情,拽起的小粉拳用力地捶打着赫连阙紧紧拽住他的手臂。“你为什么要杀它?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那匹狼虽然是保住了一条命,但却已经歪倒在雪地之上,再挪动不了,那双萤绿的眸子垂死的挣扎着,像是绝望地瞅视着回澜,让她的心一阵刺疼。
  臂上的拳击,不过如同蚊虫叮咬,赫连阙的手臂没有半分的放松,一双浓眉却几乎打上了死结,只因为那一句……残忍!“残忍?我不杀它,难道等着它扑上来,把我们撕裂么?”
  “它并没有真正地伤害你!”回澜不明白,为什么赫连阙可以这么残忍,还一脸的理所当然?为什么?他明明是一个那么好的人,不是吗?
  赫连阙却是冷冷一笑,“没有?那不过是因为我反应快,没让它得逞罢了!野兽是没有人性的,何况,是饥饿的野兽?”他冷眼看着一道银光闪现,回澜鬓间的那抹狐毛坠饰幻化成了那只银色小狐狸,在主人目光的催促下,战战兢兢地靠近那匹虽然已经受伤倒地,却依旧杀伤力十足的青狼身边,小心翼翼地舔舐起那道深长的剑伤。
  “是啊!它只是饿了!”回澜抬首望他,那双眼,除了一抹隐隐的不谅解之外,清澈,一如往昔。“它只是饿了!”为什么人饿了,捕杀动物,就是理所当然。换成了野兽饿了,攻击人类,就成了十恶不赦?
  赫连阙额角的青筋不住跳动,他缓缓松开了拽住回澜的手,眼看着那匹青狼的伤口正在小狸的舔舐下,慢慢地好转,他的手,缓缓地握成了拳头,“这是我们郇山剑派的指责,倘若你当真不能接受,我们还是分道扬镳的好!”淡淡说着,他背过身去,没有察觉到回澜倏抬的眼里,一瞬的惊颤。他方才刺得太深,即便是经过了小狸的舔舐,那伤口也不能完全的愈合。他冷眼看着回澜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方巾帕,小心翼翼地缠绕上那尚未愈合,却已经止了血,好转了不少的伤口。那匹狼在被包扎好之后,一个抖擞,歪歪斜斜地从地面上站起,眼里的幽光未减,却是在望了望赫连阙眼里的杀气时,默默地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往雪松林的另一端走去。赫连阙扯了扯唇角,眼里泛起冰冷的嘲讽,“农夫与蛇的故事,你听过么?”话落,他居然一言不发,就迈开了步子,径自走离。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回澜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眼里的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疯狂淌下……他不要她了!他不要她了!因为她的话让他生气了,所以他就把她丢在这里,不要她了么?
  天色,渐渐地晚了。浓密的雪松林里已经如同暗夜般的暗沉幽寂。回澜还是蹲在原地,已经好一会儿了,虽然她每隔一刻钟就会起来活动一会儿,但手脚却也是越来越冰冷了。她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却已经是抵御不住寒冷的打起冷战来。她隐约有些惊慌,她是要死在这里了吗?冻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地里?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也总觉得,他一定会回来的。他是个好人,他是个对她很好的好人。所以,他会回来的!莫名的坚持让她即使是再冷,也要忍下来。虽然她不觉得她有错,可是,她也希望他能回来找她!越来越冷了,那停了一个白日的雪甚至又下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扯絮般的狂舞,落在她肩头,发上,她用力地朝掌心呵着气,却依旧是无济于事,还是冷,好冷,越来越冷……
  一阵细小轻微的碎雪声响起,在这个静寂幽暗的雪夜,却是那般的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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