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座身上找到什么心慈手软之类的字眼。”幽邃的目光越过凤轻岚的肩头,凝向他身后那孤寂的坟冢,意有所指。
凤轻岚一怔,却是极其自嘲地笑了,他怎么能指望在一个无心之人身上,看到可能会有的内疚和负罪?就像他说的,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该在狼夜这样的人身上寻找仁慈的影子。“是啊……你连对你情深一片的弦语都可以冷酷无情的利用完再丢掉,她们于你,就是更加微不足道的两枚随时可以弃之不用的棋子了!”
狼夜轻哼一声,并不打算回应,原本,凤轻岚要说什么,他也决计不会放在心上。“戏看完了,娘子,咱们该去忙咱们的了。”才这么说着,他回过头,不经意间却对上白茉舞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那神态,生生让他心头一抽。
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从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也足够她拼凑出事实的大概。白茉舞的视线越过狼夜看向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那座孤坟,一种晦涩充盈了整个心间,早已知道这男人一贯残戾,却不知……却不知当真无情至斯?那一瞬间,在狼夜朝她走来,甚至朝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她直觉一阵惊悸,不由自主,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触碰。
狼夜的手僵在半空之中,好一会儿,他抬眼凝视着白茉舞脸上的神色,沉吟着,眉间打了一个褶,却是在回头的刹那,瞬时抚平,他又轻笑了开来,一贯的温煦和雅,“月下弦语若真对本座一往情深,就该真心为本座办事,做的好,她要什么本座都不会亏待她。既是她情愿,本座不过满足她,何来利用之说?再说,她真对谁一往情深,应该是你凤轻岚比较清楚才对!她可为你,死也甘愿,不惜背叛本座!哦,对了,你是不知道的。”说到后来,像是为了折磨凤轻岚,狼夜刻意挑着眉,轻笑着,只是,话方落,那些曾经狠狠扇过他高傲自尊巴掌的画面又一幕幕涌了上来,让他的心态也有心恶劣起来,嘴角慢慢拉直,墨绿双瞳冷下,不再以温煦的表象掩盖眸子深处的锐利和隐恨,便是咬牙道,“本座倒真想杀了她,可惜,本座没动手,她就为你凤轻岚自杀了。”
心一颤,但凤轻岚很快镇定下来,这怕就是狼夜对着月下俩姐妹所言之词,所以,她们才会锲而不舍,追了他二十余年。回过头,他对上那两双与记忆之中重叠的紫眸,不闪不躲,便是铿锵干脆道,“今日,我凤轻岚在月下弦语墓前,以我凤凰阙的名义发誓,二十余年前,我最后见到弦语的时候,她已然是奄奄一息,至于狼主大人口中所言的为我自杀,抱歉,我实在不明就里,还请言明。”
凤轻岚?凤凰阙?那一厢,方才胡乱以碎布裹上伤口的云落骞和凤浅羽对望一眼,眼底都有震慑和迟疑,莫非……
“是吗?”狼夜轻勾唇,那一抹笑,意味不明……那双墨绿的眼瞳里悠荡着蛊惑人心的幽邃,转眼间,便将众人拉扯进了那二十余年前的时空漩涡当中,像是一众看客,亲眼见证了那一场落尽铅华的诀别……
桃雾潭上缭绕不散的桃色烟雾,始终如一,岁岁年年。狼夜最爱的始终就是半卧在那泓清泉边,沉醉酒香。那一日,她回来之时,也是如是。在她来到之前,他已经得到回报,所以,半卧在那里,静待她来。待到足音想起的刹那,他轻勾唇,笑了,“你走之时,本座说过,你此一去,若寻不见离朱,便不必再回。今日,你既全身而回,想来,该是为本座带来好消息了才是。”只是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回应,只觉着脚步停在了数步开外,那人的呼吸有些诡异的短促。不耐地蹙眉,他蓦地撑地而起,转头看她,见她扶身倚站在亭柱旁,一脸的惨白,他的眉不由高高挑起,“你受伤了?”不紧不慢走到她身侧,查看她片刻,原本闲适的表情突然有了转变,讶然染上眉梢,他便是促声问道,“被何物所伤?”好强大的力量。狼夜心头有些惊愣,伤她之人,修为只怕远在自己之上,想来,并不是真要她性命,否则,她只怕早已灰飞烟灭。只是这三界世间,除了上古神祗的焚渊之外,还有何人,竟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紫眸虚弱地轻瞥他一眼,月下弦语自然知道,他挂怀的,并非她的伤势。虽然这是许久之前就已心知肚明的,但那一刹那,她还是为着自己感到可悲,也因此,又一次坚定了心中的想法,紫眸一个兜转,眼睫暗垂,道,“从凤轻岚口中套出了话,所谓的离朱不出狼主所料,便是与凤浅羽同时破卵而出的上古神器,力量强大,凤浅羽与凤轻岚出生之后,凤夕沉召集凤凰阙各大护法,将之封印在凤族圣地。今日,弦语便是前往凤族圣地,在开启封印神箱之时,却被箱上神鸟印记和箱中神器所伤。”
“那那神器现在何处?”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俊容之上快速掠过一抹亮光,狼夜便是急切地促声问道。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那神器伤了弦语之后,突然就……凭空消失了。”月下弦语抬眼对上狼夜的墨绿双瞳,不闪不避。
狼夜盯紧她许久,没见她神情闪烁,心下虽犹有狐疑,但也摸不清虚实,便是敛下心绪,再追问道,“那你可有看清那神器究竟所为何物?”
月下弦语轻轻摇头,有些苍白的面容之上,一贯的豁达平静,“弦语办事不利。但听说……应该与神石之类有关。”话未落,喉间突然多出一丝冰寒的钳制,转瞬间,狼夜已经逼近她身边,狼爪,便是狠狠箍在她纤细的颈项之上。
“你应该知道,本座是不会绕过胆敢蒙骗本座的人。”狼夜轻缓地说着冷凛的话,谈话间,还慢条斯理地收紧手上的力道,在眼见月下弦语在他掌下痛苦地扭曲着脸容,那双紫眸被雾气布满,却还是平静望着他的刹那,他笑了,在心头轻哼,然后,慢慢松开了钳制,“不过你应该不会才是。只是……既然离朱并未得手,你回来做什么?”
月下弦语喘息着,手抚上脖颈上的红痕,嘴角牵起笑痕,感觉到胸口处仅剩的温暖在方才那一掌之下急速地冷去,凝结成冰。她再未抬眼看向狼夜,只是语调平静,甚至死寂地道,“我回来,是要告诉你,不要再执迷下去了。你自认有擎天架海之才,谈笑间坐拥三界,可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如今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再执迷下去,只怕会一无所有,万劫不复。”
“你?”狼夜蓦地拂袖,轻笑,为这个称呼感到可笑,眼里,却凝成了冰锐,“你好大的胆子!”他什么时候给过她这样的权力,质疑他?
“弦语胆子并不大,只是想让自己安心而已。只是看来……我还是失败了。”月下弦语缓缓摇头,嘴角牵起的笑痕,复杂地介于苦涩与释怀之间,“也罢,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不甘心,还是要试上一试罢了。如今,也该死心了。”
“趁本座发火之前,你最好马上离开,去做你应该做的事。”狼夜急速冷下的目光,如冰箭般射向她,优雅浅笑着警告。
“狼主现在,只怕觉得弦语是万万该死了吧?”月下弦语脸上的那抹笑痕渐渐从苦涩,转向了释怀,在她一贯的豁达重回脸上,渗进笑意的刹那,那一抹笑容,陡地明快起来。
她……有些奇怪。有几分不耐地蹙眉,有几分狐疑地抬眸,只是,没有想过费心思去探究,只是抿直了薄唇,“趁着凤轻岚没有发现之前,快些回去吧!如果因为你坏了本座的大事,你应该知道后果!”
“不。”孰料,月下弦语却是在他身后,平缓地轻声应道。
“你说什么?”蹙眉,眯眼,回头望她,狼夜不愿意承认,那一瞬间,心头的不敢置信。
“我说,不。”月下弦语没有抬眼看他,只是暗垂着眼睫,微笑着轻声重复,只是,那语调里,却是异常坚决的。在狼夜危险的眸光扫来的瞬间,月下弦语已经敛裙,屈膝,落跪,背脊,却挺得笔直笔直,不卑不亢。“今日弦语回来,还有另外一事,要告知狼主。那就是……弦语不会再带着任何的目的回去凤轻岚的身边,也不会再为狼主,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或者应该这么说,弦语从今日起,要离开狼主。”
“是因为凤轻岚?是他改变了你?”花了片刻,狼夜才沉吟着开了口,半眯的眼瞳深处,隐隐有着怒火,不为别的,而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居然胆敢背叛。她是他用来接近凤轻岚的棋子,孰料,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何况,对方还是那个处处不如他的凤轻岚?高傲的自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是要告知他,机关算尽,也有失算的时候?
“弦语只是明白了,应该做自己。”这个世间,最傻的往往是女人,一旦爱上了,就情愿赔上整个生命围绕着那人打转,不知不觉改变着自己。可是,她们不知道,男人的真爱或许真如摘星般难能可贵,可遇不可求,可是一旦爱上了,那就该是全部,谁也无权要求对方改变。所以,虽然是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实,但是却从未有过今天的确定,她没有像今天这般的清醒,那就是,他,不爱她。
“你应该很清楚,背叛本座,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怒火化为冰凝在眼底的杀气,一点一滴,在狼夜墨绿的眼瞳深处汇聚,沉淀,逐渐成形。
“若是怕,弦语今日,何需再来?”月下弦语淡淡笑着,那抹无畏无惧,有些云淡风轻的笑容,突然让狼夜想起了那曾经远远见过的凤家姐弟,真是该死的相似啊,怒火,便是在那笑容当中,一点点燃起……
“你不怕?那你姐姐,妹妹,还有整个月下谷呢?”狼夜怒极反笑,这世间,要承 受'TXT小说下载'他怒火的人,怎能不怕?
心寒,心冷,心死,还能指望什么?笑了,月下弦语抬头望他,那样笑容里的意味,让狼夜又是一怒,“怎么办呢,狼主?跟了你这么些年,就这一点,我会不了解吗?所以……你没有机会。绝对没有。”话落,银芒一闪,在狼夜瞠眸间,月下弦语拔出了腰间的小刀,连眼也不眨地刺入腹间,没有半分的迟疑,动作干脆利落,眨眼间,银芒抽出,殷红的血箭喷洒而出……月下弦语却是在狼夜墨绿双瞳的凝视中,笑着,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道,“我月下弦语以血为媒介,向着月下谷的花树许下血咒,从此月下族人除非寿终内寝,哪怕五内俱焚,四肢尽断,人形难聚,心愿不死者,皆可凭我月下弦语一滴心血存续一息!”
“你……”狼夜咬着牙,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看着那些血,争先恐后地汩汩涌出她的腹间,转眼间,便将她惯穿的彩裙染成一片濡湿的血红……
“让你失望,真抱歉……”月下弦语苍白的面容上勾起苍白的笑,却是捂着刀口,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朝外走去,脚步却是虚浮地踉跄着,但她还是一步步走离了狼夜的视线,他没有拦她,这一瞬间,他是什么样的心情?有多恨,恨她的背叛,恨她狠狠甩了他高傲的自尊一巴掌的背叛?在他看来,她该是怎样的不知好歹?最不知好歹的是,明知会死,还是不愿放手。月下弦语恍惚着笑了,血从指间涌出,她捂不住,视线慢慢地模糊,她的脚步却始终朝前迈着,不要……不要死在这里……还有,还有答应过轻岚的,要回去,要……回去……
“哐啷”一声,那精致的碧玉杯与他高傲的自尊一同,裂了缝,狼夜在漫天的桃雾深处,暗眯起眼,以心血施下血咒,那么接下来,就是……灰飞烟灭……
恨埋情泪,此后永别离(五)
再来,再来不必多说。就是二十余年前,那个下过雨的清晨,扑鼻的花香在整个紫丘烂漫的紫色花海当中氤氲,蔓延,让凤轻岚每每想起,就觉得心口微疼。他永远记得,那个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紫丘,在烂漫的紫色花海深处,对着他笑靥如花的月下弦语;永远记得,那个在他怀中咽气,却又笑得微苦地说着,“我想,我还是爱他的……”的月下弦语,永远记得,她闭眼的瞬间,一滴承载着一生情苦的泪珠沿着眼角滑落,却在短短的一瞬间,整个人影在他怀中化为灰尘,被风扬散,他虚空的怀抱里除了残留的属于她的味道,就只有雪白的袖口上,一滴濡湿的痕迹……转过头,望向孤坟的方向,那当中,不过虚无一抹,那个月下香孕育,豁达聪慧,唤作弦语的女子,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三界之中,唯一证明她存在过的证据,只有他们这些人的记忆,而那墓,原来真正埋葬的,是思念……
“你们想要知道的,本座都说明白了,下次再见……凤轻岚,你应该可以死个明白了。”狼夜牵起唇淡笑,冷冽中带着讥诮的目光一一掠过,在他的诉说中,都萎顿下去,各怀所思的众人,话落,回过身,拽起白茉舞就迈开脚步,被他握住的手先是一僵,而后,扭动了起来。他眉一拧,扫了一眼她有些苍白,却写满倔强的脸孔,眉峰锁得愈紧,手里的力道也加了几分,将纤细的手腕牢牢箍在自己的温度之下。一个钳制,一个挣扎,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从未有过的对峙。那一瞬间,狼夜分明从白茉舞的眼眸深处看到了隐隐的怒,是的,怒,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男人?是啊!他就是这样的男人,早知道他的自私,早知道他的残忍,如今,不过更清楚……罢了。
“原来……你要的,竟是离朱……”凤轻岚如同自语般的无声低喃着,下意识地回过头去逡巡,撞见了凤浅羽的视线,两人眼眸深处同时掠过一些什么,也许,连他们本身也不太清楚。再回过头,刚好瞧见狼夜再度冷冷瞥了他一眼,扯住白茉舞,便是用劲拉走她。那一眼的意思,凤轻岚明白,就是刚才那句,下次再见,他可以死个明白了。可是……“狼夜,你当真没有心么?你凭什么说弦语是为我死的?你凭什么?”
狼夜充耳未闻,只是拖拽着白茉舞,疾步往下山的路上走,白茉舞倔强地咬着唇,即便是被拖到脚步踉跄,即便手腕被那人过大的力道箍到发疼,她也是咬紧了牙关,不吭上半句,身后风里,还隐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