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梦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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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梦轩辕-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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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夜充耳未闻,只是拖拽着白茉舞,疾步往下山的路上走,白茉舞倔强地咬着唇,即便是被拖到脚步踉跄,即便手腕被那人过大的力道箍到发疼,她也是咬紧了牙关,不吭上半句,身后风里,还隐约传来凤轻岚悲愤地吼叫,“你记着,狼夜。她是为你死的,真正逼死她的,是你,是你……”突然间,一阵恶寒充斥心底,漫溢全身,白茉舞情不自禁地一个战栗,看着前方只一径拖拽着她往前走的男人,几许惊悸,这究竟,是个可怕,无情到怎般地步的男人?
  无能为力地看着狼夜消失在眼界,该追上前去的,可是短短的瞬间,步子,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不是怕死,而是有太多太多的顾忌,让他没有那个勇气。他还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这一回,不愿再躲,想让孤寂了二十余年的弦语再见一次她穷尽所有爱过的男人,更是为了,那个真相。只是,为什么这个真相,竟是这般让人难以承 受'TXT小说下载',弦语……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上决绝的路?因为终于要放开手,所以,哪怕是死么?他都这般,何况……侧转过头,望向身边不远处的月下姐妹,眸子突然不忍地半眯,那她们呢?曾经相信过,执着过二十年的她们呢?
  “晓寒……晓寒……你不会死的,你姐姐……你弦语姐姐不是施下了血咒么?快……快存续气息,你听到没有?晓寒……”月下丝言有些无力地挣扎回现实,在怀中月下晓寒不断呕出的血中,有些仓皇地迭声叫着,泪花涌出紫眸,晶莹的泪珠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内容,此时辩不明,道不出。
  月下晓寒却像是丝毫没有听到姐姐的泣喊,那双有些迷离的紫眸只是飘忽地望着顶上的苍穹,不断呕出鲜血的唇突然半弯,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过雨的天空,是一碧如洗的蔚蓝,像是澄澈剔透的琉璃,均匀而纯粹,月下晓寒那样的笑,那样的注视,却像是穿透了天空,不知望见了何处,然而,那笑容,那视线,都让人心悸,直觉地不对劲。
  “晓寒……晓寒……”月下丝言更慌了,用力摇晃着妹妹纤细的肩膀,惶急地迭声唤着,直到低转头,看见晓寒无力张开的手掌间,有紫色的灵光如丝缕般从体内涌出,她突然慌了,一边叫着,一边将手指点在月下晓寒有些冰凉的额间,将真气输入,却在转瞬间被反弹回来,晓寒……自身在抵制她的力量进入,她没有想活的念头……月下丝言怔愕间,更大的惊恐和不安盈满整个心扉,她再也忍不住地狂喊了起来,“晓寒,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用力地摇晃着毫无反应的月下晓寒,眼见着那血和紫色灵光像是流泻而尽了一般,以致于月下晓寒整个被血染透的身躯也渐行的透明,月下丝言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尽,软倒在地面,再也忍不住地仰天泣吼起来……
  天空好蓝好蓝,是迷离还是幻境?那天空中竟像是飘散起了无数的紫色花瓣,像是月下谷中,月下香的花雨,美得惊心动魄。花雨中,隐约传来笑声,然后她看见了……看见了梳着双辫的自己跟在穿着蓝紫衣裙的弦语姐姐在漫山的紫色花海中追逐,身后,传来男子清越带笑的嗓音,“晓寒,藏好喽!轻岚哥哥要来找喽!”轻岚哥哥……轻岚哥哥……“他呀,最爱的是他的宝贝妹妹……”姐姐的笑语又从久远的时空尽头伴随着回声飘来,她恍惚想起,就是这句话,在换脸的剧痛中,在换脸之后,日复一日的麻痛中,她总是能听到,二十多年,从未忘……可是……可是……茫然的转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那长发披肩,白衣风华的凤浅羽身上,再慢慢转到凤轻岚的身上,他也在看她,那一瞬间,她迷茫的视线清晰地看到他眼里踌躇的担忧,看见他有些不确定,却终究一步步朝她走来的身影……她弯起嘴角,笑了,笑得苦涩又带着几分释怀……只有眼里,一种漫溢的哀伤,从紫眸深处流泻而出,将她整颗心就此湮灭……错了,都错了,原来从一开始,她就错了,不是凤翎儿,原来……不是凤翎儿……从来不是……
  “晓寒——”视线没有转回,始终侧转着,定定望着他的方向,望着他一步步越走越近,然后他开始奔跑,可是,就在近在咫尺的刹那,她的意识倏然抽离,耳畔,姐姐哭泣的呼喊空茫的回响在耳畔,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急速抓去的手,一掌的虚空,那些飘零的花瓣自掌间指缝,滑落而去,凤轻岚苍白着脸色,看着月下丝言乍然一空的怀里,有些画面突然自久远的记忆里飘零而出,与面前的一幕重叠……二十年前,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里,他乍然一空的怀抱里,也是飘零着这样的落花……晓寒……记忆有些恍惚,却终究只是定格在那个在二十年前的紫丘上,总是跟在他身后,梳着羊角辫,脆生生唤着他轻岚哥哥的小女孩……
  死一般的静寂,仿佛连紫丘上的风也静止了,虽然他们的衣裳,还有发丝,分明是在风中飘舞着,但是没人开口,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直到看见月下丝言失神地从跌坐的花丛中虚软地站起,一张娇艳的面容完全不见血色的惨白,视线没有落点,也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再往凤轻岚的方向睇去一眼,只是踉跄着,往紫色花海的深处一步步行去……
  该去问的。关于那副画……凤浅羽直觉地知道,月下丝言肯定知道些什么,关于……关于玄苍……可是,望着那抹几乎融入花海的艳紫身影,她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去。敛下眸子,她终究是放弃了,如何能忍心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时候,还去追问?
  目送着月下丝言彻底消失在眼界,太多复杂的情绪萦绕在紊乱的心间,许久之后,凤轻岚才慢慢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他沉敛了所有的情绪,勾起一贯俊朗的轻笑,一步步走到凤浅羽身边,柔和下脸容,柔和下视线,柔和下语调,轻唤道,“浅羽——”凤浅羽的脸庞有些让他莫名所以的瑟缩和退却,只是他没有机会去探究,云落骞已经一个侧步,挡在了凤浅羽的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云落骞望着他,慵懒不再,浑身上下渗透进了眼眸里的戒慎,沉声问道,“你是谁?”
  探询似的扫了面前男人一眼,凤轻岚澄亮的眼底掠过一抹阴郁,撇了撇唇,挑眉间已经决定,讨厌这个男人!嘴角掀起,他回以有些欠扁的笑,“你呢?你又算哪根葱?”
  “浅羽——”那记有些熟悉,总是对着别人笑意吟吟,面对他,却总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怨怼的清越嗓音,从深埋的记忆底处被挖出,唤着那个他每一想起,仍觉心头钝痛的名儿。盘腿坐于无形的结界之中,轻袍缓袖,玄苍搁在膝上的手却慢慢地收紧,抓皱了银袍,身上缠绕的缚龙锁随之越缠越紧,他咬着牙,发不出声响,听着踉跄的脚步朝着这处奔来……月下丝言回来了……而他,终究还是差着这一步,差着这一步,有些恍惚的耳畔再听不见凤浅羽的声音,包括凤轻岚的声音,咫尺天涯,结界一个收紧,身子腾空而起,他知道,月下丝言正携着他,飞离紫丘,慢慢地,他真的再也感觉不到凤家两姐弟的气息,甚至就连方才隐约可嗅的扑鼻花香也消散去了,他知道,他们已经远离紫丘了。咫尺天涯,咫尺天涯,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可以这么近,又那么远……无力地闭眼,为着他这深陷困顿的漫长二十年,为着他无能为力的过去与现在……
  耳边隐约有泉水的叮咚作响,再睁眼时,玄苍才发觉,他们竟已然回到了他被囚禁了二十余年的囚牢,那座让他不得不熟悉的水榭。足尖落地,身边的月下丝言却像是在瞬间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明艳的脸孔像是抽尽了所有的血色,惨白赛雪,二十年的追逐,是为了什么?如今才要告诉她,都是没有意义的,或者说,她们从一开始,就恨错了人?这一天,她失去的不仅是她相依为命的妹妹,还有……还有活下去仅剩的因由……
  玄苍半锁着眉,他从未见过月下丝言这副模样,只是,他却只是冷眼看着,没有想要开口说上哪怕半句的意思。许久之后,月下丝言像是稍稍有了力气,扶着柱子慢慢站起,紫眸难言地瞥了一眼玄苍,踉跄着往水榭外走去,心里却空茫地声声问着自己,声声敲在痛到麻木的心坎上,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回来?如今……她还能干什么?能做的……还有什么?
  收回视线,投注在风起微澜的湖面,玄苍鹰隼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水之波光的绿,龙困浅滩……何时是尽头?还能期待再见吗?即便午夜梦回,他总是一再想起,那日,一贯淡定的浅羽冷眼望着他,像是望穿了他的模样,“不要再透过我去看别人,我不是她!”说完之后,浅羽转身离开,他那一刻,没有力气起步去追,因为心虚,只是他始终不清楚,浅羽口中的她,她真的知道是谁吗?他没有机会问清楚,从那天开始,到凤凰天火殒灭在焦黑的栖凤山,他亲手将她送入沧溟岛,亲眼见到她对他所有的记忆被丹朱停焰封印在眉间,他常常看见的,只有她的背影。为什么常常记起她对着他说那句话的模样,大概是因为……那是他漫长的生命中,头一次动摇起自己坚守的执着……是不是,等到了最后,他等到的,仍然,不是她?

  弦音如梦,何处觅灵犀(一)

  滴答,淅沥,下雨的声响,从梦境之外传入耳畔,越来越清晰。原本深沉的睡梦,慢慢地被扰乱,沉睡的眉眼不期然打起了深褶,朦胧的意识渐渐清醒,一直沉睡在静寂黑暗中的男人总算是在淅沥的雨声中,慢慢地张开了眼。有那么短短的一瞬,赫连阙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木制的车顶,半晌之后,意识回笼,最先想起的却是意识中断前的那一刻。尖叫……背影……空无一人的卧房……回澜!思绪涌入脑海的刹那,惶急便是在紊乱的心扉间开始翻江倒海,赫连阙脸色一变,那一瞬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所处的环境有多么的陌生,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沉睡了数日的躯体有些虚软,不听使唤,他还是在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下弹身便起,便是撩开车帘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车外,是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正在春时换上新叶,几许新叶的嫩夹杂在层层墨绿之中,修竹疏雨,细细簌簌。雨丝纷飞,细如牛毛,赫连阙在马车四周逡巡了个遍,也没见着回澜的身影,便是一边促声唤着,一边乱没章法地一头扎进竹林深处。“回澜……回澜……”声声呼唤,如针,刺在心头,这种痛,比当初他离开她,她出走时,他去找寻之时,更甚。所以……他怎么会以为,就算离开,就算会痛,只要咬牙忍一忍,就终究会过去?怎么会以为,能在这种牵绊之下,安心转身离开?然后告诉自己,只要知道彼此共同生活在一个世间,就算没法厮守,也……没关系?她去了哪里?带走她的人到底是谁?他想不出……实在想不出……
  “回澜……回澜……”手里捧着在溪边新汲的清水,在那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从竹林的另一头传来时,回澜的嘴角突然欣喜地牵起,阙哥哥醒了。捧着水袋,急急地迈开步子去,却在不远处赫连阙奔跑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刹那,脚步一侧,躲进了几株茂密的修竹之后。身后的呼唤和脚步声渐近,回澜拽紧了手里的物件,唇,却是越咬越紧,心口紧绷到几乎无法呼吸。半晌之后,她突然幽苦地笑了,心虚,竟是心虚。几时起,面对阙哥哥,她竟也有了这样的情绪?阙哥哥声声叫着回澜,声音有些嘶哑,那样急,那样慌,那样乱,他在担心她,他……在担心她。这个事实,如同饮鸩止渴一般,让她的心舒坦下却又疼得更厉害,只是,终究是再无法躲下去,紧咬下唇,她再深吸一口气,极缓极慢地带着几分踌躇,侧迈开了脚步,而后,怯生生唤道,“阙哥哥——”
  赫连阙看见她了,那袭银衫素裹,在满目的细雨葱翠中,精灵似的她,一如初见时百花馥郁中的蓝裙莞笑,临花弱柳。在郇山生长二十年,在郇山严苛的教条下生活了二十年,头一回,赫连阙真的完全抛去了所有的顾忌,他朝她奔去,他朝她伸长双臂,他将她搂入怀里,没有半分的迟疑……
  回澜在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牢牢箍在了赫连阙的怀里,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愣了半晌,回澜才反应过来,几近无声地喃喃唤道,“阙哥哥——”
  他找到她了,真的找到她了。她没事,她真的没事,她现在就安然无恙地在他怀里。花了约莫半刻的时间,赫连阙终于确定了怀里的人儿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存在,真实的……安然无恙。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激越的心慢慢平复下来,理智在瞬时回笼,他略略将她自怀中推开,打量了她片刻,微颦起眉,再抬眼扫视了一眼四周,全然陌生的境况,眉间的皱褶,登时越来越深,目光重回回澜的脸上,他便是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回澜张唇,有几分艰涩,却是不敢移开视线,就怕被瞧出端倪,只是该像白茉舞所说的那样,全都推到她的身上,可是……这一刻,她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望着赫连阙探询的视线,她最后只能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
  赫连阙敛起眉峰,思虑了片刻,思绪突然回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他好像……是的,那个时候,他因为回澜的失踪完全乱了心神,但是……他好像真的看见师姐了,好像……好像还跟师姐语无伦次地说了一番话,然后……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赫连阙突然暗眯起眼,眼眸深处,懊恼与愠怒并存,便是咬牙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师姐,真是该死!”话落,他转过身,拉起回澜往马车所停的方向疾走,“走!”
  “阙哥哥——”回澜还有些无法从赫连阙这么自然而然怀疑到白茉舞身上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被他拉着走,回澜便是软声唤着,满腹狐疑加隐隐的心虚,问道,“我们要去哪儿?”他昏睡了五日之久,这五日,她连夜里也不敢停留,好几次,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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