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既白忽道:
“那谷瑛——你没下她的毒手吧?你求诸于她的,她全说了,你该没有再迫害她的理由!”
顾飘飘不悦的道:
“姓查的,你怎么这样关怀那个女人?你说过与她并无特殊渊源,却三句两句又讲到那女人身上……”
查既白正色道:
“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而且我的事和她没有丝毫牵连,你冲着来的对象是我,她与‘丹月堂’并无纠葛,你不应难为她……”
顾飘飘扬着眉道:
“任何和你搅在一起的人,我们都认为对本组合含有敌意,若有必要,宁擒毋纵;至于这些人以前是否和我们有过怨缘,根本不予考虑,只要他们同你搭档,就已具备‘丹月堂’仇敌的姿格了。”
查既白怒道:
“好,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谷瑛总不会是个死罪吧?”
犹豫片刻,顾飘飘极不情愿的道:
“我想,该不至于要她的命……”
查既白接着道:
“如此说来,她还活着哩?”
顾飘飘道:
“我没有说过已经将她处死。”
一场脸,她似乎十分温恼的又道:
“老查,你要把现在的态势弄清楚,现在我在上,你在下,我是主,你是囚,我是赢家,你是输家,我看得起你,好言好语给几分颜色你瞧,你可别想拿着开染坊;天下也有你这种囚俘?重枷之下,不但不知惶恐慎畏,反而气焰万丈,倒过未声声质问那擒你的主儿?我要高兴,回你两句,一旦烦了我,姓查的,我会叫你鬼哭狼曝,直着嗓门喊天!”
查既白呵呵笑了:
“我说飘飘,可有人告诉过你么?”
微微一愣,顾飘飘悻然道:
“告诉过我什么?”
查既白一本正经的道:
“说你在生气的时候越发漂亮?”
抿着嘴唇,顾飘飘终于忍不住也笑了:
“死像!”
查既白却双颊下垂,苦涩涩的道:
“你看,飘飘,如果我们不是敌对的立场,该有多好,这一阵子,活脱两口子打情骂俏;操他老娘的,都是那‘丹月堂’煞了风景!”
顾飘飘似笑非笑的道:
“哪一个同你打情骂俏来着!姓查的,你少给我卖这一套!”
朝门口看了一眼,她又把眼角挑起:
“老查,你别再逗了,现在该我问你几件事,你要老老实实的答复我——”
查既白颔首道:
“你问吧,只要我能回答的,一定明明白白告诉你。”
顾飘飘道:
“李冲和魏尚尧两个人的下落我要知道。”
查既白道:
“你说的这两位仁兄,可就是早先由‘丹月堂’派到周三与曹大处,准备引渡我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属于金牌级执事,一个属于银牌级执事?”
顾飘飘道:
“一点不错,我说的就是他两个,李冲外型高瘦,魏尚尧的个头矮壮……”
嘿嘿一笑,查既白道:
“这两位我全会过,那姓魏的翘了辫子,姓李的落荒而逃矣!”
顾飘飘神色已见阴沉,她道:
“是周三和曹大干的?”
摇摇头,查既白道:
“凭他两个岂有这等能耐?我说飘飘,你也未免高看他们了!”
顾飘飘冷着声音道:
“那么,又是阁下你的杰作?”
挺挺胸膛,查既白大刺刺的道:
“正是在下,飘飘,这并不是件离谱的事,聪慧如你,应该眼珠子一转就心头雪亮啦,呵呵,除了我老查,还会有谁?”
目光微垂,顾飘飘慢郁的道:
“你好像很得意,老查?你知不知道如此一来,你和‘丹月堂’的仇恨又加深了一层?换句话说,你将遭至的报复也就更加重了一分!他们会用尽一切可以想到的手段来折磨你、惩罚你,不到那时,你不会明白那样的痛苦有多么难以忍受!”
查既白安详的道:
“老实说,飘飘,我决不是个充壳子,愣扮好汉的人,但事实的表里轻重,我可还分得一清二楚;眼下的情况,是他娘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总之是个不得全尸的下场,横竖这一条命。多缀上点斤两,也压不了凡许秤头,我是存了心啦,豁上一身刮,也牵拉几个下马,要我这条命,行,老子好歹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顾飘飘叹了口气:
“老查,你真叫狠!”
查既白道:
“这不叫狠,飘飘,这是不甘心,我要活不成了,岂能便宜‘丹月堂’老子能多析他一双,就必不会只叫他折一个!”
顾飘飘道:
“不过,对于本组合的伤害,到此为止,你已走到尽头,再也无能为力了。”
查既白的脸容上显现出一抹古怪的表情,他缓缓的道:
“难说,在我一口气未断之前,可难说得很,飘飘,你该晓得光是用嘴巴也咒得死人哪,何况人死变鬼,也还有索命的机会!”
顾飘飘嗤之以鼻:
“荒谬——别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就算怀有圆灯术奇技的异士,也无法在死后有所作为,人死如灯灭,你寄托复仇的意念于鬼魂之说,未免也太幼稚荒诞了。”
附近,已有一声鸡鸣传来。
轻轻伸展了一下腰肢,顾飘飘道:
“天不久就亮了,老查,你好歹歇会儿,天一亮,我们还得上路……”
查既白迅速的道:
“恐怕还得赶上好几天的程吧?”
顾飘飘漫不经心的脱口道:
“不用,最多一天——”
她蓦地住口,双目凝视查既白,眼中的神色冷厉而尖锐:
“姓查的,你可是经常用这种方法套人家的话?”
查既白笑笑,道:
“人在疲倦或比较友善的气氛中,往往会懈于戒备,有些平时不肯说的话也就未假思索的顺嘴溜出,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技巧运用,希望不至触怒于你,而事实上,我并没有得到什么收获……”
顾飘飘沉默了一会,才深沉的道:
“你自己多加慎审吧,老查,在押你回到我们总堂口之前,我不会对你稍有松懈,只要你起一点妄念,你就会知道你将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查既白平静的道: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
又盯着查既白看了一会——飘飘却发觉查既白己闭上双眼;她咬咬下唇,转身推门而出。
查既白闭上眼睛自然不是想睡觉,他只是不愿冒险再着一次圆灯术的道;天下任何事情,错了头一遭是疏失,若是同样的疏失有了第二次,那就是愚蠢了。
查既白不是愚蠢的人,尤其他深切明白,此时此地此情,决不能再有丝毫错误发生,如果他再犯了错,便会像顾飘飘所说——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了;这个代价,他知道他付不起,因为很可能他仅有付一次的本钱:他的老命。
十方瘟神……第二十四章私仇
第二十四章私仇
查既白骑在马上,就载着那么沉重坚牢的铁枷钢镣骑在马上,模样儿实在不雅,有几分死囚临刑之前逛街示众的味道——好在马儿经过的地方大多是荒郊野地,甚少人烟,要是真个通行闹市大路,查既白还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哩。
“七条龙”的头儿樊魁亲自跟在查既白的后面,非但是行动上须臾不离,就连目光也一直绕着他身上打转,似乎生恐眨眼之间,姓查的就会随风飘去一样。
后背斜别着“金背砍山人”的那条龙,与头上缠着白布中的另一条龙分开左右采扶持之势,再后面,则紧随着那掉了下巴的仁兄及断了一只手掌的朋友;这支队伍看上去不止是古怪,更带着“败将残兵”的那股子索落,领先开路的顾飘飘好像也有这样的感触,以致使她神色沉郁凝重,半点凯旋赴归的兴致也不见……
从大清早启行,到现在已走了一个多时辰;阳光业已从头顶照了下来,虽不毒烈,却也晒得人口渴心慌,查既白眼看着左近的几位爷们一路喝水吃粮,自己就觉得越发喉干腹饥,忍着憋着,心火不禁逐渐上升。
当他看到一侧的背着金背刀的朋友又一次仰起起脖子喝水,喝完了还发出那种满足的长吁声时,他再也忍不住瞪眼咆哮:
“兀那伙计,且把水囊拿过来给老子喝两口!”
那条龙还瞪着查既白,半声不哼的把羊皮水囊挂回鞍旁,完全是一副“乌不甩”的态度。
查既白提高了嗓门叱喝:
“个王八蛋,你没听见我的话?”
对方索性连瞪也不瞪了,双眼前视,硬摆出一副“听而不闻”的架势。
跟在后面的樊魁这时沉声回活了:
“姓查的,你给我放安静点,再吆喝,可是自己找苦头吃!”
铁枷套在脖颈上,根本不能转头,查既白挺着脑袋骂:
“娘的个臭皮,对待俘虏有这套个凌虐法的;吃不给吃饱,渴不给水喝,脖上套枷,双脚上镣,就算你们打了一条野猪吧,在开宰之前也得松松四蹄,给两口水滋润一下,你们对待老子这个活生生的人岂能如此糟践?”
樊魁冷冷的道:
“这样对你已是够客气了,更何况你这个‘活生生的人’也活不了多久,好歹委屈一歇,再挺一阵,我包你无论什么东西部不需要了……”
查既白咬着牙道:
“那樊魁,你给老子伸耳听着,只要老子一朝得出生天,你他娘的逍遥辰光也就到头,你现说满话,时间还太早了些,不到那一刻,谁也断不准!”
樊魁硬绷绷的道:
“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姓查的,你永不可能有逃生的机会,你这一辈子所剩的光阴已经非常短促了,短促得除了吐几句秽言秽语之外,再没有功夫表现任何行为……”
查既白怒吼起来:
“樊魁,樊龟孙,樊狗操的,你要是有种,现在我们就下地比划比划,别看我身上带伤,手脚戴着这些破铜烂铁,我要不能活活砸死你,就算你姓樊的‘揍’出来的,操你个二妹子,你敢不敢?”
脸色大变,樊魁杀气盈眼:
“姓查的,你当我含糊你?”
前面领路的顾飘飘偏身下马,淡淡的道:
“我们在这里暂歇一会。”
樊魁抛橙跃到顾飘飘面前,铁青着一张脸:
“姑娘,姓查的方才所言,姑娘一定都听到了?士可杀不可辱,姓查的如此羞辱于我,实在令我难以忍受,还请姑娘做主!”
顾飘飘走到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底下,挑拣了一根凸出地上的粗大树根,先用手绢轻拂几次,然后才坐了下来,意态安闲的问:
“你打算怎么样?”
樊魁额头上暴起青筋,握拳透掌:
“回禀姑娘,属下想教训他一次!”
微微一笑,顾飘飘道:
“我看你不仅是想教训他一次,而是打算替你的兄弟报仇泄恨吧?”
躬身不语,樊魁的呼吸却粗浊了。
顾飘飘平静的道:
“樊魁,你自忖对付得了查既白?”
猛一挫牙,樊魁的声言迸自齿缝:
“我会不借生死,全力以赴!”
又笑了笑,顾飘飘道:
“那么,如果出了事,堂口那边如何交代?”
樊魁急道:
“还乞姑娘关照!”
顾飘飘又道:
“在查既白眼前的情况下做生死之斗,你认为合适吗?”
窒了一下,樊魁抗声道:
“他杀害了我的两个弟兄,又伤了另外三人,姑娘,这些死伤的人与你关系深厚,也都是你身边的死士,他们蒙受的不幸,我们应该承担报仇的责任,我们若能亲手为弟兄报仇,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顾飘飘的目光游移,她看到其他四张面孔——其他四张充满了仇恨、怨毒、愤意的面孔;四对血红的眸子也正定定的投注向她。
煞气已在凝结。
顾飘飘缓慢的开口道:
“你们可知道,这查既白乃是老当家要亲自处置的重犯?”
樊魁低促的道:
“属下等全清楚,姑娘,但事贵从权,姑娘,我们可以编造很多借口,说出很多理由,大不了受一顿责罚,我们宁受责罚,也要自己动手替伤亡的弟兄们报此血仇……”
那头缠白布的朋友忽然咽着声道:
“姑娘,请答应我们,我们都是你手下的人,被查既白所杀死的弟兄也是你手下的人,我们全侍奉你,跟随你这么些年,求你替我们担待!”
背别金砍刀的那条龙也激动的道:
“我们情愿回去接受堂口规律的处置,亦不甘心假他人之手泄此大恨,姑娘,请你成全我们!”
顾飘飘闭上眼睛,半晌无话。
“姑娘……”
五个人厮哑的喊叫,由樊魁为首,各在就地跪下。
这一手相当厉害,不啻是在将顾飘飘的军;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仍然闭着双眼,一张白素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
依旧搁在马鞍上的查既白看得分明,心里更加有数,他忽然呵呵大笑,皮肉不动的道:
“我说飘飘,看他们一片手足之情,兄弟之义,也是蛮可怜的,你何不顺水推舟,真个成全了他们,也或许成全了我!”
睁开眼睛,顾飘飘生硬的问:
“也或许成全了你?”
查既白道:
“不错,如果我死在他们手里。顶多一阵乱刀就上了西天,一定比‘丹月堂’司徒老儿的手段来得快活干脆,这般便宜的死法,岂不是也等于成全了我?”
顾飘飘哼了一声,道:
“老查,你倒会出花样。”
查既白叹道:
“总归性命一条,被列位抛上抛下,甩来甩去。人有这样出花样的?”
顾飘飘一挥手,冲着她那几条龙轻叱:
“都给我起来!”
当地五位仁兄站起,顾飘飘寒着脸道:
“樊魁,你们的意思我很明白,但是,你可也知道你们给了我多大一个难题,叫我多么‘坐蜡辣’?”
樊魁垂着手道:
“我们知道,姑娘。”
顾飘飘冷森的道:
“查既白是老当家指定要亲自处置的人,固然老当家也有死活不论的口谕,但是却亦在死活不论之前加上一条明令一一最好活捉;人,我们是擒住活的了,设若在半途上为了我们的私怨又杀了他,你们有没有想到老当家的反应如何?”
樊魁低沉的道:
“我们想到过,所以才请姑娘多为担待……这其中有某些卸责的方法可用,我们也都再三计议妥当,只待姑娘裁决……”
顾飘飘奇兀的一笑,道:
“不出所料,我早就盘算到你们方才这个行动不可能是出于临时的激愤而必然事先有所商讨:樊魁,又是你领头出的主意吧?”
樊魁忙道:
“姑娘明察,这是大家兄弟的公意——”
顾飘飘眼角上挑。
“恐怕昨夜商议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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