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院子里的桃树绽放第一朵花蕾的时候,夏妤的腿已经与常人无异了,无事的时候,她会帮着容熙配置药材,但大多时候她是想学些东西,容熙主毒,却能把毒术用于医理,从而取得特别的效果,医毒本一家,这与老桃花的正统医术算是殊途同归。
容熙也十分乐意教授,按他的说法,她得叫他一声师叔,不过,她总觉得平白多个辈分,未免矮人一截,总喜(…提供下载)欢叫他阿熙,他无可奈何,也就随她去了。
这日,她像往常一样来到他的小药房,却迟迟不见容熙,直到傍晚,她才有些失望地出了药房,走进院子,就见翠环从前院进来,手上拿着今日的账本。
夏妤有些奇(提供下载…)怪,天才暗下,正是酒馆的另一个高峰期,怎么就关门了?
“翠环,今天这么早就打烊了?”一边说,一边走近,夏妤的脸上漾着亲切的微笑。翠环和几个仆婢都知道她是容熙的客人,对她十分客气。
“是啊,今天可是特殊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早早关门的。”翠环说的神神秘秘,眼里却有些无可奈何。
夏妤诧异:“什么特殊日子?”
“每年这个时候,老板都会让酒馆提前打烊,让我们早早休息,并且禁止到处乱走,尤其不准接近他的灵熙阁。不过,有一次我夜起上茅房,听到老板的院子里有奇(提供下载…)怪的声音,像是打翻东西,总之乱的很。第二天,我和绿柳去老板院子里收拾,发现地上都是碎了的酒坛子和弄坏的花草物件,那些在院子里的花都裂成一片片的。后来我们想,肯定是老板喝醉的时候,兴致来了,舞剑所致吧!”
“你知道每年他为什么都要在这个时候喝酒吗?”夏妤霎时来了精神,装作虚心求教的模样。容熙为什么借酒消愁?
翠环却叹了口气,一脸抱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说完,看着一脸失望的夏妤,突然又凑近了,压低声音:“我看小姐跟老板非同一般,若是您想知道,今晚倒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还能劝劝老板,我们跟着老板这几年,从没见他真正地开心过。”说到后面,翠环不由得伤感起来。
夏妤点点头,朝她笑了:“如果真能让他开心,我会试试的。”怎么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啊!今晚,就想办法让他开心一下。
翠环的眼睛瞬间亮了,一脸感激,连道了好几声谢,才回了自己院子。
夏妤想了想,眼睛一转,转身向厨房走去。
先来个烛光晚餐,给他一个惊喜,再陪他痛饮几杯,然后让他倒一倒心中苦水,最后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解开他的心结,完美大作战。
想明白,夏妤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卷二;第五十九章 琴瑟相合
月上柳梢,静夜阑珊,夏妤手里提着两个食盒,怀里揣着小红蜡烛,扬起一个充满斗志的笑容,轻快地往灵熙阁走去。
容熙住的地方,位置虽然偏了点,但阻隔了街上的喧嚣,环境十分幽静。走的近了,从灵熙苑里隐约传出一阵优美的琴声,扣人心弦,煞是好听。不过,琴声虽美,一丝一弦,无不透露着主人忧愁的心思,使得闻者怅然。
夏妤叹了口气,脚下并不停歇。与他相处这几月,还不知道他会弹琴,弹琴高超,却不在人前显露,是知音难觅?还是只为一人而弹?思忖间,她已经来到了灵熙苑,院门未锁,她大步而入。
庭院里,四季翠竹,叶绿如滴,落了花的梅树,虬枝苍劲,满院桃花,开得缤纷灿然,微风徐徐,花瓣纷飞,更显得树下抚琴的美人,绝美如妖。今天的容熙,一袭红衣,席地而坐,低垂着眼帘,似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十指修长,若行云流水,指间飞舞,旋律低调忧伤。
这一刻,他的脸未加任何遮掩,绝魅的眼眸,似勾人的妖物,玉似的肌肤,胜似冬日的白雪,长长的睫毛翘起好看的弧度,让人忍不住想去细数一把,唇色亮泽,胜过世间最好的胭脂。
夏妤瞬间心跳加速,觉得呼吸都要凝滞,为这抹绝丽,深深震撼。
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
容熙,不愧为当今天下第一美人!十三岁名动宛国,倾倒一国之君,如今看来,传言未必夸大。若说当今还有谁能与之比肩,世间唯小白而已。不过,单看姿容,小白与容熙,一个孤傲清绝如遗世独立的谪仙,一个绝媚妖娆如夺魂摄魄的鬼魅,各有千秋,难分高下,若真有啥共同点,就是都美的不像人类。
回过神来,夏妤幽幽吐了口气,紧了紧手上的食盒慢慢走近,待她把东西摆上石桌,琴曲刚刚弹完。
容熙手按琴弦,抬眼看向忙的正欢的夏妤,微微蹙眉。
夏妤抬眼,抢先一步开口:“今天是我生日,一个人过未免太过凄冷,为了准备这些菜肴,我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肚子都饿扁了,阿熙不介意陪我吃顿饭吧?”未达目的,撒撒小谎也不要紧,反正她十五岁生辰是在重伤昏迷中度过,补一个不为过吧!
她的眼里满是期盼和恳求,让容熙话到嘴边又情不自禁地咽了回去,抬头看看月色,又移到一桌子的佳肴,最终点了点头:“时间尚早,吃完便早些休息吧!”陪她过生日,也算替夏师兄尽一份责任吧!
“嗯。”夏妤嘴上答应,心里却打着小九九。早些休息?想得美,姑奶奶可是有备而来,非得把你从苦海里解救出来不可!待会儿再想办法把他灌醉。
红红的蜡烛,摇曳着温暖的烛光,花瓣纷飞,美人在侧,夏妤的心也瞬间亮堂起来。
容熙站起身,朝石桌走来。
夏妤眼尖地瞥见他腰侧别着的一根质地绝佳的青色玉笛,视线转向树下的琴案,突然灵光一闪,笑意盈盈地看向容熙:“阿熙,今夜花好月圆,不如我们合奏一曲,你吹玉笛,我来弹琴,不过琴曲我选,你要跟上我的节奏,怎么样?”
再次发挥她那无敌的装可怜,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渴望。只是,他身侧那串银铃,怎么就没响了呢!夏妤郁闷,却暂时抛到一边。
容熙顺着她的视线,最终看向腰间的玉笛,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这只笛,是……
夏妤却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今天是我及笄的日子,可惜一个惦记的人都没有,我当过乞丐,又被人毁了容,卑微又难看。你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又是鬼医亲传弟子,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你跟我琴瑟和鸣,传出去定会让人贻笑大方。是我自不量力,不该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我以为,你这段日子全心全意照顾我,我就可以真心把你当朋友,如今,怕是高估了自己,师父不要我,仇人巴不得置我于死地,九死一生,却败如残柳……”
一开始是扮可怜,说着说着,自己竟真的难过起来,低着头,豆大的泪珠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夏妤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今夜的容熙,很美!她惊艳之余,是无尽的自惭形秽,她知道,自己很丑,很丑。想着前段日子所受的非人折磨,她的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容熙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一手抚着她瘦削的肩膀,一手抬起她的脸,轻轻地给她擦拭泪珠。望着她如珠般的眼泪,他的心,竟微微难受,眼里也不自觉多了一份怜惜和珍视。
“傻丫头,你不丑,只一双眼,便胜过人间无数女子,你身上任何一道伤,都在证明你的坚强和勇敢。这样的你,相信有很多人愿意保护,只有嫉妒你的人才会伤害你。夏师兄不是那等任性胡为的人,他对你好,明眼人一看便知。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自甘绝望。你想弹琴,让我吹笛,我做便是,别哭了!”她哭的他难受……
感受他的温柔安慰,夏妤有些动容,一擦眼泪,破涕为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我挑的曲子很特别,你要记得跟上哦!”说完,俏皮一笑,越过容熙,朝着琴案走去。
容熙望着她故作坚强的笑脸,心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痛,从怀中抽出玉笛,转身看着在琴案旁席地而坐的她,眼神温润,眼里闪过一丝宠溺。罢了,就依她这一回,反正,这玉笛的真正主人也未必在意……
虽然方才情绪失控了点,但她还是没有忘记初衷,选定曲目,纤指一拨,优美的曲调自指间流泻而出,却是一曲长风万里》。朱唇轻启,嗓音清越,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谁人解其意,
忧患实多,不敢言去,长风几万里,
你深藏不露,但笑无语,似波澜平静,
直到那天,交给我你的心,
人生短暂,流水高山,难逢是知己,
你曾是我,心中憧憬,永恒的偎依,
我栖踪烟霞,凝望天涯,只因你在那里,
惟愿共你,低声和这一曲,
……
怎奈你在天边,我在此处,再长的路,走也走不出,同归殊途。
……
有人觊觎天下,日日牵挂,一夜竟白头,
你却纵马前驰,带我远走,再也不愿回首望身后,
天地悠悠
……
一琴一笛,琴瑟和鸣,她弹得用心,他吹得用意,两人竟无比契合,而那串别致的银铃,也随之响起,幽幽铃声,清脆动人,合着琴曲,甚至有种绕梁而不绝的错觉。
一曲终了,夏妤竟忍不住落了泪,她本想借着曲子,触动容熙,好让他打开心房,吐露心声,谁知自己也陷入琴曲,无法自拔。
怎奈你在天边,我在此处,再长的路,走也走不出,同归殊途。
这一句,可不就是她与小白的真实写照。小白啊小白,你到底在哪里呢?你不辞而别,了无音讯,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这首歌词也会让她一语成真。
容熙的眼里也满是忧伤神往,眼睛微微湿润,看她的眼里,却多了一抹难言的复杂。良久,才放下玉笛,声音感慨:“妤儿的琴技,让容熙心折,此生当引你为知己!”
夏妤微微一笑,心里暗暗比了个V字,站起身来,正待开口,突然被月光反射的剑光迷了眼睛,还没搞清状况,容熙已经飞身过来,把她揽进怀中,牢牢护住。
“抱紧我,别乱动!”他的声音凝重而戒备。
卷二;第六十章 不速之客
夏妤悄悄抬眼,却见四周不知何时已经被十来个蒙着面巾,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团团围住,来不及猜测他们的来意,瞬间就被卷入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容熙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软剑,长臂一挥,挡住袭来的剑光,身子一跃,眨眼抱着她后退好几步远。
没等她回神,那伙人又一拥而上,容熙却正面迎敌,虽然多了一个她,但是飞纵如燕,躲闪自如,剑势华美凌厉,愣是让人多势众的黑衣人占不到半分便宜。
夏妤开始还有些担心,见容熙应付自如,看到后面却是怀着激动兴奋,只觉得无比刺激。
突然,一柄长剑从侧袭来,竟是避过容熙,向她刺来。
夏妤吓得惊呼一声,容熙却及时侧身一跃,险险躲过了剑光,手上剑影送出,那人一声闷哼,长剑落地。
容熙抓准机会,抽身退去,瞬间跳出了战局。
两方人马立即成对峙局面。
容熙放在身侧的长剑微微一转,剑上的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身体巍然不动,声音却冰冷:“今日容某不想与你们多做纠缠,识相的,就离开这里!”
那受伤的黑衣人站在队伍前头,弯身拾起长剑,眼里却闪过一丝怒意:“你为了个女子伤了我们风云十三骑,就不怕公主怪罪?”
容熙的身子顿了一下,声音忧伤,却无可奈何:“容某无意伤人,只是,你们想要伤她,在下却不能容忍。”
夏妤皱了皱,眼里有瞬间的惊讶。阿熙的心上人是个公主?宣城是萧国地界,莫非是萧国的公主?能让容熙看上的……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却不敢妄加肯定。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语气却充满威胁:“回去之后,我定会把今日之事如数禀告公主,如此,容公子也不在乎?”
容熙垂眸不语,夏妤却分明感到他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心中气愤,不由得替容熙出头。
“喂,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卑鄙小人,打不过我家阿熙,就想暗算,暗算不成就想栽赃。明明是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还自称什么风云十三骑,我看是阴险十三黑才对,半夜三更不睡觉,弄得跟乌鸦似得,擅闯民宅,还肆意扰民,分明就是强盗土匪。什么狗屁公主,我们阿熙才不稀罕,你们要告状就尽管去告好了,反正我们行得端坐得正,还怕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癞皮狗不成!”阿熙顾忌那个什么公主,她可不怕。
她这人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主,牢狱之灾,更是让她意识到姑息养奸的后患,不争馒头争口气,绝不能让人欺到自己头上,忍,未必就能善了。
果然,那个领头人听夏妤骂的如此不堪,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她,瞪得如铜铃一般:“丑女人,你找死!”
夏妤被他瞪得发麻,不由得往容熙怀里缩了缩。
容熙身体一僵,却配合着把她拥紧了。这些人奉她的命令,不会伤他,但却不会顾忌妤儿,他不能大开杀戒,如此,更不能让她暴露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有了容熙的维护,夏妤瞬间来了底气,从容熙怀里探出头来,朝那黑衣人做了个鬼脸,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那人一见,额上暴起青筋,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眼睛转向容熙,声音充满嘲讽和鄙夷:“我们道容公子痴情,没想到也是三心二意的主,才三年就不甘寂寞,真是辜负了公主的一番情谊。不过,我等倒是好奇,这么个刁钻丑陋的丫头,连公主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容公子莫不是伤心欲绝,一时瞎了眼,才破罐子破摔,干脆找个丑八怪,随意了此残生?”
容熙握住剑柄的手指瞬间有些发白,眼里闪过一抹深沉的痛意。
这话不带脏字,却说的难听至极,处处戳中容熙软肋。
夏妤见容熙难过,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