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练武场内已经有七八人在切磋比试,空手对赤拳,长枪对大刀,都不受影响,看他们的着装,应该是范计广的部下。
见范计广来了,众人纷纷退让。
范计广挑了一把长枪,站立在练武场中央,等了没有多长时间,范烨风一袭黑衣,手中握剑,身影快速闪来。远远的,秦挽依还能看到范歆桐吃力地小跑而来。
“爹……”
“什么都别说,陪我过过招。”范计广长枪一挥,虎虎生威,地上的沙尘,都被扬起。
范烨风没有违逆,弹出宝剑,将剑鞘一扔,摆好姿势。他的脸上,冷峻依旧,只是有丝倦色,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青色。
听秦徵说过,从她遇到刺杀安然回府的那天开始,范烨风一直在葫芦山封山寻找九指快刀的踪迹,到了今早才不得不放弃搜索回宫交差。
如此看来,这两天,他一直在没有停歇地搜查,这是件体力活,再好的身体,也有吃不消的时候。
她还在细想的时候,练武场中间的两人,也没有喊开始,彼此已经往前冲去,手中兵器,毫不犹豫地朝对方攻去。
范计广毕竟是老将,下盘沉稳,脚步扎实,挥动的长枪,带着难以抗拒和招架的力道。但范烨风也不弱,他的身姿相比而言较灵活,身体腾空翻动,身形跳跃迎击时,带着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手中剑光挥动间,只看到带起的虚假幻影,看不到真实的宝剑。
秦挽依不敢太过张扬,躲在一侧,触手可及的就是一把轻薄的长剑,长约三尺三寸,一个铁锤,以她之力,应该是双手并用也抬不起来的,还有一根长棍,看着比较结实。
近距离观看练武场中央,她能感受到挥动的气息迎面而来,面纱激烈地飘动着,架上的兵器微微抖动,仿佛要脱离架子而出。
毕竟是亲生父子,不必动真格的吧。
然而,他们的的确确是真剑真枪,兵器交接时,还能擦出火星子,看得秦挽依胆颤心惊,唏嘘不已,一手还得押着纱帽,以免被飞走。
这对父子,不知道平常是不是都这么交流的,刀剑无眼,这么下去,肯定会受伤的。
不过外围站了一圈人,怎么就不去劝劝架?
秦挽依的视线接触到其他士兵时,那眼神,带着火热,仿佛看到稀奇的宝贝似的,这帮都是武痴,痴到一定程度的疯子。
“娘……”此时,范歆桐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她站在姜氏的身边,喘得厉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管是姜氏还是范歆桐,两人脸上都是焦虑之色,双脚踩着碎步,不能若无其事地站立在原地,唯恐他们哪里受伤,想要上前劝阻,可又碍于两人正在交锋,进退不得,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情。
范计广和范烨风越打越激烈,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渐渐地,范烨风漠然的表情上,显露出一丝严肃之色。
只是,不管范烨风再怎么沉着应对,毕竟消耗了两日的体力没有恢复。
范计广瞅准空挡,长枪一挑,范烨风躲避不及,衣袖上被划开一道口子,他连连后退。
众人一看,范烨风的手臂上边已经流血了。
这不是所谓的切磋,而是血的教训。
“风儿。”姜氏心疼不已,正要进去,却被范计广喝止住了。
“练武还没有结束,谁都别进来,否则军法家法伺候。”
范计广的话,俨然军令如山,旁边的士兵自然察觉出异常,将军是的确动怒了,所以不敢上前,而姜氏和范歆桐,才迈了一步,不得不停在那里,对于范计广的命令,她们向来不敢违抗。
“娘,歆桐,我没事。”范烨风冷言回道,随即继续握剑,神情凛然,这点伤对他而言,不算重伤。
趁着范烨风分心说话的时候,范计广犹如猛虎扑食一样,长枪直指范烨风胸膛,范烨风招架不及,只能就地翻身一滚,另外一只手不可避免地划伤。
“练武之时,谁允许你三心二意的!”范计广根本不给范烨风留任何空隙,步步逼近,招招不留情面,仿佛对手不是儿子而是敌人。
姜氏和范歆桐双手交握,紧张地不能自抑。
“这么点小事,就承受不住,以后怎么担当重任。”范计广话里有话,仿佛在说眼前的练武事情,更像是在说今日早朝之时受到皇帝责问的事情。
此时,范烨风离她很近,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嘴唇干燥发白,没有一点血色。
范烨风沉默不语,拄着宝剑,想要站起来。
范计广并未真的想要置人于死地,只不过是建立在切磋上的铁腕教育,所以对范烨风造成的也只是皮外伤。
众人本来以为范烨风能站立起来继续还击,至少范计广是这么想的,所以手中长枪一送,不给他留一点余地,让他随时保持警惕以及反应的状态。
范烨风弯曲的双腿本要站直,然而不知为什么,可能他的体力早已透支,整个人又单膝跪了下去。
范计广根本没有料到这点,刺出的长枪已经无法收回。
第一卷 第1卷 皇城婚劫 第53章 没好报
“哥,小心!”范歆桐失声尖叫,下意识捂紧双眼,吓得不敢直视。
秦挽依神色一紧,眼神扫过兵器架子,直接拔出长条木棍,凭着抢救急诊患者时的临危不乱和跑至手术室的迅猛速度,将长棍插入两人中间后立刻往上一抬。
嘭的一声,长枪擦着范烨风的脸颊从他头顶刺过。
范计广在最后一瞬或许已经松开手,长枪减缓了力度,秦挽依才能一击必中,然而,就是因为松手,长枪被秦挽依一抬,脱离范计广的手心,却是向着她飞来。
“妈呀!”秦挽依猝不及防,慌忙扔了木棍,蹲在地上,捧住自己的脑袋。
“小姐小心!”
只听得翠屏一声呼叫,响起剑尖在地上擦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后,随着一阵短促的呼啸,咚的一声,似有木棍落地的声音。
一切就在一瞬间。
本来以为没事了,哪知铿锵一声巨响,似有大刀落在她的脚边,她弹跳而起,想要远离,然而白纱遮挡住视线,看不清一切,乱闯之间,轰然撞上了什么。
“你是谁?”手臂被人紧紧箍住,头顶上传来范烨风低沉的嗓音,许是身子虚弱,他的声音,竟然带着一分柔和。
秦挽依条件反射,马上扯住范烨风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后,确认自己生命安全后,才掀起白纱,查看外边的一切。
那柄长枪,已经被拦腰斩断,枪身和枪头脱离,枪头正好落在她的脚边,差一点,就当头斩下了。
她不觉一颤,这么不经头脑的事情,她居然也做得出来,生命诚可贵,下次绝不犯了。
“你究竟……”
秦挽依掀着白纱微微抬头,朝着范烨风露出自己的容颜:“是我是我。”
“怎么是你?”范烨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危难关头替他挡开那一枪的,会是在葫芦山狠狠咬他一口的人。
“葫芦山一别,别来无恙啊。”秦挽依笑眯眯地寒暄着。
“小姐,你没事吧?”翠屏提起被丢至地上的食盒,匆匆赶来查问,这边,姜氏和范歆桐也已经围绕在范烨风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
“还好还好,经此一劫,我终于顿悟了,刀剑果然不长眼睛,指不定就横飞乱撞了。”秦挽依只感觉自己一颗小心脏跳动的厉害,生死一瞬啊。
“没事就好,好在少将军及时出手。”翠屏没有指责她的不是也没有嚎啕大哭,只平平淡淡说了一句,仿佛刚才飞来的只不过是一团棉絮,而她也没有经历生死。
不过,翠屏毕竟不是翠莲,在历经如此劫难后,不会抱头大哭,仿佛天塌下来一样,而是冷静自若,这也才是那个别有目的的翠屏。
在得知翠屏的真面目后,秦挽依就并没有期望翠屏会像翠莲一样真心待主子,只不过维持一般的主仆关系,至少翠屏当前没有恶意,反而还在帮她。
“你来将军府究竟有什么事情?谁让你进来的?”
正当秦挽依思索的时候,骤然响起范烨风暴怒的声音,秦挽依浑身一颤。她虽然表面不甚在意,可心里还是余惊未消的。
范烨风一张脸阴沉的厉害,两道浓眉都快并成一道直接粘连在一起了,浑身散发着冰寒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果然如秦徵所说,来将军府就是自讨没趣,不过来都来了,等办完自己想办的事情,她还懒得久留了。
“这个……先别激动,我没有恶意的。”秦挽依嘴角扬起弧度,陪着笑脸,真是好心没好报,这冒着生命危险,替他消灾,竟然还红脖子瞪眼睛的,肯定是在忌恨当时咬他。
“她是来看你的,是我让她进府的。”范计广此时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他负在身后的双手还带着一丝颤栗,若不是秦挽依及时出手,那柄长枪,刺中的就是范烨风的咽喉。
面对范计广,范烨风没有吭声,安静的像片叶子一样。
“听到了吧。”秦挽依背对着范计广,微微张口,无声地用唇形来向范烨风示威。
“你……”范烨风惊见秦挽依的举动,身形微动。
“老爷,今日先到这里吧。”姜氏拉住范烨风,带着哭腔,她不敢埋怨范计广差点将自己的宝贝儿子刺成重伤,只能婉言求情道。
“哼,连这点能耐都没有。”范计广依旧疾言厉色,没有任何关心之色,哪怕上去询问伤势的话都没有。
知道这是该死的自尊心和架子在作祟,秦挽依虽然无意搀和,但还是为范烨风说句公道话,也在替范计广找台阶下。
“范将军,其实这也不能怪少将军。”
然而,却有人不领情。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干涉。”范烨风冷眼回道。
真以为她想管吗,虽然他隐瞒她受到九指快刀挟持的事情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但毕竟受到了她的牵累,谁让她是善良的人呢。
“少将军果然快人快语哈。”秦挽依表面还维持着笑容,内心已经将划了圈圈诅咒他,她索性转过身,背朝着范烨风,不再与他对视,先不与他计较,转而跟范计广说话,“范将军实在低估了少将军的本事,有子如此,将军理当高兴才是。”
“哼!”范计广不知道是不会笑,还是不想笑,自见到他以来,就是这个模样,连生气,都跟日常的表情一样,看着很是严肃,不怒自威,怒了更加令人惊恐。
“少将军不眠不休在葫芦山搜人,又滴水未进,加上激烈运动,出现头晕目眩的可能性并非没有,若是寻常人,这样重重压力之下,必定卧病不起了。而如今少将军还能陪着将军练武,过上几招,说明少将军不仅孝顺而且有着坚韧的意志,身体固然重要,但意志力更不能缺乏。”秦挽依不疾不徐地说着话,虽然声音不及范歆桐动听,但好在还有那么一点道理。
范计广脸色稍霁。
“都说想要摧毁一个人,先摧毁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意志,我想少将军应该是脱水疲乏的缘故,所以才会食欲不振,正好小女熬了点鸡汤,炒了两个小菜。”秦挽依回眸,挑衅地道,“还希望少将军不要嫌弃才是。”
“爹,我先告辞了。”说完,范烨风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臂,连拖带拽地将她带离练武场,留下一地呆愣的人,秦挽依甚至能看到范计广闪过的惊愕表情。
第一卷 第1卷 皇城婚劫 第54章 谁怕谁
范烨风不愧人如其名,犹如一阵夜里冷风一样,席卷而过。
一路飞奔,他的步子大,一步抵得上她的三四步,让她只能小跑着跟上。
“喂,慢……点,我……快跟不上了。”秦挽依喘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气管感觉被什么堵塞一样,隐隐作痛,她拼命地挣扎,想要甩开范烨风。
范烨风察觉到异常,转过头回看身边的人,只见得秦挽依一颗脑袋晃来晃去,纱帽歪斜在一旁,整个人犹如软绵绵的像要倒下一样,他倏然松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
想想刚才的场面,范烨风后悔不已,他们一定会在胡思乱猜。
秦挽依失了支撑,身体顿时弯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调节呼吸,拼命地吸气,仿佛快要缺氧窒息一样。她只觉得双腿疲软,身子难受,索性屁股朝后坐了下来。她双腿一伸,双手撑在身体后侧的青石地面上,身子微微后仰着。
“我……说你赶着去……投胎吗?”
纱帽斜斜地耷拉在头上,吸气的时候,白纱紧紧贴着鼻子,令人气息不畅。
秦挽依一把扯下碍事的纱帽,一边扇着一边喘着,一边还不忘斜眼范烨风,眼波流转,含嗔带怒,别有一番韵味,偏生这副姿态,简直大煞风景。
范烨风的眉峰,自今日见面以来,一直蹙着,从未伸展过,此刻被如此怨视着,竟然还是一个人,也算是头一遭。
本来有些不适,余光忽然瞥到追随而来的翠屏,恍然醒悟到秦挽依的身份,立刻冷冽了几分。
“谁让你来的?是不是你爹让你来嘲笑将军府的?”
范烨风满是敌对的心态,像头警惕的猛虎一样。
“我说你当人人闲着没事干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你吗?”秦挽依心里火大,盘膝而坐,像街边长舌妇骂街一样,扯开喉咙就没打算留情,“我爹是什么心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不是听说你因为葫芦山一事受责,我才懒得冒着被刺杀的风险过来看你,你也知道,九指快刀还活着,指不定就会从哪里跳出来,他可是已经定下我的命了,万一我出了事,最大的责任就在你。”
“你……”范烨风欲要开口,忽然神色有些不对,他的眼神望向四周,紧抿着薄唇。
秦挽依好奇范烨风竟然也有胆怯的时候,她转过头,就看到旁边站了三三两两的小厮和丫鬟,掺杂着几个穿着军服的士兵,他们仿佛是路经这里,无意间撞见了这一幕。
此时此刻,秦挽依才发觉,她所在之地,是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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