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九一步一步沉稳有序犹如闲庭信步一样,有条不紊地走到御座前,众人才如梦方醒。
秦徵凝视着钟九的身影,恍然间,脑海中浮现一道带着面具的身影,竟然有些相似。
见过钟九坐在轮椅之上的官员,无不‘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钟九站在大堂,集所有视线于一身,对着已经落座的钟彦廷,他拂动衣摆,微微屈膝,跪了下来,这是自他离开京都之后,第一次下跪,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下跪。
“儿臣参加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九一字一顿,慢条斯理,不急不躁,只是没有任何感情,像是一杯清水一样,无味,而且入口冰凉。
钟九哪怕跪着,身形却是‘挺’直的,哪怕低着头,却没有丝毫卑微之态。
钟彦廷半响没有反应,只是手掌按在龙头之上,指节泛着青筋,在众人凝气中,才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平身。”
“多谢父皇。”钟九施施然起身,并无任何困难。
“你的双‘腿’究竟怎么回事?”钟彦廷绝对没有关心之意,而是带着怒意,仿佛钟九就该坐在轮椅之上,永远都不能站起。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的双‘腿’,日前经过一番治疗,正在愈合,已经有些好转,只是昨日仍旧不敢尝试,今日听闻了六皇叔一事,儿臣心有牵挂,这才不得不尝试着站起,赶来面见父皇,托父皇的福,儿臣已经能够正常行走。”钟九四两拨千斤,把所有的原因,弹回给钟彦廷。
“你……果然是九弟。”钟定奚抖着手指头,一脸难以置信。
“五哥。”钟九含笑回了一句,气度雍容。
钟定奚显然也想到了接连倒霉的一晚,立刻把钟九和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那晚是不是你……”
“五哥若想叙旧,不如等小弟办完正事再说。”钟九岂能不知道钟定奚在想些什么,钟彦凡才扯出行刺一事,他若又被诬陷,那可就没人能救钟彦凡了。
钟彦廷铁青着脸‘色’:“怎么,你来是为了给钟彦凡说情?”
连名带姓,果然连人都不认了。
钟九暗自冷笑一声。
“回父皇,儿臣不是为了给六皇叔说情而来,而是为了证明六皇叔无罪而来。”钟九轻轻地说话,然而站在朝堂之上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心底寻思着这个无权无势的九王爷究竟有什么本事。
“证明无罪?”钟彦廷冷哼一声,“人证物证确凿,你要怎么证明?”
“儿臣自然不会替六皇叔顶罪。”钟九在暗中提醒钟彦廷,皇后想要替太子顶罪一事,他既然说得出,也能毁得掉。
“你……”
养心殿的谈话,只有两人在场,两人对彼此心知肚明,然而,钟彦廷始终低估了钟九。
“父皇,虽然人证物证皆在,但儿臣依然能够证明六皇叔无罪。”钟九不卑不亢,从容应对,没有任何焦灼退缩的样子。
“若能证明如何,不能证明又如何?”钟彦廷自然不会任由这个儿子在朝堂放肆。
钟九微微抬头,仰望着龙椅之上的皇帝。
“儿臣愿以‘性’命担保,倘若不能证明六皇叔无罪,儿臣自刎谢罪。”倘若救不下钟彦凡,他又有何面目面对孙遥、孙雯、钟乐轩等人呢。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范烨风惊闻消息,陡然一震,这是拿‘性’命做赌注。
而钟彦廷,没有想到钟彦凡和钟九的关系,已经到了生死相护的地步,不得不说,钟彦廷没有任何触动是不可能的。
放眼那么多儿子,有几个能做到这个份上,就连太子,都未必能做到。
然而,越是如此,只能更加说明钟彦凡和钟九两人有着什么‘阴’谋,当年钟彦凡为了救下钟九东奔西走,动用不少关系,如今钟九为了钟彦凡,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好,朕准了。”
“父皇,儿臣还未说完呢。”钟九知道钟彦廷一早断定他无法推翻所有证据,所以听到这话,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但是,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既然是赌注,就该有赌注,他失败的赌注已经有了,他赢的赌注,还没有规定呢。
“说。”钟彦廷双手撑在龙头之上,显得稳‘操’胜券,任由钟九如何翻腾,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倘若儿臣能够证明六皇叔无罪,那么父皇当场释放六皇叔,并保证在六皇婶临盆前,六皇叔一家‘性’命无忧,任何人都不得进犯。”
他没有办法再延长时限,否则,钟彦廷很有可能驳回。
这是一场赌注,输则死,赢则生。
章节目录 第457章 反其道
钟定奚恨极了钟九,自从九指快刀铩羽而归,带回警告的话开始,就憎恨着钟九。
“九弟,你好大的胆子,敢向父皇提要求。”钟定奚抓住机会,尖酸地讽刺了一句。
钟彦廷对钟定奚实在无言,直接无视。
他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尤其是‘玉’佩,所以,任何人都无法推翻,这一次,胜券早已在握,赌一局,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看向钟九,坚定地道:“朕准了。”
“父皇……”
“那么,还请父皇下令,宣见那名宫‘女’,儿臣有几个问题,想与她探讨探讨。”钟九直接将钟定奚的话忽略,委婉地道,眼眸却闪动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光芒。
既然已经答应了赌约,钟彦廷自然要配合钟九,随即点头允诺:“来人。”
一声宣喝,‘门’口通传的御前‘侍’卫上前候命。
“去把那名宫‘女’带来。”
皇命一下,自然无人违抗。
御前‘侍’卫领命,正要奉命前去传人,然而,才退到大殿‘门’口,就碰上两道人影,一怔。
他不是看到紫衣锦服的钟流朔怔然,而是看到跟随在钟流朔身后的宫‘女’发怔,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带宫‘女’过来面圣的,哪知竟然自己跑来了。
“发什么愣,没见过本王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样子吗,还不快去通报,本王有要事面见父皇,算了算了,本王直接进去得了,通来报去,麻烦,到了最后还不是要进去,多此一举。”
说着,还没有等御前‘侍’卫进去通报,钟流朔已经挥开挡在面前的人,径自带着宫‘女’闯了进去。
“十王爷……”
御前‘侍’卫想要阻拦的时候,钟流朔早已进去,径自站在钟九身旁,低头垂眸的时候,朝着钟九暗暗抛了一个眼神,随即跪地请安。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女’尾随其后,双‘腿’一软,当即跪了下来,低头行礼。
钟彦廷不觉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儿子,已然无法管教,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则闹到颐宁宫那边,还是被他逃脱了。
“老十,你来干什么?”
离开京都的皇子,不得参与京都早朝政事,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钟流朔一听,径自站了起来,泫然‘欲’泣:“父皇,儿臣今日差点就命丧黄泉了。”
“怎么说?”钟流朔向来没有一句正经的,钟彦廷并无听出什么,随口问了一句。
“父皇,儿臣原本是要去给皇‘奶’‘奶’请安的,但觉得皇‘奶’‘奶’应该还未起身,就算起身了,一定还在梳妆,就打算先在宫里溜达溜达,过会儿再去。可哪知看到一道人影鬼鬼祟祟,而且对皇宫熟‘门’熟路,儿臣一见,如此形迹可疑之人,必定有鬼,便一路跟踪,差点还跟丢了。”
钟流朔洋洋洒洒解释了长篇,在众人不耐的时候,才说到重点。
“儿臣跟踪那人来到东宫,正‘欲’对一名宫‘女’行凶,儿臣随即出手,哪知那人身手太过了得,飞檐走壁,样样了得,儿臣差点命丧对方剑下,若不是引来巡逻的‘侍’卫,救下那名宫‘女’,儿臣今日就无缘得见父皇了。儿臣这才听得原来那名宫‘女’居然是见证六皇叔行刺之人,觉得此事另有蹊跷,这才赶来这里,想要问个清楚。”
“竟有此事。”钟彦廷扫了众臣一眼,神‘色’未明,最终的眼神,却落在钟九的身上。
然而,钟九的模样,仿佛全然不知,令人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父皇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东宫的‘侍’卫,他们都可以替儿臣作证,而且,还有几个人负了伤呢。”钟流朔道,心中早已是寻常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必定关心为先,而不是像钟彦廷一样,先是怀疑。
“不必了,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擅闯皇宫,意‘欲’行刺?”钟彦廷质问道。
“那人‘蒙’着面,儿臣实在不知。”钟流朔说着违心的话,面上却毫无破绽,气愤地道,“父皇,那人着实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明目张胆地行凶,视皇宫的禁卫军如无物,来去自如,一定要抓起来,严刑拷打,大卸八块。”
钟彦廷听着钟流朔的话,一脸‘阴’沉,这不是在讽刺皇宫的戒备,不堪一击吗?
这昨日行刺,今日又有行刺,‘弄’得人心惶惶,这么一来,隐约证明,行刺太子之人,是否另有其人。
不管是不是钟九的‘阴’谋,钟彦廷绝对不会让此事不了了之,如果就这么点能耐,还想与他打赌,实在愚昧至极。
钟九自然清楚钟彦廷在想些什么,他绝对不会顺了钟彦廷的意。
“父皇,既然有人意‘欲’行刺这名小小的宫‘女’,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没有缘由,这名宫‘女’想必与行刺之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无缘无故,行刺之人何必冒此危险,也要杀人灭口呢?”钟九不温不火地疑问道。
“皇上,奴婢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女’,与人无冤无仇,望皇上明察。”宫‘女’跪在地上,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张小脸煞白煞白。
“就是啊,九弟,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是把‘乱’七八糟的人‘弄’来,像话吗?”钟定奚讥笑了一句。
钟彦廷对宫‘女’的‘私’事,也没有任何兴趣,他日理万机,哪有闲暇时间管理这些,若非是见证钟彦凡行刺太子的宫‘女’,他连正眼都不会赏赐。
“父皇,五哥,无冤无仇,都是这名宫‘女’的一片之词,有些理由,是可以揣测出来的。”钟九在含沙‘射’影钟彦凡的事情,钟彦廷岂会听不出来,他隐忍不发,维持着帝王的风度。
“你知道些什么?”
钟九并不在意钟彦廷的脸‘色’,即便在意,也无济于事。
“不知父皇是否允许儿臣向她询问几个问题。”钟九请示了一句。
钟彦廷隐隐带着一些不耐,末了,才回了两个字:“准了。”
众人寻思着,不知道这个九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观其变。
钟九一手负后,一手握拳在腹前,走到宫‘女’面前,纡尊降贵地蹲了下来。
“把头抬起来。”
钟九的声音,清润温柔,听来像是‘春’风拂过,暖意融融。
“奴……婢不敢。”宫‘女’仍旧低垂着头。
“若要证明自己无辜,当真与行刺之人无冤无仇,就要把头堂堂正正地抬起来,否则,旁人见了,会误解你心虚的。”钟九不疾不徐地开口,仿佛在设身处地为她说话一样,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方才这么说,也是‘逼’不得已,你是受害之人,不能受了委屈,放心把头抬起来吧。”
宫‘女’闻言,缓缓抬起头,却乍然撞见近在眼前的俊容,恍若天边仙人,雅然不凡,令人移不开视线,以至于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章节目录 第458章 露破绽
钟九的嘴角,慢慢漾开一个弧度,‘唇’畔仿若昙‘花’一现,看着令人沉醉。无弹窗广告)
“今日之事,父皇和各位大人,都是相信你的。”钟九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语气,无法自拔,像是着魔一样。
宫‘女’一听,眼眶中立刻氤氲起水雾,‘迷’‘蒙’了双眼。
“方才发生的事情,暂且不提,是非自有公论,父皇自然也会替你做主,缉拿杀手,只要你真的本本分分就好。”钟九这话一点,宫‘女’顿时有些惊慌之‘色’,却还力持镇定。
“谢……皇上。”
宫‘女’俯首谢恩,然而,她的面前蹲着钟九,这声谢恩,仿佛对钟九一样,众人没有留意,钟彦廷本也不会在意,可因为方才天边的巨龙给了他太大的震撼,以至于不得不起疑。
“今天把你请到这里,是因为父皇和各位大人对昨日之事尚且有些疑问,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就好,大家不会为难你的。”钟九再度压低了声音,“你不要有任何顾虑,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宫‘女’颤颤抖抖,却是点了点头。
“昨日刺杀发生之前,你是一直呆在东宫,还是曾经出‘门’后又回来?”钟九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随口问了一句,那模样,仿佛有意放水。
“奴婢曾经出过‘门’,去了一趟浣衣局,取了一件太子侧妃遗落在那儿未曾送还的衣服回来。”宫‘女’回道,很是顺溜,仿佛一早已经倒背如流。
“原来如此。”钟九也没有在此事上继续追问,轻松地问道,“平日在东宫,你都做些什么?”
见钟九的确并未询问尖锐的问题,宫‘女’渐渐放松警惕。
“奴婢负责整理主子的衣服,主子换下的衣服,奴婢会送到浣衣局,浣衣局送来的衣服,奴婢整理之后会送到主子寝殿。”宫‘女’对答如流。
“果然尽心尽责,只是这浣衣局办事之人,实在懈怠,丢三落四,竟然把太子侧妃的衣物都能忘记。”钟九数落浣衣局的不是时,已然清楚,浣衣局里定然有人串通好口供,所以此人才敢道出实情,随即随口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衣服?可是今日太皇太后寿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