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挽依说要一个人静一静,秋韵水也没有留在房中,可能心里还会有些不平,一个人静心想想,也就会想通了。
躺在床上,怀里藏着秦徵给她的一千两银票,她睁着眼睛,一直等到丑时过去寅时刚至,屋里的门,才被推开,动作很是轻柔。
“回来了?”秦挽依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坐了起来。
任飞被惊了一跳,眼眸微动,临近一看,借着灰蒙蒙的天,但见秦挽依眼神清明,哪有被吵醒的迹象。
“大小姐……”
任飞的身上,还带着一些湿气,头发上,有些水雾,看来大晚上,应该跑到湖边或是林子呆着了。
他的手上,除了宝剑,还捧着什么,足足有四尺来长,中间被一块布盖着,露出两头,像是竹子。
“这是什么?”
任飞打开布,露出两根竹子所做的拐杖,看样子,像是刚刚做好的,上边很平滑,任何一个可能带刺的地方,都被削得很平整圆滑,这个高度,正好适合她。
“但凡宫里有兄弟腿上受伤,若想行走,都靠它,我想,往后大小姐可能会用上。”任飞只字不提离开之事。
“是来辞行了吗?”秦挽依平淡无奇地道,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痛快一点,比起昨晚的张牙舞爪和咄咄逼人,她显得平和温柔了许多。
任飞紧抿薄唇,点了点头。
这几日有任飞和秋韵水在,她不需要自己行走,如今任飞要走了,的确什么都得靠她自己了。
“扶我起来,我想送送你。”秦挽依抬起手,意思很明确。
“大小姐,你行走不便,等会儿如何回来?”任飞没有搀扶。
“不是有你送的拐杖吗?”秦挽依没有放下手,“不用的话,拿来又有何用?”
任飞一滞,把这事倒是给忘了。
“而且,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边走边说吧,我已经让韵水姐姐迟些过去接我。”
任飞欲言又止,终是没有拒绝,既然她已经决定,从来不会有任何改变,否则,又怎么可能跳窗偷溜,自从那次以后,但凡有什么事,他尽量以顺从为主。
他默然以对,却是背转过身体,坐在床边。
秦挽依明白其意,道:“不是有拐杖吗?”
“我还在的时候,大小姐用不上拐杖。”任飞坚持坐在床边,秦挽依没有拒绝,伏在他的后背,圈着他的脖子。
任飞将拐杖拿在手中,拐杖是由竹子所做,因而比较轻便,而且里边中空,实用又方便,完全是按照她的身量和力量而订做。
许是感觉心中有愧,任飞并没有留意到,此时此刻,秦挽依穿着一身劲装,头发扎扎实实地绑在脑后,一身干净利落。
枕头底下,露出一角白纸。
时辰还早,路上几乎没有人影。
过了岐黄门,任飞背着她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
忽然,他脚步一停,望向某处,眼神微眯。
“怎么了?”秦挽依朝着他的视线望去,只是一片林子,什么也没有。
任飞摇了摇头,直接往悬壶门而去。
背后林子里,一道人影,缓缓走了出来,树荫遮挡着他的容颜,看不清什么,只是,那双眼睛,片刻也没有离开过秦挽依。
“任飞,回到京都后,除了向皇上复命,你需不需要到相府向我爹复命?”殊不知前途危险重重的秦挽依,趴在任飞肩头问道。
“因为是皇命,所以无需向秦相复命,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书信要我携带回去,我可以代劳。”任飞以为她是挂念秦徵,才会询问。
就她,还书信,省省吧,她那几个字,写出来给秦徵看,秦徵一定会赶到药王谷给她几板子。
不用向秦徵复命,自然最好,省得她的糗事,被张氏母女知道,拿来做文章。
不过,被任飞一提,她倒是想起一事。
“带书信回去就免了,他们一定知道,我过得好不好,丫鬟都不拨给我一个,就是磨练我,吃苦都会被我爹当成理所当然。”秦挽依这回倒是想开了,“只是,你若回去了,能不能偷偷到相府看看,我妹妹过得怎么样,暗暗探探消息也行。如果可以,能让她们寄封书信,报个平安什么的,自然最好了。”
当初走得急,都没有交代,应该让素月或者翠屏她们隔三差五写个信,递个消息才对,这样,她才能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
报平安?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秦素月出行呢。
“大小姐放心,我会到相府传达口信的。”任飞应承道。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了。”秦挽依眉眼弯弯,她怎么也不想想,她要是逃离了药王谷,还收的到信吗?
第一卷 第1卷 皇城婚劫 第172章 避风港
一门心思挂在其他事情上的秦挽依压根儿没想到这一点,她寻思了半天,支支吾吾地道。
“任飞,我这一路,还算安分守己吧?”
秦挽依客套起来,她的命运,可都掌握在任飞手中,一言一语,都能让她一飞冲天或者摔入泥潭。
任飞稍稍一想,就明白秦挽依那点心思。
“大小姐放心,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我会有分寸的。”
“呵呵,我也知道你难办,职责所在,不能欺瞒圣上,我都能理解。”秦挽依好脾气地道,这分寸,一定不好掌握,在分别之前,至少维持一点该有的形象,“所以呢,我也不用你替我隐瞒什么,只要情节稍微减轻那么一点点就行了,比如跳窗偷溜的事情,你可以直接略过跳窗一事,说我偷溜出去了。”
这不是隐瞒还能是什么?
“大小姐,若是我们几个御前侍卫在前门连你都守不住,皇上会怀疑我们的办事能力的。”任飞道,不过,这件事,的确是他们失职。
“这样啊……”秦挽依有点苦恼,若是任飞真按照她这么说,他的手下,受到皇上责问,一定会恨死她,把她给供出来的,的确不妥,“算了,这事说就说吧,哪个女人不疯狂一把,那客栈吵……讨价还价一事,能一言带过吗?”
堂堂一个相府大小姐,光天化日之下,与药王谷的弟子脸红脖子粗的吵架,秦徵非拗断她的脖子。
“还有,被毒液毒晕,这事一定不能说,对了,在药王谷差点被淹死的事情,也不能说的太严重,还有还有……”
一路细数下来,居然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说呢?”秦挽依滔滔不绝地讲着,任飞半点反应都没有,“你真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任飞略微沉吟:“大小姐放心,皇上只是让我一路保护,但凡危及到大小姐性命之事,我不能有丝毫隐瞒,至于其他,皇上若是问及,我会斟酌汇报,若是没有问及,就当没有发生过。”
一路?简而言之就是路上,那么,药王谷发生的事情,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而听任飞底下的人说过,丝毫有人暗中刺杀她,这事一提,那么,其他问题,也就不算问题了。
“太好了!”秦挽依搂紧任飞的脖子,嘿嘿一笑,欢呼雀跃,“任飞,你真聪明,果然是御前红人,连我都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任飞扯了扯嘴角,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你刚才笑了,对不对?”秦挽依眼尖地捕捉到那一片刻,歪着头,“我一定看到了。”
温热的气息,在任飞耳畔游走,他略感异动。
然而,说笑之间,悬壶门尽在眼前,分别也在眼前,那点笑意,顿时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初见时的静默。
走到悬壶门,任飞将秦挽依放了下来,将拐杖分开,让秦挽依的身体,架在上边。
悬壶门并没有大门,只是一块匾额,两边立着两根柱子,只是与初见时不同,柱子上边,盘绕着两条巨蟒,身体起码也有碗口粗,仿佛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这是假的吧?
应该是假的。
这段日子,毒蛇犹如她的噩梦,遇上一次,就不想再遇上第二次。
然而,看到有人靠近,两条巨蟒,睁开眼睛,吐了吐红信子。
秦挽依慌忙一躲:“这……”
“大小姐,别担心,这两条巨蟒没有毒。”任飞安慰了一句,仿佛习以为常,“药王谷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这几日,药王谷只许出,不能进,过了这个门,就不能再进去,所以,出去之人,不会受到攻击,倘若进去之人,则会受到阻挠。”
原来是这样,难怪外边怎么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这么开着大门都不进,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哪怕没毒,光看着,足以比毒药还厉害了。
这都怪钟乐轩,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简直是刻骨铭心。
“大小姐,你保重,若是遇上不平之事,也可以告诉我,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医圣会看在皇上的面子,不会为难你的。”任飞一板一眼地嘱托,却惹来秦挽依噗嗤一笑,他似乎都没有这么说过话。
“都临别了,别这么绷着一张脸嘛!”秦挽依粲然一笑,“知道了,你也保重,路上小心。”
秦挽依挥了挥手。
任飞点了点头,毅然走了出去,穿过大门之时,秦挽依还特意留意了一眼两条巨蟒,果然对出去的人,爱理不理。
悬壶门外,早有随行而来的侍卫在等候,他们神采奕奕,炯炯有神,没有半丝颓废之态,劲装衬着几人越发丰神俊朗。
这一个一个俊俏的,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说好的拐美男,现在全落空了。
他们各自坐着一匹马,已经没有了累赘的马车,显得雄赳赳气昂昂,驾驭马匹的姿态,很是潇洒雄伟。
群马之中,还有一匹,没有主人,缰绳牵在厉扬手中。
任飞翻身上马,身子矫健,他往哪儿那么一坐,就是鹤立鸡群,硬生生把其他人给比了下去。
他回望秦挽依一眼,扯动缰绳,骑马而去,留下一道孤绝的背影。
马蹄扬起沙尘,绝尘而去。
骤然之间,药王谷悬壶门大门口,只剩下秦挽依一个人,还有两条盘绕的巨蟒,晨风吹拂,挂起尘沙落叶,显得孤寂一片。
任飞,对不起,辜负你们的好意了。
秦挽依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的银票,往后这日子,就靠它了。
天色微亮,事不宜迟,秦挽依拄着拐杖,一蹬一踮,硬着头皮,从两条巨蟒的俯视下,走了出去。
跨出悬壶门的界限,秦挽依立马松了一口气,只要走出去,就没有再进去的道理。
暗自偷笑,秦挽依一瘸一拐地迅速撤离,有了这副拐杖,走路都快速了许多。
背后,一道人影,尾随着她,走了出来。
阁楼三楼,秋韵水对昨晚事情仍然耿耿于怀,觉得亏欠了秦挽依,一早就来看望她。
敲了敲门,没有反应。
“挽依?”
轻轻一喊,还是没有反应。
“任……”秋韵水本来想寄希望于他,但是,想起任飞一早应该已经走了。
屋里犹如一潭死水一样,秋韵水实在觉得奇怪,她轻轻一推,门开了进去。
惊疑不定之下,她走了进去,床上无人,床畔亦无人。
“挽依?”
秋韵水在屋里逡巡一圈,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想着许是到外边了,秋韵水一边轻喊,一边找寻,可得不到任何回应,她有些着急,药王谷阁楼,虽然大,但藏不了人。
遍寻不着之下,秋韵水只能向孙遥汇报。
“师父,开开门,出事了。”
孙遥一直住在三楼,只是不问杂事,被半途叫醒,很是不悦,打开门,正要破口大骂,但被人捷足先登。
“师父,挽依不见了。”
“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肯定死哪里混了。”孙遥的起床气比较重,秋韵水本也不想打扰,可秦挽依交在她手里,如今不见了,自然责任在她了。
“可我找遍了阁楼,也没有回应,挽依不会戏弄人的。”秋韵水一脸急色。
忽的,隔壁的房间,打开了门,轮椅载着一人出来,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猴子。
“二师兄……”
钟九抬手一挡:“我已经听说了。”
“那现在怎么办?”秋韵水一脸着急,“是不是被人掳去了?”
她一早发现,药王谷中,有些身手不凡之人的混入,本来并未在意,此刻任飞不在,秦挽依就不见了,不由得让她有些联想。
比起秋韵水的慌乱,钟九冷静许多:“她有没有留下什么?”
“这……我还来不及找寻。”秋韵水回道。
“去你房里看看。”说着,钟九已经当先来到秋韵水的房里,清冷的双眸一扫,很快瞥到了枕头下边的信纸,上边只有四个字。
我走了,谢。
纸是普通的纸,字却是绿色的,显然是用植物的汁液写成的字,看字迹的干湿程度,应该是昨晚写好的。
“看来她是走了。”钟九望着四个字,心里百味陈杂,走了的话,应该庆幸才对,只是为何有点烦乱呢,是那双眼,还是那些话?
“她为什么要走?”秋韵水想了想,必定是他们做得过分了,尤其是韩木,“她什么时候走的?”
“应该是借口送任飞的时候。”钟九断定道,住在三楼,什么人进进出出,他自然清楚,因而任飞回来,他清楚,任飞带着秦挽依离开,他也清楚,“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趁着相送的时候,待任飞走后,背着他离开的。”
想起昨晚上的反常,他应该留意才对,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有那个勇气。
“她行动不便,能去哪里?”秋韵水满是自责,昨晚应该陪着她才是。
“韵水,你叫上韩木,师父,你通知老三,人,自然是要找回来,她不知道,药王谷是她最大的庇护。”钟九微微一叹。
出了药王谷,有的是等着取她性命之人。
第一卷 第1卷 皇城婚劫 第173章 认不出
从仙泉山脚下到药王谷,坐着马车,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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