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林喻琪还在怪罪金氏。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只因为后果承受不起而后悔了。
“滚出去。”
陈良侯气过火,手脚俱都发木,感觉眼前的东西都模模糊糊的晃动了起来,听着林喻琪的哭声十分心烦,嘴唇蠕动着。
“爹?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陈良侯的话,林喻琪双脚并用的爬过去,扬起涕泪纵横的脸,满怀期望的问着,期待着父亲能想出办法来救他。
“滚!”
怒火冲天的一声大吼,陈良侯堵心的厉害,又一脚将林喻琪踹开了。
在书房自己安静的坐了很久,陈良侯才声音沙哑的喊人进屋,去把林喻城带过来。
早在来之前,林喻城就听说了林喻琪闹的那一场,心里对这个大哥更加鄙夷。
“父亲,您叫我?”
进门后,林喻城安静的行了礼,就站在陈良侯的下首。
“你大哥的事王爷想怎么办?”
在心底里斟酌了一下,林喻城谨慎的开口道,“王爷并没有和我说,只是大哥做的那些王爷都知道,不可能会放过他。依儿子看,大哥和大嫂先行了断,说不定王爷也就不追究侯府了。”
“你这个畜生!他是你大哥!”
林喻城的话听在陈良侯耳中十分恼怒,太阳穴又开始跳了起来。
就知道会这样,林喻城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做下那样的事栽赃我和三妹妹,怎么就没想过自己是大哥。”
环顾了一下陈良侯的书房,林喻城想起了多年之前,他还一无所有时,陈良侯为了大哥,让他晚三年考试。
晚三年就会改变大局了么。其实陈良侯也心知未必会这样,但还是依了林喻琪的心意。
溺子如杀子。
就是陈良侯这种不经意的举动,给了林喻琪底气,也让他心里有了依靠,始终自私自利,不曾自我成长。
“父亲,我知道大哥在您心里自然是我们这些人不能相提并论的。可是如今他既闯下大祸,您也应该早拿主意才行。谁都救不了他,您知道的。哪怕为了兴哥儿那个孩子,您也不能再袒护大哥了。”
林喻城的话让陈良侯最后仅存的希望破灭,一下子垮了下来。
尽管这个儿子让他失望,生气,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为他千方百计的找一条生路啊。
等林喻城出去后,陈良侯慢慢起身。
在屏风隔断的偏室里,他摸着已经褪色的画像,老泪纵横。
“琳琅……”
**
直到太子被废,计划实施的告一段落,刘恒才又去了林喻乔的院里,她院子的禁制也被解除了。
于是,府里一众观望的人也都闻风而动,互相传言,林侧妃又复宠了。
如果说最初,林喻乔有恨,有怨,有委屈,有一肚子话想问刘恒,那么在这么些日子的沉淀中,已经都慢慢自己消化了。
成长,就是在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中自我蜕变。
抱着碗甜汤喝到一半,林喻乔就听到请安的声音,不多会儿,刘恒就进了屋。
“王爷,您怎么来了,稀客啊!”
行完礼后,林喻乔还是忍不住,先刺了一句。抬头看着刘恒瘦了一圈的脸,心底有些淡淡的诧异。
看来他过的比自己这个背了黑锅又被禁足的还不如啊,这么一对比,就像受了苦处的反倒是他一样。
过去揽过林喻乔的腰,却被她推拒着甩开,刘恒忍不住摸了摸鼻尖,苦笑,“乔乔。”
他早就料到肯定会被甩脸色的,那个人性子又娇心眼儿又小,受了委屈必然会不满。
“王爷怎么叫的这般亲热,让妾好不适应呢,还是叫林氏吧。”
林喻乔看着刘恒轻笑,继续刺他。峨眉轻挑,眼波流转间,明艳秾丽的五官无限风情,像带刺的蔷薇,美丽又扎人。
“乔乔。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刘恒让步,林喻乔却更想跃跃欲试的往前扑。
“是么,妾这么个毒妇,也有受委屈的时候?”
“乔乔,别这样。”
哄了一阵人没还没有哄好,刘恒忍不住有些心累了。只坐在一边,无奈的看着她。
这就是他对她的底线和肯给她的忍耐了吧?
有些心凉,林喻乔也不敢继续作了,也跟着他坐了过去。
“这就不满了吗?子平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事到临头就全忘了!你不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把我当害人的凶手,连府里厨上的嬷嬷都看不起我!”
说着说着,林喻乔就要掉泪。嘟着唇,双眼泪盈盈的瞅着刘恒,将双臂伸开,傲娇的表示,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我。
刘恒如愿将人搂入怀中,手指轻轻的擦掉她从睫下滑落的泪珠。
下颚蹭着她的头顶,闻着她身上温暖的甜香,刘恒这段日子的疲惫稍稍缓了些。内心暗道,他哪里口口声声说过喜欢她了?
这人真是厚脸皮,喜欢自说自话给自己长脸。
“王妃不是替你处置他们了么?还有敢轻慢你的人?”
在刘恒怀里的林喻乔听了他的话,心中不快,就罚了半年俸禄,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行了么?
不敢直接咬他,于是林喻乔一口咬住刘恒胸襟的衣料,狠狠地磨了一会儿牙。过后,她在刘恒的怀里磨蹭,“就是不高兴!”
☆、第40章 执子
“你呀……”
刘恒看着咬着自己衣襟耍赖的人,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腮。
“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子平你查到了三公子的事是谁指使的吗?”
倚在刘恒怀里,林喻乔突然想起一直以来的疑问,仰起脸问道。
把玩着手心里那只莹白的小手,刘恒垂眸望了一眼一脸好奇的人,唇角勾出一抹轻笑,冷意逼人。
等他简单的把事情真相说完,原本还在他怀里的林喻乔忍不住惊的要跳了起来。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凶手是出自侯府的。
“老实点。”
林喻乔一动作,头顶正好撞上了刘恒的下巴,被刘恒轻喝一声,重新掐腰固定在怀里。
“我大哥这夫妻俩,不坑我们就不舒坦吗!”
林喻乔义愤填膺。
这事搁谁身上都会恼,她白白背了这么多日的黑锅不说,要是真的让林喻琪陷害成了,她和二哥要去哪里哭。
“这是损人不利己,他图什么!”
对于大哥的智商和思路,林喻乔已经完全理解不了了。这事成了,她和林喻城固然没好果子吃,有这样的弟妹,难道他自己就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他是还指望着替先太子办事,以后能恢复官职呢。”
现在林喻琪在刘恒心里,已经差不多和死人一样了。虽然主谋是太子,可是这俩夫妻使的力气也不小,他也是不会放过的。
“我二哥以后怎么办?”
心知大哥这次祸闯大了,神仙也救不了,林喻乔担心的反而是二哥。
如果刘恒将林喻琪的事暴漏出来,整个侯府也没什么名声了,她那个爹也脱不了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那林喻城有这么些拖后腿的亲人,以后仕途还怎么发展,怎么能拎的干净。
“楼起,我自是另有安排。放心吧,这事牵连不到你们头上。”
摸了摸还没有恢复正常的心跳,林喻乔突然觉得遇到刘恒这么个有脑子又理智的人真的太棒了。
这事真论起来,虽然和他们确实没什么关系,但他们也都是和林喻琪同枝同脉,一府里出来的。
如果换了是个不通情理爱迁怒的,说不准从此她和二哥就都要见弃于他了。林喻乔就敢肯定,王妃必定是迁怒她了。
她其实也能理解,任谁孩子被害死了,也不会轻易善了。这事总归是她家里亲人做的,看见她,也会想起凶手来,自然就没好心气了。
“子平,你真是太好了。”
往最坏里脑补了一通后,林喻乔觉得她的心已经平衡过来了。人都要知足的,这样才能保持正常的心境。
偏执的下场,就是林喻琪那样,越走越错。
转过身来,她揽住刘恒的脖子,用脸颊蹭着他的脸,嘴里咕哝着,“你怎么这么好呢。”
柔嫩的唇角也间歇的划过他的鼻尖,脸侧,手指也抚上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因为忙着各种计划,直到太子被废才能松一口气的刘恒,也是素了很久。
原先不见也就不想,现在被撩拨了一下,身体忍不住有些反应。
将人抱去榻上,倾身覆上,刘恒不觉也是有些想念她的温软和热烈了。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帐中*苦短。
第二日醒来,刘恒已经早就走了。
经过半宿的妖精打架,林喻乔又有些起不来。经过江嬷嬷的催促,她才慵懒的打着呵欠,挣扎着爬起来。
长发披散在两肩,拖到被子上,露出的雪白肌肤间或还有青青紫紫的印记,为她换衣服的清明看着这些痕迹,不禁有些不敢抬头。
喝过一口递过来醒神的浓茶,林喻乔感叹什么时候能过上,“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的日子。
被解禁后第一天去给王妃请安,林喻乔特意卡着时辰提前到,没想到进了屋里,却没有见王妃的人。
江侧妃已经早到了,安静的坐在一旁,看见林喻乔,给了她一个温婉的笑容。
林喻乔也坐在一旁,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后,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周嬷嬷才出来。
“王妃身子抱恙,还需静养,诸位就先回去吧。”
这正妻的谱儿摆的可是十足的气派,心中腹诽了两句,林喻乔就随着众人老实告退了。
在院外,百里庶妃依旧亲热的招呼她,问她下午有没有安排,她要过去找她说话。
“我当然没什么事,百里姐姐能来和我说话,我自然是喜之不尽。”
回去的路上,林喻乔笑容散去,依然摸不透百里氏想做什么。她贴过来,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春光明媚,花园各色花朵争奇斗艳。回到自己院里,她也没有进屋,而是让人找出纸笔,在园中凉亭摆好桌椅,准备画下春光一隅。
下午,刘恒难得早早回来。
他先去看过王妃,温声叮嘱她好生休养,又来到了林喻乔处。
进屋后,他就发现百里庶妃竟然在这里。
等他们行过礼,落了座后,刘恒淡淡的看了林喻乔一眼。随后看见桌上摆着一副画作,便拿过来欣赏起来。
见到刘恒是意外之喜,百里氏不自禁的理了理鬓发,微低着头,目中含情的看着他。
她还准备开口多和他说几句话,争取让他对自己多加怜惜,以后也顺便去看看自己。
百里氏的这副做派让林喻乔心中恼怒,这人怎么还杵在这里。想踩着她占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
“王爷今天来得早呢,真好!正好我和百里姐姐的话已经说完了,百里姐姐就先回去吧!”
没等百里氏开口说点什么,林喻乔就笑着赶人了。
听着她的话,百里氏也不好辩驳,感觉脸皮都火辣辣的。咬着下唇尴尬的赔笑,百里氏看着刘恒没有抬头看她,只得起身告辞。
百里氏走出门去,林喻乔鼓着脸暗自瞪了刘恒一眼,看他挑了下眉,就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一同看起自己的画来。
这就醋上了?
刘恒也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干净利落的让百里氏离开了。
“我画的好吧!既然子平也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看着刘恒对着画欣赏了好一会儿,林喻乔以为他对这副春花图十分惊艳,因此自得的向他建议道。
被她的自吹自擂逗笑,刘恒转过身扫了她一眼。“这句诗倒是不错,你写的?”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这诗句虽然偏阴柔,倒是工整清丽。
“不是,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诗集里有这么句,就正好用上了。”
不好意思把前人的古诗占为己有,林喻乔打着哈哈一笑而过,“我倒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你心里还是个才女呢!”
果然,刘恒扶额,他觉得就不像是她能写出来的。
“整幅画色调太艳,布局凌乱,景和物都不协调,也就这句诗还中看了,偏还不是你自己做的。”
听着自己辛苦一上午画的成果被刘恒说的一文不值,林喻乔气的抓起他手背就咬了一口。
“你画得好,倒是画给我看看啊。”
嫌弃的看着手背上残留的口水,刘恒气不过,捏了把她的脸。
昨晚咬他衣服,今天就下口咬手背,怎么真跟小狼狗似的了!
“你画啊!画得让我心服口服才行。”
捂着被捏红的脸,林喻乔依旧捍卫自己画的尊严。
正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刘恒撇了尚不服气的人一眼,吩咐人准备纸笔,就开工了。
不同于林喻乔五彩缤纷的水彩画,刘恒用浓淡合宜的墨色,寥寥几笔就画出满园□□,甚至在远处还加了一个素衣美人。
等刘恒画完,林喻乔立马凑过去,“画的是我吧!”
“不是。”
尽管刘恒否认,林喻乔仍然觉得刘恒画的必然是她,画中人的发型,明明就和她一样。虽然画的人像比较写意,但是韵味十足,配上百花争妍的背景,愈加美好。
将画好生收起来,林喻乔心服口服。她必须发自内心的承认,刘恒的艺术造诣还是挺高的。虽然她还是坚持她的水彩画,也是很好看的。
晚上,刘恒又顺便留宿在她的院里。
接连几天,刘恒都貌似轻松悠闲的白日就出现在后院。让林喻乔很是想不通,太子倒台,刘恒不是应该更忙的么。
于是,在晚上,刘恒又过来时,她问了出来。
“最近子平怎么忽然闲下来了?”
修长的手指拈着黑子,一手拂袖,起手间落下一子,刘恒淡笑,“该你了,别打岔,赶紧下,落子无悔。”
一局棋还未过半,林喻乔的白子就被刘恒的黑子打的落花流水。
中场过后,她就不想下了,可是被刘恒用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终”的理由,硬是不让她起身。
始终没回答她的疑问,刘恒下完一局不过瘾,见不得她的棋路横冲直撞漫无章法,于是开始一边教学,一边下一局了。
直到四局惨败过后,他的教学瘾才算彻底发散完了,林喻乔方能得以脱身。
她已经觉得眼花缭乱,看什么都带着黑白的重影了。
“我教给你的,还需要再多多领悟啊。”
听着刘恒的话,林喻乔一头扑倒在榻上。她现在已经看到黑白棋子就想吐了,这么痛还要怎么领悟。
刘恒依旧坐在棋桌前,看着棋盘里黑子纵横阖捭,大杀四方的胜局,心中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朝堂上他执子下的那一局,也必然也会像这局棋一样,大获全胜。
太子的很快倒台,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并且除了他参与的计划,还与各方势力都在背后做推手不无关系。
经历了“市益”和“圈地”的风波,建武帝对太子已经有恶感了。促使他最终下定决心废太子,还是因为太子□□后宫和意图谋反的丑闻。
建武帝已经两年不进后宫了,平时都是偶尔招几个熟悉的妃子过去景元殿伴驾。在